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祝你好眠】
早上，天完全亮起来以后，玩家们陆续走出了房间。
按照惯例，他们聚集在客厅，为了维持交谈而开启无意义的寒暄，声音时起时落，大多数时候是沉默。
有人来得早，自然就有人来得晚。
一个个人影从二楼走下来，客厅的气氛并没有变得和缓，反而变得更加沉闷。
墙壁上巨大的挂钟很快指到了十点，指针咔哒一声后，沉默的钟声来来回回响了起来。
老雷坐在沙发一角，默默数着钟声，忍不住抬头往上看了看，又觑了觑屋子里另外一堆人的表情，心理越发躁动起来。
挂钟的声音一停，他紧跟着开口：“看来死的是她了。”
几秒之后，才有个年轻人压低了声音接话。
“这么久还没下来，八成。”
这个推测，使得一些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客厅里凝结的气氛也随之缓和。
有人装模作样地叹气几声，说一声可惜，临了补了一句：“这种太张狂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最后说话的是昨天晚上那个主导局势的男人，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说了句俏皮话，“也许大佬就喜欢欣赏枕头呢？”
引来了一两声轻笑。
屋子里，只有小林的脸色不好看，不好看得很明显。
他这次没有和他的两个朋友待在一块，一下楼就独自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说话也不挪步。
有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并不上心，毕竟，在这里，在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中，他那样的状态才是常态。
小林又一次抬起头往楼上看，他挑的位置是能最先看见二楼动静的方位之一，但是这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到任何人开门出来。
往常，这种情况下，他也会跟这群人一样，默认里面的人已经死亡。
顶多感叹一句，死得这么容易，什么价值都提供不了。
但今天不一样，白鹭救了他一命！
小林正焦躁着，忽然被人捅了捅胳膊。
昨晚的记忆仍然非常清晰，他应激发作，下意识地伸手猛推了一把。
被他一把推开的人向后退了两步，先是一愣，随即勃然：“你有病？！”
小林的脸因为后怕而涨得通红，眼睛也涨红起来，粗声粗气地说：“……你干什么！”
同伴被他难得的脾气吓到，反而忘了追究：“……你傻了？前哨都响了，跟着上去找线索啊！”
前哨—— “游戏”中，第一个死去的人的代号。
同伴一脸嫌弃地催促：“你慢慢吞吞等着线索被人拿走吧！”
小林没再理他，两步跟上已经前进的大部队，还有往前赶超的架势。
同伴见状骂了一声蠢货，咬牙切齿地去拉他。
没拉住，眼看着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楼梯上。
一群人聚集在白鹭的房间外。
“门口——没血。”
有个人说话，遭到了另外几个人的白眼。
“谁先进？”
最前头几个人互相瞥视几眼，都没吭声。
先进去的，危险性最大，最可能触发死亡条件，即使运气好，里面的“瘴”已经清理干净了，心理上也难免先受折磨——谁知道里面的人死成什么奇奇怪怪的模样。
但是，进去早的，同样也最可能发现线索，到时候，只要脚尖一撵偷偷一藏，其他人，什么也看不见。
危险虽大，但获益也大，再说现在才是第一个白天，也不一定这么快死亡就蔓延开了。
有几个人起了心思：“这样吧，咱们公平点儿，猜拳。”
老雷也想进去，但他心里不大乐意用这样的方式。
白鹭的庞大积分太让他眼馋了！
他闭了眼，那一大串长长的数字就跟跳舞似的在他心头乱动。
那女人看着细细弱弱，一掰就折的样子，却有那么多的积分点，一定是抱上了哪条大腿。
他想了大半夜，也馋了大半夜。
托失眠的福，晚上听见外头的动静，他判断了好久，发现是白鹭的房间，可把他高兴坏了。
虽说人死分消，没人能拿到手，可是，谁知道这种高积分的人身上还有啥好东西呢？
“猜拳算什么本事。”
老雷冷笑着激人，“想进去的直接推门进，怎么着，还怕死人复活了不成？”
在他说话的功夫，雕花的木头门隐隐动了动。
外面的人有几个敏锐一些地，注意到这微小的动静，悄悄往后撤了半步。
老雷心里的算盘响，完全盖住了这轻微的响动，他见众人不说话，便趁势加了把火，三两步跨过人走到房门前，先占据有利地位。
他抱着手臂，盯着其他人：“这个门，哪怕是刀山火海，老雷我今天也要第一个——”
砰！
“进”这个字，随着半旧门板一起砸在老雷背上。
砸得他舌尖上的字断回了肚子里。
顿时舌头尖也疼，背后也疼。
他两眼发直地往前趔趄了两步，愣生生地回过头——
白鹭打着哈欠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她睡眼还有些惺忪，半长头发毛毛躁躁披在肩上，一副刚刚被人吵醒的样子。
她扭过脸，望向堵了一门口的人。
众人：“！！！”
她怎么还活着！
众人：“？？？”
她不是死了吗？？？
众人：“……”
她不会听见了吧……
早上的时候，白鹭因为生物钟醒了一回儿，她翻身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昨晚入睡太晚，又做了点儿额外的睡前运动，这一通补眠也补得很深。
她再睁眼，是被底下准点的报时声吵醒的。
刚抄了两把水洗过脸，门外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这里的门都是向外开的，和白鹭住的第三区不一样。
她开门时，总会按照原来的习惯来那么一下，再往外推。
这不，一不小心就有了个受害者。
白鹭眼一搭，扫过这一伙人里，早将自己偷偷埋在人群后面，却仍然疼得龇牙咧嘴以至于十分显眼的老雷，心里明白过来。
白鹭眨眨眼：啊，难怪门有点儿重。
白鹭松弛地靠在门框边，其他人不动，她也不驱赶。
两边人隔着小半个走廊，也就两三步距离，泾渭分明，跟对峙似的。
打破僵局的还是白鹭：“有事？”
众人一时沉默：……
有啊，来看你死没死。
当然不敢这么回答，气氛便又窒了下来。
白鹭：“到底什么事儿？”
多年做班长的习惯，白鹭一追问，脸上的表情就会格外地正经。
这种表情，对于课上偷偷传小话的学生，有着一种天然的威慑力
众人莫名有一种被班干部在自习课上抓包的心虚，激灵了一下，两三道声音前后搭着车响起。
“才起啊。”
“叫、叫你吃早饭。”
“随便走走。”
楼上热闹，楼下自然就冷清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堵在白鹭门前了。有人打着白鹭房间的主意，自然也有人想趁这个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探探别的地方，找找有没有别的玄机。
长卷发的女人在厨房里走了两圈，小心地翻动着每一个柜子。
虽然这才是第二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心里总有些心里不妙的感觉。
人数——太少了。
又打开一扇堆积着碗碟的橱柜。
女人粗略扫了一下，关上柜门，转身又要去翻另一边——
“没找到吗？”
一道悠悠的声音从她一边传来。
女人本来就有些分神，骤然听了这么一句，吓得心口重重一跳。
她谨慎地侧身一瞧。
瞳孔骤然收缩了一瞬。
白鹭蹲在她身侧，撑着膝盖，正和她一样，探着头看着碗柜。
她还活着？
什么时候来的？！
不可能！其他人也就罢了，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感觉到？！！
幸好白鹭并没有阅读心灵的本事，不然，大概率会觉得这样没有实际内容的心声吵闹。
也正是因为不会读心，白鹭又问了一句：“没找到？”
女人心头又是一跳，她心思几度翻转，眼珠颤了颤，强撑着找回了理智：“不在这儿。”
白鹭：“哦，不在哦。”
女人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皱眉，心中瞬间又打起了小鼓。
她这是生气了？
女人不禁回想起第一天晚上的场景。
这个女孩的分数，即使是她，看见了也难免觉得惊讶。
惊讶之余，她瞬间觉得庆幸。
——幸好，她一向谨慎，并没有出言得罪这个女孩，还有拉拢的可能。
然而，紧跟着，女孩的话将她心中的念头敲击得粉碎。
“——这里最强的是我啊。”
当时白鹭那张漂亮的脸上几乎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没有炫耀，没有蔑视，没有得意……
几乎没有任何被这个“世界”无可逃脱的病毒侵染过后，留下的无法褪去无法掩盖的阴影。
但是这句话本身就太过于危险了——危险到女人情不自禁跟着记忆里，喃喃复述了出来。
白鹭伸长了胳膊，刚够到柜门的把手，就听见了这几个字。
她记忆力不错，立刻想起了这是她自己说过的。
事情也是凑巧，女人回了神，不知道自己说了话，就见到白鹭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仰着头，看见自己的影子缩成一小团，映在那双漆黑的、像冷冰冰的深潭水一样的眼珠上。
恍惚间，那眼睛里仿佛伸出了无数的手，将她小小的身影抓住，撕扯、拖拽着落入潭水的更深处。
女人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沉入了深潭，身上变得又冷又僵，只有心脏在重重地停了一拍后，跳得越来越快。
“是我。”
在这极快的心跳声中，耳膜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里最强的，是我。”
白鹭的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一计照着她心口敲下来的小锤。
女人一下子被这巨大的震颤所唤醒了，她从先前那种恍惚的幻象里抽脱出来，再细看时，白鹭的黑眼珠依然深得像乌木，但那种阴森森的将人摄取进去的感觉，好像全然是她一瞬间的错觉。
她为什么对着自己这么说？
女人一咬嘴唇。
她摸不透白鹭是个什么性子，第一眼见的时候，也没在她身上留心，毕竟她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存在感，顶多脸蛋清秀一些，就以为是个狼狈点儿的普通女孩。
她现在这么说，是在警告吧？或者，觉得自己的举动，冒犯了她，在向她示威？
女人很快定了心思，做出了退让的姿势：“我明白了。”
女人依然蹲在地上，抬着头，以仰望的姿势看着白鹭，她轻声说：“我们不会再轻举妄动，直到您找到‘镜’。”
白鹭没有回应。她歪了歪头，一向抿平的嘴唇，此时看起来像翘起了一样，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
又被她看破了？
女人咬牙，不敢再有所隐瞒：“……我以“觅云”的名义发誓。”
厨房，女人离开后，只剩了白鹭一个人。
她第三次翻到了个空柜子，瞧着一橱柜的酒杯，心情更差了。
五分钟前，在楼上。
白鹭是个懂规矩、讲礼貌的人，五好待毕业生。
面对一群人提供的叫早服务，她也很有礼貌地一一回复了过去。
“梦了会儿枕头。”——这是回复那位说她才起的人。
“早起散步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这是对那位散步到她门口的人说的。
“我现在就去。”——这一句，是那位提醒她吃早饭的人。
下楼时，她态度也很友好，走到楼梯边缘，想起来回头礼尚往来：“不下去？”
那意思是你们不下去吃个饭？
只是她说话时一只脚已经踩下了台阶，斜在螺旋梯的边缘，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支点在哪儿。
明明一副风一吹就要翻到下去的模样，结果一回头，眉眼又锋锐又冰冷。
声音听着也像威胁。
众人：更害怕了。
不去不约不想。
白鹭也不爱勉强。
一开始只当其他人都不饿，现在在厨房里翻找一圈后，她改了想法了——难怪那群人都不下来。
她拖着下巴，又拉开一个盖子，果然只有空气。
白鹭陷入沉思，白鹭痛心疾首。
【叫你吃饭】——原来这句话不是提醒——是炫耀啊。
为了吃上早饭，隔天早上，白鹭自然醒后，没有再睡回笼觉。
她刚洗漱完，一道尖锐的叫喊声传到屋里。
白鹭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的水珠，抬眼望向镜子。
她盯着镜中的人脸看了一会儿，一道水珠蜿蜒地滑下来，流过她脸上那条白色的疤痕。
“死人了呀。”
她的手覆在镜上，遮住了镜中人的眼。
“该答题了。”
按照惯例，他们聚集在客厅，为了维持交谈而开启无意义的寒暄，声音时起时落，大多数时候是沉默。
有人来得早，自然就有人来得晚。
一个个人影从二楼走下来，客厅的气氛并没有变得和缓，反而变得更加沉闷。
墙壁上巨大的挂钟很快指到了十点，指针咔哒一声后，沉默的钟声来来回回响了起来。
老雷坐在沙发一角，默默数着钟声，忍不住抬头往上看了看，又觑了觑屋子里另外一堆人的表情，心理越发躁动起来。
挂钟的声音一停，他紧跟着开口：“看来死的是她了。”
几秒之后，才有个年轻人压低了声音接话。
“这么久还没下来，八成。”
这个推测，使得一些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客厅里凝结的气氛也随之缓和。
有人装模作样地叹气几声，说一声可惜，临了补了一句：“这种太张狂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最后说话的是昨天晚上那个主导局势的男人，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说了句俏皮话，“也许大佬就喜欢欣赏枕头呢？”
引来了一两声轻笑。
屋子里，只有小林的脸色不好看，不好看得很明显。
他这次没有和他的两个朋友待在一块，一下楼就独自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说话也不挪步。
有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并不上心，毕竟，在这里，在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中，他那样的状态才是常态。
小林又一次抬起头往楼上看，他挑的位置是能最先看见二楼动静的方位之一，但是这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到任何人开门出来。
往常，这种情况下，他也会跟这群人一样，默认里面的人已经死亡。
顶多感叹一句，死得这么容易，什么价值都提供不了。
但今天不一样，白鹭救了他一命！
小林正焦躁着，忽然被人捅了捅胳膊。
昨晚的记忆仍然非常清晰，他应激发作，下意识地伸手猛推了一把。
被他一把推开的人向后退了两步，先是一愣，随即勃然：“你有病？！”
小林的脸因为后怕而涨得通红，眼睛也涨红起来，粗声粗气地说：“……你干什么！”
同伴被他难得的脾气吓到，反而忘了追究：“……你傻了？前哨都响了，跟着上去找线索啊！”
前哨—— “游戏”中，第一个死去的人的代号。
同伴一脸嫌弃地催促：“你慢慢吞吞等着线索被人拿走吧！”
小林没再理他，两步跟上已经前进的大部队，还有往前赶超的架势。
同伴见状骂了一声蠢货，咬牙切齿地去拉他。
没拉住，眼看着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楼梯上。
一群人聚集在白鹭的房间外。
“门口——没血。”
有个人说话，遭到了另外几个人的白眼。
“谁先进？”
最前头几个人互相瞥视几眼，都没吭声。
先进去的，危险性最大，最可能触发死亡条件，即使运气好，里面的“瘴”已经清理干净了，心理上也难免先受折磨——谁知道里面的人死成什么奇奇怪怪的模样。
但是，进去早的，同样也最可能发现线索，到时候，只要脚尖一撵偷偷一藏，其他人，什么也看不见。
危险虽大，但获益也大，再说现在才是第一个白天，也不一定这么快死亡就蔓延开了。
有几个人起了心思：“这样吧，咱们公平点儿，猜拳。”
老雷也想进去，但他心里不大乐意用这样的方式。
白鹭的庞大积分太让他眼馋了！
他闭了眼，那一大串长长的数字就跟跳舞似的在他心头乱动。
那女人看着细细弱弱，一掰就折的样子，却有那么多的积分点，一定是抱上了哪条大腿。
他想了大半夜，也馋了大半夜。
托失眠的福，晚上听见外头的动静，他判断了好久，发现是白鹭的房间，可把他高兴坏了。
虽说人死分消，没人能拿到手，可是，谁知道这种高积分的人身上还有啥好东西呢？
“猜拳算什么本事。”
老雷冷笑着激人，“想进去的直接推门进，怎么着，还怕死人复活了不成？”
在他说话的功夫，雕花的木头门隐隐动了动。
外面的人有几个敏锐一些地，注意到这微小的动静，悄悄往后撤了半步。
老雷心里的算盘响，完全盖住了这轻微的响动，他见众人不说话，便趁势加了把火，三两步跨过人走到房门前，先占据有利地位。
他抱着手臂，盯着其他人：“这个门，哪怕是刀山火海，老雷我今天也要第一个——”
砰！
“进”这个字，随着半旧门板一起砸在老雷背上。
砸得他舌尖上的字断回了肚子里。
顿时舌头尖也疼，背后也疼。
他两眼发直地往前趔趄了两步，愣生生地回过头——
白鹭打着哈欠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她睡眼还有些惺忪，半长头发毛毛躁躁披在肩上，一副刚刚被人吵醒的样子。
她扭过脸，望向堵了一门口的人。
众人：“！！！”
她怎么还活着！
众人：“？？？”
她不是死了吗？？？
众人：“……”
她不会听见了吧……
早上的时候，白鹭因为生物钟醒了一回儿，她翻身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昨晚入睡太晚，又做了点儿额外的睡前运动，这一通补眠也补得很深。
她再睁眼，是被底下准点的报时声吵醒的。
刚抄了两把水洗过脸，门外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这里的门都是向外开的，和白鹭住的第三区不一样。
她开门时，总会按照原来的习惯来那么一下，再往外推。
这不，一不小心就有了个受害者。
白鹭眼一搭，扫过这一伙人里，早将自己偷偷埋在人群后面，却仍然疼得龇牙咧嘴以至于十分显眼的老雷，心里明白过来。
白鹭眨眨眼：啊，难怪门有点儿重。
白鹭松弛地靠在门框边，其他人不动，她也不驱赶。
两边人隔着小半个走廊，也就两三步距离，泾渭分明，跟对峙似的。
打破僵局的还是白鹭：“有事？”
众人一时沉默：……
有啊，来看你死没死。
当然不敢这么回答，气氛便又窒了下来。
白鹭：“到底什么事儿？”
多年做班长的习惯，白鹭一追问，脸上的表情就会格外地正经。
这种表情，对于课上偷偷传小话的学生，有着一种天然的威慑力
众人莫名有一种被班干部在自习课上抓包的心虚，激灵了一下，两三道声音前后搭着车响起。
“才起啊。”
“叫、叫你吃早饭。”
“随便走走。”
楼上热闹，楼下自然就冷清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堵在白鹭门前了。有人打着白鹭房间的主意，自然也有人想趁这个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探探别的地方，找找有没有别的玄机。
长卷发的女人在厨房里走了两圈，小心地翻动着每一个柜子。
虽然这才是第二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心里总有些心里不妙的感觉。
人数——太少了。
又打开一扇堆积着碗碟的橱柜。
女人粗略扫了一下，关上柜门，转身又要去翻另一边——
“没找到吗？”
一道悠悠的声音从她一边传来。
女人本来就有些分神，骤然听了这么一句，吓得心口重重一跳。
她谨慎地侧身一瞧。
瞳孔骤然收缩了一瞬。
白鹭蹲在她身侧，撑着膝盖，正和她一样，探着头看着碗柜。
她还活着？
什么时候来的？！
不可能！其他人也就罢了，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感觉到？！！
幸好白鹭并没有阅读心灵的本事，不然，大概率会觉得这样没有实际内容的心声吵闹。
也正是因为不会读心，白鹭又问了一句：“没找到？”
女人心头又是一跳，她心思几度翻转，眼珠颤了颤，强撑着找回了理智：“不在这儿。”
白鹭：“哦，不在哦。”
女人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皱眉，心中瞬间又打起了小鼓。
她这是生气了？
女人不禁回想起第一天晚上的场景。
这个女孩的分数，即使是她，看见了也难免觉得惊讶。
惊讶之余，她瞬间觉得庆幸。
——幸好，她一向谨慎，并没有出言得罪这个女孩，还有拉拢的可能。
然而，紧跟着，女孩的话将她心中的念头敲击得粉碎。
“——这里最强的是我啊。”
当时白鹭那张漂亮的脸上几乎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没有炫耀，没有蔑视，没有得意……
几乎没有任何被这个“世界”无可逃脱的病毒侵染过后，留下的无法褪去无法掩盖的阴影。
但是这句话本身就太过于危险了——危险到女人情不自禁跟着记忆里，喃喃复述了出来。
白鹭伸长了胳膊，刚够到柜门的把手，就听见了这几个字。
她记忆力不错，立刻想起了这是她自己说过的。
事情也是凑巧，女人回了神，不知道自己说了话，就见到白鹭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仰着头，看见自己的影子缩成一小团，映在那双漆黑的、像冷冰冰的深潭水一样的眼珠上。
恍惚间，那眼睛里仿佛伸出了无数的手，将她小小的身影抓住，撕扯、拖拽着落入潭水的更深处。
女人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沉入了深潭，身上变得又冷又僵，只有心脏在重重地停了一拍后，跳得越来越快。
“是我。”
在这极快的心跳声中，耳膜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里最强的，是我。”
白鹭的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一计照着她心口敲下来的小锤。
女人一下子被这巨大的震颤所唤醒了，她从先前那种恍惚的幻象里抽脱出来，再细看时，白鹭的黑眼珠依然深得像乌木，但那种阴森森的将人摄取进去的感觉，好像全然是她一瞬间的错觉。
她为什么对着自己这么说？
女人一咬嘴唇。
她摸不透白鹭是个什么性子，第一眼见的时候，也没在她身上留心，毕竟她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存在感，顶多脸蛋清秀一些，就以为是个狼狈点儿的普通女孩。
她现在这么说，是在警告吧？或者，觉得自己的举动，冒犯了她，在向她示威？
女人很快定了心思，做出了退让的姿势：“我明白了。”
女人依然蹲在地上，抬着头，以仰望的姿势看着白鹭，她轻声说：“我们不会再轻举妄动，直到您找到‘镜’。”
白鹭没有回应。她歪了歪头，一向抿平的嘴唇，此时看起来像翘起了一样，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
又被她看破了？
女人咬牙，不敢再有所隐瞒：“……我以“觅云”的名义发誓。”
厨房，女人离开后，只剩了白鹭一个人。
她第三次翻到了个空柜子，瞧着一橱柜的酒杯，心情更差了。
五分钟前，在楼上。
白鹭是个懂规矩、讲礼貌的人，五好待毕业生。
面对一群人提供的叫早服务，她也很有礼貌地一一回复了过去。
“梦了会儿枕头。”——这是回复那位说她才起的人。
“早起散步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这是对那位散步到她门口的人说的。
“我现在就去。”——这一句，是那位提醒她吃早饭的人。
下楼时，她态度也很友好，走到楼梯边缘，想起来回头礼尚往来：“不下去？”
那意思是你们不下去吃个饭？
只是她说话时一只脚已经踩下了台阶，斜在螺旋梯的边缘，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支点在哪儿。
明明一副风一吹就要翻到下去的模样，结果一回头，眉眼又锋锐又冰冷。
声音听着也像威胁。
众人：更害怕了。
不去不约不想。
白鹭也不爱勉强。
一开始只当其他人都不饿，现在在厨房里翻找一圈后，她改了想法了——难怪那群人都不下来。
她拖着下巴，又拉开一个盖子，果然只有空气。
白鹭陷入沉思，白鹭痛心疾首。
【叫你吃饭】——原来这句话不是提醒——是炫耀啊。
为了吃上早饭，隔天早上，白鹭自然醒后，没有再睡回笼觉。
她刚洗漱完，一道尖锐的叫喊声传到屋里。
白鹭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的水珠，抬眼望向镜子。
她盯着镜中的人脸看了一会儿，一道水珠蜿蜒地滑下来，流过她脸上那条白色的疤痕。
“死人了呀。”
她的手覆在镜上，遮住了镜中人的眼。
“该答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