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掌教,弟子……”

    听得掌教大修士言说了那太阴炼形玄棺的来历,教张都于那字里行间,遂也隐约洞悉了此物的跟脚,能教掌教大修士亲自处置的事物,自然非同寻常。

    只是一想到,竟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舍了这等底蕴……

    因而欲言又止之间,张都是真个动容莫名,不知该如何言语之际,遂又抱拳拱手,朝着掌教大修士这里躬身一拜。

    原地里,掌教大修士只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的同时,一翻手,复又自掌心腾跃起真龙法焰来,继而拘来一缕五行道果之力来炼化,伴随着五色灵光从无至有的接连涌现,掌教大修士一面仔细端详着,一面复又才继续开口言说道。

    “好孩子,不用这样,于情于理,你是吾宗道子,既然不曾做出什么悖逆宗门的事情来,那么不论是何等境遇,合该有吾宗看顾小儿辈的道理。

    当然,也不是甚么样的晚辈都能够教宗门有怎样的付出,说白了,是你自己争气。

    道与法上破而后立者常见,甚至于筑基境界打磨道法根基的过程之中,每一次的磋磨,都能够视之为道法上的破而后立。

    但是道心上的破而后立不同,不论是甚么样的因由,不论是甚么样的境遇,于此间极少有能复刻者,吾宗古往今来的记载之中,千百年间道心破而后立者也不超两掌之数。

    但,凡是有记载的道心破而后立者,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不敢说能够教自己的才情更上层楼,变成甚么天骄妖孽,但也是极少数那一部分能够彻底将自身才情驾驭,将诸般融会贯通的人物。

    这条路是你自己蹚出来的,如今的境遇,尽都是你自己给你争得的。

    在师门决定帮助你之前,是你自己帮助了你自己。”

    闻听的此言时,张都的脸上展露出了些许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中透着些许阅尽千帆之后的平和,欢喜,但又并不狷狂。

    尤其是考量到这是一位金丹境界大修士的亲口夸赞,遂尤其显得张都如今的心境之宽阔。

    “掌教谬赞。”

    大修士笑了笑。

    “是不是谬赞你心中自是清楚的,咱们元门众人,也不兴玄门那一套虚伪俗礼,该是甚么的就是甚么。

    因而,你想要彻底斩断因果,以期用心境之无上圆融以洞入丹胎境界,宗门很支持你。

    但是此代真正拔尖儿的道子,非你一人,因而有些话,贫道也需得提早与你说下。

    这外海一行的诸事,虽说是破而后立,可是你的名声到底还是折损了,我与张道友商量了一下,道城一脉接班的事情,就没有你的份了,了结诸般之后,回返师门去罢!

    想来你也能够猜到,日后负责镇海道城宗门驻地一事的,会是齐飞琼这丫头。”

    说及此处时,罕有的,大掌教并未曾再低头端详着那掌心中接连涌现的五色篆纹,反而是伴随着自己的言说,一边折转过身形来,鹰隼一般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张都,观瞧着张都脸上那极尽于细微的神情变化。

    而闻听得掌教大修士所言之后,果然,闪瞬间,张都有过神情的错愕,但是紧接着,在错愕之后,他所展露出来的第一反应,反而是某种无法言语的松弛感,仿佛不论是远离外海还是不用接续道城一脉,都教张都平白松了一口气。

    最后,他才是以一种平和而坦然的目光看向掌教大修士这里。

    “掌教,人这一辈子,许是底蕴成就境遇,也许是境遇成就底蕴,又或是循环往复,回环不息;这里边儿的道理,许是一两句说不尽,可是对于弟子而言,是昔日要鼎立外海的这般底蕴,教弟子有了后来一步步的境遇。

    有时候,疾风骤雨兜头打落,为得千百人尽皆言说的一点儿虚名,杵在那里死撑,未必见得会是甚么好事儿,如今看离开这片本就不曾属于过弟子的外海,离风波而避世,未必见得会是甚么坏事儿。

    往后,弟子的眼中,当再无这诸尘烦扰,沉浸潜修,唯道与法而已,至于诸般底蕴也好,境遇也罢,长生道途上深耕而去,来日殊途同归,自该有一番说法。”

    闻听得此言时,掌教大修士脸上猛然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瞧瞧!这是甚么样的心境!贫道昔年如你这般年纪和修为的时候,尚还整日里沉浸在声色犬马中放浪形骸,真真不如你这般心境许多!

    观你所言真情实意,老夫顿觉得,宗门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吾宗后继有人矣!”

    正这般言说着,忽地,皇华宗掌教的面容陡然间折转,看顾向远空之际,隐约间,张都尤还能够分辨,掌教大修士所隔空观照的,是昔日楚维阳那灵浮岛道场所在之地。

    此时间,掌教大修士脸上原本的笑意愈见得繁盛起来,可是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了甚么,大修士脸上的笑容又猛地有所消减,最后,竟沉吟着若有所思起来。() ()

    “这样看,回礼竟送的单薄了些。

    到底是圣宗呐,一脉绵延千古的运道!”

    伴随着皇华宗掌教大修士的感慨。

    远空之际。

    昔日楚维阳道场故地,那平静的海域上空,忽地,一道五色灵光倏忽间自海中冲出,登时间灵光大盛之际,遂是楚维阳与齐飞琼一同自灵光之中现身。

    而也几乎就在楚维阳和齐飞琼现身的闪瞬间,便有着一道又一道早就盘桓在左近的修士,将目光看顾而来。

    凭借着楚维阳所留下的“蛛丝马迹”,他们愈发笃信,楚维阳只是将自家道场隐匿在了原地之中。

    虽说这样的法门过于奇诡了些,可是楚维阳所掌握的五行遁法,已然是世上唯一,而掌握着这样高邈妙法的人,又精通着符阵之道,想来以此融会贯通,纵然法门奇诡了些,但却也还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事实上,之所以选择在此处显照出身形来,楚维阳所思虑的,也是为得给自己道场洞天的真正所在之地予以更进一步的遮掩。

    伴随着昔日的道场化作洞天,从此处消音不见,因着那一道道海底地脉的抽离,以及昔日变化时的轰隆震动,幽深的海底之中,已经有着不少的缝隙、洞窟自然诞生。

    一如昔日里在道城左近之处的施为一般,楚维阳也切实的将一枚螺壳宝器以地师手段,自然而然的与海底那重重叠叠的缝隙与洞窟相融为一体。

    他准备将这里作为自己往后长久出入现身的“门户”所在。

    甚至在楚维阳的谋算之中,日后类似的螺壳宝器,楚维阳还会封存在外海的各处宝地之中,一边是以狡兔三窟,可以教楚维阳掌握着前所未有的身形之灵动;另一边是可以将诸宝地的奇异元气尽数借着须弥阵图,导入道场洞天之中,使得道场能夯实更为浑厚的底蕴。

    一念至此,伴随着外海之中所流传的诸般宝地位置在楚维阳思感与念头之中的流淌,《尸解炼形图》洞照明光,复又将诸般心绪压下。

    此时间,楚维阳的身上,那洞入丹胎境界后平稳却也凌厉的气机冲霄而起,与此同时,道人的脑后洞照着那一轮若有若无的光晕,眸光如电,环顾向四面八方,与那些窥探而来的目光对视。

    而与此同时,在楚维阳的侧旁,齐飞琼遂展露出了自己同样洞入丹胎境界的磅礴威势,她彻底驻足在丹胎境界的最后一步,将会在这里完成。

    道与法的气机在这一刻与天地寰宇万象所交织与共鸣,霎时间,层云翻卷至极,便是繁浩至极的自然造化之力滚滚而至,倏忽间,便没入了齐飞琼那脑后更为浅薄的光晕之中,复又洞照入她的道躯内,滋养着内周天内诸般。

    事实上,这一步本也可以在道场洞天内完成,但是考虑到,因为道场气韵的缘故,那自然造化之力中蕴含着生灭的义理,此道固然玄妙,但也甚为明显的与齐飞琼所掌握的道与法并不契合。

    与其留下不必要的波折,不若顺水推舟,教齐飞琼于此间众目睽睽注视下完成晋升的最后步骤,使那自然造化之力无虞,顺势完成了楚维阳的障眼法,而且作为这一代天骄道子之中少有的几位已经跻身丹胎境界的修士,也算是抬一抬齐飞琼和自己的声名。

    至少此刻,伴随着那海量的自然造化之力的灌涌,伴随着齐飞琼的修为气机于丹胎境界变得稳牢,原地里,楚维阳顶上虚空寂无之处,那镇运宝器的灵光兜转,不断的有着运数之力凝聚而来,复又被镇入其中。

    良久之后,伴随着齐飞琼那峥嵘的契机归于平和,最后诸般气机尽数变得晦涩起来,楚维阳这才同样缓缓地收起了护法的姿态,两人对视之间,是齐飞琼眉眼间展露出遮掩不住的欢喜神情。

    许是风雨的余韵仍旧萦绕在她的心神之中,此刻看着楚维阳的目光,仍旧温润似水。

    “师兄所传,未料想竟是丹胎境界的锻体之道根底,教师妹受益无穷,可惜,诸般图录,不过只印证了十之二三。”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更是回应的一本正经。

    “不过是昔日底蕴的些许融会贯通而已,功诀只是草创,能够对师妹有所进益,已是幸事,但若要观其全貌,乃至于教这功诀自师妹的道与法中更上层楼,还需得勤恳修持才是。”

    闻言,齐飞琼亦笑着颔首,愈见得温驯且低眉顺眼。

    “是,师兄所言极是,待安置好诸般,妾身自要时常往师兄这儿来拜访,参悟修持那妙法功诀。”

    如是一本正经的相互言罢之后,一道破空声浑如龙吟也似的兜转之后,眼底里,遂先一步没了齐飞琼的身形。

    紧接着,才是楚维阳环视过四面八方,脸上带着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原地里五色灵光明灭之际,遂消隐于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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