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在食肆。

    有学生在小声议论:“听说了吗,昨夜有妖境的人潜入了我们汜水瑶。”

    旁边有人问道:“妖境?妖境的人向来和我们汜水瑶井水不犯河水,这突然潜入我们妖境做什么?”

    先前那个学生说:“我听说啊,好像是冲着山河通天塔来的。”

    墨叔歌听见,和墨十四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旁边人道:“山河通天塔?为了蛊雕?”

    先前那人点头:“不好说。”

    旁边人继续道:“不应该啊。虽说蛊雕的金蛋可以幻化成法器。但是妖境更富有好吧,什么现任妖王的破天星斗,前妖王的河图洛书,还有上古神器神舞、天机,不都在他们妖境吗?盯着这个蛊雕的金蛋做什么?难道这次的蛊雕的金蛋有异常?”

    先前那人先说不出个所以然,摇摇头,说:“反正我听说,师门研究决定今年的山门试炼要提前一个月结束。待蛊雕的金蛋孵化出来之后,会破例重新再开一次山门试炼。”

    吃完早饭,墨叔歌和墨十四照例去打扫马厩。

    因为今天墨十四有事儿想跟墨叔歌单独讲,所以没让明和跟上,明和作为鸟族最爱干净了。听说不用打扫马厩非常开心的找别人去了。

    路上,墨十四问墨叔歌道:“昨夜有人夜闯仙门?”

    墨叔歌点头:“嗯。”

    墨十四点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你嗯什么?让你给撞见了?”

    墨叔歌再次点头:“嗯。”

    嗯?!墨十四立刻停了下来,把墨叔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遍:“没受伤吧?”

    墨叔歌撇了墨十四一眼:“我没动手。”

    墨十四这才放下心来,问道:“怎么碰上的?”

    墨叔歌想了想,眼前浮现的居然又是临渊将她半固在怀里对视的画面。

    墨十四狐疑的盯着她:“碰上就碰上,你脸红什么?难不成那个妖精长的很好看??”

    墨叔歌被呛了一下,尴尬的咳了两声,下意识的否认:“没有。”但想着临渊那张脸——好看?又下意识的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墨十四见状觉得自己要炸了!

    否认什么???又承认什么?????不是鹿昊那小子从醴都追到汜水瑶了吧???MD被打了那么多次还没给他打服?

    墨叔歌将昨日发生在桃花林里的事儿挑挑拣拣对墨十四说了一遍。

    当然,除去托娅和临渊的那段。

    墨十四:“你确实是醴都来的人?”

    墨叔歌点点头,她不光确定是醴都来的人,她内心其实还有了些推测。毕竟似乎又对四海八荒诸神有所了解,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汜水瑶的人,给整个醴都翻过来也没有几个。

    墨叔歌:“你给九清传个话,让他想办法去南司妖府的上皇宫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这几日从南司妖府到崇瑶城的大人物都有谁。”

    墨十四闻言皱了皱眉头。

    墨叔歌:“怎么?”

    墨十四:“凤二和凤三也去妖境了。”

    墨叔歌稍微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墨十四指的是蓬莱的两位小殿下,凤羽钦和凤羽瑶。

    墨叔歌:“不是说他们两个也要来汜水瑶?怎么去了妖境?”

    墨十四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不对。我听凤二说这一次他是奉了他三叔之名去妖境找个人。我先前听凤三说,他俩的这位三叔如今乃是这四海八荒少有的几位上神之一,性子古怪的很,两万多年了避世不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去了魔族,回来就让凤二到妖境去帮他找人。我隐隐觉得还是出了什么事情。加之这一次妖境突然夜闯汜水瑶,我这个直觉更加强烈了。”

    “去魔族?”墨叔歌停下来看向墨十四。

    或许是墨叔歌突然的反应有点奇怪,墨十四也停了下来怔愣的看向墨叔歌:“怎么了?”

    魔族。重离。

    凤羽钦的三叔,凤世宗。

    墨叔歌这一生,要是细讲,其实过的很漂泊。

    幼时,母亲不喜欢她,她小小的年纪便一个人在昆仑漂泊了两万余年。

    在昆仑墨烈帝尊不喜欢她,同龄人正在念书学习礼术佛法,她明明一个正儿八经的神族之后却只能和一群山精野怪混在一起,说不是日子是寂寞还是无忧。

    再后来在昆仑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离开了昆仑,去过人间,闯过魔族,也在三十三重天任职过。好像遇见到过很多人,可身边好像也没什么人。

    大家都是半世飘零匆匆擦肩而过,最终在诛仙台下了解她追逐了一生的真相荒唐而可笑。

    墨叔歌觉得最后的时刻,她应该是死心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段记忆很淡漠,浅浅的剩下一个恍惚的影子。

    可她并不在乎,也不大想起,甚至曾经的那些人,也在漫长的岁月里晃晃然消失了,墨叔歌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找过。

    她已经度过了漫长而孤寂的一生了,虽说不是她所愿,但也算是生受了一番七情六欲人间愁苦。她真的是看的很淡漠,很坦然了。

    然后在这种时刻,突然有两位好像在她人生中出现过、比重还不算太轻的两个人重新出现,墨叔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特别是,在墨叔歌的记忆里,凤世宗和魔尊重离好像从来都没有交集过。

    在魔族的那些个光阴,只是她单方面的和重离的故事。挺长,但从不复杂。她女扮男装,化名提苏,在重离手下参军,从一个小小的前哨兵,历经七万年的战场洗劫,跟着重离一起看着他一刀一剑的将四分五裂的魔族重新统一。

    墨叔歌离开魔族的时候,她已经是魔尊重离手下的四位副手之一了。

    如今,两个都很熟悉的故人,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互相有了交集。

    光阴其实从来都没有停下。

    这个世界,不管是谁消失了,终究会继续向前运转。

    当年的东皇也好,后来死在沉渊洞里的墨叔歌也好。

    不见了,便就是不见了。

    两万多岁那年的生辰,小小的墨叔歌在凡尘的一处人家家里看到那家的长辈们给小小的一个孩子过生辰,心下很是羡慕。

    彼时带着她去人间玩耍的墨叔麟、凤世宗、当时的妖主若虚帝君还有她九哥最小的师弟凤麟君,当时见她的样子,晚上在烟水小乡的河边也给她过了一个很盛大的生辰,漫天绚烂的烟火和可爱讨巧的小礼物。

    墨叔麟当时对她说:“十三,不管你走多远,只要你回头,九哥永远都会在你的身后。”

    凤世宗当时对她说:“小十三,你记着,世宗哥也会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凤麟对她说:“小歌,祝你生辰快乐。”然后,送了她一片胸口的逆鳞。

    龙族穷其一生,胸前会长出三片逆鳞,随意一片可以化作坚不可摧的法器——

    墨叔歌适时心下晃了晃。

    她止住了回忆。

    太过的悲喜起落的情绪并不利于她妖毒的调伏。

    墨叔歌的视线从墨十四脸上收回来,又恢复到了那个眼里无悲无喜,面上无风无浪的清尘不出世的话本儿神仙。

    “没什么。”墨叔歌淡淡的说。

    墨十四无声的看了看他姐。他姐其实很多时候都这样奇奇怪怪的。明明是有什么,偏偏说没什么。

    但是墨十四跟墨叔歌在一起生活了三千多年,他姐的这个样子他也早就习惯了。他姐应该是有很多故事的,可是她从来不说,墨十四也就跟着一起假装不知道。

    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墨叔歌继续默默的向前走,手中的玉扇在手里翻花儿似的随意的转了几圈。

    凤世宗去魔族,查醴都,醴都又来汜水瑶盗蛊雕。

    这之中必然有什么联系。

    看来……这个蛊雕,眼下倒成了最不着急的事情了。

    俗流从而不止,众枉聚而矫直。

    墨叔歌心下感慨,并在嘴角慢慢勾出一个冷笑,这四海八荒的秘辛,还真是多啊。

    正如墨叔歌等人先前在食肆听说的那样,汜水瑶今年的山门试炼在传出妖境的人夜闯汜水瑶之后的第三天关闭,汜水瑶今年的弟子拜师入门的仪式在第四天举行。

    汜水瑶是个狭长的建筑带,依托瑶山半山腰往上而行,真正的教学大殿在汜水河山上的中间地带,对面便是广袤的桃花林。

    弟子们的监舍在教学大殿偏山下的位置,乃是整个汜水瑶建筑和汜水瑶最蜿蜒盘绕的地方,再往下面一点便是食肆。汜水瑶老师们的监舍则是在教学大殿往上更高处的地方,最高处乃为汜水瑶对外公开的大殿和惩戒堂、藏书阁等地方。

    教学大殿和桃花林一样,也是一个匍匐向上的山头,下方有三重九十九阶层的台阶,每一层乃一层菩提训。

    墨叔歌等人在台阶之下,按照学院分列成几队,从台阶下缓缓而上。

    学院在第二重台阶处开始分散,参差不齐排布着尘生阁、两生阁和丹章阁。

    尘生阁乃凡人之学院,因凡尘生死乃这尘世根本之法则,故名尘生阁,师尊乃临渊。

    两生阁乃妖境异族之学院,因先妖主的真身乃为苍梧之渊的一朵两生花,故而其名两生阁,师尊乃神泽。

    丹章阁乃鬼蜮生魔之学院,因先魔尊槐鬼离仑的符吏为丹章,故名丹章阁,师尊乃清和。

    而三座学院的中间乃是汜水瑶最大的大殿,露天而建,临靠诸位师尊日常备课的地方,今日也便是在这举行正式的入师门仪式。

    临渊、神泽、清和今日均穿着正式的衣装,站在大殿的最高处,在其身边还有汜水瑶所有的老师,包括墨叔歌已经见过的惩戒堂的堂主——无咎,藏书阁阁主太华,灵宝阁阁主封真紫,贡院参尤氏母等。

    最高处则站着一位看起来年岁较大的老者,是这个汜水瑶的院长,听说真身乃是南极长生殿下凡历劫的仙上,主管太阳东升日落的九炁真君,故而大部分时候人们并不会称呼为这院长的名字,而是直接尊称其真君。

    九炁真君站在最高处,目光淡淡扫视过所有新入仙门的学子,声音清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

    “尔等诸子今通过我汜水瑶山门试炼,正式拜入仙门,便为我汜水瑶正式弟子。尔等今后当克己复礼,勤奋好学。为己修,为生者修,为天下修,为大道修。遵守汜水瑶弟子规,兄友弟恭,相互团结和睦,尊师重道,当为也。”

    墨叔歌等人身着初阶弟子服饰,双手持礼,齐声向院长行礼:“谨记院长教诲——”然后分列而发声:“汜水瑶尘生阁弟子,拜见临渊师尊。”“——汜水瑶两生阁弟子,拜见神泽师尊。”“——汜水瑶丹章阁弟子,拜见清和师尊。”

    礼毕,各学院弟子便跟着各学院的师尊前往各院的课室。

    尘生阁课室在二重阶梯左侧,圆环状。老师的课案于课室最前方正中的位置,中间留白,两侧分留共十六个座位。

    墨叔歌的位置于右侧扇形第二个位子,落座之时,课案上已经摆放好笔墨纸砚和名典古籍。

    第一本是《平渊天髓》。

    墨叔歌定定的看着那本书,忽然觉得当下的心境竟然有些复杂。

    她这一生,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去形容的话,墨叔歌觉得,大抵是荒唐。

    在西海时,没念过几天书,课业也不好,还总和东海家的老七打架。最后一架直接被西海海君发落离海,从此,穷其一生没有机会再回去过。

    其实论要细说,她曾半生自诩西海十三公主,身份依托之重,凡行为之总是端着神仙克己复礼的那一套做派,生怕失了礼,丢了节,平白抹了西海的脸面,可在前面两万岁的时候,墨叔歌其实连字都不曾识过几个。

    少时,这四海八荒总是夸赞墨烈帝尊的这些个徒弟,说墨叔麟仙泽华耀、文采斐然,说凤世宗沉稳内敛、佛理甚妙。但墨烈帝尊从不收她,也不允许她旁听。

    一开始的时候,墨叔歌还觉得这样挺好。没有海螺女君的看管,没有私塾先生的责骂,每天上蹿下跳,同那些山精野怪一起戏耍玩闹,似乎日子也充实而饱满。

    直到有一次她去找凤麟小仙君玩耍,凤麟因为正在读书而没有搭理她,墨叔歌丢掉凤麟小仙君的书之后,凤麟小仙君当时讲她:“我同你不一样。你是西海十三公主,就算胸无点墨也没关系,就算大字不识几个也没关系,总归你还有你父君,你母后,你九哥护着你。我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时间跟你玩。”

    而墨叔歌当时丢掉凤麟小仙君的那本书,就是《平渊天髓》。

    当时凤麟的原话可能比这个还文雅婉转一点,但是凤麟有一点说的没错,她胸无点墨,大字不识几个,所以,她其实没太听懂。

    再后来,昆仑山下的那些个小伙伴,也逐渐到了上私塾的年纪,墨叔歌才渐渐发觉,自己好像是不大一样。

    凤麟觉得她有家里护着,可是哪个家里会不管孩子是否有学可上,有书可读呢?

    墨叔歌也尝试过,去偷偷旁听墨烈帝尊讲课,但是被墨烈帝尊发现之后,严厉的责备了她。

    小小年纪的墨叔歌彼时大抵已经有了尊严,所以当她九哥晚上来找她,决定私下单独授她课业的时候,墨叔歌说:“我才不要。我一点都不喜欢念书,一点都不喜欢上学。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很好。”

    至于墨叔歌是从什么时候逐渐学会了如此多的道理,她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她大抵记得后来的人生,好像很多时候,她的时间都是花费在读书上。虽然没有私塾那般成体系,但是会尽可能的阅读所有她能找来的书籍。至于凤麟仙君的那本《平渊天髓》,墨叔歌最后真正读懂,是在七八万年之后的魔族战场了。

    那会墨叔歌大抵已经位及魔族后来的生杀殿,魔尊重离手下的四位副将之一,执断魔族案综犯人生死。那本《平渊天髓》,是她在清缴七邪魔君最后的残余势力时收缴上来的。

    彼时的墨叔歌,大概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心下也颇具荒凉的境意,所以性子沉稳内敛了许多。

    看着手下清缴物资的时候,她的心腹习惯性的把所有的书籍都收缴到一处最后好送至她处——整个魔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大副将之一的生杀殿战场收缴战利品时,除了书籍其他东西鲜少有留下的——然后她在那一堆书籍的最上面,看见了这本《平渊天髓》。

    说不清是什么心境,距离她在昆仑的少年时光恍然已过近十万年,墨叔歌还是捡起了那本《平渊天髓》重新看了一遍。

    虽然这样说有点矫情,但是任凭她十几万岁高龄,好像这般正儿八经的坐在学堂里,像个真正的学生一般,像个真正的普通的仙家子女一般,平淡而普通的和大家做着一样的事情,读一样的书,这好像,真的是第一次。

    待所有的学生都落座之后,临渊也在主位上落了座。

    他看见墨叔歌盯着《平渊天髓》发了一会呆,又很快神色淡漠的收走了视线,说不上是无意还是逃避。

    他伸手捡起来《平渊天髓》,其实这也是今日他们要讲的第一课。

    “《平渊天髓》是上古关于周易卜卦的一本古籍,内容生涩隐晦,主旨揭露这世间诸般玄机循环往复之奥妙。再坐的同学可有人读过?”临渊问道。

    课堂之上有几个人稀稀落落的举了手。

    临渊扫了墨叔歌一眼,墨叔歌淡淡的坐着,一动未动,也未举手。

    她旁边依次坐着的是昌平郡主,陆忧行,托娅和靖南公主。

    陆忧行和靖南公主都举起了手,靖南公主甚至还颇为得意的撇了一眼没有举手的墨叔歌。

    临渊点点头,对陆忧行道:“那你来讲讲,这本书主要讲了什么。”

    陆忧行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被点名的学生,但还是很快料理了神情,正色道:“家中先生曾教过,《平渊天髓》是一本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智慧之书。大到安邦治国,兼济天下,小到独善其身,明达君子之志,书中均有其独有的玄妙之开示。它喻示了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和条件下世间万物变换之规律,并对之提出了明智的对策。朝乾夕惕,自强不息。柔顺含弘,厚德载物。皆是其智慧之妙处。”

    临渊点点头:“不错。”然后话锋一转,带到了墨叔歌身上,道:“由吾息阿若,你觉得呢?”

    墨叔歌也没想到临渊会点自己,因为她连手都没举。

    不过墨叔歌对这本书的想法同陆忧行并不一样。她其实不大能看得上《平渊天髓》。

    少时,她读《平渊天髓》,确实觉得其内容博大精深又生涩隐晦,属实玄妙。觉得人生若可处处可断,当为一件多么玄妙的事情。

    可后来墨叔歌岁月渐长,经历渐丰富,领悟的道理也越来越多。墨叔歌逐渐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机缘之妙,妙就妙在天机之不可窥探,看似周而复始又实则瞬息万变,故而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成千古,一念断光阴。若是一个人的前程运世真的都可被轻易推卜,那此前无数得道成仙的先人们又何苦轮的那一世世的愁苦。

    况且,又有什么人说的清楚,你这推卜之机缘,又是否为玄妙的天机呢。

    但墨叔歌并不打算说。因为她的想法与否并不重要,这个世间有万万人的存在,有万万种想法。每个人都是在按照自己既定成规的节奏活着,这种无意义的表达和说教,墨叔歌向来认为是在浪费时间。

    只是墨叔歌这边还没拒绝,那边靖南公主便噗嗤一声轻蔑的笑了出来。

    靖南公主:“师尊您可真瞧得起她,一个在万妖坑长大的人,怕是连私塾是什么都没见过吧。还看书,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墨叔歌顿了顿,看向靖南。靖南说对了,她确实没怎么见过私塾,小时候虽然也在私塾念过书,但是那会儿实在是年纪太小了,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但有一件事她可没忘,就是她之所以和东海的老七打架,便是因为东海家的老七总是同靖南公主一样的模样,在嘲讽她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见缝插针不遗余力。

    幼时年纪小,书读的也不好,家里也不护着,私塾的先生也总偏袒东海家的老七,所以墨叔歌每次都是选择跟老七动手,然后被私塾先生罚,晚上回去偷偷哭。然后下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再继续动手继续打,继续被罚继续偷摸哭。唯一让墨叔歌现在也不会觉得后悔的事情是,老七也基本上次次都会被她打哭。

    可眼下不是了。墨叔歌不在是十几万年前那个什么都只能独自默默忍受地小孩,她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漫长岁月的撕扯下学会了如何聪颖而取巧的保护自己。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靖南公主之后,道:“让公主失望了。私塾,确实没上过。但书,读过。不才,我个人觉得《平渊天髓》有其道理,但无甚用处。”

    墨叔歌这话说的胆大。因为《平渊天髓》数年来都是汜水瑶的必学课程之一,也是这凡世间各种大成的学者皆未推崇之书。墨叔歌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上来就敢直接否掉《平渊天髓》。眼下不用靖南公主挑事,其他学生也自然而然的诧异的朝着墨叔歌看过来,包括临渊,他似乎没想到墨叔歌竟然如此敢说,抑或……是会如此说,不由的多用了几分注力看向了墨叔歌。

    墨叔歌淡淡解释:“相传,上古有一法器,名曰十方俱灭。起因于远古时代,智者伏羲,聪明绝世,凭日月升降悟出乾坤之奥,从而起太极,定五行、创八卦,逐步揭露「天机」。最后更利用生门死位内的阴阳两极制成通灵八卦,以图找出上天下地,东南西北,生门死位八方以外的真正「天机」所在地。天帝得悉此事,怕「天机」泄露,有损造化,急派雷公电母前往擒拿,但伏羲手上神兵,不但威能奇异,更可以移形遁影,未卜先知,满天神将,亦奈他不何。最后惊动九天玄女前往点化,让伏羲神游于大奥秘内,但不到片刻经已心胆俱裂,死前明白试探「天机」,非人应为,于是献出神兵,镇守十方,若有人闯入「天机」之内,宁愿十方俱灭,亦不能泄露半分。如今,这十方俱灭便是归墟临海三生石府中镇守天机绝妙之法器。试问,若智者如伏羲都不可神游于这大奥秘之玄妙,区区一本书,又如何真能教人推演出着因果循环往复之奥秘?《平渊天髓》确实昭示了许多君子道理,但机缘之所以为机缘……且但知行好事,天道自分明吧。”

    众人似乎被墨叔歌的这一番说辞惊住了。或许想反驳,但上古传说之所以为上古传说,皆是因为并无多少人晓得其中真实性究竟有几何。现场无人知晓十方俱灭,但多多少少听过一点点三生石魂之玄妙。墨叔歌这一番引经据典细想之下似乎逻辑通顺,但事实所见却无法定下真伪。于是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临渊,等看他的反应。

    “但知行好事…天道甚分明。”临渊默默的念了一遍。“说的好。”临渊道:“由吾息阿若对《平渊天髓》的看法,也正是我对《平渊天髓》的看法。此书确实可读,但并未到需要如此推崇的地步上,这世间机缘之玄妙,即便是三十三重天的上神也无法可断解。只是……”临渊顿了顿,方才墨叔歌讲这番话的时候,抑扬顿挫的语调,恍惚中,临渊觉得自己好像是对谁讲过,可是他不记得。于是他看向墨叔歌问道:“你是如何得来的这番见解?”

    如何得来的这番见解?

    墨叔歌皱了皱眉头。

    脑海里似乎快速的划过了几个模糊的片段,很快,很不清晰,大抵有什么越树、霰雪、人影,想之,心下愈沉闷压抑。“记不大清楚,”墨叔歌蹙眉略微陷入了回忆:“好像是有人对我讲过,可我不大记得了。”

    临渊则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墨叔歌,眼里不知道在翻涌着什么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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