他咬着牙问:“你要本王陪你一起死?!”

    神虞闭着眼颔首:“麒麟想做本座的真神子,与本座同生死又有什么不可?”

    赢厌回过味来,歪着头看她。

    她愿与他同生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问:“阿虞真想与本王同生死?”

    神虞盘坐着,淡淡道:“也算不上同生死,只有本座死,你才会死,本座受伤你才会受伤。麒麟若死本座之前,本座毫发无损。”

    赢厌脚下一个踉跄,顿感满口腥甜。

    神虞微微睁开眼眸,银眸悲悯:“麒麟,本座不想伤害你,放本座离去,本座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赢厌缓缓闭上眼,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鳌厉站在门外,皱眉看着两人。

    百国神女绝非一般人,她为王爷所囚,至今从未显露过慌乱。

    她能如此从容,定有倚仗。

    鳌厉走了进去,来到赢厌身侧,低声道:“王爷,鳌厉有事向您禀告。”

    神虞扫鳌厉一眼,闭了上眼。

    他倒是个聪明人,若能劝赢厌放她离去,也不妄她为他治好了手臂。

    赢厌压下满口腥甜,隔空点上神虞穴道:“在这里说,她听不到。”

    鳌厉看着他侧脸上的猩红巴掌印,心疼叹道:“王爷,不若放她走吧。”

    王爷恨了她十年,上山不过数月便心悦了她,再不肯杀她。

    王爷能囚她一时,不可囚她一世。今日王爷对她心软、手软,来日她重获自由身不会对王爷手软半分。

    与其这样强迫她,将她得罪了,王爷放她离去,许还有些希望。

    赢厌睁开血红的眸,冰冷看他。

    鳌厉甫一看清他被红雾遮盖的血眸,瞳孔骤缩,慌忙垂下了头。

    王爷何时睁开了眼,还有王爷的眼……

    赢厌见他低头,将视线移开,放在了神虞身上。

    石屋昏暗,她一身皎洁盘坐,玉容无情,悲悯神圣。

    赢厌安静看着她眉目,问:“她可美?”

    鳌厉压下心底慌乱,抬眸看向神虞,无奈点头:“属下瞧她倒像是庙里的菩萨。”

    无关美丑,哪怕是他这样的恶人看到她的第一眼也被震撼了。她不似人间之人,更像是天人,一身神圣不容亵渎。

    赢厌安静看着神虞,摇头:“可是在本王眼底,她并不美。本王恨她时,曾于心底试图勾勒出她容貌,见她时,她从本王心底而生。”

    鳌厉震惊看他。

    这哪里是情,这是孽。

    鳌厉心中大恸,看着他跪了下来,悲哀苦劝:“王爷,您放她走吧,她可是云榭天的百国神女啊。”

    善与恶从来到不了一起。

    现在涉足不深,王爷再不见她,时日长了这情也就淡了。

    王爷现在不杀她,来日对她情根深种,她却会为世人杀了王爷。

    这又何苦呢……

    赢厌不理会鳌厉的苦劝,走上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神虞眉目。

    从她眉心泛着金泽的神女印,到她尖尖的下颌。

    鳌厉跪着上前,死死拉住了赢厌衣袍,再度苦劝道:“王爷,您还有大业未酬,属下还没陪您杀尽天下人,您怎能为她放弃仇恨啊。”

    赢厌觉他聒噪,一掌将他打了出去,抓合了房门。

    他将她抱起,搂着她躺在床上。

    他有满心的仇恨,嗜杀残暴,一度杀了半个天下的人,唯独敬她若神明。

    他也知,他着实不爱她,他只是在乎她,想要她口中的救赎罢了。

    赢厌解开她听觉,将她搂在怀里,道:“阿虞,本王没有心,也不知心底有没有你。你陪本王去寂渊,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那个秘密若还想离去,本王放你走。”

    神虞听清了,奈何口不能言。

    她不想知道他口中的秘密,至少现在不想。

    她唯一的亲人还在烨国等着她前去续命,赢厌就是拿执笔人的秘密给她交换,她也不愿现在随他去寂渊。

    赢厌望着头顶血红的帷幔,道:“本王知你不喜本王,也不愿拿本王当个人对待。可是本王前世等你口中的救赎,等了许久。”

    神虞心中疑惑。

    她何时想过救赎他,又何时没拿他当人对待?

    她的确对神阙说过,她视赢厌为自己子民,想要度他出苦厄,让他不再滥杀无辜。

    可那时的她不了解他,也不了解自己。

    赢厌是魔,也是人皇,她改变不了他,这是道。

    赢厌侧目看她:“阿虞,本王前世不知你是我的,神阙先我一步将你夺走了。”

    所以,来日她得知了神阙死讯,一定不要生气。是神阙先夺走了她,他杀他并无不对处。

    神虞听他谈及神阙,心底一慌。

    这孽畜这样掠走她后,不会派人对神阙下手吧?

    神阙不能死,他也是人皇,他若死了,她同样会死。

    神虞僵硬躺在他怀里,用尽全身气力,也仅仅颤动了一下睫毛。

    赢厌看到她长睫微颤,眸光顿时森寒嗜血,冰冷道:“阿虞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王想要杀他,没你的保护,他有十条命也难逃脱!”

    神虞胸膛一阵起伏。

    这等不知死活的孽畜,她当日带他上山,就该直接用困魔阵将他困死!

    赢厌感知到她胸膛起伏,目光从她脸上下移,停在了她傲人之处。

    他微微坐起身,认真看着那里,她胸口怎肿了?

    他拿手放在上面,疑惑问:“阿虞,受伤了?”

    神虞头皮一阵发麻,这孽畜不通人性,还是个傻子!

    赢厌拿掌按了按,掌心莫名有些酥麻,他猛地将手抽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道:“你在自己胸口下毒?!”

    赢厌越想越气,直接坐起身,下了床,指着她怒吼:“阿虞,本王从未想过真的伤害你,你竟这样防备本王!”

    神虞听到他的怒吼,想笑,又觉有些麻木。

    她好生后悔没带引神香下山,否则必要入这孽畜之梦,将他天打雷劈一万次!

    赢厌吼过,走上前解开她穴道,听她如何解释。

    神虞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赢厌疑惑看自己手指,他解开她哑穴,她怎不开口说话?

    他想了想,直接解开了她身上所有大穴。

    神虞顿感身上一轻松,却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赢厌戒备看她:“阿虞?”

    神虞不说话。

    赢厌眸底戒备微深,再度唤:“阿虞,你起来。”

    神虞还是不说话,一动不动地躺着。

    赢厌见她不动,唯恐她使诈,也不上前,怒喊:“你是不是在等本王主动上前,好打本王?!”

    神虞轻闭着眼,淡淡道:“是。”

    这孽畜还没傻到无可救药。

    赢厌气红了脸,怒得转身就走,他走到门前忽又停顿了,折返过来,将她扶起,道:“本王等不及了,今夜就带阿虞出发去寂渊。”

    神虞道:“本座走不了。”

    赢厌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无妨,本王可以抱着你去。”

    神虞又道:“本座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赢厌抱着她就往外间走:“你想等云榭天的人来救你,本王知道,她们纵来了也带不走你。”

    神虞懒懒道:“麒麟如此自信,何不试试?”

    赢厌冷哧一声:“激将法对本王无用,今夜你就要随本王走。”

    神虞无奈问:“现在夜了?”

    赢厌往外头看了一眼,窗门关闭着,些许天光从窗棂斜斜射入,洒下一片天光尘影。

    他道:“还没入夜。”

    神虞找了个舒服位置躺在他怀里,叹道:“那麒麟抱着本座等入夜再动身。”

    赢厌咬着后槽牙看她:“本王现在就带你走!”

    神虞伸出手臂环住他脖颈,将脸贴在他胸膛,柔声道:“可是麒麟,本座想让你多抱本座一会儿。”

    赢厌蓦地屏息,悄然红了脸。他看着怀里的她,微扬了一下唇角,良久,答:“好。”

    数百里外,白鹤振翅高飞,在空中鸟瞰地面。地面人马如蝼蚁,被白鹤甩了极远。

    红拂已有数日未眠,精神依旧振奋,她驻马向空中的白鹤喊:“狗儿,可寻到了神女?”

    白鹤在空中发出一声清啼。

    与此同时,神虞躺在赢厌怀里,双眼轻闭,不着痕迹地微扬了一下唇角。

    云榭天有仙鹤,振翅可飞百里。

    狗儿会赶在红拂她们之前寻到她。

    那是她亲手养大的鹤,也是她的坐骑。只要狗儿来了,赢厌未必能抓到她。

    石屋上空,旭日缓缓西斜,晴空万里,不知何时悬挂上了彩霞。

    赢厌站在石屋之中,抱着她,唇角微扬着,只希望,夜可以来慢些。

    时光无情。

    渐渐地,彩霞漫天,夕阳隐退在彩霞之中,只剩下一抹残影。

    神虞慢慢睁开眼,舒泰发出一声长气。

    石屋上空,一只白鹤扑扇着翅膀,稳稳落足在石瓦上,舒展脖颈,仰天发出一声清啼。

    赢厌听到白鹤的啼叫,脸色一变。

    神虞直接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长身站在他身前,冰冷看着他,唤:“狗儿。”

    白鹤双足一用力,石瓦顷刻碎成齑粉,漫天尘埃倾泻。

    赢厌身影一个腾挪,向神虞抓去。

    白鹤抢他一步,双足抓住神虞,直冲云霄。

    神虞顺势拽住狗儿一足,灵巧地一个翻身,攀爬到它背上,双手搂着它脖颈,感慨道:“本座没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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