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霖铃抽了两下鼻子,脸埋在手臂里,“我不知道,很有可能走不出来。”

    那些在一起美好的过往,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余召曾经说过,“万一以后情况变糟糕了,你忍受不了,那我就放你走,让更好的男孩去喜欢你,有他陪着你,你很快就会把我忘掉的。”

    可现在这个样子,汪霖铃估计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向寻伸手,准备摸摸汪霖铃的头,让她安心些。

    不过两人才认识一天,这么贸然伸手也不妥当,于是伸出去的手拐个弯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虽然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但是我想说你可以选择相信时间,时间最终会让一切痛苦都淡去。听着有点像空话,抱歉我不是很会安慰人”

    汪霖铃静静地听着向寻说完,整张脸埋在臂弯里,眼神可怜巴巴的盯着向寻。

    时间会冲刷石头上的血色,留下一片粗粝的过往。他说着大道理的时候,那些回忆也一桩桩来到他面前,永远也回不去了,能真正重新经历的只有被现状勾起的,多年前难忘的某个时刻。

    也许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下子四周都静了下来,只剩向寻的呼吸声和汪霖铃偶尔的抽泣。

    向寻眼神恳切,像只摇着尾巴的大黑狗,全然没了早上与数学老师对答时的气势。

    这莫名戳中汪霖铃的笑点,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我知道自己哭起来很烦,给你添麻烦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抓紧回去吧。”说完汪霖铃就起身离开,用校服袖子擦眼泪,向寻跟在后面,捡起汪霖铃忘拿的包。

    沿着原来的路线返回,走过山坡,经过城市中心,最后从公路到达学校。中途汪霖铃去买烟的时候,向寻离开了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围墙边,汪霖铃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向寻,向寻瞬间就明白汪霖铃的意思,提醒她说:“准备好。”

    向寻像刚翻出来时一样,把肩膀准备好,这次汪霖铃有些经验了,动作利落的从围墙边翻了进来。

    两栋寝室之间安安静静,只有远处的鸟叫声,向寻背着汪霖铃的挎包,留下很轻的声响。

    “寻哥,烟。”汪霖铃从兜里掏出两包烟,递给向寻。

    向寻用左手接过,顺便把包挂在汪霖铃的手上,包里他塞了买烟钱。

    “下次记得去哪儿要把东西带齐。”向寻小声的提醒道。

    汪霖铃笑笑,露出两颗虎牙,“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以后就叫你寻哥了,过头七这种蠢事,你就忘了吧。明天见。”

    说完话,她转身就要走,向寻把她叫住了。

    “汪同学。”向寻右手冒出一把报纸包装的花,伸到汪霖铃面前,“我刚才买的,明天还要上课,记得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汪霖铃看着他,眼神里不知道是些什么情绪。她抬头,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就站在她面前,虽然有些别扭的表情显得他并不是那么情愿。

    在淡淡月辉下,手里是一捧小巧的波斯菊和粉色郁金香,这个场面直到很久以后她都还记得。在她剩余的高中生涯中闪着细小但是温暖的光芒。

    而向寻觉得自己疯了,他不该这么做,甚至不该接近汪霖铃。

    他以前觉得自己已经看开了,但是真正遇上一个能弥补遗憾的机会时,他的释然被急切取代。

    那些恼人的年龄差,如今仿佛被揭开,他能够陪在汪肆艳身边经历她的痛苦,再给予安慰。

    “谢谢。”汪霖铃声音中全是感激,她低头闻那些花,有淡淡的草木和泥土的味道,沁人心脾。

    她沉醉在花香里,等到抬头时,刚才送花的少年只留下了一个翻窗的白色背影。

    真是个大好人,但她不敢有什么幻想,向寻这种看上去气质就很优秀的人,连做朋友都是妄想。

    过了今晚就忘了吧。

    汪霖铃一手拿花,踩着一楼外面的空调翻进窗子,寝室里的人都睡得正熟。

    她从床上拿起画本,跑到厕所,在昏黄的灯光下,翻过墓碑打开空白的下一页,用铅笔在画本上仔细地画下刚才印象中的少年。

    眼神别向一旁,没有感情,但是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羞涩和别扭。

    另一边,向寻打开手机上网搜索,随便点进一个网页,给出的答案是:波斯菊的花语是快乐,郁金香的花语是幸福。

    “幸好,我没记错。”

    开心幸福是一个万能的祝福,不包含其他特质的期待,仅仅只是要那个人的现状好一些。

    他没想到,都那么晚了,小县城里还会有花店开着,晃眼的灯光从玻璃墙内撒出来,如同一个令人安心的归处。

    以前他惹汪肆艳难过生气的时候,他问什么能够安慰到她,汪肆艳说给她精挑细选一束花就好了。

    也许这个招数只对汪肆艳起效,她觉得花香非常治愈,带着草木味道,苦涩或者甜蜜的天然香气,闻一闻就暂时忘掉了所有的烦恼。

    尽管花会枯萎,也同人生一样,体验过那一刻的绚烂后,走向腐败,归于尘土。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人生的隐喻,都是他们那段关系的重演。他像和自己打一个赌似的,走进花店,心中默默地盘算着,如果今晚上能买到花,他就倾注所有完成自己的遗憾;如果没能买到花,他打算不再开始。

    他即将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定,人还是知足一点,这样也就够了。

    他推开玻璃门,满屋子扑鼻的幽暗香气。一位年纪近三十的阿姨穿着一身粉色裙子,她也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进来,正蹲在地上修剪花枝,脚边散落着一堆绿色的叶子。

    “姐姐你好,现在还卖花吗?”向寻询问道。

    老板点点头,拿着花枝费力地站起来,“卖,你看看要什么花。现在有点晚了,有些花都蔫了,你瞧得上哪支就拿吧,我给你便宜点。”

    向寻却并不想要打折花,“我想要看上去新鲜些的,价格无所谓。”

    老板觉得这学生还挺有意思,把未修剪完的花放在一旁,进仓库给他另拿新花。

    她抱着一捧花苞被塑料罩着的花,放进一个深口的大瓶子里,“这些是品质好的,你要我就给你修一修,简单包装还是扎好看点?”

    向寻没有急着回答,他在脑海中搜寻着花语,他挑选着瓶子里的花,拿起几支郁金香和波斯菊,“这几支,包好看点吧。”

    “行。”老板接过花,利落地处理起来,她把花枝斜着简短,往根部喷了点东西。除了那几支外,她又挑了一些素净的小朵花,给主要的这几朵做陪衬。

    褐色的报纸被她展开又折叠,三两下就折出了一个规整的包装,她让向寻选了丝带的颜色,也是几下子就扎好了丝带,还是双层蝴蝶结。

    老板把花递给他,“怎么样,还满意不?”

    “很好看。”向寻接过花,端详着,他问:“多少钱?”

    老板伸出五个指头,答道:“五十,扫桌子上的码就行。”

    向寻没有废话,干脆利落地扫码付款,老板的手机里响起支付宝到账五十元的声音。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有点想法的,大晚上出来买花。”老板笑道,并没有认出来他还是个高中生。

    “彼此彼此啊,大街上都没人了,这家店还开着。”向寻俏皮地回答着,他又说,“我心里在打一个赌,赌我今天这个时候能不能买到花。”

    老板好奇他的赌约,问道:“那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向寻举了举手中的花束,“我也不知道,买到花之后我才发现这个赌是没有答案的。”

    老板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候,她同样回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没有答案才好,有答案的,不管好的坏的都是悲剧。糊涂蛋有糊涂福,你现在就有福啦。”

    她的话让向寻如同拨云见日般,他拿着花的手更加坚定了。就像一段感情的高潮在暧昧期,人若是能永远处于这种暧昧的生活状态中,必定每天都是饱满的,幸福的。

    年少猛如虎,他决定赌一赌。

    在汪霖铃接受花束的那一刻,他新的幸福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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