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佛门的书信。

    内阁次辅大臣刘健,第一个念头,就是佛门在向陛下,向朝廷展露善意。

    十四次道、佛辩论大会,佛门,是怎么获得七胜四败三平的豪华战绩,那空门高僧,比谁都清楚。

    先假之以利,等成为国教后,连本带利捞回来。

    国朝建立一百五十载,自始至终未立国教,在中原这片热土上,存在着大量无主信仰,存在着无数待争取的佛祖信徒。

    放眼望去,简直是银子的海洋。

    况且。

    道统之战。

    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道、佛这两千多年来,都想彻底碾死对方,这次,总算看到机会了。

    佛门,开始发力了。

    近九千顷的田地。

    以国朝的现价,高达一千八百万两纹银,说奉送陛下,就奉送陛下。

    大手笔!

    大诚意!

    自陛下登基后,国朝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逐渐有了改善。

    虽说改善幅度暂时不大,但万民都是闻风知雨的细心人,源自皇权的一点点善意,从古至今苦惯了的百姓们就能敏锐察觉,予以感恩戴德。

    佛门为了争取这部分百姓的好感,不惜将陛下塑造为佛祖人间身,在世如来。

    这手段,这城府,着实不凡。

    第二个想法,是佛门玩这种借花献佛的手段,就不怕勋戚报复吗?

    这九千顷田地,是勋戚这百多年巧取豪夺的结果,被佛门献给陛下,献给朝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刘次辅不清楚国教之争的内情,但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是决不允许国朝内,有“蛀虫”在光天化日之下蹦哒。

    国教之争的背后,肯定蕴含着种种隐情。

    佛门,成不了国教。

    退一万步讲。

    纵使佛门真成了国教,勋戚的报复,也够佛门吃一壶的。

    刘次辅不解。

    但是,国朝内,却不缺少明白人。

    东厂督主黄锦,西厂督主孙洪,骑着马儿而来。

    “见过次辅大人!”

    黄督主,孙督主翻身下马,拱手见礼道。

    刘次辅点头欠身,以做还礼,往两人身后瞅了瞅,笑问道:“怎么不见牟指挥使?”

    以往。

    两厂一卫同进同退的,到哪都形影不离的,今儿个,却是不见了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回次辅大人,牟指挥使,被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兼北征大元帅王守仁叫去天巡军驻地了。”

    黄督主笑答道。

    王守仁大元帅以要事相商为由,将牟指挥使叫去天巡军驻地,两天了,依然没见人出来。

    而东厂、西厂,也不是依附锦衣卫存在,自然该干啥干啥。

    这不。

    联袂而来,为刘次辅释疑。

    “这里面,有次辅大人想知道的事。”

    黄督主从袖中取出东厂线报,交给刘次辅,颇为礼貌道。

    线报打开。

    是佛门,勋戚之间的新动作。

    如预料那般,佛门献地,就是为了国教之名。

    佛门,自然不敢贪墨勋戚田地,来讨好陛下和朝廷。

    是花真金白银,从勋戚手中以市价购得的。

    当然。

    不是一千八百万两纹银。

    而是五百四十万两纹银。

    之前。

    勋戚与佛门约定,待清丈田亩过后,献于佛祖的田地,会三七分账。

    勋戚三,佛门七。

    可惜。

    计划没有变化快。

    佛门为了得到陛下、朝廷最大的支持,那么,唯有在国朝内最大的事上表达支持。

    目前。

    国朝有两件事最大。

    一,北征。

    是杀伐大事。

    佛门的杀戒,迫使佛门无法在这上面进行支持。

    二,毫无疑问,是清丈田亩国策。

    佛门、勋戚之间试图阻碍清丈田亩的勾当,显然是不能再干了。

    而且,还要对国策进行推动。

    为此,京畿之地的五十六座大寺,差点把寺内佛祖的金身给拆了,才给勋戚凑齐赎地银,拿到了那九千顷田地的真正掌控权。

    佛门还承诺,等佛教成为国朝国教,就在国朝内传扬勋戚的善名,为三位国公府初代国公在寺内立金身。

    按理说。

    勋戚不怎么缺银子,不会愿意干这种以地换银的买卖。

    可这却挡不住,勋戚在京畿之地的领头羊,宛平县三位国公,定国公徐光祚、成国公朱辅和保国公朱晖率先从心了。

    听说。

    差点被天子剑砍头的定国公,这几日几夜,就没合过眼,属实是吓破胆了。

    成国公、保国公,也是亲眼见证刘次辅大发神威的,也害怕哪天天子剑砍到自己头上。

    田地没了,等清丈田亩完,还能再从贱民手中巧取豪夺,但命没了,就啥都没了。

    万一,惹怒了陛下,国公府的传承,说不定就断在这一代。

    佛门买地。

    正好给了国公府台阶下。

    三位国公合计之后,不想在土地上,再与刘次辅有所纠葛,直接成了勋戚中的“带投大哥”。

    总之,佛门、勋戚展开了新盟约,势必要将佛教推上国教之位。

    陛下不置可否。

    但那价值一千八百万两纹银的田地,欣然笑纳。

    搁在以前,差不多是国朝一年赋税收入。

    国教之争。

    本就是榨取道、佛的价值,岂有不收之礼。

    圣意降下,尽快完成佛门献地的清丈,让佛门想后悔都没机会。

    “陛下欲立国教,举办道、佛大辩,其中,可有什么故事?”

    刘次辅命属官去清丈那九千顷田地,后对两位督主询问道。

    他不相信,在这场道、佛生死相搏下,没有别的算计。

    “宛平县,就在京城边上,次辅大人要是真想知道,不妨面圣相问。”

    黄督主,孙督主,对视一眼,摇摇头道。

    灭法之事。

    虽是由刘次辅那道奏疏而起,但不是必要的知情人。

    没办法通过他们的口,转入刘次辅的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问就是了。”

    刘次辅心中有了些许的底,摆摆手道。

    陛下龙心似海,不可窥视。

    “次辅大人,左都御史刘杰刘大人,明日就该入京了,您不去见一见吗?”

    黄督主提醒道。

    刘次辅的三子,陛下钦点的国朝都察院左都御史,即将入京任职。

    自此。

    皇族之外,国朝最显赫的家族,一阁老两九卿的刘家,要齐聚京畿之地了。

    “杰儿啊。”

    刘次辅叹了口气,继续道:“国策要紧,无法脱身。

    烦劳黄督主代为转告我儿,多多照顾我的成学孙儿。”

    “愿意效劳!”() ()

    ……

    天巡军,驻地。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盯着墙上的塞外舆图,入了迷,许久不见动弹。

    要不是胸膛有起伏,呼吸平稳有序,前来送饭的偏将,差点以为人死了呢。

    这张详细到极致的塞外舆图。

    是王守仁从陛下处那获得,而陛下,则是从锦衣卫处获得。

    牟指挥使对舆图上的每个标注,都清清楚楚。

    即便蒙上眼睛,也能精准无误用手找到鞑靼各部落的位置。

    而他之所以会在这军方地盘上不走,原因,也是因这张舆图而起。

    “牟指挥使,想好了吗?”

    王守仁推门而进,见牟指挥使未动送来的酒食,顿时笑道:“没想好的话,就边吃边想吧,烧羊肉、烧刀子酒,美菜、美酒在前,莫辜负了。”

    言罢。

    亲自摆好了碗筷。

    伸手不打笑脸人。

    牟指挥使即便明知是场“鸿门宴”,也不得不落座。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几口酒菜下肚,牟指挥使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锦衣卫在塞外的细作,本就是为国朝征伐异族预备,怎么到大战跟前,牟指挥使不舍了呢?”

    王守仁为牟指挥使斟满酒,佯装不解道。

    牟指挥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喃喃道:“细作,锦衣卫埋之不易,用之,自是要珍惜。

    哪有大元帅您这样的,一张口,就要全草原的细作全活跃起来,一刻不歇往回传达异族举动?

    这不就是要这些细作的命吗?”

    “没错,我就是在买这些细作的命!”

    王守仁不加掩饰道。

    对于锦衣卫的难处,军方很是理解,但为了北征顺利,为了将士少伤亡,只能选择牺牲为国朝隐姓埋名、藏身敌后的英雄们了。

    孙子曰: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民之将也,非主之佐野,非胜之主也。

    细作的线报,在战争中,是最为重要的部分。

    也是投入与产出比最大的存在。

    “大元帅麾下将士的命是命,我麾下细作的命就不是命了是吧?”

    牟指挥使色变道。

    买命?

    这是把他,把锦衣卫看成唯利是图的小人了吗?

    “绝无此意,相反,我很是敬重这些为国朝负重前行的人,但是,此次北征,国朝输不起,我必须把此战胜算提至极致,请您谅解!”

    王守仁郑重其事道。

    为了北征。

    军方前前后后,花费近九千万两纹银。

    天巡军不过三十万将士,细算下来,每位将士的身价高达三百两纹银。

    堪比一名重骑兵的价钱。

    死不起!

    一个人都死不起!

    这是国朝未来雄霸世界的底气。

    大战近在眼前。

    或许明日,或许后日,大军就会挥师北上,作为北征大元帅,要尽可能毕功于一役。

    彻底消除这数千年来的北方之患。

    在这节骨眼上,一丁点的胜算提升,都是至关重要的。

    “我了解大元帅您的决心,也了解军方建功立业的渴求,锦衣卫也愿意配合天巡军,打出旷古绝今的一战,只是,万一呢?”

    牟指挥使脸色稍芥道。

    万一,天巡军输了呢?

    漠上风大,黄沙眯了眼睛,要是迷了路,要是误入鞑靼陷阱中,天巡军一败涂地了呢?

    “我以九族之命为保,此战,必胜!”

    王守仁破釜沉舟道。

    换作是旁人,在天巡军内,说出这未战先言败的话,必然是杀无赦。

    而军方迫切需要锦衣卫的完全配合,只得耐心解释。

    同时。

    立下军令状。

    锦衣卫代表着陛下,等同于向陛下立下军令状。

    九族之命!

    与这九千万两纹银打造的无敌军团做对赌。

    没有失败可言。

    “大元帅您是了解我,这不是银子的事。”

    牟指挥使信心大增,依旧为难道。

    那些埋于鞑靼的细作,锦衣卫曾保证其荣归故里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如果裹尸而回,则是违背当年的许诺。

    “五百万两纹银!”

    王守仁展颜道。

    不是银子的事?

    说出这话,那就是银子的事。

    五百万两纹银。

    买鞑靼各部中,锦衣卫细作的命。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当锦衣卫指挥使?”

    “六百万两纹银!”

    “这让我怎么对细作家眷交代?”

    “七百万两纹银。”

    “细作传信,也要锦衣卫的人手配合,那塞外,大元帅您是知道的,很容易死人的。”

    “一千万两纹银!”

    王守仁猛然提价,眼睛忽明忽暗,夹杂着警告。

    陛下给予的一万三千万两纹银,花掉九千万两纹银,剩余四千万两纹银,是丰裕不假,但也不是任锦衣卫敲竹杠的。

    “北征之战,锦衣卫愿以大元帅帅令从事!”

    牟指挥使适可而止,起身下拜道。

    内心激动到无以复加。

    锦衣卫在鞑靼的细作,区区几千人而已。

    一千万两纹银,均分到每個细作的头上,都有个几千两纹银。

    天底下,没有比这开价更高的买命钱了。

    况且。

    锦衣卫中有独特的细作抚恤法子。

    准许牺牲细作的后代荫入锦衣卫,以抵消部分抚恤金。

    在抄家寿宁侯府时,陛下就赏下一千万两纹银,让两厂一卫分。

    锦衣卫分得三百三十万,就迎来了一次大发展。

    等这千万两纹银入了锦衣卫,锦衣卫将得到空前发展,一骑绝尘,把东厂、西厂甩在身后。

    自永乐十八年,太宗皇帝建立东厂,八十多年后,锦衣卫,终于时来运转了。

    两厂一卫的地位,要倒过来了!

    “银子的事,我会令人送至锦衣卫,现在,能为我讲讲关于鞑靼吉嚢部的一切了吗?”

    王守仁扶起牟指挥使,一同来到塞外舆图前,指着河套之地,沉重道。

    河套之地。

    为鞑靼吉嚢部占据。

    在黄河中游“几”字弯及附近,包括依托狼山、大青山、贺兰山形成的后套、前套、西套三个平原,以及关中以北的鄂尔多斯高原。

    是不可多得的天然养马地。

    国朝得之,则关中、河北稳如泰山,失之则整个北方震动。

    历朝历代,都曾在此地与异族大战,国朝,也收复过河套。

    最近一次,是成化九年的“成化复套”。

    而在弘治十三年,鞑靼卷土重来后,国朝又一次失去了河套之地。

    属于陛下的“正德复套”,要随着北征,正式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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