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车吗?”欧阳泽站定在董恩面前,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伤腿看也没有半点不悦,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吞吞的,“咱们刚才在电梯里见过的!”

    “嗯,是见过!你也是聚合联众的员工吗?”太阳渐渐刺目,董恩眯着眼睛瞅欧阳泽,心中有一种柳暗花明、阴谋很快得逞的感觉。

    “勉强算是吧!”刚开始,欧阳泽还想将自己的身体站得笔直,可左腿始终用不上力,他干脆破罐破摔似的就那么斜着肩膀立着,“你还没回答我,是在等车吗?”

    “嗯。”董恩点了点头,“我要去博物馆跟辛董他们汇合,但一直等不到车。你是哪个部门的?”

    欧阳泽略过董恩的问题,指着停在聚合联众大厦侧旁的一辆银灰色保时捷,说:“博物馆也不远,我送你!”

    “不用不用!”董恩连连摆手,“我走过去就行了!”

    “走吧。”欧阳泽用一根手指头挑着车钥匙,一瘸一拐地边走边说:“我也是这破公司的一份子嘛,就算我为它尽一份力喽!”

    欧阳泽的车里干净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一个Kitty猫造型的车载香水,夹在出风口上,可爱得让董恩有些挪不开眼睛。

    欧阳泽自然会注意到董恩的反应,“你也喜欢这只猫?”

    董恩笑得人畜无害的,“啊!大部分女孩子都喜欢这个吧!”

    刚好红灯,欧阳泽停了车,拿下那只Kitty猫,“那送给你了!”

    “谢谢!”董恩大方接过,却把它原插/到出风口,“我没有车,用不着这个,还是你留着用吧!”

    阳关穿过挡风玻璃,轻飘飘地落在了董恩冰清玉透的脸上,也落在了她那双美眸中,其中墨蓝色变得尤为明显!

    欧阳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你这瞳孔的颜色…”他心跳得厉害,声音也掩不住有些发颤!

    “被你发现了…”董恩突然严肃。

    “…发现什么?”欧阳泽是既期待也害怕,他瞪大了眼睛,直到后面的汽车笛声成雷,才发现红灯早变作了绿灯!

    保时捷缓慢行进。

    董恩抬手遮了遮阳光,坏笑,“我的家乡在者来寨,我们寨子里的人都是偏蓝色的瞳孔!哎?你听说过者来寨吗?”

    “没有!”欧阳泽这才发觉自己满手心都是汗,滑滑的,握不住方向盘,“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呢?那可能还有些说法吧?”

    “恩。”董恩眉眼弯弯,现下有了那一抹蓝的点缀,像极了古时边疆进贡给中原天子的异域美人儿,“传说,我们是古罗马俘虏的后代。”说完,她莞尔一笑,这般天真烂漫,任谁都不会怀疑她说的任何话。

    这时,车子左转,驶进文博路,最终停在了博物馆气派庄重的大门前。

    董恩见花朵已经到了,这会儿正接应辛长天和理查德等人下车,而自己赶到的时间似乎刚刚好,她于是迅速跟欧阳泽告别:“谢谢你!有机会再见的话,我请你吃好吃的麻辣烫!”说完,急慌慌地拎包下了车。

    欧阳泽看了眼车窗外的辛长天,又看了眼他身旁的花朵,随后盯着董恩离开的背影,不禁流露出既疑惑又伤感的复杂情绪!

    -

    与辛长天约好的馆长因为临时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就派了常务副馆长唐禀前来接待。

    辛长天对此表示万分理解,倒是副馆长唐禀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话里话外都在帮馆长表达歉意,“那位贵客是跟我们博物馆保持长期合作的捐赠人,他突然造访,馆长也没办法,还请辛董见谅!”

    “我跟你们馆长是老朋友了,没关系的!”辛长天跟唐禀并肩走在队伍的末端,目光落在讲解员和理查德几个人的身上。

    讲解员着中式工服,瞧上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只听他徐徐道:

    “津海市博物馆是在王府遗址上扩建起来的一处恢宏建筑群,这里环境幽森、景色宜人。

    馆内200余万件藏品中,一级文物就有近三万件,朝代更是从先秦一直延续到明清,而藏品种类那也是担得起‘应有尽有’这个词的!”

    就这几句简单介绍,足以让理查德一行人兴奋得不行,纷纷吵嚷着必要一睹千年历史大国的风采。

    辛长天在人家身后,悄么声儿地骂人家是小偷儿瘪犊子,说今天就是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偷儿瘪犊子开开眼的!

    董恩和花朵随着段秘书跟在辛长天身后,她跟花朵说着悄悄话,“我看辛董这人还挺有爱国情怀的。”

    花朵简直嗤之以鼻,“他就是个土匪加无赖,能有什么爱国情怀!”

    董恩看着辛长天,好一派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模样,不觉在心里替他喊冤。

    没想到,辛长天突然回过头来,摆起一张严肃脸,对花朵说:“我可是听见你在背后说领导坏话了!所以,今天的晚饭你请客!”说完,也不等花朵表态,径直走去了理查德身旁。

    就在董恩和花朵以为辛长天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时候,却见他跟那位远道而来的小偷瘪犊子嘟囔了几句话。

    然后,小偷瘪犊子立即回过头来,喜笑颜开地望着花朵,一个劲儿地道谢:“啊!弯饭!啊!忒设笑迟!鞋鞋鞋鞋鞋鞋!”(啊!晚饭!啊!特色小吃!谢谢谢谢谢谢!)

    请这么多人吃饭得花多少钱啊!

    “……”此刻的花朵必定只想刀了辛长天!

    而董恩立即觉得,土匪加无赖的形容,放在辛长天身上似乎也没那么离谱了!

    -

    博物馆最北侧有间殿阁制样的偌大展厅,讲解员说,一级文物中的精华都陈列在这里,因而这一区域实行预约参观制,每天限额五十人。

    董恩专门取来的门票就是用在这里的,没有预约门票,可不好进去!

    一听还有更好的宝贝,理查德一行人又乐坏了。

    辛长天是一如既往地瞧他们不上,小偷瘪犊子的名头给人家扣的死死的。

    刷票进入。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殿阁展厅,首先看到的是瓷器展区,可一转头,讲解员没了踪影。

    董恩的目光一路找过去,正见讲解员小跑着跟不远处的一个秃顶小老头点头哈腰,“馆长新年好!”

    “小刘新年好啊!大过年的还在坚守岗位,你辛苦了!”原来这个秃顶小老头就是那位脱不开身的馆长宁波了。

    宁波身旁还有个人,比他高出去小半个身子,立在那琼林玉树似的,董恩眯了眼睛仔细一瞧——

    不是靳谋,还能是谁!

    她首先想到自己没戴隐形眼镜,可再一转念,这厅里光线实在昏暗,距离稍远点连长相都看不清,更何况是瞳孔的颜色?!

    这时,宁波的目光已经转到他们这边了,他同靳谋说了句什么,赶忙走过来极其热情地跟辛长天打招呼,“辛董,好久不见!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跟我还客气!”辛长天的眼睛先是看了眼原地不动的靳谋,然后不可避免地就看到了被宁波宝贝在怀里的瓶子,“这不是…”那天包间里,他抱过的清雍正珐琅彩花鸟纹赏瓶么?!

    辛长天的脸色一下子就不是很好了!

    宁波可不知道靳辛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以为辛长天感兴趣,于是把瓶子举到他眼前,喜笑颜开地说:“你看看!怎么样?靳先生捐赠的!”

    “呵呵!靳先生捐赠的当然是好的了!”辛长天眼中闪过怨气,他看也没看那瓶子一眼,却还是耐着性子走过去主动跟靳谋打了招呼,“靳董新年好啊!”

    “辛董财源广进!”靳谋淡淡地勾着唇,顿了一顿,才把目光挪向了辛长天。

    “您还真是大手笔!我记得您那房间里还有元代青花鬼谷子下山罐、明成化青花斗彩鸡缸杯、北宋汝窑青釉葵花洗…一块儿捐了多好?”不难听出辛长天语气中的揶揄之意。

    这边靳谋还没说话,就见宁波奔过来兴高采烈地补充说:“靳董还捐来一个明永乐年间的海浪大盘和一把清代的金丝楠木太师椅,就在那放着呢!至于其他的,咱也不能那么贪心不是!”

    听了这话,董恩随着众人往宁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盘,是辛长天碰过的盘;椅,是辛长天坐过的椅,甚至连坐垫都在!

    董恩不由地咋舌,合着那晚辛长天碰过的所有东西,靳谋都拿来捐了,还成心当着人家的面捐!都说谈感情伤钱,这还是第一次见,嫌弃人,也这么伤钱的!

    辛长天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依旧是面不改色,“果然是靳董的风格!”

    靳谋过分到底,直接不搭理辛长天这茬儿了,转而朝董恩招了招手,“你过来。”

    董恩一哆嗦,脚底灌了铅似的,慢吞吞地去到了他的面前,“教授好!”真是个乖学生的样儿!

    靳谋点头回应,反又向辛长天,“我这学生不才,能得辛董青眼,是她有福气!不过她酒量不好,以后再有那喝酒的局,辛董可以喊上我帮你挡酒,就放过她吧!”

    他们俩你来我往地过招儿,就不想想底下人的死活么?!

    董恩无语,这让她以后在聚合联众还怎么混啊!

    “哦?”辛长天眉毛一挑,“这小丫头是何方神圣,靳董这么护着她?”

    花朵也是满脸疑惑加愧疚,疑惑董恩和靳谋的关系,愧疚自己一时兴起,让靳谋误会,让辛长天背了锅!

    靳谋再次忽略辛长天,也不理神色各异的众人,只对董恩说:“晚上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有个生日宴你跟我一起参加。”

    “我…”还工作呢!哪会知道自己晚上在哪儿?!而且什么生日宴需要她跟着他去参加?!但董恩不敢直接忤逆靳谋,遂看向花朵,本意是寻求帮助。

    谁知花朵看了眼辛长天,立即说:“参观完博物馆,我们在天苑中餐吃午饭,不喝酒!下午的事儿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如果…我们倒是可以给小恩放半天假!”

    “……”董恩简直一脸无语。

    靳谋则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随后搭上外套,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轻抚董恩的头,“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六点我去学校接你。别乱跑。”

    后知后觉的馆长宁波觉得自己在看好大一出戏,可一时又琢磨不透戏中曲折,遂闭紧了嘴,这时看靳谋要走,才又出声:“靳董,茶室备了茶…”

    “谢你盛情。我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宁馆长,就再见了。”靳谋这会儿又气儿顺了似的主动跟辛长天握手,“辛董,改天约茶。”整一个阴晴不定,最后,他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董恩,“你,晚上见。”

    辛长天把自己钉在原地,皮笑肉不笑地目送着宁波殷勤至极地送靳谋离开。

    靳谋这一走,在场众人,包括理查德一行,似乎都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

    到晚上六点,成功接走董恩的却不是靳谋,而是蒋驰。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因为靳谋说新学期开学第一周就要举办讲座,所以董恩下午一直在宿舍里搜罗他以前讲座的相关资料,想着先摸一摸他的喜好之类,为自己接下来开展工作做好准备。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做着分析笔记时,蒋驰的电话进来了,说他被母上大人急召回国,非让他今晚去参加宴会,而宴会主办方正是他妈妈给他寻摸的结婚对象的妈妈。

    可真绕!

    但董恩还是立刻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假扮你的女朋友,劝退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有你能拯救我!”蒋驰祭出美食诱惑的绝招,“请你吃麻辣烫!”

    “吃三顿!”董恩很会趁人之危。

    似乎都能听见电话那头,蒋驰咬碎牙齿的声音,“行!”

    待董恩打扮好,进了蒋驰的车,车子驶出了校门口,上了主路,蒋驰才那么随口一说:“今晚宴会我老师也在。”

    董恩有种不祥的预感,“冒昧地问一句,是你的哪位老师啊?”

    “靳谋啊!”蒋驰目视前方。

    “……”董恩刚跟靳谋撒了谎,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爽了跟靳谋的约,简直欲哭无泪了,“蒋驰老师?蒋驰大哥?我现在说不能陪你去了,可以吗?”

    “不可以!”蒋驰吼声震天,“你就是叫我‘大爷’,你也得陪我去!三顿麻辣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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