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木口中的明日香,居然是在同学会上他们提到的那个住院的少女,今年时雨祭饰演狐姬的那位后辈。

    同时她也是藤木的朋友,藤木兼职就是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据藤木说在住院后明日香的情绪变得非常敏感,尤其是越发依赖藤木。

    而学姐今年受邀参加时雨祭,明日香作为狐姬的饰演者她有提前去关注过,青川学姐说她觉得明日香还算能让人满意。

    得知她住院后,青川学姐时不时去医院看望过,和藤木认识就是因为在医院有遇见过几次。

    “所以,改天要一起去看看明日香吗?我觉得她见到你说不定对治好她的病有帮助。”

    “看到我有帮助?你在开玩笑吗,我又不是药。”

    “她是心理上的疾病。”学姐说,“…因为过于入戏,所以她把自己当成了狐姬,产生了身份上的认知障碍,见到真正的狐姬说不定她就能走出来了。”

    我觉得学姐的说法没什么道理,心理疾病这种事又不是说痊愈就能痊愈的,而且也不是带着心理二字就全都是想明白了就行,重点是在后面的疾病上,比如抑郁症就还有可能是大脑有的地方功能异常的原因*。

    但藤木是信了,她听到学姐的话后看向我那种祈求的目光让我打算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没办法,想了下反正去看看也没什么影响,我同意了等下一次学姐去看明日香时和她一起去。

    但还没等我见到她,我就又收到了她出事了的消息。

    >>>

    天气冷了下来,像我这种怕冷的人刚一变温从薄外套换成了毛衣外套,但好在我每天出了门就坐车,到了咖啡厅里就有空调,所以倒也没太有影响。

    这两天七海和那个我经常见到的猪野去北海道出差了,今天是出差的第三天。

    不过按照常态,今天或是明天该回来了。他外出工作的时候我一般不会去打扰他,他回来都会给我发消息,到中午还没收到消息一般就是今天不回来。

    学姐昨晚联系了我,说她今天下午她带我去看望还在医院的明日香。那个时间正好是藤木兼职的时间,我可以放心把咖啡厅交给藤木,看望完明日香就和学姐一起去银座吃寿司。

    藤木今天有部活,原本就说好会六点左右才会来到。

    而最近店里的书都被我看得差不多了,我还拿了七海买了但他一直没空看的几本书放在店里打发时间。不得不说我和七海看书的类型截然不同,有些严肃文学对于我来说过于乏味了,但我是只要无聊内容多枯燥我都能坚持看完的类型,所以我从中随便挑了本相对来说不算无趣的,慢慢地坐在橱窗旁的沙发里看着用来消磨时间。

    中午过了繁忙期就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上班族进来买杯美式就又匆匆地离开,我一边看书一边喝着自己做的榛果拿铁,时间就像是坐在了新干线上很快就到了下午。

    我在最后看到的位置放上书签,收起了书,起身把大门的牌换回了营业状态。

    “…嗯?”推门进来的青川学姐手还搭在门的扶手上,她保持了进门的动作,看到我她的面色浮现了讶异。

    “你今天看上去…”她慢慢地收回手,向我坐的沙发走来,“很好看。”

    “因为难得画了全妆。”我说。

    听学姐和藤木说过明日香也喜欢当年的我,我觉得和明日香的第一次见面要认真对待一些比较好,所以今天我不止画了完整的妆容,还特意挑了和当年狐姬戏服颜色相似的红裙。

    不过我穿上后又觉得冷,又在外面额外搭配了一个前段时间和花依子一起逛街买到的毛绒绒的红褐色过膝外套。

    学姐来回打量了我一番,忽然一脸认真地说道:“你真的不打算去当个演员吗?你这样的外表不去真的很可惜,我最近负责一部电影的剧本,没有大力量,但加塞个试镜名额的权力还是有的。”

    “不去,我讨厌麻烦。”我一口回绝,把在店里穿的平底鞋换回细中跟的穆勒鞋——是我最近新买的一双,黑色哑光皮质,这两天的心头好。

    我才刚才煮上的咖啡端了过来,奶泡和方糖摆在瓷碟里随学姐自己加。

    “等藤木来,把钥匙给她我们就能走了。”

    “等吃完晚饭我带你去银座那个酒吧玩一圈,那里适合结束忙碌后放松精神,而且那家的调酒师调的酒都不错。”学姐慢慢加了两块方糖。

    “…我不喜欢酒味太重的调酒。”

    “你可以试试黑醋栗莫吉托。”学姐端起咖啡杯,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顿了下,从咖啡杯里抬起眼,“不过你的丈夫没问题吧,你之前不是说过他不喜欢你喝酒吗?”

    “不是不喜欢,是有其他原因,但再说吧……”我的视线越过学姐,看向了从门口急匆匆跑进来的藤木,她似乎很着急,跑得脸颊通红,满脸还有恐惧的惶恐,像是遇到了很令她震惊又惊慌的事。

    我挑了下眉,起身给剧烈活动后呼吸困难的藤木端了杯温水,一边把手搭在她的背上拍动着,让她深呼吸顺气。

    学姐把纸巾推到她面前:“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藤木缓了缓气,喝了口温水后才气喘吁吁地说:“明日香、明日香她,医院里负责照顾明日香的神崎护士说,明日香…”

    “明日香怎么了?”

    “她不见了!”藤木的声音几乎要哭了出来,“神崎护士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明日香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她要回到该去的地方,监控里显示她在一个小时前离开了医院。”

    我和学姐对视一眼。

    学姐去联系医院那边询问具体情况,我则在这边和藤木确认明日香最有可能去哪里,纸条上这句「回到该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明日香离开了医院后的目的地。

    “该去的地方…她家吗?”

    “…明日香的父母离异了,明日香谁也不想跟着,所以现在是自己住,她很讨厌回家。”

    “那她和父母的关系怎么样呢?有没有可能是去找…”

    藤木摇了摇头,“他们原本离婚前就只是给明日香钱,很少回家,而且除了明日香住院那天,叔叔阿姨都没有再来过一次。”

    “学校…”被否定了两个猜测,我犹豫地提出了第三个猜测,但刚说出来学姐那边就挂断完电话,用很笃定的语气说道:“她回比良奈了,医院那边说她是换了制服离开的。”

    发生了这种事,藤木今天的兼职也一定没有心思了,而我也不可能看只有她们两个人自己在那么大的比良奈里乱找。

    我关了咖啡厅的门,给穿着学生制服跑出门的明日香带了件外套,学姐开车,我们直线去了比良奈。

    藤木的部活结束后就将近六点,从她接到医院电话到去咖啡厅,再到我们赶到比良奈,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夕阳还没落下,映照起天空泛起一片又一块的猩红,细长弯扭的月亮遥遥相对挂在了天上,似是冷漠又嘲弄地俯视着大地上的万千生物。

    我下车站在比良奈的门口,抬头瞥了眼天际升起的弯月,却发现它似乎无端地氤氲起诡谲的暗红色。

    我不擅长术数,更在钦天一门里毫无建树,还能记得些知识不过是九尾狐一族印在血脉里的记忆,血脉稀薄的我仅是继承了寥寥。

    而在其中我清楚地记着红月为祸。

    虽然幸亏今夜只是下弦月而不是满月,仅是有些祸事发生罢,但我却还是觉得有股莫名的不安感,担忧未来会出现红色的满月。

    若是满月也成了红色,我们便不再说是红月了,而是称其血月。

    血月来临,正气衰弱而大运转潜,怨声戾强,动荡四起,一旦气尽便如堕狱。

    …到那时,人间悲鸣之声可直至九重天。

    拉好从肩侧稍微滑落的外套,我皱了下眉,跟着青川学姐先去了门卫处,打算先询问下对方今晚有没有学生进入学校,明日香也不一定是跑来了学校。

    结果我们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趴在桌上陷入了昏迷的几个门卫,同时学校的大门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藤木被吓到了,呆在原地不敢动弹,而学姐按住了我走上前试了试几人的心跳,回头冲我和藤木点了点头。

    “…还活着。”

    “三个人都睡着了吗?”我疑问道,“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吧。 ”

    “不清楚,不太像是睡着…高温、脸发红,还有瞳孔有些涣散。”学姐蹲下身检查了下几个门卫的嘴巴和眼睛,她直起身掏出手机,“还是先叫救护车比较好,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中了什么毒…”

    “…没信号。”她皱起眉。

    我拿出了手机,信号览的无通讯在这种情况下让人心情有些不好,我翻过手机给学姐看了眼我的手机,“我也没有信号…”

    “…无、无通讯情况下不是可以打112,我…我们快打112转110番报警吧!明日香她…明日香她会不会也被坏人绑架了,所以才…”

    “打不了。”学姐神情有些冷淡,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回视一脸慌乱左右看着我和学姐的藤木,“基站连接信号的问题,如果110番打不出去,112也打不出去。”

    藤木几乎要哭了,我伸出手环住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与此同时我和学姐轻声商量起现在的办法。

    我们对视一眼,斩钉截铁而简洁地默契说出了同样的话,“先离开。”

    没有信号,还有人昏迷,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离开这段区域,去一个信号恢复的地方报警和叫救护车,贸然以身犯险可能我们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但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早就预料到了我们要做的选择…或者是,更为恐怖的可能,有什么存在在我们一进到学校的范围里就没想过再让我们离开。

    一离开保安室,藤木一瞬间惊恐地几乎要摔倒在地,我撑住了她,看见面前的情景收敛起了所有的表情。

    ——除了头顶的红月,所有光都暗下,在冷寂中学校的大门连同我们刚离开的保安室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灯慢慢悠悠地一个接一个亮起,通往礼堂的路明亮恍如白昼,而月亮不知不觉间落在礼堂房顶上的尖端处,夕阳余晖被黑暗吞噬殆尽,我扶着藤木,望着红月大脑里忽然蹦出了一个词。

    逢魔时。

    民间说法是妖魔在昼夜交替时因阴阳交界混沌而大行其道,阴阳道称黎明与黄昏之时鬼神最易出没,傍晚和凌晨后鸡鸣前便是逢魔时刻。

    和我的世界说法有些不同,在我的世界,正午阳气看似最旺实则也容易撞上幽冥,其他都相差无几。

    但这个世界是没有妖魔的,仙神妖都没有留下过痕迹,只有人类固存,取代那些的是由人类而生的诅咒。

    …是咒灵吗?

    我有所猜测,但现在我是人类的身份,普通人不该看到的东西我都看不到,普通人不该听到的东西我都听不到。

    勾了勾中指,我不着痕迹地瞥了学姐和此刻紧紧抱住我手臂的藤木,又放松下了手指。

    今天不是月圆。

    青川学姐抱起胳膊,神情似乎是有些慌乱但又尽力地镇静着,她遥遥地望向路灯指引的尽头。

    “看来我们是不去礼堂不行了,路都给我们照亮了啊。”她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手指绷紧。

    “那就去,都邀请到这个地步了,也不能浪费对方的好意。”

    我说。

    说实话,我没什么好怕的,虽然我并不擅长武斗,但想要随便就杀了我不是那么容易,真遇到危险带着几个真的普通人紧急撤离也还是做得到的。

    而现在已经几近恐惧到极致的藤木…

    她再恐惧下去会失去行动能力吧。

    我半弯下上半身,压低了声音,和藤木对视:“不要太担心,把现在的一切当作一场梦吧,醒来之后你就会发现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从她惊恐睁大的瞳孔里,我看见了我猩红色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

    “…现在…是梦吗?”畏色逐渐褪去,藤木用一种迷蒙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笑,“你会认为这是梦。”

    “我和明日香都会安全的吗?”

    “梦醒之后,危险便如泡沫消散,你们当然是安全的。”

    “是的、是的、谢谢学姐,我,我想起来了。”

    藤木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没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只是梦而已,谢谢釉…”

    她停了下,忽然改口道:“…谢谢狐姬学姐。”

    ……她潜意识也认为我是狐姬吗?

    算了,这种时候计较这种称呼也没什么。

    我松开了手指,直起身,和一旁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青川学姐说道:“走吧,特意引我们来了,是人是妖总要去看一看。”

    路上的路灯在我们走过后便自动熄灭,我向后望了一眼,身后的路隐没在黑暗里,无限的阴影晦暗在其中,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滋生,只有礼堂的方向仿若暗夜里的火苗。

    而我们,就是被人牵引着扑向危险之火的飞蛾们,迫于趋光性逐渐靠近,也逐渐将被吞噬。

    但是,真是不巧。

    我微微眯起眼,抬起头看向了站在舞台上的少女。

    少女穿着鲜红如血的繁复和服,高站在舞台之上向下俯望,而她的黑发中竖立起了白狐的耳朵。在我看她时,少女锁视向我,露出了和我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

    “——明日香。”

    藤木惊讶地高喊着。

    “…是、是狐姬的衣服?”

    学姐似乎在恍惚。

    我定定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却加深了脸上的笑。

    但是,真是不巧啊——

    我可不是什么飞蛾,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而是……

    “涂山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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