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琰是早上六点起床的,杂物间没有窗见不到光,她走到厕所。玻璃窗上布满水雾,窗外白茫一片,今早起雾了。

    简单的洗漱一番,她回到客厅,窗外混沌,屋内更是昏沉。她望着沙发上那一床叠成豆腐块的棉被,发了会儿愣。

    时间还早,蒋茉莉肯定没那么早醒,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打算去楼下买点早饭。

    下楼前,她习惯性地瞟了眼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李译:早饭在门口。

    她抿着唇,把手机放回口袋。

    开了门,早饭就在眼前,挺大一包远远超过两个人的量,粗粗看去能隐约看到包子鸡蛋和牛奶。在那一堆早饭的边上还有一大袋生鲜蔬菜,用两层淡黄色透明塑料袋裹着,有肉有菜,还有一条带着血迹的鱼。

    “......”

    温琰把东西全部拎进门,早饭放在餐桌上,其他搁置在冰箱。

    七点半,她把蒋茉莉叫醒。她从主卧出来时,蒋茉莉还在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伤人怎么骂。

    温琰没什么情绪,还催促了声。

    “动作快点,吃完饭送你去学校。”

    蒋茉莉无语,没见过那么脸皮厚的,于是也懒得骂了。

    过了会儿,她从厕所冲出来,慌慌张张地在客厅里搜了边。

    “我的假发呢?”

    温琰把牛奶热好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

    “扔了。”

    蒋茉莉窝火道。

    “谁让你扔的,你有什么权利扔啊。”

    “李译扔的。”

    “......”

    她暗暗地骂了句‘操’。

    桌上摊满早饭,有鸡蛋,面包,粽子,馄饨,生煎,小笼和牛奶。温琰想着这肯定不是在一家店里买的。

    蒋茉莉坐在桌前,用手捞了个小笼包一口塞进嘴里,一边拿镜子化妆一边吃早饭。

    温琰管不着她,只坐在她对面,静静等她吃完。

    蒋茉莉拿眉笔的手突然停顿下来,脑袋一歪从镜子背后探出来,问她。

    “你说我哥怎么到死都拿着你的照片,你是不是脚踏两条船两边相好啊。”

    她说的很简单也很坦荡。

    “没有。”

    ‘哼’

    她冷冷一笑。随即又吃了一个生煎,吃完,拿出一只暗紫色的口红往嘴上抹。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温琰不答,她也懒得等,自顾自的说。

    “就是讨厌你这种明明什么都想要,又表现的很浅淡。就是一个字,装。”

    看她没继续吃的意思,温琰开始收拾起桌子,她边收拾边说。

    “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讨厌,你喜欢李译而我跟李译好过。”

    “......”

    蒋茉莉被她的话噎住,想着,昨天的话不会是被她偷听去了吧。

    “那你还会跟李译复合吗?”

    温琰嘴角勾了勾,微不可察,像在挑衅。

    “你管不着。”

    “......”

    大雾天的温度相较前几天要暖和的多,两人站在小区门前打车温琰瞥了眼边上的蒋茉莉,一身昨天的行头,一张昨天的脸,只是少了那顶假发,这一身装束配上一个乖巧的马尾辫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她无故笑了一声。

    蒋茉莉显然是注意她的目光,立刻瞪了回去,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笑起来就是很柔和,很好看,让人忍不住心生保护欲。

    那个傻子李译就吃这一套!

    很快,一辆空车停在他们面前,温琰开了后车门,蒋茉莉倏地钻了进去。

    蒋茉莉坐那儿没有让位的意思,温琰给她关好门,又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师傅,去银城科技大学信息科技学院。”

    “好嘞。”

    蒋茉莉见她上车,双手扒在副驾驶靠背上,探出脑袋问。

    “你怎么也去。”

    “我看你进去就回来。”

    蒋茉莉又有点恼火。

    “你要监视我?”

    温琰依然笑了笑,不否认。

    “算是吧。”

    “......”

    温琰的假期只有三天,很快,一周悄然过去,又到了周末。她突然觉得,没有李译的日子过的很快。

    中午十二点,温琰如约出现在商场的一家川菜馆里。地点是男方定了,她不太能吃辣但也没反对。

    饭店简约不失格调,温琰觉得这里不像是卖川菜的,更像吃西餐的地方。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时不时抬头朝门口张望。半个小时后,男人姗姗来迟。

    男人西装革履,带着眼镜,头发抹了厚重的发胶跟李译这种寸头截然不同。整个人的气势还算彬彬有礼,相较斯文。

    两个人站在桌边,礼貌地打了招呼。

    “温小姐,抱歉来迟了。”

    温琰弯着唇。

    “我也刚到不久。”

    “不知道我姨跟你介绍了没,我叫徐悦,三十二岁,it工程师。”

    她回的简单。

    “温琰,摄影记者。”

    草草地自我介绍一番。两人落座,开始的几秒钟,有点冷场。

    服务员上来点菜,徐悦在菜单上随意点了几个菜然后看向温琰。

    “够了吧。”

    温琰抿着唇,微点头。

    点完菜,徐悦开门见山。

    “我的情况呢,大致你都了解,我前妻跟我没了感情我们才分开的。和平分手,她要了钱,我要了房。”

    后面那一句包含很多深意,大致在说,你看我是有房的。

    温琰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想了半天应了句。

    “挺好的。”

    徐悦反问她:“听说你也有房?”

    温琰尴尬地笑了笑。

    “挺小一套,六十平,在榕树佳苑。”

    男人眸子亮了亮。

    “那蛮不错的,好地方,那位置房价起码五万一平吧。”

    服务员端着冷菜上来,是一盘口水鸡,徐悦先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腿然后夹了一块鸡胸肉放在温琰碗里,招呼说。

    “先吃点。”

    这种明码标价的相亲模式,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功利和现实,她有点抵触。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她用筷子在碗里搅动一下,并没吃。

    因为那层红油,一看就很辣。

    徐悦再次开口,话题依然绕不开‘条件’二字。

    “我是IT工程师,加加班一个月少说也有两万多。温小姐是摄影记者的话应该也还行吧。”

    温琰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那跟你是比不了,最多也就八千。”

    他笑笑,犹豫了会儿。

    “那待遇应该还行吧,总是体制内的。”

    “也不怎么样。”

    “......”

    听到这,徐悦对她的兴趣就没刚来时那么浓烈了。他不紧不慢地说。

    “温小姐的情况呢,我从我姨那边了解过了。听说之前掉过一个孩子不知道真的假的。是生育方面有问题吗?”

    温琰心下一颤,手在桌下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

    男人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在戳别人的痛处。若无其事地继续道。

    “没关系的,反正我有一个孩子了。再说我也是离过婚的,我们这样搭配也算是合适。”

    “徐先生。”

    温琰打断他,冲他笑了笑。

    “我突然明白你妻子离婚的原因了,我很赞同她的做法,相当明智。”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她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冷淡和不屑。

    “我的意思是,我最近有点近视,但不至于眼瞎。”

    离开商场,温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公园里,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是那种用手一戳就能破的冰层,三五个孩子在用石子砸冰,嘻嘻闹闹很是开心。温琰的目光停滞在他们身上,蓦地想起如果那个孩子在的话,现在应该刚上小学。

    她又不可避免,几近疯狂地想起了一个人。

    银城的南边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街,白天看不出名堂就是一条普普通通人烟稀少的窄路,可一到晚上,这条路上灯火通明,满街的地方风味,特色美食。从街头到街尾,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露天大排档里,一桌子的人喝酒吹牛,相互调侃。李译坐在那儿,吸了口椰奶,屏幕停在温琰的备注上。

    昨晚她没有拒绝,思及此,他没由来的笑了笑。

    最终没忍住,还是想打扰一下她。于是发了信息过去。

    ——在干嘛。

    一旁的小刘用手肘撞了下李译。面色微醺地揶揄道。

    “我们译哥什么时候戒酒了。”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现在出来都不喝酒了,不会是真的打算‘从良’了吧。”

    李译懒得理他们,笑笑不说话。

    小刘又说:“不会是有嫂子了,嫂子不让吧。”

    一桌人跟着瞎起哄,毕竟那么多理由中只有这个理由的可信度最高,且最让人信服。

    有几个好事儿的早就八卦起来:“谁啊谁啊,有没有照片,给哥儿几个见见。”

    李译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夹了口菜,目光再次落到手机上。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你们见过。”

    这话一出,一个个瞪大眼开始瞎猜起来,从旧时校花到发廊小妹,叫得出的都问了。猜到最后,开始不耐烦起来。

    “到底谁啊,别卖关子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等待他公布答案。李译哼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

    “温琰。”

    他又补了句:“除了她,老子看上过谁?”

    不知怎的,一桌人瞬间陷入冷场,面面相觑不再起哄。

    人语减半,周围只有模模糊糊来自远处的吆喝和交谈。

    李译抬眼看他们:“怎么?不可以?”

    当年温琰不辞而别,李译发了疯找她的模样大家历历在目,那时所有人都背着他讨论过这个女人寡淡薄情,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李译还是栽在她手里。

    小刘闷了口啤酒,忍不住多嘴一句:“译哥,这种事情我们本来也不好多说。但是吧,她当初这样甩了你多少有点不厚道。我们都看在眼里,也都心疼你。所以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桌上有几人不言,有几个应和着点头。

    李译扯着嘴角,手轻搭在他背上:“我有数。”

    “你没数!”

    小刘喝的多了,也没什么顾及:“你要有数,那年大冬天的你他妈在她家门前等几天几夜?”

    “你呀,他妈就是个傻子。”

    一桌的人憋着气没出声生怕李译脾气上来把小刘给揍了,没想到他倒没什么动作,沉默半天,吃了几口菜。半响,放下筷子,略感无奈地笑说。

    “没办法呀,老子就是着了她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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