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寒踩着梯子爬高,角度局限他不好掌控方位,遂唤了老三,“可否劳烦让沈东家来帮个忙?”

    老三闻言主动去帮忙,却被老四窜出来拽走。

    “老四,你做什么东西?”

    “三哥,人林东家没叫你,你去掺和个什么劲儿啊?”

    “叫谁不都一样?谁得空了就做呗,管他叫的谁。”

    “三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和沈东家哪能一样?”老四头疼,正巧沈余欢从大堂过来,老四索性递了话过去,“沈东家,林二东家好像有事找你。”

    沈余欢淡淡点头示意,从他们身旁经过,走到扶梯旁自然扶住,也不用林梦寒多言,便开始指挥,“往左移一些。”

    “这样?”

    “差不多,右边有些歪了,稍微扶正点。”

    “这样?”林梦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偏生手往右抖了抖。

    “不是,右边歪了,往左一些。”沈余欢态度还将将平和。

    “这样?”他朝左调整角度,沈余欢点头“嗯”之后,他手又抖了抖。

    “林梦寒,你手痉挛吗?”沈余欢不悦,轻拍了下扶梯想以示警告,可林梦寒有武功在身,根本不动如山,脸上还神采奕奕,却也不再逗她,柔声安抚道,“方才一时没扶稳,这样呢?”他移回了刚才的位置,问道。

    沈余欢轻应一声,给他递上钉子和锤子。

    “你退后些,仔细木屑飙着。”

    “无妨,倒是你,手部痉挛,一会儿下来我给你拿两幅药回去煎着喝。”

    林梦寒再次被呛,笑出声来,眼里流光溢彩。她不退后,他动作就刻意放轻许多。

    “怎样?三哥,你觉得自己能和沈东家比吗?”老四反问老三。

    老三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不能。”

    老三纳闷了,狠狠挠头,他俩不是普通朋友吗?怎么看着……不太像啊……

    医馆牌匾正式挂上,沈余欢抬头端详许久,心里有些唏嘘,侧身看林梦寒,温声细语,“林二东家,希望君康堂也能如你的字那般,霸气凌厉,风骨绰约。”

    林梦寒侧头看她,四目相对,他心中一时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言说,最后只郑重两字,“会的。”

    “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林二东家。”沈余欢朝他伸手。

    合作?林梦寒无奈一笑,回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手纤细微凉,让他忍不住紧了紧,都说十指连心,他只不过与她指尖相触,心上便如过电流般酥麻骤起。

    反观沈余欢,倒是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走完了一个礼貌性的过场,毫不留恋……

    他几不可闻地叹气,右手背向身后,缓缓握拳……

    落日的余晖彻底消失在不远的天边,不多会儿,天彻底黑了。

    宋五两将仙草用几层草纸包好,裹在粗布里,贴身藏着,趁着月黑风高赶往大人府上。

    到了书房,他目送仆人关门离开,这才将东西拿出来,摊开递给大人,“大人您看,这就是本月十五要用的仙草,我都给您包好送过来了。”

    大人接过,细细瞧着,很是满意,“一会儿去管家那儿拿赏钱。”说完,他将仙草收进袖笼,复又道,“仙草如今还是种在那地方?”

    “是的,大人。”

    “除了你,还有谁知晓此事?”

    “大人您放心,我做事最小心,仙草培育一直都是小的亲力亲为,再没人知道了。”

    大人意味深长地“哦”一声,嘴角的弧度放大,朝门外打一响指,便有人端茶进来。

    大人看着宋五两,努嘴示意他喝茶,“你来回也累了,喝口茶吧。”说完,从托盘中拿起一杯,自顾自喝起来。

    宋五两待他喝下,才接过另一杯,吸啜一口,赞道,“大人品味极佳,这茶真是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大人并未多言,只道,“你说的那家医馆,在何处?”

    “下了赤水河上的石拱桥,往里数第五个铺子就是。”

    “好,明日巳时,你在医馆门前等候,一柱香内,我便会到。”

    “多谢大人!”

    宋五两离开后,大人看着他方才喝过的茶盏,里面已经空了大半,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

    为了方便,沈余欢在装修时,特意在二楼留了雅间。

    昨日忙完,她催着林梦寒回去歇息,可他偏生仗着自己二东家的身份抢了二楼另一间房。

    她对此表示无奈,可也确实因为他二东家的身份不好过多干涉,只能依言让出一间给他。

    今早她起得晚了些,下来时老三已经煎好药给老伯送去喝了。

    “早。”她在楼梯处同下面的林梦寒打招呼。

    后者闻言抬头,仰视着她,回了句“早”。

    沈余欢点头,下了楼梯,打着哈欠,阳光打在脸上,照得她半张脸莹润透明,那模样看起来娇憨可爱。

    林梦寒心猛跳了下,但很快他便稳住心神,柔声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余欢坐下,接过林梦寒递过来的茶水,轻啜了口,淡笑回道,“林二东家,已快巳时了,再睡下去我这医馆可还有法儿开?”

    “怕什么?我这个二东家难道是让你白叫的?”

    沈余欢抬眼看他,却被他眼底的柔光绊住,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不自然起身,绕过他,往后堂去。

    林梦寒跟上她,说起正事,“我方才去看过老伯,他精神不错,昨夜里我也仔细听了,出恭次数并不怎么多。”

    沈余欢脚步停下,转身看他,挑眉,“你一夜没睡?”

    “素来浅眠,无妨。”

    “一会儿敷好药,我给你拿两剂安神药吧,总这样浅眠叫我如何放心把病人交给你照顾。”

    “……”

    沈余欢没听他回话,便又瞧他一眼,见他低头沉默不语,以为是睡眠不足精神不好,便关切道,“你若是精神不好,可以再去睡会儿,这里我一人足够应付。”

    后者摇头,扬了扬下巴,“老伯醒了。”

    沈余欢注意力一下被迁走,再不纠结林梦寒的情况,径直进屋察看老伯的状况,“老伯,昨日听你说腿脚总发麻,这症状具体是从何时开始的?”

    老伯思考了一会儿,“这个……好像已经有两三个月了。”

    沈余欢颔首,又给老伯搭了一次脉,脉象平和,比昨日好上许多,应该是那两帖药起了作用。

    “老伯,您站起来走走。”

    老伯依言起身,他走路时并没有太大异常,不过是左腿动作明显慢于右腿,而且仔细看,左腿有时会轻微抽搐。

    “老伯,你现在还觉着腿脚发麻吗?”

    老伯动动双腿,仔细感受了下,回,“只左腿有一些。”

    “好,我知道了。”沈余欢淡笑回应老伯,起身时对身后的林梦寒道,“林梦寒,你过来一下。”

    二人走远了些,沈余欢示意林梦寒附耳过来,后者犹豫,贴过去时还刻意离了好些距离。

    沈余欢眉头紧蹙,十为不满,遂伸手将他扯过来,过程中使了些力道,最后没收住,被林梦寒一个惯性撞到鼻子,她痛呼一声,不耐瞥他一眼。

    林梦寒见她又疼又恼的模样,心里着急又着实好笑,手才伸出想给她揉揉,却被一把拍开,他见她真是怒极了,便不敢再造次,只好低头轻声询问,“撞疼了?我并非有意……”

    他声音带颤,沈余欢也听出来了,她一时觉得恍惚,明明被撞的是她,怎的他急得一副要哭的样子,难道也被撞疼了?

    瞧他那样,她气也消了大半,伸手碰碰他方才磕到的地方,确认并无大碍后,才板着脸同他耳语两句,随后也不等他回复,推门便出去了。

    林梦寒怵在原地,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好似掀起惊涛骇浪,手臂抬起又放下,想去摸她碰过的地方,又生怕那点微弱的触感被自己摸没了。

    老伯见他冷脸站着许久未动,心里一紧,“林大夫……林大夫?”叫了几声也不见他动弹,老伯着急地用手拍他,“林大夫?”

    林梦寒回神,“老伯,沈大夫让我确认一下那个东西的位置。”

    ……

    半柱香后

    林梦寒出来,沈余欢迎上去,“如何?”

    “和你估计的不错,确实在腰下靠近尾骨的地方。”林梦寒一见她便想起方才的场景,耳朵倏地红透了,脸上也热热的,他尽量克制自己,却免不得哑了嗓子,“这么说,是那个肉球挤压使得老伯腿脚发麻?”

    “没错,而且那个东西还有变大的趋势,若是不彻底治疗,只怕老伯有截肢的风险。”

    “你可有办法?”

    沈余欢看向林梦寒的眼神晦涩不明,片刻后,才道,“若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全部切掉。”

    “开刀?”

    “只有这个办法。”

    “几成把握?”

    “五五开。”

    “沈余欢,沈东家!”林梦寒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声音也比平日沉许多,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手下的力道,只虚扶她肩,最后出口的话近乎哀求,“你要知道这绝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失手,老伯就没命了,君康堂也不可能再开下去,你自己也会身败名裂!”

    沈余欢打开他的手,正肃道,“林梦寒,我郑重告诉你,我没有在闹,也不是在开玩笑;若你不愿,或是怕了想退出,我也绝对不拦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君康堂,那七百贯我会如数奉还,日后也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你任何。”

    林梦寒沉默和她对视,两个人之间展开一场激烈却无硝烟的战火。最终,他在她坚毅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沈余欢,你执意如此吗?”

    沈余欢目光黯了黯,却也只是一瞬。无妨,她本就孑然一身,也不需要退路,说起来,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她理解他,只是后面的路又得她一人独行了,“是!”

    “那好,我陪着你。”

    刀山火海也好,龙潭虎穴也罢,只要你去,我就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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