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习惯将行当分出三六九等。

    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

    商贾之流,除非做到了皇商,否则在士农工商下,难逃为人轻视,认其为下九流的宿命。

    所谓低价买,高价卖,寻常百姓为求生计,所赚的不过是些辛苦跑腿钱。能把生意做大的,谁敢在神女玉像面前发誓自己没赚过黑心钱,没干过不能拿到日头下晾晒的黑心事。

    天底下就没有刚给人金子,转头就要走的事。

    大家谁都不是傻子,这金子是神女赏下的,到了他们的腰兜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财物。还回去,神女天人下凡,哪能编个由头,骗他们老百姓的钱财。

    云榭天的女儿,生性洒脱,一听百姓不愿,也不强迫,只是道。

    “神女开钱庄之意,是为你们存下一笔保命养老钱。

    而今乱世,烨国自然稳妥,然沥国有虎狼之师,一旦有扩充疆土的念头,谁敢保证沥国的大军不敢踏入烨国之土。

    可你们一旦在神女的钱庄存了钱财,有了钱庄的存票,相当于养了云榭天的几十万大军。来日沥国大军敢来,借给沥国摄政王十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动对云榭天有恩的人。

    我们云榭天的人从来知恩图报,又有神女的命令在前,愿给你们做后盾。普天之下,哪国百姓能有大军做后盾,神女与烨国有亲,愿为你们开这个先河。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换言之,纵沥国不来,你们的钱财存在自己手里,哪怕放上一百年也是死钱,存入神女的钱庄就不同了。哪怕你们存进去一个铜板,也能得张存票,自然了,多存多得,少存少得,不存不得。

    存到一定数额,由我们云榭天的人为你们发放养老钱。你们存入钱庄的银子,随用随取,神女为你们发利钱。”

    百姓们犹豫了……

    云榭天的人,一夜跑遍了京城,烨国京城一夜间多了一家麒麟钱庄。

    烨帝带着昏迷的神阙与傅无疾回了皇宫。听闻神虞没回宫,想到神虞提过的赌约,让吴宝连夜出去打听,得知神虞要开钱庄,百姓没上当,安心在宫里等着神虞前来认输。

    天泛鱼肚白,麒麟钱庄开业大喜,神虞让赢厌点燃了爆竹,自己站在门前,等候前来存钱的百姓。

    爆竹声声震天响,一夜没睡的百姓闻声赶来围在钱庄前,却是迟迟没人进去存钱。

    神虞站在门前,任由他们考量。天色还早,扫街的小吏见到这么多百姓,看清里面站着的神虞,也不扫街了,问出情由后,摸了摸荷包的铜板。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烨国能得中立,便是背靠云榭天,无国敢招惹。

    小吏跑着回到衙门,请假换了便服,手举一枚铜钱挤过看热闹的百姓,高声喊:“神女,我来存钱!”

    神虞笑眼看他:“欢迎。”

    红拂从门里出来,手里拿着账本子,将人迎了进去。不过一小会儿,小吏拿着麒麟钱庄的存票喜笑颜开地走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一股脑将小吏围了起来。

    小吏护好了存票,警惕问:“做什么?”

    百姓七嘴八舌的询问:“神女请你来的吧?”

    “神女真让你存了一个铜板?”

    “我们不信!”

    小吏也不回答,护好了存票大声喊:“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有云榭天的大军保护的人,让我出去!”

    神虞看到此景,示意红拂将百姓们轰开护送小吏离去,自己则是带着赢厌回了皇宫。

    只有碰到真好事,世人才会声低唯恐他人知,她知道自己的钱庄开成了,与烨帝的赌约,她稳赢。

    几个御林军得烨帝之令,躲在城门楼子下远远张望着麒麟钱庄的乱状。

    乱状在红拂出现后短暂消失了,百姓们拿不定主意,又觉这是好事,谁也不肯离去,围在钱庄门前,堵塞了一整条官道。

    钱庄的骚乱很快引来来顺天府的衙役,衙役不敢驱散百姓,问清了缘故,纷纷告了假。

    天光大亮时,得了存票的衙役们,这才慢吞吞地回衙门禀告了才下朝的顺天府府尹。

    府尹看过手下存钱得来的存票,怒拍惊堂木,大骂:“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区区一个铜板就能得到云榭天大军的庇护,和百国神女扯上关系。他宦海浮沉几十载,昨夜是见了天上掉金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还能再出一桩这样的便宜事。

    衙役们跪在地上,也不敢大喘气。一个铜板而已,就是买一张白纸也是赚的。

    神女可是天人下凡,一口唾沫一个钉,又有存票在此。他们本不打算告诉大人的,奈何百姓堵塞了官道,不回报又不成。

    府尹气颤了身,见他们执迷不悟,黑青着脸站起身,去了后衙。

    衙役们见他离开,没得他的命令也不敢起。

    与此同时,后衙开了后门,头戴幕笠的顺天府府尹蹑手蹑脚出了衙门。

    红拂守在麒麟钱庄几个时辰,只见普通的官吏前来拿一枚铜板换存票,不见百姓心动,心底打了鼓。

    这钱庄开了几个时辰,只进了几十枚铜钱,硬是连块碎银子都没入库。

    小神女走了,百姓迟迟不愿存钱到小神女的钱庄,她心越发没了着落。

    顺天府府尹戴着长到脚踝的幕笠,来到钱庄门前,低声问:“能存钱吗?”

    红拂见他这身装扮,有心不理他,想着神虞交代,没好气地问:“存一个铜板?”

    府尹低声回:“在下存一百两。”

    红拂神色一喜,冲着里面高声喊:“来了贵客,要存一万两,来人快将贵客迎进去。”

    红拂左右早就有人在等生意上门,跟着高声喊:“一万两的黄金啊——”

    府尹慌了,小声道:“红姑娘,在下只存一百两的碎银子,不是一万两的黄金啊。”

    这事必要传到皇上耳朵里,要是听信了他存钱庄一万两黄金,可是要抄家问斩的贪污大罪。

    红拂笑脸将他迎入钱庄,同样小声道:“我知道,和百姓开个而已。”

    谁让他们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前来存钱呢。

    府尹开始擦冷汗:“红姑娘,这玩笑可开不得。”

    红拂不以为意:“你存多少银子,自有存票为证,怕什么。”

    此人准是当官的,普通老百姓巴不得她往多了喊。也就是当官的,唯恐别人知了自己有多少钱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心底若没鬼,何必怕人来查。

    围在钱庄外面的老百姓,见顺天府府尹进去后,开始一阵窃窃私语,这也是神女请来的托?

    他们看着不怎像,哪有托这个打扮的。

    顺天府府尹前脚进了门,后脚又来了个神秘打扮的中年人,小声问:“能存钱吗?在下要存三百两银子。”

    中年人幕笠下两手抱着一小包碎银子。一百两与三百两的分量不同,鼓囊囊的包裹,隔着长到脚踝的幕笠轻纱也能看出。

    云榭天的人笑脸回:“能存,能存,客官里面请。”复又向门外交头接耳的百姓高声喊:“存三万黄金的贵客里面请啊——”

    中年人擦着冷汗,才迈入门槛。头戴幕笠的几个人,紧跟钻出人群,询问:“可以存银子吗?”

    到底是当官的,远比百姓敏锐,知什么才是真好事,真便宜。麒麟钱庄才开张几个时辰,他们闻风而动。

    存银子多少,他们也不指望着吃那点微薄利息,为得不过是一张盖了云榭天印玺的存票。

    往小的说,只要世上还有云榭天,百姓还认云榭天的神女为百国神女,这张存票就可留给后代做传家宝;

    往大的说,他们来日官运不济,一旦犯了什么大事,拿出这张存票,可保九族人头不落;

    往远的说,来日沥国大军真有扩疆土的打算,他们可以为国而死,这张存票可保后代在其他国苟延残喘;

    才下早朝的各位大人,如商量好似得,一样的装扮,一样来到了麒麟钱庄,异口同声地要存银子。

    烨帝不知自己后院走水,带着才清醒过来的两人,等神虞过来主动认输好为神虞与神阙定下婚事。

    御林军的人偷摸存过银子,拿了存票才回了宫禀告烨帝:“已有百姓开始往麒麟钱庄存银子了。”

    烨帝站了起来:“你们亲眼所见?”

    御林军回:“回万岁,亲眼所见。”

    他们看得很是清楚,连国子监的人都去麒麟钱庄存银子去了。在钱庄门口看了一上午的的百姓,在认出几个官员后,纷纷折返回家取银子。他们回宫的档口,麒麟钱庄已经排了三条长龙。

    也就是他们当机立断,又有一身好武功,再晚一步,定然挤不进去。

    神虞回宫后,并不着急去见烨帝,换了装扮,给赢厌准备了早饭,耐心等他吃饱,才不紧不慢地去了乾龙宫。

    烨帝颓然坐回龙椅,见神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神虞走上前,问:“皇爷爷听说了?”

    她听手下回报,看到烨帝这幅表情就知自己的钱庄一定顺利开了张。

    烨帝一指屏风后,道:“阙儿病了,今日很难动身回齐国。”

    他输了,仗着自己是长辈,有心赖去赌约。

    神虞笑道:“无碍的,无非是得了风寒,在路上治一样的。”

    他老人家不想认账,她有得是办法让他认。

    吴宝道:“神女,齐国太子昨夜得救后,御医前来诊治,说是齐国太子受了极重的内伤。”

    赢厌皱眉道:“胡说,我明明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抓住神虞手,又是委屈又是气愤,道:“娘娘要信我,麒麟没伤害他。”

    他是生气神阙骗他,又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激怒了,推他时,也没用力气,就是想让他离自己远些,神阙会掉河里,他也没想到。

    神虞轻拍他手背,温柔道:“娘娘信你。”

    她纵亲眼看到了,也信她儿没伤害神阙。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儿子,她相信,她儿真想伤害神阙,神阙此时应是一具尸体。

章节目录

训反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她乡旧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她乡旧纸并收藏训反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