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是个生日宴会。
令董恩感到意外的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是她的同班同学乔晓婷，曾经在“人工智能峰会”前夕一声不吭地鸽了马鞠萍书记的那个乔晓婷。
这时，蒋驰的车慢慢开上了山路，他边开车边喋喋不休地一直说着话。
而董恩却悄然望向了车窗外。
好一个霜风凛凛、万木同枯的季节！
通过碎片式抓取蒋驰话语中的有用信息，董恩得知，蒋驰妈妈和乔晓婷妈妈是闺蜜，她之所以非要儿子来参加这场生日宴，不是为了乔晓婷，而是乔晓婷的姐姐乔晓芸从国外回来了，这个乔晓芸才是蒋驰妈妈心目中最佳的儿媳妇人选！
那么，靳谋呢？
靳谋说晚上六点来接她，也是接她来参加乔晓婷的生日宴么？他参加这场生日宴又是何种原因呢？
答案是什么，董恩不得而知！
窗外，落叶飘飞，寒鸦惊鸣。
蒋驰的汽车开到了半山腰的别墅群，环绕了整整一圈后，他疑惑地“咦”了声，“这是博文路没错啊！可怎么找不到77号在哪儿？”
闻言，董恩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跟他确认：“你是说我们要去博文路的77号？”
“是的…”蒋驰边点头边找路。
这是董恩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蹙起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指着一条看似直通山顶的柏油马路说：“你开去那边看看。”
“不可能是那边，山上的几幢别墅应该都集中在这块儿了，那条是去山顶的路吧？”蒋驰口疑体信，说话的空档，已经把车开了过去。
结果，柳暗花明，出乎蒋驰的预料，那条路的尽头还真是博文路77号：
好一幢豪奢气派的半山别墅！
“你怎么知道的？”蒋驰笑嘻嘻地随口一问。
“猜的。”董恩的声音轻似缥缈一缕烟雾，简直没半点重量——
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这的确是一个疯狂但也合乎靳谋处事风格的答案！
-
在管家的耐心引导下，蒋驰用他那蹩脚的驾驶技术停好了车。
然后，与董恩一起，下车，锁门。
两人边聊边走，当他们穿过花园走近别墅楼的时候，蒋驰突然想起，他把妈妈给乔晓婷准备的生日礼物落在了车上。
万般无奈，只好原路折返去取。
而董恩为了在今晚的宴会上不给蒋驰丢份儿，特意穿了件小礼服裙搭配高跟鞋，她穿不惯高跟鞋，也就不愿意多走动，于是站在别墅楼的门廊下等他。
百无聊赖，董恩的目光向上飘到偌大的门廊上，随即就瞧见了大门侧边挂着的铜制门牌，“乔府。”她小声轻念那上面刻着的两个大字，不觉出神。
“瞅什么呢，这么认真？”
董恩眉心微动，视线转向声音来处：
只见靳谋一身黑色暗纹西装，戴了黑金眼镜，他长身鹤立于门内，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呢。
她也睨着他，忽而意识到，自打“人工智能峰会”之后，这人似乎总是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她面前。
说不准是无心，还是有意。
“没看什么。”反常的，董恩眼里既没有谎话被当面揭穿的慌乱，也没有往日里遇见这位靳教授的恭敬。
“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么？”靳谋懒懒的看向灰蒙蒙的天，“合着是骗我呢？”他说话的语气向来冷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董恩落在靳谋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大了胆子颔首，说：“嗯。就是骗你呢。”
这是相当忤逆犯上、不尊师重道的了！
在董恩视线不及的地方，靳谋的喉结滚动两下，随即轻“呵”一声，嘴角漾起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怎么不喊我‘教授’了？”
董恩迈上楼梯，边慢悠悠地向着靳谋走过去，边答：“不想喊了呗！”完全是一副无法无天无所畏惧的模样。
靳谋饶有兴致地等她靠近，修长劲力的手却捏在背后，刚要说什么，又在目光一抬的时候瞧见了她身后那人，一抹厌极了的神情立即蒙上他的眼眸。
很快，蒋驰抱怨的声音传进了董恩的耳中，“也不知道王凤琴女士买的什么好东西，还非要我送，可真够烦人的！”
此王凤琴女士，即是蒋驰亲妈。
董恩脚步一顿，不再向靳谋靠近，而是站定，回头，等着蒋驰。
大老远的，蒋驰扶了扶近视镜，待看清靳谋的身影，他立即小跑着颠儿了过来拜年：“老师！新年好！”点头哈腰的模样殷勤极了！
“嗯。”靳谋却是一脸漠然，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他转身向墅内走去，“其余客人都到了。你们两个也赶紧进来吧。”最后撂下这么一句话。
独余二人风中凌乱得厉害。
-
进了五楼的宴会厅，摆在董恩和蒋驰面前的又是另外一场尴尬：
算上两个黄口小儿，这场生日宴总共请了不到二十人，大家围桌而坐，更像是亲朋好友之间的简单聚餐。
桌上主位自是乔家女主人金馨，她左手边是蒋驰母亲王凤琴，右手边是靳谋，跟靳谋隔了几个座位上赫然坐着吴逞，再隔几个座位是章天成！
对于董恩和蒋驰的晚到，大家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有吴逞和章天成龇牙咧嘴地笑着表示非常欢迎。
只是他俩的欢迎没啥作用。
因为，董恩和蒋驰同时站着，可他们面前却只留了一个最末的空位。
让人更加尴尬的是，作为女主人的金馨只顾着跟靳谋献殷勤，完全没有帮助董恩和蒋驰解决窘境的意思。
“小孩子生日！你那么忙！阿姨我啊，都没想到你今天能来！”
“乔叔跟我爸是旧相识，您专门派了请柬给我，我怎敢不到。”
“可你不是说不是一个人来么？”
靳谋望向董恩，“她突然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了。”
董恩面热，赶紧避开了他投来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金馨深感遗憾，“那真是不巧了！”她话锋一转，继续道：“每次见到你，我都替华耀大哥感到欣慰！他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虽走得早，却也能瞑目了！”
靳谋忽而冷面，“他冥不瞑目的，我不知道，您还得问他去。”
金馨一愣，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靳谋却是又一勾唇，似笑非笑着说：“开个玩笑，馨姨不要介意。”
此时，董恩已经被蒋驰安顿在那唯剩的座位上入了座。
章天成很乖觉，不知从哪儿拎来把小椅子给了蒋驰，而他此举立即收获乔晓婷的一记白眼。
蒋驰这边才要把屁股放到椅子上，就听王凤琴女士心急火燎地喊：“儿子，你快把送给晓婷妹妹的生日礼物拿过来！”
烦归烦。
蒋驰还是很听妈妈话的，他只得过去，送了乔晓婷礼物并一堆乱七八糟的生日祝福。
蒋母借此机会向他隆重介绍了荣归故里的乔晓芸，随即又是一番冗长而无聊的寒暄。
董恩自是安静坐着，全程冷眼旁观，无意间扭头，却见靳谋也在冷眼观着她。
-
两人这般的无言相对，直到管家小心翼翼推来一个八层生日大蛋糕才被打断。
“那个叫什么的小姑娘…”金馨忽而指着董恩的鼻子给她下命令，“…你去把灯调暗！”
董恩回头找了找墙上的开关，发现的确是自己离得最近，于是摆出一副乖顺的样子照办了。
其余人在“气氛组组长”章天成的号召下全体起立给乔晓婷唱生日歌。
吴逞只张嘴不出声，他七拐八弯地拐来了董恩身边，幸灾乐祸地说：“又被你蒋老师拉来当挡箭牌了？”
董恩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吴老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说完，状似想到了什么，“吴老师，我好像发现了个秘密！”
吴逞等着董恩的下文。
昏暗的光亮下，董恩神色悄然，“我发现啊，但凡有蒋驰老师的地方，准有你！”
闻言，吴逞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圈子小，遇到的机会自然就大！”
“是么？”董恩哼了哼，并不深究这个，转而问：“章天成也是你们圈子里的么？”
“那小子…”生日歌结束，吴逞随大流鼓着掌，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那小子是乔老板的养子，也就是晓芸和晓婷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这还真没想到！
董恩惊诧地“啊”了一声，不由地认真审视起章天成来。
与此同时，乔晓婷许愿毕，她深吸了口气，一次性把二十根蜡烛全给吹灭了。
肺活量实好！
稀稀拉拉的掌声再次响起，金馨的命令也再次传来：“哎！那个叫什么的小姑娘，去把灯打开！”趾高气扬的。
那方，王凤琴先让乔晓婷把蒋驰的小椅子搬去了她身旁，又一直按着蒋驰不让他多嘴。
这方，董恩无所谓这些，依旧是照办了。
-
灯光大亮后，推杯换盏时。
宴至中途，有一位管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她直奔金馨，趴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金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紧接着，几位身着藏蓝色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请问哪位是金馨女士？”
全场鸦雀无声，不约而同地看去主位方向。
愣了数秒，金馨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应声：“我…我是…请问你们…？”
到底是被养在豪门大院里的贵妇人，一辈子顺风顺水，自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你丈夫乔延寿涉嫌非法集资，且金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乔延寿已经出逃出境，现在，我们依法对其涉案资产进行查封！请你配合！”
一听这，金馨母女三人全都傻了眼！
接下来，自然是东家哭西家走的混乱场面！
-
董恩撇了蒋驰，先众人一步溜出门去。
如果记忆没错，如果没被改造，这个宴会厅的东侧应该有个小门，小门连接着一个超大露台。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过去。
幸运的是，小门还在，露台也还在！
董恩扶了门把手，再那么轻轻一扭，门就打开了，一股清新也凛冽的寒风灌进口鼻，她不禁缩了缩肩膀，随后大步登上露台。
方晴八岁那年养了只猫，名曰“大福”。
大福最喜欢在这个露台上跟方晴玩捉迷藏的游戏。
是以，她眼中，这里似乎到处都是大福那个矫健胖子的身影！
鼻头一酸，董恩往下面看去。
底下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切尽收眼底。
在不算特别清晰的记忆中：
院子南侧山水景观的位置，曾经摆着架秋千，是那次爸爸应酬晚回家，送给方晴赔罪的礼物。
夏日晴夜，伴着虫鸣蛙叫，伴着月明星稀，方晴总要坐在秋千上，听爸爸给她讲睡前故事。
总有清风拂过脸颊，方晴就把那幻想成母亲温柔的手，直到现在，她对母亲已经没有什么实质的印象了，但仍清楚地记得那缕风，像妈妈的手一样温柔的那缕风。
院子北侧那片香樟树的位置，曾经是一潭荷花池。
方晴对荷花没多大兴趣，只独爱池子里面养着好些条金灿灿、红彤彤、白亮亮、肥嘟嘟的大锦鲤。
不去学校的日子，她很喜欢坐在池边逗喂它们，即便已经吃的膘肥体壮险些游不动水了，它们也还是会争先恐后地摇尾乞食。
那时，院子的四面围墙都有爬藤玫瑰，五颜六色的，经风一吹，艳丽的花朵们摇曳生姿，光影斑驳间，花香会飘满整个院子！
——津海市·兴庄·博文路77号，这座半山别墅，正是方晴曾经的家！
只不过，物非人也非了！
－
肯定是出神太过，直到酒气萦鼻，董恩才惊觉靳谋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脱了外套，递给董恩，“吹冷风，会感冒的。”
董恩接过，毫不客气地套上，身上立即暖烘烘，“乔家这事儿都是你设计好的吧？”
依旧是檀木暖香混合着雪松凛冽的味道！
“也不全是。”靳谋拈了根烟，点着，慢悠悠地吸着，“最起码，不是我教乔延寿非法集资12个亿的。”
“说的也对。都是他咎由自取。”董恩语调揶揄。
“咎由自取是真，遭人陷害也不假。”黑金眼镜之后，靳谋那双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引人坠落，“晴晴，我早就说过，这世界上的人和事，并不都是非黑即白的！”
既在意料之外，也属意料之中——
靳谋果然知道，她董恩就是方晴！
董恩“呵呵”轻笑，声音中满是森寒，“不是非黑即白？就比如，你的爸爸买凶杀了我的爸爸？就比如，你为了入主华耀而认贼作父？还比如，你野心膨胀，只得到华耀不够，还想吞掉荣御？”
靳谋没有否认。
董恩牵起唇角，透着许多无奈，“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在我眼里，你跟八年前没什么两样！”靳谋极轻地叹了口气，缓声道：“晴晴，你还记得我曾在你爸墓前许诺会以哥哥的身份护你一辈子，而你也答应对我不离不弃么？”
董恩面上渐渐浸出些许厌恶来，“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干什么？！”
“好端端？！方晴！你离开了我整整八年！”靳谋望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警车，他掐灭了烟头，目光狠狠“咬着”董恩，“这幢别墅外加一个乔延寿都是我向你投诚的决心！从今往后，我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董恩“切”了一声，“凭什么听你的？！”就挺不屑的。
“那听你的…”靳谋渐渐逼近，幽潭似的双眸添了分冷戾，“…你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
两人的身高差使得董恩不得不仰望着靳谋——
像是一匹围困猎物的狼王，狡黠、诡诈、威严！
令董恩感到意外的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是她的同班同学乔晓婷，曾经在“人工智能峰会”前夕一声不吭地鸽了马鞠萍书记的那个乔晓婷。
这时，蒋驰的车慢慢开上了山路，他边开车边喋喋不休地一直说着话。
而董恩却悄然望向了车窗外。
好一个霜风凛凛、万木同枯的季节！
通过碎片式抓取蒋驰话语中的有用信息，董恩得知，蒋驰妈妈和乔晓婷妈妈是闺蜜，她之所以非要儿子来参加这场生日宴，不是为了乔晓婷，而是乔晓婷的姐姐乔晓芸从国外回来了，这个乔晓芸才是蒋驰妈妈心目中最佳的儿媳妇人选！
那么，靳谋呢？
靳谋说晚上六点来接她，也是接她来参加乔晓婷的生日宴么？他参加这场生日宴又是何种原因呢？
答案是什么，董恩不得而知！
窗外，落叶飘飞，寒鸦惊鸣。
蒋驰的汽车开到了半山腰的别墅群，环绕了整整一圈后，他疑惑地“咦”了声，“这是博文路没错啊！可怎么找不到77号在哪儿？”
闻言，董恩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跟他确认：“你是说我们要去博文路的77号？”
“是的…”蒋驰边点头边找路。
这是董恩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蹙起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指着一条看似直通山顶的柏油马路说：“你开去那边看看。”
“不可能是那边，山上的几幢别墅应该都集中在这块儿了，那条是去山顶的路吧？”蒋驰口疑体信，说话的空档，已经把车开了过去。
结果，柳暗花明，出乎蒋驰的预料，那条路的尽头还真是博文路77号：
好一幢豪奢气派的半山别墅！
“你怎么知道的？”蒋驰笑嘻嘻地随口一问。
“猜的。”董恩的声音轻似缥缈一缕烟雾，简直没半点重量——
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这的确是一个疯狂但也合乎靳谋处事风格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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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管家的耐心引导下，蒋驰用他那蹩脚的驾驶技术停好了车。
然后，与董恩一起，下车，锁门。
两人边聊边走，当他们穿过花园走近别墅楼的时候，蒋驰突然想起，他把妈妈给乔晓婷准备的生日礼物落在了车上。
万般无奈，只好原路折返去取。
而董恩为了在今晚的宴会上不给蒋驰丢份儿，特意穿了件小礼服裙搭配高跟鞋，她穿不惯高跟鞋，也就不愿意多走动，于是站在别墅楼的门廊下等他。
百无聊赖，董恩的目光向上飘到偌大的门廊上，随即就瞧见了大门侧边挂着的铜制门牌，“乔府。”她小声轻念那上面刻着的两个大字，不觉出神。
“瞅什么呢，这么认真？”
董恩眉心微动，视线转向声音来处：
只见靳谋一身黑色暗纹西装，戴了黑金眼镜，他长身鹤立于门内，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呢。
她也睨着他，忽而意识到，自打“人工智能峰会”之后，这人似乎总是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她面前。
说不准是无心，还是有意。
“没看什么。”反常的，董恩眼里既没有谎话被当面揭穿的慌乱，也没有往日里遇见这位靳教授的恭敬。
“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么？”靳谋懒懒的看向灰蒙蒙的天，“合着是骗我呢？”他说话的语气向来冷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董恩落在靳谋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大了胆子颔首，说：“嗯。就是骗你呢。”
这是相当忤逆犯上、不尊师重道的了！
在董恩视线不及的地方，靳谋的喉结滚动两下，随即轻“呵”一声，嘴角漾起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怎么不喊我‘教授’了？”
董恩迈上楼梯，边慢悠悠地向着靳谋走过去，边答：“不想喊了呗！”完全是一副无法无天无所畏惧的模样。
靳谋饶有兴致地等她靠近，修长劲力的手却捏在背后，刚要说什么，又在目光一抬的时候瞧见了她身后那人，一抹厌极了的神情立即蒙上他的眼眸。
很快，蒋驰抱怨的声音传进了董恩的耳中，“也不知道王凤琴女士买的什么好东西，还非要我送，可真够烦人的！”
此王凤琴女士，即是蒋驰亲妈。
董恩脚步一顿，不再向靳谋靠近，而是站定，回头，等着蒋驰。
大老远的，蒋驰扶了扶近视镜，待看清靳谋的身影，他立即小跑着颠儿了过来拜年：“老师！新年好！”点头哈腰的模样殷勤极了！
“嗯。”靳谋却是一脸漠然，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他转身向墅内走去，“其余客人都到了。你们两个也赶紧进来吧。”最后撂下这么一句话。
独余二人风中凌乱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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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五楼的宴会厅，摆在董恩和蒋驰面前的又是另外一场尴尬：
算上两个黄口小儿，这场生日宴总共请了不到二十人，大家围桌而坐，更像是亲朋好友之间的简单聚餐。
桌上主位自是乔家女主人金馨，她左手边是蒋驰母亲王凤琴，右手边是靳谋，跟靳谋隔了几个座位上赫然坐着吴逞，再隔几个座位是章天成！
对于董恩和蒋驰的晚到，大家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有吴逞和章天成龇牙咧嘴地笑着表示非常欢迎。
只是他俩的欢迎没啥作用。
因为，董恩和蒋驰同时站着，可他们面前却只留了一个最末的空位。
让人更加尴尬的是，作为女主人的金馨只顾着跟靳谋献殷勤，完全没有帮助董恩和蒋驰解决窘境的意思。
“小孩子生日！你那么忙！阿姨我啊，都没想到你今天能来！”
“乔叔跟我爸是旧相识，您专门派了请柬给我，我怎敢不到。”
“可你不是说不是一个人来么？”
靳谋望向董恩，“她突然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了。”
董恩面热，赶紧避开了他投来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金馨深感遗憾，“那真是不巧了！”她话锋一转，继续道：“每次见到你，我都替华耀大哥感到欣慰！他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虽走得早，却也能瞑目了！”
靳谋忽而冷面，“他冥不瞑目的，我不知道，您还得问他去。”
金馨一愣，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靳谋却是又一勾唇，似笑非笑着说：“开个玩笑，馨姨不要介意。”
此时，董恩已经被蒋驰安顿在那唯剩的座位上入了座。
章天成很乖觉，不知从哪儿拎来把小椅子给了蒋驰，而他此举立即收获乔晓婷的一记白眼。
蒋驰这边才要把屁股放到椅子上，就听王凤琴女士心急火燎地喊：“儿子，你快把送给晓婷妹妹的生日礼物拿过来！”
烦归烦。
蒋驰还是很听妈妈话的，他只得过去，送了乔晓婷礼物并一堆乱七八糟的生日祝福。
蒋母借此机会向他隆重介绍了荣归故里的乔晓芸，随即又是一番冗长而无聊的寒暄。
董恩自是安静坐着，全程冷眼旁观，无意间扭头，却见靳谋也在冷眼观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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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般的无言相对，直到管家小心翼翼推来一个八层生日大蛋糕才被打断。
“那个叫什么的小姑娘…”金馨忽而指着董恩的鼻子给她下命令，“…你去把灯调暗！”
董恩回头找了找墙上的开关，发现的确是自己离得最近，于是摆出一副乖顺的样子照办了。
其余人在“气氛组组长”章天成的号召下全体起立给乔晓婷唱生日歌。
吴逞只张嘴不出声，他七拐八弯地拐来了董恩身边，幸灾乐祸地说：“又被你蒋老师拉来当挡箭牌了？”
董恩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吴老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说完，状似想到了什么，“吴老师，我好像发现了个秘密！”
吴逞等着董恩的下文。
昏暗的光亮下，董恩神色悄然，“我发现啊，但凡有蒋驰老师的地方，准有你！”
闻言，吴逞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圈子小，遇到的机会自然就大！”
“是么？”董恩哼了哼，并不深究这个，转而问：“章天成也是你们圈子里的么？”
“那小子…”生日歌结束，吴逞随大流鼓着掌，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那小子是乔老板的养子，也就是晓芸和晓婷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这还真没想到！
董恩惊诧地“啊”了一声，不由地认真审视起章天成来。
与此同时，乔晓婷许愿毕，她深吸了口气，一次性把二十根蜡烛全给吹灭了。
肺活量实好！
稀稀拉拉的掌声再次响起，金馨的命令也再次传来：“哎！那个叫什么的小姑娘，去把灯打开！”趾高气扬的。
那方，王凤琴先让乔晓婷把蒋驰的小椅子搬去了她身旁，又一直按着蒋驰不让他多嘴。
这方，董恩无所谓这些，依旧是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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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大亮后，推杯换盏时。
宴至中途，有一位管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她直奔金馨，趴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金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紧接着，几位身着藏蓝色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请问哪位是金馨女士？”
全场鸦雀无声，不约而同地看去主位方向。
愣了数秒，金馨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应声：“我…我是…请问你们…？”
到底是被养在豪门大院里的贵妇人，一辈子顺风顺水，自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你丈夫乔延寿涉嫌非法集资，且金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乔延寿已经出逃出境，现在，我们依法对其涉案资产进行查封！请你配合！”
一听这，金馨母女三人全都傻了眼！
接下来，自然是东家哭西家走的混乱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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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恩撇了蒋驰，先众人一步溜出门去。
如果记忆没错，如果没被改造，这个宴会厅的东侧应该有个小门，小门连接着一个超大露台。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过去。
幸运的是，小门还在，露台也还在！
董恩扶了门把手，再那么轻轻一扭，门就打开了，一股清新也凛冽的寒风灌进口鼻，她不禁缩了缩肩膀，随后大步登上露台。
方晴八岁那年养了只猫，名曰“大福”。
大福最喜欢在这个露台上跟方晴玩捉迷藏的游戏。
是以，她眼中，这里似乎到处都是大福那个矫健胖子的身影！
鼻头一酸，董恩往下面看去。
底下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切尽收眼底。
在不算特别清晰的记忆中：
院子南侧山水景观的位置，曾经摆着架秋千，是那次爸爸应酬晚回家，送给方晴赔罪的礼物。
夏日晴夜，伴着虫鸣蛙叫，伴着月明星稀，方晴总要坐在秋千上，听爸爸给她讲睡前故事。
总有清风拂过脸颊，方晴就把那幻想成母亲温柔的手，直到现在，她对母亲已经没有什么实质的印象了，但仍清楚地记得那缕风，像妈妈的手一样温柔的那缕风。
院子北侧那片香樟树的位置，曾经是一潭荷花池。
方晴对荷花没多大兴趣，只独爱池子里面养着好些条金灿灿、红彤彤、白亮亮、肥嘟嘟的大锦鲤。
不去学校的日子，她很喜欢坐在池边逗喂它们，即便已经吃的膘肥体壮险些游不动水了，它们也还是会争先恐后地摇尾乞食。
那时，院子的四面围墙都有爬藤玫瑰，五颜六色的，经风一吹，艳丽的花朵们摇曳生姿，光影斑驳间，花香会飘满整个院子！
——津海市·兴庄·博文路77号，这座半山别墅，正是方晴曾经的家！
只不过，物非人也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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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出神太过，直到酒气萦鼻，董恩才惊觉靳谋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脱了外套，递给董恩，“吹冷风，会感冒的。”
董恩接过，毫不客气地套上，身上立即暖烘烘，“乔家这事儿都是你设计好的吧？”
依旧是檀木暖香混合着雪松凛冽的味道！
“也不全是。”靳谋拈了根烟，点着，慢悠悠地吸着，“最起码，不是我教乔延寿非法集资12个亿的。”
“说的也对。都是他咎由自取。”董恩语调揶揄。
“咎由自取是真，遭人陷害也不假。”黑金眼镜之后，靳谋那双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引人坠落，“晴晴，我早就说过，这世界上的人和事，并不都是非黑即白的！”
既在意料之外，也属意料之中——
靳谋果然知道，她董恩就是方晴！
董恩“呵呵”轻笑，声音中满是森寒，“不是非黑即白？就比如，你的爸爸买凶杀了我的爸爸？就比如，你为了入主华耀而认贼作父？还比如，你野心膨胀，只得到华耀不够，还想吞掉荣御？”
靳谋没有否认。
董恩牵起唇角，透着许多无奈，“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在我眼里，你跟八年前没什么两样！”靳谋极轻地叹了口气，缓声道：“晴晴，你还记得我曾在你爸墓前许诺会以哥哥的身份护你一辈子，而你也答应对我不离不弃么？”
董恩面上渐渐浸出些许厌恶来，“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干什么？！”
“好端端？！方晴！你离开了我整整八年！”靳谋望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警车，他掐灭了烟头，目光狠狠“咬着”董恩，“这幢别墅外加一个乔延寿都是我向你投诚的决心！从今往后，我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董恩“切”了一声，“凭什么听你的？！”就挺不屑的。
“那听你的…”靳谋渐渐逼近，幽潭似的双眸添了分冷戾，“…你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
两人的身高差使得董恩不得不仰望着靳谋——
像是一匹围困猎物的狼王，狡黠、诡诈、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