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检同事发来视频的时候,程雪漫已经准备下班,正在关电脑。
消息弹进来,她便没关电脑,直接点开消息。
是一条视频,在等待视频缓存时,严诗走到她身后,和她说再见。
自从程雪漫当了产品经理,两人因为交涉产品设计,私下交流多了起来,程雪漫发现,严诗这人话也挺多的,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死板。
她和严诗说了再见,回过头,视频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刚下生产线的无人机,在质检人员手里飞了起来,背景是工厂外空地,程雪漫很熟悉那里。
程雪漫以为是普通的试飞视频,可是几秒钟后,无人机突然左右晃动,颠簸中努力向上飞,那是质检员在控制无人机,可是丝毫没用,无人机忽然失控,头朝下坠落。
手机镜头跟着剧烈晃动,视频模糊起来,有人在惊声尖叫,紧接着是机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程雪漫忽然呼吸困难,她的心也跟着砸在地上了。
退出视频,同事又发来几张图片,是无人机掉在地上的画面,全都碎了。
这次研发的超轻迷你无人机,是为了方便携带专门研发的,大小和一把折叠雨伞差不多。
在设计初期,程雪漫就深度参与。
样机出来时,每个人都很惊喜,科技感十足,小巧灵活的无人机,还未发售,就引起高度关注。
怎么会这样呢?
程雪漫再一次点开视频,看着无人机掉落地上,她忽然鼻尖泛酸,这是怎么了?
她立刻给质检同事打视频电话。
质检同事叫张洋,程雪漫叫他张哥,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张哥,这是什么情况?”
“哎,”张洋连声哀叹,调转视频镜头,给程雪漫看掉落在地上的无人机。
“一共试飞了7台,掉了3台,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你明天来一趟?”
程雪漫看着掉落在水泥地面的无人机,心都跟着绞痛,“张哥,您先把这些捡起来,我马上就过去。”
程雪漫拿着设计研发的纸质资料,开着公司的车,在夜色中离开了公司。
工厂建在临市郊区。
程雪漫之前去过很多次,通常都是和同事一起,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前往。
开到临市,走高速要一个半小时,程雪漫在临上高速前,买了两罐红牛,找了个提神歌单就上路了。
路上忽然下起了雨,雨刷刮着车窗,声音很吵。雨夜开车走高速很危险,可程雪漫根本顾不上了,她满脑子都是掉在地上的无人机碎片,没有人能理解她的绝望。
营销推广的物料都准备好了,各大商场的展位她也争取到了,结果发生这样不可预料的意外。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樊凌宇发的消息。
程雪漫没回,她车技不怎么好,独自上路,不敢随意分心。
天色彻底变黑时,她也赶到了工厂。
质检车间里,灯火通明,没有人下班,破碎的无人机残骸摆在桌面上,几个人,有戴着手套的,有戴着口罩的,都是一副衰神附体的模样。
见程雪漫来了,张洋站起来迎她。
“你快看看吧。”
程雪漫走到桌前,拿着破碎的螺旋桨。她回忆无人机失控前的画面,觉得问题出在飞控。
拿着螺丝刀拆飞控装置,黑盒一打开,她就觉出不对。她拿手机拍照,又让人把第一批次的配件样品找出来,这一研究对比,就是大半夜。
晚上11点时,车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程雪漫看参数看到眼睛发花,摸配件摸到手指磨破皮。
这台机器,从设计到研发,她全程深度参与,掌握所有数据。每个配件的质地结构,她都无比熟悉,甚至能记住每个螺丝的螺纹样式。
所以经过连夜摸排,她心中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程雪漫不慌了,她劝张洋先下班,她也在厂里的员工宿舍休息。
临睡前,看到樊凌宇发的消息,因为已经太晚了,她也懒得回,反正明天回公司会见面的。
樊凌宇会怎么想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樊总监一定会大发脾气吧。
临睡前,程雪漫意识模糊,惴惴不安,无人机掉落的画面,让她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程雪漫和张洋开着车,带着所有无人机残骸,一起回深圳公司总部,那里有精密的检测机器,也有研发部的软硬件工程师,他们可以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张洋开着车,程雪漫坐在副驾驶小憩。虽然她心里有了答案,但她什么都没说,一台无人机设计的程序那么多,每个环节都涉及很多人。
在专业的工程师给出检测判断前,她什么都不能说。
张洋开车比她快多了。赶在上班前,她就进了公司打上卡。转身,她跟张洋说,自己回家取点材料,让张洋去会议室等她。
程雪漫下楼,买一杯美式,一边喝咖啡,一边过马路回了家。
取材料是次要的,她需要冲个热水澡,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开了门,程雪漫看到门口的皮鞋,非常惊讶,樊凌宇居然还没走。
“樊凌宇?”她叫人,没人应。走到主卧,只看到樊凌宇戴着耳麦,跷着二郎腿在打游戏。
她走到旁边,按他肩膀,“樊凌宇你干吗呢?”
樊凌宇玩了一夜的游戏,越玩越精神,明知道第二天要上班、有会开,可他却像失去控制一般,没喝一滴咖啡,精神一整夜,和他组队的人纷纷下线,他就去玩单机游戏。
程雪漫碰他肩膀的时候,他正肌肉紧绷着开枪打人呢,已经杀红了眼。
有人碰他,樊凌宇第一反应是拿着枪转身扫射。
程雪漫又推了推他,樊凌宇这才回过神。
“几点了?你怎么没上班?”
樊凌宇不说话,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程雪漫,她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脸色看着也不怎么好,甚至有点憔悴。
这出乎他的预料,不是应该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吗?怎么?和那个人不开心,吵架了?
程雪漫看到樊凌宇乱糟糟的头发,没精打采的样子,摁了摁他脑门,“连你也不省心。”
她转身,走进浴室,脱了衣服淋浴。
樊凌宇揉了揉脑门,站了起来,腿部肌肉有些僵硬,他没管,走进洗手间,打开浴室玻璃门。
程雪漫正对着白色瓷砖上的水珠发呆呢。
樊凌宇开门,她只是回瞥一眼。
樊凌宇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在她肌肤上一寸寸划过。
程雪漫想起她昨晚掂量摩挲那些异常配件时的样子,手在身上挡了挡,无济于事也要摆个态度:“你干嘛,大白天耍流氓?”
樊凌宇不管,目光粘在她身上一般,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中却透着一丝痛苦的折磨。
“喂,你不许看了,赶紧去上班。先去会议室,我一会儿也去,我惹上大麻烦了。”
樊凌宇听到她说惹麻烦,看回她的眼睛,“什么麻烦?”
程雪漫把昨晚质检同事发给她视频,而她去工厂检查机器,今天又一大早赶回公司的事复述了一遍。
“嗯,那确实很麻烦。”樊凌宇机械地回答着,然后脱掉衣服,走了进去。
“你做什么,疯了吗……”
凡境会议室内,无人机残骸被摆放在会议桌上。
围着桌子坐下的一圈人,个个神情肃穆,像一场庄严的葬礼。
程雪漫姗姗来迟,手臂上抱着一摞资料。
张洋走上前,问她怎么才来。
总经理听到消息,就来这里等待,他们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程雪漫目光闪躲,遮遮掩掩,说自己饿了,去吃早饭。
再说她本来是想先找工程师来检验一下,没想到要去请总经理他们的。
不过这些领导出现在这里,她也不意外,毕竟这么大事故,估计全公司都已经传遍了。
樊凌宇紧随而至,他神情落拓潇洒,眉目间全然不见熬夜的踪迹。
程雪漫作为产品负责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在大屏幕上,播放了昨晚的炸机视频。
播完视频,程雪漫说:“各位领导们,这是质检同事发给我的视频,昨晚刚得知这个消息,我就连夜赶到现场,检查炸机的机器,具体是什么问题,我也判断不出来,所以今早把这些碎片拿回来,想让研发部同事检测……”
言外之意,程雪漫没有说,她怀疑某些人在配件上动了手脚,但这个判断不能由她说出口。
她说话时,刘总经理一直看着桌上的碎骸,脸色严肃,等她说完,刘总经理看向樊凌宇,“行,你们先测,出了结果再告诉我。”
他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留下的人,有设计部、研发部、营销部的总监,宋巍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樊凌宇心思也不在这里,他一直看着她,那种眼神,程雪漫不敢与他对视。
火气最大的是营销部总监,毕竟他们赶着热点做出来的营销文案、视频,过了这段时间,网上热点变了,他们准备的文案视频也没有用了。
所有的营销文案、视频、广告,都得跟着热点重新来过,他对着程雪漫一顿输出,质问她怎么工作的,居然让产品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程雪漫低头没说话,所有流程都是她经手,此刻她就得承担这样一个挨批的角色。
这屋子里,一共三个总监,只有营销总监在咆哮,他频频看向樊凌宇,可是樊凌宇居然一点都不配合他。
本来对着程雪漫炮火输出,可樊凌宇的淡定更让他觉得诡异,怎么了,平时一直批判设计部的研发部总监,怎么今天这么平和?
他也说够了,于是说期待程雪漫能给出一个好的调查结果,转身摔门离开。
会议室只剩下三个人了,樊凌宇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宋巍安慰程雪漫,说没有人工作没有纰漏,“你来凡境之后,一直很努力,这次出这么大事故,吸取教训就行。”宋巍像一个亲切大姐,宽慰着程雪漫。
程雪漫其实很自责,无人机坠落的画面,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这是个很不祥的预兆,不出意外,这台无人机,是她在凡境的最后一个“作品”,虽然不是她亲自设计,可是设计与研发的环节,她都在给出建议,也被采纳,她注入了很深的感情,她觉得那台无人机就像她自己,想要努力飞出去,可是最后却失败了。
无脚鸟也会掉落在地面不是吗?
可是,她听着宋巍的安慰,渐渐地红了眼眶。
要走了,她开始重新认识身边人,她刚刚来这家公司的时候,心里各种厌烦宋巍,觉得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当领导呢?
可是现在看,宋巍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领导,她看着漫不经心,只在乎自己美甲和能否按时休假,但在她的领导下,设计部人员稳定,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并且发挥了自己的长处。
想到这,程雪漫心中居然生出不舍。
两个人正说着话,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樊凌宇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两个研发部同事。樊凌宇站在桌边,后面的两个男同事戴着手套,推着推车,把那些无人机碎片推走。
樊凌宇看了程雪漫一眼,看出她神色比之前放松很多,他肩膀呈放松的姿态,看了一眼宋巍,又看回程雪漫:“程经理,这些东西先送去实验室检测,检查配件是否异常。”
程雪漫点头,有宋巍在,她还是做了做样子,站了起来,姿态谦虚地对着樊凌宇说:“谢谢樊总监,给您添麻烦了。”
樊凌宇眉梢一挑,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滑动,“没关系,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记得要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
“好的。”
“昨晚,你自己开车去的工厂?”
这事,樊凌宇早上在浴室里已经“拷问”一遍,并且用实际行动让程雪漫“长记性”了。
可此刻,他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对。”程雪漫点头。
“昨天下雨了吧,那么大的雨,开车上高速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好的,樊总监。”程雪漫察觉到樊凌宇的用意,没心思和他重复说过的台词。
虽然早上的台词语气不是这么平静的。
“我会跟着一起检查,争取今天就出结果。”
“好的,谢谢樊总监。”见樊凌宇意犹未尽,程雪漫说自己还有事要忙,作势要走,哪知樊凌宇预判了她。
“检测只有一个部门不太合适,程雪漫你也来吧。”说完,樊凌宇背着手走了。
程雪漫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点心虚源自何处。
她都要走了,怎么还是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一直云淡风轻的宋巍,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笑意里有显而易见的打趣:“去吧,樊总监可是点名让你去。”
消息弹进来,她便没关电脑,直接点开消息。
是一条视频,在等待视频缓存时,严诗走到她身后,和她说再见。
自从程雪漫当了产品经理,两人因为交涉产品设计,私下交流多了起来,程雪漫发现,严诗这人话也挺多的,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死板。
她和严诗说了再见,回过头,视频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刚下生产线的无人机,在质检人员手里飞了起来,背景是工厂外空地,程雪漫很熟悉那里。
程雪漫以为是普通的试飞视频,可是几秒钟后,无人机突然左右晃动,颠簸中努力向上飞,那是质检员在控制无人机,可是丝毫没用,无人机忽然失控,头朝下坠落。
手机镜头跟着剧烈晃动,视频模糊起来,有人在惊声尖叫,紧接着是机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程雪漫忽然呼吸困难,她的心也跟着砸在地上了。
退出视频,同事又发来几张图片,是无人机掉在地上的画面,全都碎了。
这次研发的超轻迷你无人机,是为了方便携带专门研发的,大小和一把折叠雨伞差不多。
在设计初期,程雪漫就深度参与。
样机出来时,每个人都很惊喜,科技感十足,小巧灵活的无人机,还未发售,就引起高度关注。
怎么会这样呢?
程雪漫再一次点开视频,看着无人机掉落地上,她忽然鼻尖泛酸,这是怎么了?
她立刻给质检同事打视频电话。
质检同事叫张洋,程雪漫叫他张哥,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张哥,这是什么情况?”
“哎,”张洋连声哀叹,调转视频镜头,给程雪漫看掉落在地上的无人机。
“一共试飞了7台,掉了3台,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你明天来一趟?”
程雪漫看着掉落在水泥地面的无人机,心都跟着绞痛,“张哥,您先把这些捡起来,我马上就过去。”
程雪漫拿着设计研发的纸质资料,开着公司的车,在夜色中离开了公司。
工厂建在临市郊区。
程雪漫之前去过很多次,通常都是和同事一起,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前往。
开到临市,走高速要一个半小时,程雪漫在临上高速前,买了两罐红牛,找了个提神歌单就上路了。
路上忽然下起了雨,雨刷刮着车窗,声音很吵。雨夜开车走高速很危险,可程雪漫根本顾不上了,她满脑子都是掉在地上的无人机碎片,没有人能理解她的绝望。
营销推广的物料都准备好了,各大商场的展位她也争取到了,结果发生这样不可预料的意外。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樊凌宇发的消息。
程雪漫没回,她车技不怎么好,独自上路,不敢随意分心。
天色彻底变黑时,她也赶到了工厂。
质检车间里,灯火通明,没有人下班,破碎的无人机残骸摆在桌面上,几个人,有戴着手套的,有戴着口罩的,都是一副衰神附体的模样。
见程雪漫来了,张洋站起来迎她。
“你快看看吧。”
程雪漫走到桌前,拿着破碎的螺旋桨。她回忆无人机失控前的画面,觉得问题出在飞控。
拿着螺丝刀拆飞控装置,黑盒一打开,她就觉出不对。她拿手机拍照,又让人把第一批次的配件样品找出来,这一研究对比,就是大半夜。
晚上11点时,车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程雪漫看参数看到眼睛发花,摸配件摸到手指磨破皮。
这台机器,从设计到研发,她全程深度参与,掌握所有数据。每个配件的质地结构,她都无比熟悉,甚至能记住每个螺丝的螺纹样式。
所以经过连夜摸排,她心中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程雪漫不慌了,她劝张洋先下班,她也在厂里的员工宿舍休息。
临睡前,看到樊凌宇发的消息,因为已经太晚了,她也懒得回,反正明天回公司会见面的。
樊凌宇会怎么想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樊总监一定会大发脾气吧。
临睡前,程雪漫意识模糊,惴惴不安,无人机掉落的画面,让她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程雪漫和张洋开着车,带着所有无人机残骸,一起回深圳公司总部,那里有精密的检测机器,也有研发部的软硬件工程师,他们可以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张洋开着车,程雪漫坐在副驾驶小憩。虽然她心里有了答案,但她什么都没说,一台无人机设计的程序那么多,每个环节都涉及很多人。
在专业的工程师给出检测判断前,她什么都不能说。
张洋开车比她快多了。赶在上班前,她就进了公司打上卡。转身,她跟张洋说,自己回家取点材料,让张洋去会议室等她。
程雪漫下楼,买一杯美式,一边喝咖啡,一边过马路回了家。
取材料是次要的,她需要冲个热水澡,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开了门,程雪漫看到门口的皮鞋,非常惊讶,樊凌宇居然还没走。
“樊凌宇?”她叫人,没人应。走到主卧,只看到樊凌宇戴着耳麦,跷着二郎腿在打游戏。
她走到旁边,按他肩膀,“樊凌宇你干吗呢?”
樊凌宇玩了一夜的游戏,越玩越精神,明知道第二天要上班、有会开,可他却像失去控制一般,没喝一滴咖啡,精神一整夜,和他组队的人纷纷下线,他就去玩单机游戏。
程雪漫碰他肩膀的时候,他正肌肉紧绷着开枪打人呢,已经杀红了眼。
有人碰他,樊凌宇第一反应是拿着枪转身扫射。
程雪漫又推了推他,樊凌宇这才回过神。
“几点了?你怎么没上班?”
樊凌宇不说话,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程雪漫,她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脸色看着也不怎么好,甚至有点憔悴。
这出乎他的预料,不是应该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吗?怎么?和那个人不开心,吵架了?
程雪漫看到樊凌宇乱糟糟的头发,没精打采的样子,摁了摁他脑门,“连你也不省心。”
她转身,走进浴室,脱了衣服淋浴。
樊凌宇揉了揉脑门,站了起来,腿部肌肉有些僵硬,他没管,走进洗手间,打开浴室玻璃门。
程雪漫正对着白色瓷砖上的水珠发呆呢。
樊凌宇开门,她只是回瞥一眼。
樊凌宇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在她肌肤上一寸寸划过。
程雪漫想起她昨晚掂量摩挲那些异常配件时的样子,手在身上挡了挡,无济于事也要摆个态度:“你干嘛,大白天耍流氓?”
樊凌宇不管,目光粘在她身上一般,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中却透着一丝痛苦的折磨。
“喂,你不许看了,赶紧去上班。先去会议室,我一会儿也去,我惹上大麻烦了。”
樊凌宇听到她说惹麻烦,看回她的眼睛,“什么麻烦?”
程雪漫把昨晚质检同事发给她视频,而她去工厂检查机器,今天又一大早赶回公司的事复述了一遍。
“嗯,那确实很麻烦。”樊凌宇机械地回答着,然后脱掉衣服,走了进去。
“你做什么,疯了吗……”
凡境会议室内,无人机残骸被摆放在会议桌上。
围着桌子坐下的一圈人,个个神情肃穆,像一场庄严的葬礼。
程雪漫姗姗来迟,手臂上抱着一摞资料。
张洋走上前,问她怎么才来。
总经理听到消息,就来这里等待,他们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程雪漫目光闪躲,遮遮掩掩,说自己饿了,去吃早饭。
再说她本来是想先找工程师来检验一下,没想到要去请总经理他们的。
不过这些领导出现在这里,她也不意外,毕竟这么大事故,估计全公司都已经传遍了。
樊凌宇紧随而至,他神情落拓潇洒,眉目间全然不见熬夜的踪迹。
程雪漫作为产品负责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在大屏幕上,播放了昨晚的炸机视频。
播完视频,程雪漫说:“各位领导们,这是质检同事发给我的视频,昨晚刚得知这个消息,我就连夜赶到现场,检查炸机的机器,具体是什么问题,我也判断不出来,所以今早把这些碎片拿回来,想让研发部同事检测……”
言外之意,程雪漫没有说,她怀疑某些人在配件上动了手脚,但这个判断不能由她说出口。
她说话时,刘总经理一直看着桌上的碎骸,脸色严肃,等她说完,刘总经理看向樊凌宇,“行,你们先测,出了结果再告诉我。”
他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留下的人,有设计部、研发部、营销部的总监,宋巍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樊凌宇心思也不在这里,他一直看着她,那种眼神,程雪漫不敢与他对视。
火气最大的是营销部总监,毕竟他们赶着热点做出来的营销文案、视频,过了这段时间,网上热点变了,他们准备的文案视频也没有用了。
所有的营销文案、视频、广告,都得跟着热点重新来过,他对着程雪漫一顿输出,质问她怎么工作的,居然让产品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程雪漫低头没说话,所有流程都是她经手,此刻她就得承担这样一个挨批的角色。
这屋子里,一共三个总监,只有营销总监在咆哮,他频频看向樊凌宇,可是樊凌宇居然一点都不配合他。
本来对着程雪漫炮火输出,可樊凌宇的淡定更让他觉得诡异,怎么了,平时一直批判设计部的研发部总监,怎么今天这么平和?
他也说够了,于是说期待程雪漫能给出一个好的调查结果,转身摔门离开。
会议室只剩下三个人了,樊凌宇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宋巍安慰程雪漫,说没有人工作没有纰漏,“你来凡境之后,一直很努力,这次出这么大事故,吸取教训就行。”宋巍像一个亲切大姐,宽慰着程雪漫。
程雪漫其实很自责,无人机坠落的画面,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这是个很不祥的预兆,不出意外,这台无人机,是她在凡境的最后一个“作品”,虽然不是她亲自设计,可是设计与研发的环节,她都在给出建议,也被采纳,她注入了很深的感情,她觉得那台无人机就像她自己,想要努力飞出去,可是最后却失败了。
无脚鸟也会掉落在地面不是吗?
可是,她听着宋巍的安慰,渐渐地红了眼眶。
要走了,她开始重新认识身边人,她刚刚来这家公司的时候,心里各种厌烦宋巍,觉得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当领导呢?
可是现在看,宋巍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领导,她看着漫不经心,只在乎自己美甲和能否按时休假,但在她的领导下,设计部人员稳定,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并且发挥了自己的长处。
想到这,程雪漫心中居然生出不舍。
两个人正说着话,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樊凌宇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两个研发部同事。樊凌宇站在桌边,后面的两个男同事戴着手套,推着推车,把那些无人机碎片推走。
樊凌宇看了程雪漫一眼,看出她神色比之前放松很多,他肩膀呈放松的姿态,看了一眼宋巍,又看回程雪漫:“程经理,这些东西先送去实验室检测,检查配件是否异常。”
程雪漫点头,有宋巍在,她还是做了做样子,站了起来,姿态谦虚地对着樊凌宇说:“谢谢樊总监,给您添麻烦了。”
樊凌宇眉梢一挑,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滑动,“没关系,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记得要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
“好的。”
“昨晚,你自己开车去的工厂?”
这事,樊凌宇早上在浴室里已经“拷问”一遍,并且用实际行动让程雪漫“长记性”了。
可此刻,他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对。”程雪漫点头。
“昨天下雨了吧,那么大的雨,开车上高速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好的,樊总监。”程雪漫察觉到樊凌宇的用意,没心思和他重复说过的台词。
虽然早上的台词语气不是这么平静的。
“我会跟着一起检查,争取今天就出结果。”
“好的,谢谢樊总监。”见樊凌宇意犹未尽,程雪漫说自己还有事要忙,作势要走,哪知樊凌宇预判了她。
“检测只有一个部门不太合适,程雪漫你也来吧。”说完,樊凌宇背着手走了。
程雪漫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点心虚源自何处。
她都要走了,怎么还是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一直云淡风轻的宋巍,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笑意里有显而易见的打趣:“去吧,樊总监可是点名让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