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雪伦正在修改火箭发射的细节。

    卡伦突然放下手里的笔,叹气抱怨数学的公式太难了,为什么她每一个字母都认识,合起来她就想不明白。她甚至朝着角落边靠着小桌子的琼恩嘟囔道:“你为什么不先去完成作业,再来练习乐器。”

    琼恩耸肩回答,自己昨晚上就全部完成了,尤其是数学,一点难度都没有!周末时间应该留着出去玩乐!说完他快速收整理好乐器,溜了出去。

    “啊~他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卡伦怀念起当初她怀里那个粉嫩可爱弟弟。

    雪伦瞄了眼卡伦的作业,基本上做完了。她便主动坐过来,帮卡伦解析困扰她的大题思路。

    “为什么对你来说这样轻松?”卡伦忍不住发问。

    “哦~”雪伦拖长调子回答,“大概我也是个小书呆吧!啊!”

    在一通求饶后,雪伦被姐姐拖出了家门。

    卡伦表示要惩罚妹妹陪自己走上几圈。她们缓缓沿着小镇上那片清澈的湖泊散步,遗憾瑞妮赖在家里研究她的花艺。虽然今早下了会小雨,但很快太阳从云朵里跑出来,和煦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暖的,略带潮湿的空气呼吸起来格外清新。

    走过一颗巨大的白橡树,她们看到了一幅漂亮的油画,却见一位少年闭眼靠坐在树荫一角,斑驳的日影在他身上摇曳不定,清风撩起他的发梢,露出他苍白俊俏的脸蛋,仿佛是古典画像里的男主角,周身带着一种忧郁又天真烂漫的气质。

    原来美少年是真的存在的。

    有那么一瞬间,雪伦想要双手比框,“咔咔”拍下这一幕。

    姐妹俩压低脚步声,还是惊醒了合眼小憩的少年。

    “抱歉打扰到你了!”她们赶紧上去道歉。

    “一点也不。”少年人抬头凝望着她们,目光清澈,他站起身来行礼说道,“这里谁都能来。你们好,乔纳森家的小姐们。”

    卡伦很高兴问道:“你认识我们?高丹先生。”

    “当然,在舞会上姑妈第一个介绍的就是你,美丽动人的乔纳森小姐。”他声音温和平缓,一听就是真诚地夸赞,“这位也是乔纳森小姐?”

    雪伦点头道:“你好,高丹先生。”

    “很好,谢谢,乔纳森小姐;不过我不是高丹先生,我叫雅克.让。”少年人回答道。

    “我也不是乔纳森小姐,我叫雪伦。我的姐姐卡伦和我提起过你,在舞会上拒绝和女士们共舞。”

    “因为我觉得喜欢一朵鲜花,未必要把它捧在手心里,哪怕远远观望,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他看着卡伦姐妹称赞道。

    卡伦居然不好意思起来,她抚了抚衣裙,建议大家沿着湖边慢走。

    起初他们话不多,只是来回说上几句。随着一圈散步后才才渐渐认识,三人的话匣子便打开来。

    雅克介绍自己在髪国居住过一年,他迷恋于巴黎的文化,谈吐间总不自觉像个“油嘴”的髪国人,现如今他正在努力改变自己的言行。

    雪伦告诉雅克,之前他的话非常有意思,她似乎在哪看过:爱一个人未必要要陪伴一生,我喜欢一朵花,未必一定要摘它下来;我喜欢风,难道让风停下来,让我闻闻;我喜欢云,难道叫云飘下来抱紧我?

    卡伦不同意这句话,她觉得人如果这样随性而活,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雅克见两位乔纳森小姐仪态自然、谈吐有见识、进退有度,跟这样的美人同行。哪怕是看着她们与风景,也是极好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过去一年我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困在自己制造的监狱中。直到我的朋友送给我一套冥想法,我才获得了拯救,才愿意去参加姑妈组织的舞会。”雅克来到樱桃树下,舒服地双手交叉展示道,“如你所见,在树下,感受天地之间的静谧,试着放空自己,把自己变成一棵树,渐渐的你就能感受到风的流淌,听到它带来远处的话语,听到树叶在歌唱,听到花草在摇曳,当你获得了沟通自然的能力,与自然融为一体,便能剥离掉世俗世界的烦恼。”

    雪伦笑嘻嘻称赞:“那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每天我来这里倒一杯水,树先生是不是就不再需要食物果腹了?”

    雅克回答道:“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在这里修行的话。”

    原来她们已经回到了乔纳森家对面的马路边上,她们的视线越过停在路边的福特汽车,可以看见乔纳森太太正在隔着栅栏和一位中年男士交谈。

    “是詹姆斯先生!”雪伦对着姐姐笑道,“我希望他带来了好消息!”

    礼貌告别雅克后,雪伦被姐姐拉着连连小声提醒:“挺直腰,迈小步,你这样根本不淑女!”

    在一翻寒暄后,詹姆斯先生进屋里坐下来。他又客套了几句,便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人类宇宙军》的进度。

    卡伦朝妹妹使了个眼色,她暗示雪伦要谨慎一点儿。

    雪伦心中自然是有分寸的,她取出提前整理好的后续三章,递给詹姆斯先生。

    一口气读完手中的稿子,詹姆斯先生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少女,还是很难想象出,一个小镇姑娘怎么会写出如此有想象力的作品。他不禁对雪伦感叹道:“如果我有孩子在您这个年纪,写出这样有深度的小说,我一定要跑到第五大道上纵情欢呼。”

    雪伦正经道:“如果这样,您也可以考虑再养育几个,这样您也许就能早日退休了。”

    詹姆斯先生听后愣住了,随即叹气道:“其实我是个单身汉,离过婚的那种,而且我也没有子女,无法享受天伦之乐。”

    “哦~请原谅我的无礼。”

    詹姆斯先生苦涩笑道:“希望我失败的婚姻不会影响你对我职业能力和道德的判断。”

    尽管心里笑得欢,雪伦表面还是努力张大眼睛,让自己显得天真些:“当然不,我一直很感谢你对我的赏识。”

    “很好,我想我们接下来能谈得很愉快。”

    詹姆斯开始讲述他的想法:按照他心中的标准,雪伦的稿费可以涨到一线的千字十美元,当然这是要根据后续报纸的销量反馈来确定其涨幅。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能给她争取到的最高条件,是千字六美元的基础可浮动条款,或者千字八美元的买断条款。

    雪伦心中的小算盘立马噼啪作响:三十万字,千字六美元是1800美元稿费,千字八美元是2400美元,如果到千字十美元就是3000美元。幸福指数肉眼可见地降低一个台阶,损失一辆雪佛兰、或者两辆福特汽车。她一时间陷入了选择困难。

    卡伦和母亲在一旁低声交谈,她们神色激动,有些不敢置信听到的话,却也没有上来干涉雪伦的判断。

    过了好一会,雪伦才从购买哪辆汽车的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她眼神坚定,仔细地表示人一定要有梦想,她选择千字六美元条款。

    瑞妮呆呆张了张嘴巴,她还不理解为什么雪伦不选择千字八美元?卡伦倒是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詹姆斯先生迅速从公文包取出合同,他表示自己这边并不着急,她可以先去找律师询问这份合同的细节,以此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雪伦先大致看了眼,条款写得清晰明了,不存在诸如“可能、大概、略、不负责”等措辞,但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且未成年,合同需要监护人签字。雪伦和母亲商量后,决定去找小镇的理查德律师看看。

    一行人来到屋外,却看到高丹家的少年靠坐在那颗有年岁的樱桃树下。

    他可真够悠闲啊!

    听到众人朝路边走来,雅克迎面靠了上去,清风吹拂着他的发梢,拍打在灰白格子衣领上,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你好,高丹先生。”

    “您好,乔纳森太太,几位乔纳森小姐。”雅克弯腰一礼,旋即他望向詹姆斯先生,上前伸手道:“雅克.让.高丹,很高兴见到你。”

    詹姆斯客气地握手回道:“佩里.J.詹姆斯,《费城晚报》的主编,很高兴认识你。”

    雅克露出了惊叹的笑容:“虽然我知道乔纳森家的姑娘们都才艺出众,却也没想到能让一位报社主编亲临此地。恕我冒昧询问,此刻诸位是否要去庆祝一番。”

    乔纳森太太回答她们现在需要一位律师。

    “恰巧我对这些很熟悉。”雅克平缓说道,“我每年假期都会协助姑父处理事务所的文件。如果不介意我能看看吗?”

    见他说得如此笃定,雪伦把合同递给他。

    “啊,非常简洁。”快速翻完一遍后,雅克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伸手挠了挠额头,不急不慢地说,“条款完全没有问题,甚至看起来很是优渥!我记得有过这样一起纠纷,被告没有在意合按同他必须向原告提供至少五部作品,他私下改投其他报社后便判定违约,在法庭上他的辩词苍白无力,啊,为了金钱无视契约精神!在此我可以保证,哪怕以后《费城晚报》想要作何纠缠,乔纳森小姐都不会因为签下过这份合同陷入不利的局面。”

    他一脸认真,声音轻缓和煦,充满了可靠感,说完雪伦便信了八九分。看着眼没有任何疑问的母亲几人,雪伦心中感叹,这个世界真就是长得好看就能取信于人啊!

    “高丹先生如此年轻就精通法律,以后必定前途远大。”詹姆斯先生鼓掌赞叹道,“乔纳森小姐才华出众,报社与您合作能互相成就,而信任是合作的基础,也请您务必相信我此行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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