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尘以为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荼白会安然无恙。但他错了。
荼白醒来的第二日，承远便来药殿找他。
他从未见过承远这副模样，苍白的脸色，双目枯竭无光，微胖的身躯却显得形同纸片，随时倒下。
“文史仙君你这是……？”眼瞅承远即将坚持不住，渡尘连忙扶着他往主座坐下，替他把了把脉。
从脉象来看，承远的脉搏沉弱，体内灵力尽散。然而肉眼看过去承远并无外伤，不像与谁搏斗过的样子。
渡尘松开诊脉的手：“文史仙君灵力尽散，需吃些聚灵之药，我等会给文史仙君开个方子，每日派人送去，只是渡尘不知，仙君是做了何事居然消耗了如此多的灵力？”
他怀疑地望着承远。
承远苦笑了一下，将手缩回袖口，有气无力道：“我来不是为了让渡尘仙君看病，而是想告知你一件事。”
渡尘警觉地皱眉：“何事？”
承远有意的转了转身子，朝向大门，不去面对渡尘。
他缓慢地开口：“本君知道，你与荼白情投意合，可是却一直受阻，如今人人说她是战神，我虽不知其真假，但我需告知你，无论荼白还是战神，有人要她性命。”
“谁？”渡尘眼中划过一丝冰凉，尽管他已猜出个大概。
承远牵强一笑，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门口：“万年前，战神被刹神刀所刺，按理应元神具散。可如今却又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其中的奥秘恐怕只有药神和其徒弟柏澜所知。而今，我要告诉你，月神神器破魔刀也重新现世。所以，若有人得到此神器，恐怕……”
承远没往下说下去，忧伤地看着渡尘，仿佛他剩下的话都表达在自己脸上。
渡尘犹如五雷轰顶，他明白承远的意思，如果这世上有能杀死战神的东西，那便是破魔刀。如果天帝拿到破魔刀，那荼白必死无疑。可他不能无时无刻待在荼白身边，如何才能防止她不被破魔刀所刺？
承远看着宛如失了魂魄的渡尘，明白他已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他站起身，最后说道：“你虽不是药神之徒，但得降颜教育，相信你若想救一人，总能想到法子。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我只提醒你，时间恐怕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最后这句惊醒了渡尘，他猛地回神，起身朝已离去的承远鞠躬道：“多谢文史仙君。”
承远停下脚步，回眸苦笑：“你不记恨我便好。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目送承远离去，渡尘又在原地愣了一会。他叮嘱手下的人一些剩余事宜，然后一人来到了禁阁，亦是降颜的故居——离归殿。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战神醒来时。
那时，他找遍文史殿的书，寻不到把药去苦的方法，便把目标转移到这里。
他生于离归殿，被降颜仙君日夜灌溉待了五千年。
降颜先前也爱看书，因此她的殿中有许多秘籍，她死后，天帝将这里变成了禁阁，无人可踏。
上一次，他迫切想要荼白醒来，不得不踏进这里。这一次，他迫切想要荼白活着，便又来到此地。
他在此殿中翻到一本写有瑶草的书。书中记载：
瑶草，生于万山之巅；处于北极之地，伤能自愈。叶，可祛百味。根，可复生。
当时，他只翻到详细描写叶的那一页。上面记载将瑶草之叶取下，研成粉末，投入所想改变味道的物品里，便能将那东西的原来味道去掉，而变成瑶草叶那独一无二的甜味。
而那日他得到这个法子后因太激动便没往下看描写根作用的那一页。现在想来，也许能在后面找到法子。
于是渡尘走进离归殿，从内室的书柜前拿出那本褐色书皮的古书。
他重新翻到那一页，想接着往下看，却猛然发现，后面的部分竟被人撕掉了，再往后翻看便是和瑶草无关的内容。
他的心骤然跌落谷底，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着渺小的希冀在后面的文字中寻找可行的办法。
古书看完，也没有什么收获。他只好合上书，放回书架，又从那排书中取出另一本。翻开，一行一行，一字一句地寻找，寻找可让荼白躲过破魔刀的办法，寻找不让元神尽散的办法。总之，能让荼白活着的东西。
可是，未能找到。
所有的书都被他看完，文史殿的、禁阁的，却找不到任何办法，可以挡住破魔刀对元神的伤害。
无能为力，他再次感到无能为力……在人间是将她活过来的无力感，在天界是和她在一起的无力感。他不甘心！
愤怒、难过，许多情绪交织在他内心却无法发泄。绝望，重复在人间那一世一样另他感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离归殿由亮转暗，渡尘才平静下来。他知道他始终还是要走到那一步。眼下，只有那一个办法。
他离开离归殿，写了一封信，让灵鸟送到妖界的某个地方。
夜色浓稠时，渡尘来到战神殿。荼白苏醒后，她便以战神的身份住在那儿。
他轻叩了三下大门，殿内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随后门内的声音问道：“谁啊？”
“我。”
一听见他的声音，门就被打开了，露出荼白那张笑脸：“这么晚了，找我作甚？”
渡尘努力扬起嘴角，使自己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样子：“我发现一处好地方，你想不想去？”
“当然。”荼白两眼放光，只要能与渡尘在一起，天涯海角也要跟随。
“那便与我一起。”渡尘伸出一只手，月光下，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倾洒温柔。
荼白搭上渡尘的手，安静的夜中她能听见自己扑通的心跳，如同初次约会的少女，满怀期待。
“闭上眼睛。”
荼白照做了，再次睁开时，面前的一切是她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场景。
她正处在茵茵草地，脚下开满鲜花，在明亮的月光下，映射幽蓝。
漫天的精灵发出银色的光，一闪一闪……
“好美啊。”荼白走上前，去触摸那些可爱的精灵。精灵在她掌心停留，闪了两下，又轻盈地飞走。
“这里处于月神的故居，是当年月神操纵星辰运转的地方。我们在一块移动的巨石上，你要当心掉下去。”渡尘走到荼白身旁，微笑叮嘱道。至于这些花和精灵，不过是他施的小把戏。
“难怪这里月亮看起来那么大。”荼白看着头顶那轮巨月，浑圆的玉盘散发着柔和的光，投向她的脸庞，她的眼中如银河般闪亮。
调皮的精灵不时落入荼白的肩头和脸颊。她与它们嬉闹着，转着圈，仿佛在跳一支独舞。
渡尘的目光一刻不离荼白。他许久都没看她这么高兴了，高兴地会发出像孩童般朗朗的笑声。
终于，荼白注意到渡尘的眼神，她停下来摸自己的脸：“这么好的景色，你老是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渡尘轻扬嘴角，双目柔情地说：“万物不及你美。”
“贫嘴。”荼白脸红地咕囔一句，转身坐到草地上。
渡尘在她身旁坐下，伸出手，变出一盘糕点来。糕点精雕细刻，模样可人，看得出来做这个东西的人用心良苦。
“这是你最爱吃的青凤酥，上次我答应过你为你掌一次厨，便向食神请教了这道点心，你尝尝可否和心意。”他边说边将青凤酥递到荼白面前。
荼白正好饿了，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她吃得心满意足，边嚼边连连夸赞：“好吃，好吃，这比厨神做得好吃百倍！”
她咽下最后一口，对渡尘眯起笑眼：“没想到你做东西竟如此有天赋，一次就成，想必能成为下一个食神！”
渡尘被荼白逗笑，谦虚道：“熬药与掌厨原理相似，许是熟能生巧罢了。”
“哪里哪里，你本就厉害。”荼白笑着，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吃饱后，荼白便挽着渡尘的手臂，很自然地靠在他肩上欣赏佳景。
她在一刻感到无比满足，对他轻声告白道：“渡尘，今天是我在天界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
渡尘沉默良久，侧头看向荼白，声音低哑而缓慢：“对不起，这些天来，你受委屈了。”
“怎么会？你并未做错什么，何来对不起？”荼白惊得挺直身子，她不想渡尘心中愧疚。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修炼成仙吗？”
“当然，因为你在天界，我自是要与你在一起的。”荼白又重新挽住渡尘的手臂，感受他身体的温暖。
“如果能重来，我不希望你修炼成仙。”渡尘望着虚空在心里想着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银色的精灵还在漫无目的地飘飞着。轻柔地晚风不知从哪里传来，带走蓝花发出的幽香，送进荼白的鼻腔。她觉得有些困了，慢慢垂下眼皮。
渡尘看着熟睡的荼白，动作缓慢地轻了轻她的额头，眼底有些湿润。
他苦涩一笑：“从今以后你还是那个快乐小妖。”
这话好似说给她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今夜，真是美好又悲伤。
荼白醒来的第二日，承远便来药殿找他。
他从未见过承远这副模样，苍白的脸色，双目枯竭无光，微胖的身躯却显得形同纸片，随时倒下。
“文史仙君你这是……？”眼瞅承远即将坚持不住，渡尘连忙扶着他往主座坐下，替他把了把脉。
从脉象来看，承远的脉搏沉弱，体内灵力尽散。然而肉眼看过去承远并无外伤，不像与谁搏斗过的样子。
渡尘松开诊脉的手：“文史仙君灵力尽散，需吃些聚灵之药，我等会给文史仙君开个方子，每日派人送去，只是渡尘不知，仙君是做了何事居然消耗了如此多的灵力？”
他怀疑地望着承远。
承远苦笑了一下，将手缩回袖口，有气无力道：“我来不是为了让渡尘仙君看病，而是想告知你一件事。”
渡尘警觉地皱眉：“何事？”
承远有意的转了转身子，朝向大门，不去面对渡尘。
他缓慢地开口：“本君知道，你与荼白情投意合，可是却一直受阻，如今人人说她是战神，我虽不知其真假，但我需告知你，无论荼白还是战神，有人要她性命。”
“谁？”渡尘眼中划过一丝冰凉，尽管他已猜出个大概。
承远牵强一笑，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门口：“万年前，战神被刹神刀所刺，按理应元神具散。可如今却又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其中的奥秘恐怕只有药神和其徒弟柏澜所知。而今，我要告诉你，月神神器破魔刀也重新现世。所以，若有人得到此神器，恐怕……”
承远没往下说下去，忧伤地看着渡尘，仿佛他剩下的话都表达在自己脸上。
渡尘犹如五雷轰顶，他明白承远的意思，如果这世上有能杀死战神的东西，那便是破魔刀。如果天帝拿到破魔刀，那荼白必死无疑。可他不能无时无刻待在荼白身边，如何才能防止她不被破魔刀所刺？
承远看着宛如失了魂魄的渡尘，明白他已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他站起身，最后说道：“你虽不是药神之徒，但得降颜教育，相信你若想救一人，总能想到法子。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我只提醒你，时间恐怕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最后这句惊醒了渡尘，他猛地回神，起身朝已离去的承远鞠躬道：“多谢文史仙君。”
承远停下脚步，回眸苦笑：“你不记恨我便好。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目送承远离去，渡尘又在原地愣了一会。他叮嘱手下的人一些剩余事宜，然后一人来到了禁阁，亦是降颜的故居——离归殿。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战神醒来时。
那时，他找遍文史殿的书，寻不到把药去苦的方法，便把目标转移到这里。
他生于离归殿，被降颜仙君日夜灌溉待了五千年。
降颜先前也爱看书，因此她的殿中有许多秘籍，她死后，天帝将这里变成了禁阁，无人可踏。
上一次，他迫切想要荼白醒来，不得不踏进这里。这一次，他迫切想要荼白活着，便又来到此地。
他在此殿中翻到一本写有瑶草的书。书中记载：
瑶草，生于万山之巅；处于北极之地，伤能自愈。叶，可祛百味。根，可复生。
当时，他只翻到详细描写叶的那一页。上面记载将瑶草之叶取下，研成粉末，投入所想改变味道的物品里，便能将那东西的原来味道去掉，而变成瑶草叶那独一无二的甜味。
而那日他得到这个法子后因太激动便没往下看描写根作用的那一页。现在想来，也许能在后面找到法子。
于是渡尘走进离归殿，从内室的书柜前拿出那本褐色书皮的古书。
他重新翻到那一页，想接着往下看，却猛然发现，后面的部分竟被人撕掉了，再往后翻看便是和瑶草无关的内容。
他的心骤然跌落谷底，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着渺小的希冀在后面的文字中寻找可行的办法。
古书看完，也没有什么收获。他只好合上书，放回书架，又从那排书中取出另一本。翻开，一行一行，一字一句地寻找，寻找可让荼白躲过破魔刀的办法，寻找不让元神尽散的办法。总之，能让荼白活着的东西。
可是，未能找到。
所有的书都被他看完，文史殿的、禁阁的，却找不到任何办法，可以挡住破魔刀对元神的伤害。
无能为力，他再次感到无能为力……在人间是将她活过来的无力感，在天界是和她在一起的无力感。他不甘心！
愤怒、难过，许多情绪交织在他内心却无法发泄。绝望，重复在人间那一世一样另他感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离归殿由亮转暗，渡尘才平静下来。他知道他始终还是要走到那一步。眼下，只有那一个办法。
他离开离归殿，写了一封信，让灵鸟送到妖界的某个地方。
夜色浓稠时，渡尘来到战神殿。荼白苏醒后，她便以战神的身份住在那儿。
他轻叩了三下大门，殿内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随后门内的声音问道：“谁啊？”
“我。”
一听见他的声音，门就被打开了，露出荼白那张笑脸：“这么晚了，找我作甚？”
渡尘努力扬起嘴角，使自己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样子：“我发现一处好地方，你想不想去？”
“当然。”荼白两眼放光，只要能与渡尘在一起，天涯海角也要跟随。
“那便与我一起。”渡尘伸出一只手，月光下，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倾洒温柔。
荼白搭上渡尘的手，安静的夜中她能听见自己扑通的心跳，如同初次约会的少女，满怀期待。
“闭上眼睛。”
荼白照做了，再次睁开时，面前的一切是她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场景。
她正处在茵茵草地，脚下开满鲜花，在明亮的月光下，映射幽蓝。
漫天的精灵发出银色的光，一闪一闪……
“好美啊。”荼白走上前，去触摸那些可爱的精灵。精灵在她掌心停留，闪了两下，又轻盈地飞走。
“这里处于月神的故居，是当年月神操纵星辰运转的地方。我们在一块移动的巨石上，你要当心掉下去。”渡尘走到荼白身旁，微笑叮嘱道。至于这些花和精灵，不过是他施的小把戏。
“难怪这里月亮看起来那么大。”荼白看着头顶那轮巨月，浑圆的玉盘散发着柔和的光，投向她的脸庞，她的眼中如银河般闪亮。
调皮的精灵不时落入荼白的肩头和脸颊。她与它们嬉闹着，转着圈，仿佛在跳一支独舞。
渡尘的目光一刻不离荼白。他许久都没看她这么高兴了，高兴地会发出像孩童般朗朗的笑声。
终于，荼白注意到渡尘的眼神，她停下来摸自己的脸：“这么好的景色，你老是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渡尘轻扬嘴角，双目柔情地说：“万物不及你美。”
“贫嘴。”荼白脸红地咕囔一句，转身坐到草地上。
渡尘在她身旁坐下，伸出手，变出一盘糕点来。糕点精雕细刻，模样可人，看得出来做这个东西的人用心良苦。
“这是你最爱吃的青凤酥，上次我答应过你为你掌一次厨，便向食神请教了这道点心，你尝尝可否和心意。”他边说边将青凤酥递到荼白面前。
荼白正好饿了，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她吃得心满意足，边嚼边连连夸赞：“好吃，好吃，这比厨神做得好吃百倍！”
她咽下最后一口，对渡尘眯起笑眼：“没想到你做东西竟如此有天赋，一次就成，想必能成为下一个食神！”
渡尘被荼白逗笑，谦虚道：“熬药与掌厨原理相似，许是熟能生巧罢了。”
“哪里哪里，你本就厉害。”荼白笑着，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吃饱后，荼白便挽着渡尘的手臂，很自然地靠在他肩上欣赏佳景。
她在一刻感到无比满足，对他轻声告白道：“渡尘，今天是我在天界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
渡尘沉默良久，侧头看向荼白，声音低哑而缓慢：“对不起，这些天来，你受委屈了。”
“怎么会？你并未做错什么，何来对不起？”荼白惊得挺直身子，她不想渡尘心中愧疚。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修炼成仙吗？”
“当然，因为你在天界，我自是要与你在一起的。”荼白又重新挽住渡尘的手臂，感受他身体的温暖。
“如果能重来，我不希望你修炼成仙。”渡尘望着虚空在心里想着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银色的精灵还在漫无目的地飘飞着。轻柔地晚风不知从哪里传来，带走蓝花发出的幽香，送进荼白的鼻腔。她觉得有些困了，慢慢垂下眼皮。
渡尘看着熟睡的荼白，动作缓慢地轻了轻她的额头，眼底有些湿润。
他苦涩一笑：“从今以后你还是那个快乐小妖。”
这话好似说给她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今夜，真是美好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