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霖铃拉着向寻的手腕向小路里侧走去,直到一堵大树后的围墙拦住两人的去路,围墙有两米多高,若是一米九的大个儿,努把力就可以轻轻松松翻过去。

    可汪霖铃才一米五几,连跳起来都摸不到围墙边。

    向寻比汪霖铃高了一个头。一米八几,被一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儿拉着手腕,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他扭头看向汪霖铃,淡声道:“我知道我刚来,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热情吧,汪同学。”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汪霖铃忙放开手,假模假样的咳了几声。

    “寻哥,帮个忙,这个忙对今晚的我很重要。”

    向寻伸手摸了摸兜里的烟盒,自己刚来第一个晚上,就遇到有人求助,正好可以从前桌那里捞到好处。

    再者哪怕没有这个需求,他也会帮的,他觉得时空撕裂交汇,就像上天的安排。

    “咳。”向寻清了清嗓子,“忙可以帮,但我有条件。”

    “您请说。”

    向寻挑眉,“我要你帮我买包烟。”

    话刚出口,周遭一下都沉寂了,汪霖铃看着新后桌,目光上下打量,没想到看起来彬彬有礼的都市好学生,一上来就问她要烟,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汪霖铃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交易成功,汪霖铃让向寻帮她翻墙,向寻蹲下来,示意汪霖铃踩着他肩膀上去。

    汪霖铃手扶墙,小心地踩上去。向寻稳稳起身,一只手把住汪霖铃的脚踝,等到高度足够,汪霖铃抓住围墙边就开始爬。

    等到双脚在围墙上站稳,她双手张开,再次降低重心,维持平衡,纵身一跃。

    本以为是一次完美的跳跃,可是汪霖铃脚下打滑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心想,肯定是脸着地,这张好看的脸要破相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吃屎的时候,突然落入了一个烟草味的怀抱。

    就在汪霖铃前脚刚才围墙上站稳时,向寻早已经双手一撑从围墙翻了出去,站在一旁看这个小个儿怎么掉下来。

    向寻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在她摔下来的一瞬间眼疾手快接住了。

    怀里的人没动,只听到汪霖铃蚊子一样的声音,“你身上烟味好重,快把我放开!”

    向寻松手,汪霖铃猛地从他怀里下来,有些窘迫地理了理头发,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脚步声,向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汪霖铃回头,问道:“你跟着我干嘛?你要的烟我明天会给你的。”

    “烟我倒是不忙着要,只是有点无聊。”向寻双手插兜,耸耸肩,吊儿郎当的样子和白天回答问题的他反差很大,“带我到处走走吧。”

    白天她忙着做自己的事,没仔细看新同学长什么样。

    月光下他穿着随意,头发被撩起露出额头,她觉得向寻长得像某个港星,她体内喜欢好看人类的基因动了动。

    汪霖铃终究还是心软了。

    “好吧,那你别跟丢了。”

    两人顺着一中背后的公路走出城市中心,来到偏远的郊外,晚上十一点多,人比较少,到处是山,夏日清新的空气打开向寻的胸腔。在这里的白天,甚至看不见一点雾霾。

    汪霖铃在前面打了个小手电,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向寻,四周传来清脆的鸟叫声,风穿过树时沙沙的像在窃窃私语,不知不觉中,两人到达了一座山头,月亮明晃晃的。

    在一个土堆前,汪霖铃停了下来。

    没注意到的是,她还背了个黑色挎包,汪霖铃从挎包里拿出一块木牌,插在坟包前头,刨了个坑,摆上两只蜡烛,点燃,火光一下子照亮了那块木牌,几个熟悉的大字蹦出来。

    故人余召之墓。

    和她画的一模一样,精细的花纹,方正的楷体,看起来还细心打磨过,墓碑做得很用心,汪霖铃又掏出一把蔫儿了吧唧的玫瑰花,郑重地放在墓碑旁。

    向寻跟了一路,忍不住问她,“现在的恶作剧都这么走心了吗?”

    他的语气只有好奇,没有讽刺,也没有质问。

    汪霖铃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和上午的一样,圆圆的一颗脑袋。

    汪霖铃伸手抚着墓碑上“余召”两个字,像是在回忆,她过半晌才开口缓缓说道:“这不是恶作剧。我前男友,一周之前自杀,死了。”

    汪霖铃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啜泣。

    向寻别过头去,烦躁涌上心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夹在手上点燃,吸了一口。

    “他埋这儿?”

    “没有。”汪霖铃摇头,“这里面只有一件他和我在一起时忘拿走的衣服,他的家人觉得是我害死了他,葬礼那天,没让我进,我只能自己给他堆一个坟了。”

    这时,她的声音颤抖,哭得更厉害了。

    向寻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心里虽然对于翻墙给前任过头七这事儿有许多想吐槽的,汪霖铃哭得那么伤心,好歹也要安慰两句。

    不过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不清楚,不好多说。谁能想到上一秒他还在厕所抽烟,下一秒还是在抽烟,不过是在别人坟头抽。

    回去一定要买个本子写一篇日记,标题就叫《向寻的奇妙冒险》。

    他摸遍浑身上下,只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向寻拍了拍汪霖铃的肩膀,把纸递到她面前, “擦擦。”

    向寻的语气温柔,汪霖铃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带着鼻音说了声谢谢。

    狐狸眼睛带着泪,在月光下闪着,要是向寻会摄影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个场面拍下来。

    在月光和烛光的双重照映下,汪霖铃像极了那些苦兮兮的虐文女主,这张好看起来带有攻击性惨起来梨花带雨的脸,真该去当模特,和她一样。

    向寻转念一想,汪霖铃只有一米五几,和模特的标准身高差远了。

    算了,顶多当个小杂志的模特,只拍上半身的那种。

    汪霖铃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她想起了余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情人节那天,余召买了一束红玫瑰捧在手里。

    在面包房门口,温暖的黄色光线照在余召高大挺立的身子上,他整个人都在闪光,汪霖铃看着余召,仿佛看到了两人美好的未来。

    如果余召没有生病的话,兴许现在他们还是很开心地在一起。

    “寻哥。”汪霖铃转过身来,用手抹着泪,“你能陪我讲讲话吗?我知道这个可能有点唐突,但是……”

    但是她身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能安心倾诉的人了,只能将安慰寄于一个才认识一天不到的后桌。

    向寻抽着烟,原本皱起来的眉毛在看见汪霖铃满脸带泪的时候瞬间舒展开了。

    看见那张脸,他再烦躁也不忍表现得烦躁,想起汪霖铃刚才说自己讨厌烟味,又把烟掐灭放回烟盒。

    向寻走到汪霖铃身边,蹲下来,直视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哄小孩儿似的,“好,你说吧,我听你说。”

    “我讲着讲着可能会哭,你前桌哭起来特丑,先说好,万一被我吓到了,你可别跑。大晚上的,荒郊野岭,我还是有点害怕。”

    汪霖铃坐在地上,旁边是那个精致的墓碑和淡淡的烛光。

    她曲起双腿,手环抱膝盖,眼泪汪汪的看着向寻。

    向寻笑笑,打趣道:“那要是今天你没有摔倒,我没有翻墙和你一起出来的话,你一个人在这里拜访完你前任,又黑又害怕,那你怎么回去?”

    这问题一下子就把汪霖铃问倒了,她好像在做这件事之前还真没想过怎么回去,脑子里面全是关于余召葬礼那天的画面。

    她摇头,“不知道,没想过。人死了,不就是头七那天鬼魂才回来吗,如果我不出来给他做这些,以后的头七,他不知道去哪儿见我。”

    这一番话听着十分情深义重,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分手呢,既然彼此想念彼此喜欢,只有分开了才能在一起吗?其实这个问题向寻也想问问汪肆艳。

    “小弟啊,你以后还是要靠考虑周全一点。你要是早一点遇到寻哥,做事情就不会那么不过脑子了。”

    向寻这句话本来是开汪霖铃的玩笑,当他说出口之后,他竟然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只知道名字其他都不清楚的女生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今天是他们久别重逢的日子。

    想到这儿,向寻在心里笑话了一下自己,他下意识地把汪霖铃想成以前的汪肆艳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讲你的。”

    汪霖铃低下头,眼神似乎在回忆,“我看是不是很奇怪,给前任上坟这种事情估计只有我干得出来了。不过,我很难过,我真的没想到和他分手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刺激。”

    “他以前告诉我,他生病了,病得很重,那种浑身上下都钻心似的疼实在是折磨得他受不了了,他想去死。我以为他不会就这么放弃自己,谁知道,谁知道才没几个月,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在了。”

    两行清泪从汪霖铃眼睛里冒出来,她的声音颤抖,表情紧绷着不让自己哭得太丑。

    向寻看着她,思索着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那,你觉得你以后走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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