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果真在第二日醒来。她睁开眼睛,脑海里唯一一件事便是渡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一张大床上,不知道为何处在一间寝殿。

    她慌张地跑出大殿,唯一的想法便是去找渡尘。他记得渡尘晕倒在三重天。

    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她一跑小跑,跑到药殿门前。里头,那个人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

    是渡尘。

    她眼泪飚了出来,冲过去不顾旁人的将他搂住。

    渡尘惊愕,旋即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温柔地将手覆着荼白的后脑勺,轻声道:“我没事。”

    荼白不吱声,她想真实地感受这份重生的幸运。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今日的异样。

    她松开手,抬眼看着渡尘,迫不及待地问:“我记得我那日去三重天救你,结果也晕倒在里面。你可知谁来救得我们?而且我今日醒来居然是在大殿中,是你将我抱到那儿的吗?还有今日我找你的路上为何人人叫我战神,对我行礼?这是怎么回事?渡尘你可知缘由?”

    渡尘眼带笑意地看着荼白,拉起她的手,安抚她道:“你别急,这里人多眼杂,我带你去个地方慢慢同你解释。”

    渡尘带荼白去了战神殿,此时荼白才知原来她是在战神殿醒来的

    接着渡尘同她讲述了她晕倒后发生的事。

    荼白听完后不可置信地摇头:“我的体内怎么会有个战神呢?我怎么会是战神呢?我长于苍南山,生于苍南山,我只是一株白茅草,灵力微弱的白茅草,又怎么可能是战神?”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荼白,我知道你只是荼白,而且战神再也不会醒来了。只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天界安然无恙,明白吗?”渡尘抓着荼白的肩膀,眼神毅然,“所以你也必须承认自己战神的身份,接受那些人对你的行礼。”

    荼白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对上渡尘的眼睛,笑了笑道:“如果这样就能与你好好的在一起的话,那我愿意。”

    渡尘苦涩一笑,将她抱在怀里,用细如蚊鸣的声音说:“最重要的不是与我在一起,而是安稳地活着。”

    荼白沉浸在快乐的氛围里,显然没听见这句话。

    另一边,文史仙君承远被天帝召入寝殿。

    只有特别隐秘的事情要拜托他时,天帝才会私下与他会面。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达殿后,天帝背对着他抬头看着眼前施法现出来的场景。是万年前最后那场神魔大战,他从背后偷袭了战神。

    承远看着那幅画面不由得瞪大眼睛:“你竟杀了战神?”

    天帝转过身,坚定地回答:“没错,战神是我所杀,并非死于魔族。”

    承远感到一阵失望,不可置信地望着天帝:“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如果不杀她,又如何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她对我就是一个威胁,以前是,现在亦是!”天帝气愤地一挥衣袖,好像自己才是对的一方。

    天帝一生都觉得自己刻苦不畏困难,无论是从蛟龙变成了日神的徒弟,还是坐上天帝的位置,这些都是他应得的,是他靠努力换取的。

    可他不服气的是凭什么战神的天赋要大于他的努力。万年前他与战神一同学习一套法诀,明明他昼夜不停地练习,最终得来的却是月神的一句略低一筹。

    那时他年少轻狂,不服气地狠心苦练法术想再与战神一决高下,最终却输得一塌糊涂。

    “死心吧,哪怕你再修炼千年,你也斗不过如今的我。”决斗过后,战神的这句话狠狠地挫伤他的自尊。她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倒在地上的他的那个眼神,他永远铭记。

    然后战神就冷漠的离开了,从此给他的永远是隔人于千里之外且高高在上的背影。

    他不明白凭什么他的努力追不上她的天赋。然而这些只是让他内心的不满而已,真正让他动杀心的是那次他偷听战神与日神之间的对话。

    他一直受日神教导,听从师恩,是注定要承袭帝位的,可那日他却分明听见日神让战神代为掌管天族,他知道战神在月神心中分量不一般,月神在日神心中分量也不一般。难道他的努力却抵不过他们的偏心么?他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于是他怒了,他要杀掉战神。

    没人懂他对战神的忌惮和嫉妒,他们只知道战神功高盖世,歌颂她对天族的守护。不曾看见他的默默努力。

    如今战神醒来,哪怕不计较自己杀了她,不也无视他破掉战神殿的结界,摧毁他苦心经营起来的魔窟?所以只要战神活着,他就永远低她一等,永远没有说话的份。

    而这一切哪怕与他一同成长的承远也会不理解,所以他不想解释。

    他只是紧绷着脸,袖子里头的拳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你永远不会明白。”

    “或许吧。”承远的眼底的光顿时黯淡了下去,自言自语又低声说了句:“是我不够了解你。”

    他花了半天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最终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帝道:“所以你今日叫我来是因为战神还活着?”

    “没错,我需要你马上帮我找到破魔刀,我已经等不及了。”天帝毫不掩饰,一脸的理所当。

    承远眉头一皱:“破魔刀可直接摧毁元神,不得复生,难道你要!……”

    “是,我需要它杀掉战神。”天帝背过身去,不想让承远看见他眼中的狠戾。

    空气凝固了会儿。

    承远首先打破宁静:“战神于天族有功无过,天帝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哪怕战神醒来,不也未报复你吗?”

    “可是承远!你难道忍心让我心里堵着一块石头吗?”天帝转过身来,用手猛锤自己胸口,“这几日我噩梦连连,不堪其扰。想我在位以来,殚精竭虑地维持天界秩序,壮大天族势力。难道我不够用心?我又何曾有过失职!唯有她,唯有她是我的一块心病,如今心病不除,我寝食难安!”

    “承远,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也只有你能找到破魔刀,只有你能帮我!”天帝凑上来激动地抓住承远的手臂,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喊。

    承远盯住天帝的目光,用平静的语气问:“承远想问天帝一个问题,不知能否得到答案。”

    “什么?”

    “天帝当初要我找寻四大神器下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天帝一怔,恢复常色,他垂下眼帘,松开了握住承远的双手,然后苦笑一声道:“月神选你做徒弟果然是看中了你高于常人的聪慧。实不相瞒,我找寻四大神器的目的只是为了助涨我的神力。”

    承远难以理解,天帝明明已经做到了这个位置,为何还需神器来助其赠涨神力,难怪他自从当上天帝,神力就暴涨。

    此刻他才幡然醒悟,或许自己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他。

    “所以你会帮我的,是吧。”天帝看着承远。

    承远迎上他的视线,他看见天帝的眼中流露着哀怨和凄惨。

    只有他见过天帝这副模样,也只有他最见不得天帝这副模样。

    他与天帝自幼相识,作为日神和月神的弟子,自然走得亲密无间。于承远来说,无论发生任何事,心中的天平会永远倒向天帝那方。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似乎有一世纪那么长,长到他来做这个决定。然后他后推半步,以低位者的姿态微微鞠躬道:“天帝之命,承远万死不辞。”

    说完,也不等天帝作何反应,便决绝的离开。

    这份决绝是他对天帝的失望,是对战神的愧疚的表达。

    事实上,曾经,他一直欠战神一个道歉,一个几千年甚至万年来都不曾说出口的道歉。

    他答应了天帝,可是,他也不能这般对不起战神。

    他大步流星的往回走,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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