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黄瓦的皇宫威严地伫立在京城中心，却让云沉渊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陌生。
连皇上都似变了一个人。
冠冕堂皇的养心殿中，云沉渊一人在跪在地上，让皇帝给个说法。“赵家七千军全数覆灭，陛下难道就不打算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交代？哼，为国捐躯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皇帝在龙椅上吹胡子瞪眼，他挥动着手，气急败坏地说，“朕有错？朕下令拨款给他们的妻儿，抚恤他们的家属，已经是发善了。”
“将公主交出那才是交代。”云沉渊冷冷地看着皇帝，“若非公主使计，襄州之战怎么会如此惨烈？”
“朕已经罚了她禁闭三年，她也知道错了。再说，就算我发配她去荒地，死去的人又不能复活，又有什么用？”皇帝苦皱着眉头解释。
“呵呵……”云沉渊低下头，发出一阵冷笑，“原来陛下觉得对公主最重的惩罚是发配荒地？”
“不然你想如何？你难道要朕赐她白绫，啊？”皇帝瞪大眼睛，拔高了嗓门。
“臣自然不能替陛下决定，所以臣今日是来辞官的。辅国大将军的职位，陛下还是令择他人吧。”云沉渊将官帽取下，放在了地上。
这让皇帝气得站了起来。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不就为了赵昭雪。我问你，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连将军也不要了，连国家也不顾了吗？”皇帝两手一摊，质问他道。
“她不只是一个女人，她还是北国的将军，我的妻子！”云沉渊毫不示弱地直视皇帝的眼睛。
皇帝咬牙切齿：“你与她尚未成礼，怎么就成你妻子了？”
“我已与她冥婚。”云沉渊说得轻松，好似这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你……你……”皇帝用颤抖的手指着云沉渊，恨铁不成钢地叹息，“简直不可理喻！”
他两鬓的头发似乎变得更苍白了些，胸口闷着的气不由得要涌上来。皇帝忍不住咳了两声，缓缓坐回了龙椅。
云沉渊深邃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狡黠，他勾了勾唇，语速不快不慢道：“当初我当将军为的是护住北国百姓，而不是臣服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放肆！”皇帝横眉竖眼地怒吼，由于气来得太猛又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陛下，担心龙体。”一旁的大内侍尖细着嗓子，走过去轻拍皇帝的后背。
“你给朕滚！滚！”皇帝气愤地拂袖，咳个不停。
“臣告退。”这是云沉渊最后一次向皇帝叩首。
他走出养心殿，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明亮的太阳光线射入他的眼睛。
多么好的阳光，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云沉渊的亲信李明，一直担忧地等在养心殿台阶下，他怕云沉渊会在里头做出什么事。看见云沉渊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云沉渊面前问道：“皇帝怎么说？”
云沉渊未答，只看着东边道：“李明，给我一匹马。”
“你要马做什么？”李明忧忧皱眉，但很快他意识到云沉渊是不会说的，他立马点头答应：“好。”
李明走后，云沉渊一个人站在养心殿前，望着那刚升起不久的金色太阳。
“昭雪，要天晴了。”半响，他说出这句话，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渐渐消散。
他举步往凤宁殿走去……
“报告公主一声，云沉渊想见公主，有一礼物相送。”云沉渊举着手中的木匣，对守在凤宁殿大院门前的侍卫说。
“公主公主，云将军来啦！”最了解公主心思的娟儿在门后听到守卫的报告后，欢快地朝公主的卧房跑去。
宁阳公主此时坐在凤宁殿里间的镜箱旁，让女婢帮其涂脂抹粉。在听到外头娟儿的呼喊后，她立即制止那些人。
“好了，好了，不用搞了。”宁阳公主抓紧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头上正佩戴着粉白簪花冠，内搭淡黄抹胸，下身系着银绸百迭裙，外套芍药花边淡紫色褙子，额头的梅花妆也刚刚好。
她俏皮一笑，起身往屋外走去，一下台阶就朝跑来的娟儿问：“云将军怎么可能来？”
宁阳公主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内心还是担忧云沉渊知道她做的事情，会找她对质。
可她听娟儿的语气又明显带着欢喜。
娟儿来到她跟前后，喜形于色地说：“云将军说他有礼物要送给公主您，守卫说那礼物是打开着的，里头是一个很漂亮的项链。云将军定是觉得公主您才是最佳选择，所以来讨您欢心了。”
娟儿笑得谄媚，分析得头头是道。
宁阳公主的心砰砰直跳，脸上抑制不住的高兴：“那还不快叫云将军进来。”
“是。”娟儿高兴地对公主一行礼，又往回跑去。
宁阳公主满心期待地站在殿檐前等待看到渡尘。对她来说，她与渡尘也有四年未见。
当云沉渊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宁阳公主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还是那么帅气，穿着紫色的官服，腰间的革带衬得身材比例修长。手中端着梨木匣，正款款朝她走来。
甚至眼中还带有笑意。
这是第一次，宁阳公主在云沉渊眼中看见对自己的笑意。
“在下有一薄礼欲赠与公主，还望公主笑纳。”云沉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宁阳公主疯狂点着头：“你送的我当然喜欢！”
云沉渊脸色柔和得像一片云：“那在下为公主戴上可好？”
“嗯！好！”宁阳公主有些受宠若惊。
云沉渊将里头闪亮的珍珠项链提起，随手丢弃木匣，一步，一步像宁阳公主靠近。
宁阳公主觉得呼吸有些急促，竟不自觉闭上双眼，如同等待接吻的女子。
就在云沉渊的手移到宁阳公主胸口高度时，就在周围所有的下人都欣乐地笑着时，云沉渊倏地脸色一变，眼神转为狠戾。
他从宽大的袖子中抽出一把短刀，猛地朝宁阳公主心脏捅去，决心之大，只在外面露出黑色的刀柄。
宁阳公主旋即吐出大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缓慢看向左胸。“云哥哥……”
绝望的泪珠从宁阳公主眼角滑落，疼痛使她无法站立，瘫坐到了地上。
周围的下人顿时乱作一团。
“传太医，快传太医！”娟儿扶着公主尖声叫喊。
“云将军刺杀公主啦！快来人呀！”一个小内侍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去。
云沉渊几乎不加停留，甚至吝啬地不愿多看宁阳公主一眼。他疾步往外走去，原本防守公主的两个侍卫跑了进来想要逮住云沉渊。
云沉渊赤手空拳与他们对打，很快，他将其中一人的佩刀抢去，把两人击倒在地。
刺杀公主的消息也迅速地传到养心殿。
“快！快叫李指挥使！”皇帝气晕之前抖着手道。
“快叫李指挥使！”扶着皇帝的大内侍复喊着，但很快他想到，“李指挥曾是云沉渊的部下啊！这……”
可派去的人早已离开。当下皇帝又晕过去，他只得改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个侍卫很快来到马军司，向李明报告云沉渊刺杀宁阳公主的事情：“皇上要您派禁军捉捕云将军。”
“云将军现在在哪？”李明急切地问道，他已经找好了一匹马。
“他现在应该是在往宫门去的路上。”
“知道了，我马上派人过去。”
此时云沉渊这边，早已被禁军围堵。可是却无一人上前，那些禁军很多曾是他的手下。
云沉渊握着刀不慌不忙地往前走，两旁高高的红墙，却挡不住他要离开的决心，围着他的那些禁军也只是象征性地持械后退着。
一个曾十分崇拜云沉渊的侍卫心痛问道：“云将军，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做的事，不需要理由。”云沉渊冷若冰霜，坚定地向宫门口走去，“你们也不必为难，既然曾当过我的属下，我也不会伤你们，尽管上吧！”
就算说了这些依旧没人上前，他们实在不忍伤害曾经敬仰的上司。
李明很快骑着一匹千里马来。他停在云沉渊面前，下马将缰绳递给他，也不问理由道：“你的马。”
云沉渊对他温和一笑，也只有李明最懂他的心思。
云沉渊飞身上马，离开前他对李明回眸浅笑，那笑带着歉意，带着告别。
“李明，亏欠你的，下辈子再还。若有机会，帮我从金国将我的尸体带回，与昭雪葬在一起。若不能，死在他国也无妨。驾——”
马蹄踏起尘土，洋洋洒洒朝金国奔去。
云沉渊硬闯宫门，一路出了京城往北走去，他只有一个目的——金国。
只要是金国，无论是哪座城都可以。
他不停息地奔波着，总算看见了一座城堡。
不算太高的砖墙上，立着一面灰色旗帜，旗面印着“金”字。
放哨的士兵看见了他，吹响了号角。
为首的将军很快带领一批人来到墙头，看到只有云沉渊一人时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膀大腰圆的金国将军站在墙头问，他并不认识云沉渊。
“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是想试试力竭而亡。”云沉渊看着墙头的金国将军，狂妄地说，“你只需要派人出来同我打，无论多少人，都可以。”
金国将军忍不住冷笑，伏在墙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我为什么要派人同你打，就凭你一人单枪匹马的来这里，我乱箭都能射死你。”
云沉渊下了马，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说：“我来这里本就不打算活着离开，难道你就不打算看一场斗戏吗？何况还是一位北国将军的斗戏。”
“哦？北国将军？姓甚名谁？”金国看着云沉渊身上的紫色官服，以及腰间象征身份的鱼袋，还是信了云沉渊所说。
云沉渊冷俊的双眼举目望他，一字一顿道：“云沉渊。”
“哦！哈哈哈……”金国将军大笑起来，满意地点着头，“嗯——原来你就是那个夺走我国朔州地盘地北国大将军啊！没想到，你竟混到这种地步，哈哈哈……”
突如其来地好运，使这位金国将军分外高兴，他叹了口气，道：“既然云将军都屈尊来这了，我不答应你这点小要求也过意不去，那我就先派个十人与你打打吧。”
接着，金国大将军举起右手对手下的士兵道：“你们谁若是最后能杀掉这位云大将军，我就赏银十两。”
“是！”那些士兵脸上也透着高兴。
城堡的大门被打开，两列拿着大刀的金兵怒吼着着朝云沉渊杀来。
云沉渊拿起从宫中带来的那把佩刀与他们厮杀。
用一点小兵换北国一个大将军，实在是划算。金国将军饶有兴致地看着城下的打斗，他叫人搬来高靠椅，坐在上面磕着瓜子。
一批人倒在地下，又出来另一批，也不知打了多久，连城楼上的看客都犯了困。
云沉渊身上没有任何护甲，紫色的官服也被鲜血染成黑紫。
在太阳最高处的时候，他终于不敌，胳膊仿佛被灌了铅抬不起来，腿也像抽了筋似的变软。
一刀，两刀。那些冰冷的武器狠狠划在他的身上。
到尽头了。
云沉渊扑通一声向前倒去。他仰躺在地上凝望天空，那双曾经明亮又饱含志气的眼睛，此时毫无生气地微眯着。
昭雪，那时候的你比我所感受的是不是还要痛，你究竟坚持了多久才倒下……若有下辈子多好，做对平民夫妻，我耕你织，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周身嘈杂的声音似乎都离他远去，他像处在湖泊中心的一叶扁舟，仅能听见自己。
阳光很刺眼，云沉渊抬起他的右手挡在眼前，一束金光从指缝中洒下。
手上那块昭雪曾给他绑着的黑色布已褪成了深灰色。
云沉渊望着那个“兔耳朵”结微微一笑，沉沉地闭上了眼。
几日后，李明违背皇上命令，私自召领几千禁军冒死将云沉渊尸身带回，北国经此更加损失惨重，皇帝痛失爱女，无心朝政，金国两年后卷土重来，北国覆灭……
然而，不为人们所知的，在一个偏远的荒野，在被一片白茅花所围拢的地方，有着一高一低的两座坟包紧紧相依。
至此，结束。
连皇上都似变了一个人。
冠冕堂皇的养心殿中，云沉渊一人在跪在地上，让皇帝给个说法。“赵家七千军全数覆灭，陛下难道就不打算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交代？哼，为国捐躯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皇帝在龙椅上吹胡子瞪眼，他挥动着手，气急败坏地说，“朕有错？朕下令拨款给他们的妻儿，抚恤他们的家属，已经是发善了。”
“将公主交出那才是交代。”云沉渊冷冷地看着皇帝，“若非公主使计，襄州之战怎么会如此惨烈？”
“朕已经罚了她禁闭三年，她也知道错了。再说，就算我发配她去荒地，死去的人又不能复活，又有什么用？”皇帝苦皱着眉头解释。
“呵呵……”云沉渊低下头，发出一阵冷笑，“原来陛下觉得对公主最重的惩罚是发配荒地？”
“不然你想如何？你难道要朕赐她白绫，啊？”皇帝瞪大眼睛，拔高了嗓门。
“臣自然不能替陛下决定，所以臣今日是来辞官的。辅国大将军的职位，陛下还是令择他人吧。”云沉渊将官帽取下，放在了地上。
这让皇帝气得站了起来。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不就为了赵昭雪。我问你，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连将军也不要了，连国家也不顾了吗？”皇帝两手一摊，质问他道。
“她不只是一个女人，她还是北国的将军，我的妻子！”云沉渊毫不示弱地直视皇帝的眼睛。
皇帝咬牙切齿：“你与她尚未成礼，怎么就成你妻子了？”
“我已与她冥婚。”云沉渊说得轻松，好似这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你……你……”皇帝用颤抖的手指着云沉渊，恨铁不成钢地叹息，“简直不可理喻！”
他两鬓的头发似乎变得更苍白了些，胸口闷着的气不由得要涌上来。皇帝忍不住咳了两声，缓缓坐回了龙椅。
云沉渊深邃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狡黠，他勾了勾唇，语速不快不慢道：“当初我当将军为的是护住北国百姓，而不是臣服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放肆！”皇帝横眉竖眼地怒吼，由于气来得太猛又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陛下，担心龙体。”一旁的大内侍尖细着嗓子，走过去轻拍皇帝的后背。
“你给朕滚！滚！”皇帝气愤地拂袖，咳个不停。
“臣告退。”这是云沉渊最后一次向皇帝叩首。
他走出养心殿，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明亮的太阳光线射入他的眼睛。
多么好的阳光，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云沉渊的亲信李明，一直担忧地等在养心殿台阶下，他怕云沉渊会在里头做出什么事。看见云沉渊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云沉渊面前问道：“皇帝怎么说？”
云沉渊未答，只看着东边道：“李明，给我一匹马。”
“你要马做什么？”李明忧忧皱眉，但很快他意识到云沉渊是不会说的，他立马点头答应：“好。”
李明走后，云沉渊一个人站在养心殿前，望着那刚升起不久的金色太阳。
“昭雪，要天晴了。”半响，他说出这句话，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渐渐消散。
他举步往凤宁殿走去……
“报告公主一声，云沉渊想见公主，有一礼物相送。”云沉渊举着手中的木匣，对守在凤宁殿大院门前的侍卫说。
“公主公主，云将军来啦！”最了解公主心思的娟儿在门后听到守卫的报告后，欢快地朝公主的卧房跑去。
宁阳公主此时坐在凤宁殿里间的镜箱旁，让女婢帮其涂脂抹粉。在听到外头娟儿的呼喊后，她立即制止那些人。
“好了，好了，不用搞了。”宁阳公主抓紧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头上正佩戴着粉白簪花冠，内搭淡黄抹胸，下身系着银绸百迭裙，外套芍药花边淡紫色褙子，额头的梅花妆也刚刚好。
她俏皮一笑，起身往屋外走去，一下台阶就朝跑来的娟儿问：“云将军怎么可能来？”
宁阳公主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内心还是担忧云沉渊知道她做的事情，会找她对质。
可她听娟儿的语气又明显带着欢喜。
娟儿来到她跟前后，喜形于色地说：“云将军说他有礼物要送给公主您，守卫说那礼物是打开着的，里头是一个很漂亮的项链。云将军定是觉得公主您才是最佳选择，所以来讨您欢心了。”
娟儿笑得谄媚，分析得头头是道。
宁阳公主的心砰砰直跳，脸上抑制不住的高兴：“那还不快叫云将军进来。”
“是。”娟儿高兴地对公主一行礼，又往回跑去。
宁阳公主满心期待地站在殿檐前等待看到渡尘。对她来说，她与渡尘也有四年未见。
当云沉渊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宁阳公主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还是那么帅气，穿着紫色的官服，腰间的革带衬得身材比例修长。手中端着梨木匣，正款款朝她走来。
甚至眼中还带有笑意。
这是第一次，宁阳公主在云沉渊眼中看见对自己的笑意。
“在下有一薄礼欲赠与公主，还望公主笑纳。”云沉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宁阳公主疯狂点着头：“你送的我当然喜欢！”
云沉渊脸色柔和得像一片云：“那在下为公主戴上可好？”
“嗯！好！”宁阳公主有些受宠若惊。
云沉渊将里头闪亮的珍珠项链提起，随手丢弃木匣，一步，一步像宁阳公主靠近。
宁阳公主觉得呼吸有些急促，竟不自觉闭上双眼，如同等待接吻的女子。
就在云沉渊的手移到宁阳公主胸口高度时，就在周围所有的下人都欣乐地笑着时，云沉渊倏地脸色一变，眼神转为狠戾。
他从宽大的袖子中抽出一把短刀，猛地朝宁阳公主心脏捅去，决心之大，只在外面露出黑色的刀柄。
宁阳公主旋即吐出大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缓慢看向左胸。“云哥哥……”
绝望的泪珠从宁阳公主眼角滑落，疼痛使她无法站立，瘫坐到了地上。
周围的下人顿时乱作一团。
“传太医，快传太医！”娟儿扶着公主尖声叫喊。
“云将军刺杀公主啦！快来人呀！”一个小内侍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去。
云沉渊几乎不加停留，甚至吝啬地不愿多看宁阳公主一眼。他疾步往外走去，原本防守公主的两个侍卫跑了进来想要逮住云沉渊。
云沉渊赤手空拳与他们对打，很快，他将其中一人的佩刀抢去，把两人击倒在地。
刺杀公主的消息也迅速地传到养心殿。
“快！快叫李指挥使！”皇帝气晕之前抖着手道。
“快叫李指挥使！”扶着皇帝的大内侍复喊着，但很快他想到，“李指挥曾是云沉渊的部下啊！这……”
可派去的人早已离开。当下皇帝又晕过去，他只得改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个侍卫很快来到马军司，向李明报告云沉渊刺杀宁阳公主的事情：“皇上要您派禁军捉捕云将军。”
“云将军现在在哪？”李明急切地问道，他已经找好了一匹马。
“他现在应该是在往宫门去的路上。”
“知道了，我马上派人过去。”
此时云沉渊这边，早已被禁军围堵。可是却无一人上前，那些禁军很多曾是他的手下。
云沉渊握着刀不慌不忙地往前走，两旁高高的红墙，却挡不住他要离开的决心，围着他的那些禁军也只是象征性地持械后退着。
一个曾十分崇拜云沉渊的侍卫心痛问道：“云将军，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做的事，不需要理由。”云沉渊冷若冰霜，坚定地向宫门口走去，“你们也不必为难，既然曾当过我的属下，我也不会伤你们，尽管上吧！”
就算说了这些依旧没人上前，他们实在不忍伤害曾经敬仰的上司。
李明很快骑着一匹千里马来。他停在云沉渊面前，下马将缰绳递给他，也不问理由道：“你的马。”
云沉渊对他温和一笑，也只有李明最懂他的心思。
云沉渊飞身上马，离开前他对李明回眸浅笑，那笑带着歉意，带着告别。
“李明，亏欠你的，下辈子再还。若有机会，帮我从金国将我的尸体带回，与昭雪葬在一起。若不能，死在他国也无妨。驾——”
马蹄踏起尘土，洋洋洒洒朝金国奔去。
云沉渊硬闯宫门，一路出了京城往北走去，他只有一个目的——金国。
只要是金国，无论是哪座城都可以。
他不停息地奔波着，总算看见了一座城堡。
不算太高的砖墙上，立着一面灰色旗帜，旗面印着“金”字。
放哨的士兵看见了他，吹响了号角。
为首的将军很快带领一批人来到墙头，看到只有云沉渊一人时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膀大腰圆的金国将军站在墙头问，他并不认识云沉渊。
“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是想试试力竭而亡。”云沉渊看着墙头的金国将军，狂妄地说，“你只需要派人出来同我打，无论多少人，都可以。”
金国将军忍不住冷笑，伏在墙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我为什么要派人同你打，就凭你一人单枪匹马的来这里，我乱箭都能射死你。”
云沉渊下了马，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说：“我来这里本就不打算活着离开，难道你就不打算看一场斗戏吗？何况还是一位北国将军的斗戏。”
“哦？北国将军？姓甚名谁？”金国看着云沉渊身上的紫色官服，以及腰间象征身份的鱼袋，还是信了云沉渊所说。
云沉渊冷俊的双眼举目望他，一字一顿道：“云沉渊。”
“哦！哈哈哈……”金国将军大笑起来，满意地点着头，“嗯——原来你就是那个夺走我国朔州地盘地北国大将军啊！没想到，你竟混到这种地步，哈哈哈……”
突如其来地好运，使这位金国将军分外高兴，他叹了口气，道：“既然云将军都屈尊来这了，我不答应你这点小要求也过意不去，那我就先派个十人与你打打吧。”
接着，金国大将军举起右手对手下的士兵道：“你们谁若是最后能杀掉这位云大将军，我就赏银十两。”
“是！”那些士兵脸上也透着高兴。
城堡的大门被打开，两列拿着大刀的金兵怒吼着着朝云沉渊杀来。
云沉渊拿起从宫中带来的那把佩刀与他们厮杀。
用一点小兵换北国一个大将军，实在是划算。金国将军饶有兴致地看着城下的打斗，他叫人搬来高靠椅，坐在上面磕着瓜子。
一批人倒在地下，又出来另一批，也不知打了多久，连城楼上的看客都犯了困。
云沉渊身上没有任何护甲，紫色的官服也被鲜血染成黑紫。
在太阳最高处的时候，他终于不敌，胳膊仿佛被灌了铅抬不起来，腿也像抽了筋似的变软。
一刀，两刀。那些冰冷的武器狠狠划在他的身上。
到尽头了。
云沉渊扑通一声向前倒去。他仰躺在地上凝望天空，那双曾经明亮又饱含志气的眼睛，此时毫无生气地微眯着。
昭雪，那时候的你比我所感受的是不是还要痛，你究竟坚持了多久才倒下……若有下辈子多好，做对平民夫妻，我耕你织，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周身嘈杂的声音似乎都离他远去，他像处在湖泊中心的一叶扁舟，仅能听见自己。
阳光很刺眼，云沉渊抬起他的右手挡在眼前，一束金光从指缝中洒下。
手上那块昭雪曾给他绑着的黑色布已褪成了深灰色。
云沉渊望着那个“兔耳朵”结微微一笑，沉沉地闭上了眼。
几日后，李明违背皇上命令，私自召领几千禁军冒死将云沉渊尸身带回，北国经此更加损失惨重，皇帝痛失爱女，无心朝政，金国两年后卷土重来，北国覆灭……
然而，不为人们所知的，在一个偏远的荒野，在被一片白茅花所围拢的地方，有着一高一低的两座坟包紧紧相依。
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