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9 心思
车内空间过分静谧。
彼此僵持着的对视像一场较量，江昭昭先败下阵来，认输般撤走目光，任凭剧烈心跳声塞满耳际。
该怎么回答？
她的手指蜷起，指甲轻掐掌心，用痛感逼迫自己保持冷静理智，硬着头皮圆场：“我给荆云霜和杨佳怡都设置了特别关心，因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用普通音效显示不出特殊……”
绞尽脑汁编出这个说法，她打足十二分胆量，偷看萧星野的反应。
他的目光半含浅笑，像在欣赏她拙劣的表演，一声没吭，静等下文的神情溢于言表。
“其实……”
江昭昭抿唇，竭力以假乱真，“我一直拿你当好姐妹，虽然你是男的，但不影响我们关系好。”
“……”
萧星野的眼神变化很快，笑意立时隐消，像上一秒还潺潺的三月桃花流水，这一秒就化成雪原的坚冰。
他的鼻腔发出一声淡哼，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江昭昭再次强调：“真的，你不要多想，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轻软的话语，带给萧星野的痛感，远超那些肉眼可见的外在伤口。
今晚让他受伤最重的不是皮肉之苦，是她这句话。
一个一个字眼，化为利刃，刺破他内心饱含的希望和热情，徒留绵密浓稠的破溃不断放大。
昔日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像过期的糖，泡在回忆里发苦。
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要是不喜欢，为什么对他脸红？
为什么不制止暗含暧昧的玩笑？
为什么愿意让他靠近？
太多个问号得不到解释，苦思冥想最后结论，原因在于她和男生接触的太少了。
而且性格内敛，不擅长拒绝人，就算感到不适，也不会明说。
很好。
合理了。
萧星野不理解，他到底哪里不好？
学习不好？可大大小小的考试，他没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滑下去过，竞赛向来只拿冠军。
长相不好？公认校草的身份，联合常年霸占表白墙的双重认可，事实毋庸置疑。
性格不好？他尊重女生，不说脏话，脾气不差啊。
既然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那她为什么不喜欢！
我拿你当心肝宝贝，你拿我当男闺蜜！！
靠！！！
“挺好，我也是。”
萧星野的语调发凉，听不出情绪起伏，“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
这一句赌气的对呛，他自认不算狠话。
嘴硬功力方面，他们两个难分伯仲。
气氛瞬时凝结。
江昭昭垂着睫毛，轻咬下唇，心口窒痛的感知凌驾呼吸之上。
早知道就不把话说得那么重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万。
她偏眸偷瞄萧星野，他的视线飘忽窗外，侧脸轮廓被车外的路灯和车内的昏暗光线切割分明。
闻得到他身上清冷的香味，他呼吸时胸口衣料的起伏，同样清晰可见。
距离伸手即可及，不过缺少一个碰他的理由。
他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看起来很近，无奈如何都碰不得。
她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瞳眸虚焦，发着呆。
没忍住后怕地回想一遍今晚的事，揪到很关键的疏漏点。
当时，她被推搡着走进巷子。
虽然看见何恒，但是印象中没见他在巷子里用手机发消息啊。
那只剩一种可能，她进巷子前，何恒就发消息向萧星野求助过了。
逻辑不通的地方就在这里。
何恒不认识她，即使和萧星野互通消息，那为什么萧星野会突然问她在哪？
“那个……”
她小声问话，“你当时为什么问我在哪？何恒给你说有女生被拦住了吗？”
萧星野淡然应答：“不是，穆铭未和荆云霜一起走，他听荆云霜说那会儿人不多，打电话让我留意你别被职高的缠住，正好家里司机没到，我过去看看，发消息给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巷子里，听见特关声音，第六感下意识觉得可能是你。”
心电感应，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还好，他来得及时。
“你第六感还挺准的。”她心底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嗯。”萧星野没有聊天的兴致，扭过脸，看向窗外。
仍然没消化那句她说的“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心里滋味发酸发胀，烦躁不安气馁的情绪将他由内到外裹挟。
没人去记他们沉默了多久。
直到车停在江昭昭小区门口前的马路边。
萧星野解开安全带，和她一起下车：“时间晚了，我送你到楼下。”
语态相比平时，显然疏冷些，缺乏熟悉的独一份温柔。
他们同排而行，中间空留的位置，还能再站两个人。
刻意的举止，好像在说今后谁都不理谁。
两位当局者并不迟钝，知道他们之间有点别扭，但不能明讲。
说穿了，只是朋友啊。
没理由更没身份去闹脾气。
“昭昭。”萧星野打破沉默，音调缱绻，带有无奈的微倦。
“嗯？”江昭昭对上他的视线。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他喊她的名字，已经不带姓氏，听起来很是亲昵。
萧星野叮嘱：“你回家以后，叔叔阿姨会问你回家晚的原因，你要说清楚遭遇了什么，不用跟何恒一样害怕被报复，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欺负。”
他细心周到地预判未发生的事，补上一句：“我故意挨打的事就不用提了，长辈不用知道这些。”
“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考虑。
谢谢你为我撑腰。
到了楼下。
萧星野和她道别：“早点休息。”
说着不喜欢她，字字句句却都在关心她。
江昭昭点头：“你也是。”
“走了。”
萧星野转身离开，背影高挑，双腿修长，地面影子随他而动，直到退出她的视野。
整个过程，她祈祷他能回头看一眼，每个这一秒，都在期待另个下一秒。
希冀逐渐落空，萧星野没有回眸。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对方屏蔽自己，拒绝接收任何讯号。
萧星野能感到江昭昭看了他很久。
不回头不停步的原因很简单，他被那句话伤到了，心情不好，整个人都不太好，自然顾不上那么多。
如他所料，江昭昭到家以后，父母询问晚回的原因。
她潦草带过，父母郑重其事，当即给班主任拨去电话反映情况。
应女士提出以后要每天接送江昭昭，江昭昭委婉拒绝，并给出保证：“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会和朋友结伴回家的，你们工作那么忙，就别分心了。”
再三推辞后，应女士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临睡之前，她给江昭昭嘱咐了一大堆最近要注意的事。
无非就是不要落单，有不对的情况及时给家里说，只用好好念书就行了，其他事情不用操心。
江昭昭一一应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写完作业，打开日记本。
眼前闪回很多今日事的碎片。
有萧星野帮她挑葱花的轻松。
有他出现在巷口那一秒钟的画面。
他蹲在地上，满脸带伤抬眼的瞬间。
他察看平安符有没有弄脏的动作。
他温声细语哄着“不哭了好不好”的温柔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绕。
萧星野出现以后，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到身后的那一个动作，记忆格外深刻。
她不受控地看向被他碰过的那片皮肤，仿佛还残有他手掌余温。
所有的所有，指引她在日记本上留下四个字——
「还好有你。」
夜晚悄然结束。
早读上到一半，班里同学的注意力也散了一半。
眼尖的同学瞧见一班前门门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妻。
男人西装革履，身材匀称，一看就知道平时有保持运动。
女人留着齐腰长发，一袭苏绣旗袍衬得她气质格外温婉。
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年轻人的黑底衬衫缀着大片白色海棠花，打眼看去特别招摇，一双腿，长而直，面容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偏偏眉宇间的冷厉感很强，天生自带压迫感。
别人穿着花哨的衣服，在他身上只显雍容华贵。
一班班主任唐雪带着萧星野从班里走出来，和他的家人交谈着。
“我靠！萧炽野！见到真人了！”班里一个男生发出惊呼，像狂热粉丝见到朝思暮想的偶像那样激动。
众多女生放下书本，统一望向一班门口，议论声四起。
“萧星野和萧炽野都好帅啊，不愧是亲兄弟。”
“萧星野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知道？”
“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惹萧星野？纯纯嫌命长吧，人生本来就很短，这哥们儿还要走捷径。”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和他起了冲突吧？谁能和尖子班榜样过不去啊，而且萧星野不是主动惹事的人啊，这两年没听说他和谁结过梁子。”
多双眼睛目视唐雪和萧星野一家人下了楼梯，不清楚去往哪里。
四班班主任刘萍恰好出现在班级前门，她朝江昭昭挥手：“你跟我来。”
江昭昭走出去，刘萍带她往楼下走：“昨天吓到了吗？”
“谢谢老师关心，还好，我已经缓过来了。”她不回想就没事，不然还是会后背冒冷汗。
“你和我去校长室，发生了什么，你和校长一五一十说，知道吗？”
“我明白了。”
除去萧星野的计划，剩下的事情无需隐瞒。
进了校长办公室，她看见好多人。
职高的七个学生垂头丧气站成一排，职高校长在口头教训他们。
萧星野和何恒还有陈子诚低声说着话，前两者脸上的伤，过分引人注目。
萧炽野坐在单人沙发上，只手撑腮，看着一中校长给父母赔不是。
校长苦涩的笑脸堆出皱纹，写尽心酸：“往后一定加强安保，杜绝此类情况，二位放心，绝不会再让孩子受委屈。”
萧牧垣和夏雁时同座一张长沙发，人手边一杯茶，杯盏内热气上升，茶水未动。
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先把这次的事妥善解决吧。”
校长点头哈腰，捏一把汗：“是是是，一定好好解决。”
学校接受过萧家多次资助。
萧炽野几年前就是个混世魔王，在学校没少打架。
校方又不能对他多加责怪，人家是资助方的孩子，不好闹得太难看，很让校长头疼。
萧星野拿奖无数，成绩能力不用说，很省心懂事，结果被外校学生围殴。
校长更加头疼，担心处理不到位，只怕以后的资助凭空飞走。
职高校长训完话，去看萧星野的伤势。
他皮肤白，昨天被扇完的耳光，到现在那半张脸还肿着泛红。
眼尾、鼻梁、唇角、双颊无一幸免，皆遭毒手。
反观职高七人。
除去黄毛被萧星野踩过的那只手有点破皮，其他部位外露皮肤没有打过架的丝毫痕迹。
剩下六人看起来毫发无损，俨然施暴者的模样。
江昭昭再一次佩服萧星野聪明。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立下结论——
萧星野和何恒被他们打得好可怜，绝不会想到，萧星野一打七的时候有多狠。
她和师长礼貌问好之后，开始陈述昨天的事：“我被染着黄头发的那个人拦住要钱，他还对我动手，用脏话骂我，让我再找人拿钱，不然就……”
哽咽的神情，足够所有人知晓后面难听的话是什么。
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都不敢想会有多黑暗。
刘萍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她继续说：“萧星野路过看见我和何恒被拦住，他来带我们走，但是他们说不给钱就别想走。”
话语停顿，她抬眼望向萧星野，像在征求某种许可。
他的眼神坚定，等同默许。
“萧星野找机会让何恒带着我跑了，他们见萧星野落单，就动手了，萧星野打不过他们，我们赶紧向陈子诚求助，他找来了校长和教导主任。”江昭昭一气呵成，捡着该说的说。
萧炽野听见“萧星野打不过他们”，差点笑出声来，还好忍住了，才没有破坏沉重的氛围。
完全可以充分脑补到他的好弟弟有多腹黑，能打过但是不还手，想要的就是眼前这种局面。
但不代表，他萧炽野会就此放过这些混蛋。
萧星野被父母宠着长大，截止昨天之前，只有萧炽野打过萧星野。
这七个真的是活腻歪了。
他不管谁对谁错，只护短，帮亲不帮理，开始思索怎么给这几个人一点苦头尝尝。
“你别睁眼说瞎话！”
黄毛震惊反驳，瞪着江昭昭，手指萧星野，“是他先动的手。”
职高校长发话：“那你哪里受伤了？”
黄毛亮出手背破皮的部分，萧星野装委屈：“那不是你打我的时候，我躲了一下，你碰到墙上，弄破了手吗？”
“你！”
黄毛气急，憋得脸都红了，一时丧失语言组织系统。
萧星野用拳头击打的部位比较隐私，前胸和小腹的青紫躲在衣服之下，他们要么脱衣，要么闭嘴。
最关键的点，萧星野估算过每次出拳的力度，眼下十拿九稳，料定他们身上的淤痕不重。
就算脱衣亮伤，也可以说成正当防卫。
萧炽野抬眸，凌厉的眼光刺向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全是不自量力的家伙。
他唇边的淡谑，在这几个人眼里，和威胁没什么区别，大有“可以交代遗言了”的意思。
当然可以脱衣服，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青春期男生的面子比黄金还重要。
而且现在对他们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早点息事宁人，省得惹到了萧炽野，又要倒霉。
职高校长见黄毛不说话，以为他理亏，补充道：“你们七个打一个，性质非常恶劣！”
另一个职高男生不服，言之凿凿：“我们冤枉，一中的学生肯定早就商量好一起颠倒黑白，明明萧星野一个打我们七个，打得很凶，绝对是练过的！”
萧星野冷静睿智，直击重心：“有监控或者录像吗？没有就不要诬陷我，我要是能打过你们，脸上还会这样吗？”
巷子里确实没监控，昨天事发突然，更没人录像，他掐住这一点，问得对面全部崩溃。
黄毛破口大骂：“你混淆真相！你故意算计我们！你阴险卑鄙无耻！不要脸！”
两边校长忍无可忍，劈头盖脸一顿教育。
“萧星野算计你们堵住别人要钱吗？”
“注意态度！真相就是你们七个都在对萧星野动手，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任你们打！”
“你们身上要是有伤，也算人家正当防卫，没有证据就不要信口雌黄。”
局势压倒性朝萧星野偏颇。
职高的七个学生，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们昨天动手痛快了几分钟。
代价就是今天被摆了一道。
萧星野玩阴的。
萧炽野之后说不定玩更阴的，这两个比他们危险多了。
事情经过商讨，双方校长都做出相应的对策和承诺。
职高校长说到赔偿事宜，萧牧垣抬手轻按眉心：“赔偿就算了吧，年轻人有点摩擦很正常，我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能理解。”
知子莫若父，他听见女孩子说“萧星野打不过他们”，就觉得不对，萧星野练散打的时间不短，反击回去绰绰有余。
再到儿子那句“我要是能打过你们，脸上还会这样吗”，他就明了，事情没表面这么轻松。
他一直观察着对面几个职高男生的动向，其中有两个的手指好几次捏向衣摆，像是要脱衣服展示什么。
下定决心前，他们前后偷瞄萧炽野的眼神，很是忌惮，最后放弃此举。
两个好儿子，真让他“省心”。
玩的招数都上不了台面，但能一招制敌。
萧星野以一己之力，给全校学生换来有保障的安全。
他脸上的痕迹，仿佛不是伤，而是某种光荣的勋章。
走出办公室，正值第一节上课时间。
萧星野父母给萧星野低声说：“下不为例。”
萧星野乖巧点头。
江昭昭这才明白，萧星野父亲为什么有些不合乎情理的大度，居然不追究赔偿。
结合现在这句话，猜测他肯定知道萧星野的意图，想早点把这事了结。
他们一家人，都很聪明。
萧炽野还有事，先走一步。
萧星野父母和唐雪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学校。
唐雪着急给下一节备课，关心萧星野之后径直回了办公室。
刘萍接到本班同学家长请假的电话，也走开了。
陈子诚和何恒去了卫生间。
走廊上就剩萧星野和江昭昭，再无他人。
微风翻涌，发梢轻动，树叶簌簌作响，个别班级的琅琅书声整齐响亮。
萧星野和江昭昭齐步往回班的方向走，他的嗓音如常，勾耳好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我没跟你讲应该怎么做，你还是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回话了。”
“昨天你帮我脱困，今天我当然要向着你。”她伸指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回耳后。
他的笑声低低：“不错，很懂事。”
前一天的不愉快尽数消散，谁都没再提，他们的关系恢复往常。
延续着近两年的相处模式，不会轻易被小事影响改变，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以称为，另一种心有灵犀。
午饭时间。
食堂吵吵嚷嚷，还好江昭昭和荆云霜来得早，不然队伍排长了，有她们好等的。
杨佳怡看见她们，理所当然跟着坐同一桌，及时分享班里早上发生的事：“萧星野的家里人早上来找我们班主任说点事情，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萧炽野了，特别帅。”
荆云霜狠狠点头，无比认同：“萧星野是那种清冷自带距离感的帅，对人比较礼貌温和，萧炽野的帅显得很凌厉，感觉不好说话。”
“听说那一届学生很怕萧炽野，光这三个字摆出来，就够让人不寒而栗。”
杨佳怡见江昭昭话少，主动问道，“我看见早上你和萧星野一道回来，发生什么事了？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他被群殴了？”
江昭昭边想边说，打算用最简洁的话还原事情本貌：“理论上是被群殴——”
她语速慢，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熟悉的男声截断：“实际上，萧星野一挑七，不仅打赢了，还装成他是被打的那个，引起校长重视，找事的职高学生，一下子全安分了。”
说话的是陈子诚，他言简意赅说明全过程之后，在隔壁餐桌坐下，慢条斯理吃午饭。
周谨跟着坐旁边：“职高那些人，神出鬼没的，经常问我们学校的人要钱，老师好几次找人都找不到，这事一直解决不了，这次撞枪口上，被萧星野整乖了。”
陈子诚附和：“他不让我们张扬，省得真相传到老师耳里，再怪他就不好了。”
杨佳怡听懂了，很服气：“还得是萧星野，别人没这两下子。”
陈子诚笑得肩膀发颤：“你是没看见他装得有多像，蹲在地上满脸带伤，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他要是去当绿茶，没有哪个女的不心软。”
这话不假，萧星野昨天那副样子，江昭昭心疼坏了。
荆云霜捋了一遍信息量，问至开头：“那是怎么打起来的啊？谁先动的手？”
周谨和陈子诚齐刷刷地看向江昭昭。
江昭昭略有局促：“职高男生碰了我的下巴，还说了脏话，萧星野先动的手。”
下文尚未说出口，暧昧揶揄的腔调此起彼伏。
周谨精准扼要地总结：“萧星野不仅为女生打架，还演了出戏永绝后患，这谁能不说一声精彩精彩？”
陈子诚跟着往下说：“我估计职高那几个现在还没想通，萧星野玩的套路，他们接都接不住。”
“七个人加起来打不过一个萧星野，动脑子的事也玩不过萧星野，什么叫输得一败涂地？这不活生生的例子摆着呢。”
荆云霜打量着江昭昭的神色，话语担心还带有些歉意：“早知道我昨天就和你一起走了，你怎么没和我说昨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杨佳怡顺势一起问：“就是啊，你怎么不和我们说？”
江昭昭抿唇一笑：“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嘛，而且已经没事了。”
“以后不管好事坏事，你都要和我们说，知道没？”
江昭昭温柔笑着应答：“我知道啦。”
萧星野和庄霁远来迟了，坐在隔壁桌剩下的两个空位，和这边的三个女生打完招呼，才开始动筷。
荆云霜填饱肚子，趁当下有空，拿出手机高强度冲浪。
她翻翻表白墙，和江昭昭杨佳怡互换眼色对接暗号，晃动了下手机屏幕，让她们看。
表白墙被两个人的名字占据，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投稿中，有人偷拍了萧炽野，也有人偷拍了脸上有伤的萧星野。
偷拍技术精湛的，甚至拍到他们两人同框的照片。
青年轮廓锋利，面容成熟，神情冷然无畏，气质出尘，让人不敢多加肖想。
少年长相精致，脸庞青涩，带有伤的眼角，比平时的他多了几分桀骜不羁。
评论区和投稿的文案内容也相当有趣，成为众多学生茶余饭后调剂枯燥学习生活的第一谈资。
【战损版萧星野，救命我怎么感觉更帅了？】
【萧炽野是他们那一届的校草，两届校草同框的含金量，谁懂啊。】
【我该先看谁，都很帅呀。】
【打萧星野的是谁？觉得日子过的太舒服，给自己找点麻烦？】
“你觉不觉得受伤的萧星野更帅了？”荆云霜压低声音，笑着打趣江昭昭。
江昭昭的视线跃向萧星野，他似有所感，抬眼对视：“有话说？”
她指指荆云霜的手机：“表白墙有人说，战损版的你更帅了。”
萧星野没当回事，庄霁远扫过那些伤口：“会留疤吗？”
当事人很无所谓，语气满不在乎：“留就留吧，我又不靠脸吃饭。”
江昭昭低眼看见手机提示她关注的博主更新了，点进去浏览博主分享的生活日常。
博主从事平面模特和服装设计师，这次发出来的图片，有一张是介绍她用过的好物。
其中有一款祛疤的药膏，在伤口没结痂之前涂抹于患处，愈合之后不会留疤，可用于烫伤割伤和击打伤。
她长按保存这张带有药膏名字的图片，打算今天放学后就去买，明天拿给萧星野。
回班的路上，她能听见几个男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说话的声音。
庄霁远提到他家里最近的事：“我姐养了只兔子，挑食得很，这不吃那不吃，我都担心它饿死。”
周谨想到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放它出去活动一下呢？”
萧星野冷笑一声，气不打一处来：“不吃窝边草还是说明不够饿，要是我，直接把其他的草拔光，就剩窝边草，看它饿得不行了，到底吃不吃。”
江昭昭的眼皮直跳。
她昨天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会儿听着萧星野的话，隐隐约约察觉出点儿含沙射影的味道。
按这么理解，萧星野打算把所有和她有交集的男生，全部“铲除”？
让她从有选择的境地变成别无他法。
不会吧。
他表过态了，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她。
稍加细想，忍不住起疑他那决绝的态度，究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还是和她一样欲盖弥彰掩饰真相的误导性言词？
暗恋好烦。
高三快点到来，快点毕业。
快点结束这一段经久不衰的单向情感。
当天放学。
荆云霜和江昭昭在校门口告别，荆云霜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特别不放心：“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路上注意安全。”
“好，别担心啦，我会没事的。”
等荆云霜顺利踏上回家的公交车，江昭昭才转身离开。
步子刚迈开，身后有人叫她：“昭昭。”
牵动她情绪和心跳的少年嗓音，温润，和缓，像春日和煦的风那样，柔软舒适。
她停步的当秒，萧星野已走到她身边：“这段时间，我送你回家，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我能及时保护你。”
“不用，我没事。”她受宠若惊，心里狂喜，表面还要装作波澜不惊。
“等有事就晚了，”萧星野坚持己见，“你每天早上出门前给我发消息，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和你一起上学。”
他认为只放学送江昭昭回家是不够的。
万一那些人极具报复心理，踩点摸准江昭昭上学放学的时间和路径，躲在暗处伺机行动就坏了。
即使这种最差情况真的存在，那些人看见他跟在江昭昭身边，不会贸然行动。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堵住去路。
萧星野一定会想办法让江昭昭先跑，尽全力保她平安无恙。
他允许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大不了进医院躺两天。
不过，他喜欢的女孩不能有事，谁敢碰江昭昭，他第一个跳出来拼命。
江昭昭实在不想麻烦人，意欲协商：“我感觉没必要——”
萧星野不听后话，语调和意态同样霸道：“我没和你商量，是给你下通知。”
她放弃沟通：“好吧，我知道了，以后早上出门前和你说。”
“嗯，别觉得麻烦我，本来就顺路，没什么耽误的，要是我觉得费事，就不会提这要求。”
萧星野打消她的顾虑，不让她胡思乱想。
她点点头，晃动的视野瞥见他提在手里的书包变了颜色。
原本用着的黑色书包，前日被丢在肮脏的地上。
萧星野重度洁癖，肯定无法继续用旧书包，就算洗净了，他也难以接受。
新书包很干净，米白色，她送的红色平安符系于最显眼的位置。
“这东西不灵，没保你平安。”江昭昭闷闷不乐地跟着萧星野往前走。
萧星野云淡风轻：“没事儿，我在乎的是你的心意，不是平安符这个物件。”
眼前再次浮现，他将平安符解下，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检查有没有弄脏的动作。
好像被他护在手心里所珍视的，是她那脆弱敏感的少女心思。
她心念一闪，轻声问：“要是平安符昨天被弄脏了，你是不是就不要了？”
萧星野垂下视线，瞳眸深处藏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弄脏了我会想办法清理干净，处理不干净我也会继续戴着，怎么会不要？我是随便糟蹋别人心意的人吗？”
在他心里，江昭昭已经比他本身还重要。
一些习惯，甘愿为她迁就，她的存在超越了所有不可能。
“那你第一反应，会很嫌弃吧。”
江昭昭腼腆一笑，不想给他施加心理负担，“不要紧，就算你不小心弄脏了，我再去给你求一个新的就行了。”
萧星野脱口而出：“第一反应是自责，我没有保护好你送我的东西是我的问题，有什么理由嫌弃？”
这个回答出乎江昭昭的意料。
她的杏眼微微睁大，心跳又一次为他失衡。
他思考问题的角度，竟是以她的感受为先。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
很少有人自愿交付出细腻的心思，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试问有几个人能真正时时刻刻做到这一点？
萧星野算一个，至少，他认真践行着。
萧星野不带江昭昭直接坐车送回家的缘由很朴实。
车程短，他们共同相处的时间大大缩减，他舍不得太早放她回家。
所以选择步行同一段路，送她到小区，他再坐车回家。
江昭昭和萧星野在小区门口道别。
她目视少年在路灯的光线下走远，他不疾不徐往前的步调，骤然停止，回头和她挥挥手，指指上方，意思让她赶紧上楼回家。
点头以后，她望到萧星野弯身上了司机停在路边的车，车尾灯照彻黑夜一角，渐行渐远。
她记得要买药的事，抬步往小区外最近的一家药店走去。
如愿买到她要的药膏，问过店员相关注意事项，然后加快步调往家走。
日记本新的一页，写的内容，比前几天加起来的字数都多。
「好梦幻。
以前上学放学、课间、睡前都要祈祷，希望能顺利看到你，能遇见你，要是再能和你打声招呼就好了。
而今晚，你主动提出，往后每天要接送我上学放学！
天知道我有多高兴！
可惜这份高兴，不能被你发现。
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享受到你给我这么好的待遇。
一旦开始享受，同样也会开始担心结束。
等到某一天，你觉得没必要再接送我了，我们之间变回不冷不热的状态，到了那时，我又该怎么应对呢？
算啦，暂时不想那么多，以后的事，到以后再说吧。
买了祛疤的药膏，明天带给你。
你这么帅的一张脸，可不能留疤，当然我不是贪图你的美貌，就是，不管换成谁，都不愿看到喜欢的人脸上有伤疤的印记。
每看到一次，就会心疼一次。
不得不说，你的做法很聪明，以自己的能力终结大家被职高学生骚扰的噩梦。
迂回的方法是我没料想到的，难怪你当时不还手，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再一次感叹，你怎么这么好呀。】
合上笔盖，江昭昭没忍住拿出手机，点到表白墙页面。
投稿又多好几条，一眼望去，萧星野的名字铺天盖地，各种角度被偷拍的照片直接刷屏。
其中有一张，看光景大概是下午放学时间。
柔和瑰丽的淡金夕阳铺在萧星野身上，他的校服短袖敞开一粒纽扣，露出嶙峋的锁骨线条。
他手臂的薄肌肉混合蛰伏的青筋，再到脸上野性张扬的伤口，更显青春期荷尔蒙爆棚。
他这张脸，自带电影感，会让人不自觉脑补很多偶像派饰演的爱情故事桥段。
而且这张照片加有朦胧光感滤镜，乍看以为是从港剧里截图的一张明星剧照。
男主角没看镜头，只身向前走，决然的挺拔身姿像挣开了尘世的束缚，要为谁去奔赴一场山海。
江昭昭盯着这张照片凝视时长足足十几秒。
评论区密密麻麻的文字，尽是萧星野的小迷妹们留下的各种心情。
【谁拍的？摄影师要在鸡腿里找饭了吧？】
【帅的有点不合理了，这张脸是三次元真实存在的吗？】
【看言情小说里男主角有一堆迷妹，我当时还觉得太夸张了吧，现在切身体会到了，谁见到这种等级的帅哥不想多看两眼呢。】
【哥，你不应该出现在盛阳一中，你应该出现在时尚杂志的封面大片上。】
【散了吧，人家和外校女朋友甜蜜着呢，听说脸上这伤就是为了女朋友打的架。】
【楼上的话，够我心碎一整年。】
江昭昭长按屏幕，保存这张照片，放进她的专属秘密相册。
随即点进那个说萧星野和外校女友甜蜜的账号，依靠空间发布的言论能推断出他是高二1班的学生。
又往下滑了滑，有一张号主和萧星野的合照，配文【同样的发型，剪出来的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
……行，她明白了。
这账号背后的主人是庄霁远，他得了萧星野的意思，又在发布误导言论，免得有人过度关注他和校内女生的交集。
要不是她和萧星野关系比较好，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滑动屏幕后退页面。
她一眼精准扫到原评论那句“为了女朋友打的架”，多看了两遍这几个字，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临睡前，不用再坚持不懈地祈祷明天能机缘巧合遇到他。
明早出门后，就能见到他，晚上放学还能一起回家。
只是想想，都要开心的睡不着啦。
翌日清早。
江昭昭比平时上学的时间，自然早醒了半个小时，她洗漱以后，戴上去年被萧星野夸过好看的黑色蝴蝶结发夹。
换鞋时，她给萧星野发消息。
昭昭：【我出门了。】
特关的声音清脆悦耳，萧星野秒回。
星星：【我在楼下等你。】
彼此僵持着的对视像一场较量，江昭昭先败下阵来，认输般撤走目光，任凭剧烈心跳声塞满耳际。
该怎么回答？
她的手指蜷起，指甲轻掐掌心，用痛感逼迫自己保持冷静理智，硬着头皮圆场：“我给荆云霜和杨佳怡都设置了特别关心，因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用普通音效显示不出特殊……”
绞尽脑汁编出这个说法，她打足十二分胆量，偷看萧星野的反应。
他的目光半含浅笑，像在欣赏她拙劣的表演，一声没吭，静等下文的神情溢于言表。
“其实……”
江昭昭抿唇，竭力以假乱真，“我一直拿你当好姐妹，虽然你是男的，但不影响我们关系好。”
“……”
萧星野的眼神变化很快，笑意立时隐消，像上一秒还潺潺的三月桃花流水，这一秒就化成雪原的坚冰。
他的鼻腔发出一声淡哼，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江昭昭再次强调：“真的，你不要多想，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轻软的话语，带给萧星野的痛感，远超那些肉眼可见的外在伤口。
今晚让他受伤最重的不是皮肉之苦，是她这句话。
一个一个字眼，化为利刃，刺破他内心饱含的希望和热情，徒留绵密浓稠的破溃不断放大。
昔日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像过期的糖，泡在回忆里发苦。
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要是不喜欢，为什么对他脸红？
为什么不制止暗含暧昧的玩笑？
为什么愿意让他靠近？
太多个问号得不到解释，苦思冥想最后结论，原因在于她和男生接触的太少了。
而且性格内敛，不擅长拒绝人，就算感到不适，也不会明说。
很好。
合理了。
萧星野不理解，他到底哪里不好？
学习不好？可大大小小的考试，他没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滑下去过，竞赛向来只拿冠军。
长相不好？公认校草的身份，联合常年霸占表白墙的双重认可，事实毋庸置疑。
性格不好？他尊重女生，不说脏话，脾气不差啊。
既然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那她为什么不喜欢！
我拿你当心肝宝贝，你拿我当男闺蜜！！
靠！！！
“挺好，我也是。”
萧星野的语调发凉，听不出情绪起伏，“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
这一句赌气的对呛，他自认不算狠话。
嘴硬功力方面，他们两个难分伯仲。
气氛瞬时凝结。
江昭昭垂着睫毛，轻咬下唇，心口窒痛的感知凌驾呼吸之上。
早知道就不把话说得那么重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万。
她偏眸偷瞄萧星野，他的视线飘忽窗外，侧脸轮廓被车外的路灯和车内的昏暗光线切割分明。
闻得到他身上清冷的香味，他呼吸时胸口衣料的起伏，同样清晰可见。
距离伸手即可及，不过缺少一个碰他的理由。
他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看起来很近，无奈如何都碰不得。
她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瞳眸虚焦，发着呆。
没忍住后怕地回想一遍今晚的事，揪到很关键的疏漏点。
当时，她被推搡着走进巷子。
虽然看见何恒，但是印象中没见他在巷子里用手机发消息啊。
那只剩一种可能，她进巷子前，何恒就发消息向萧星野求助过了。
逻辑不通的地方就在这里。
何恒不认识她，即使和萧星野互通消息，那为什么萧星野会突然问她在哪？
“那个……”
她小声问话，“你当时为什么问我在哪？何恒给你说有女生被拦住了吗？”
萧星野淡然应答：“不是，穆铭未和荆云霜一起走，他听荆云霜说那会儿人不多，打电话让我留意你别被职高的缠住，正好家里司机没到，我过去看看，发消息给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巷子里，听见特关声音，第六感下意识觉得可能是你。”
心电感应，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还好，他来得及时。
“你第六感还挺准的。”她心底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嗯。”萧星野没有聊天的兴致，扭过脸，看向窗外。
仍然没消化那句她说的“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心里滋味发酸发胀，烦躁不安气馁的情绪将他由内到外裹挟。
没人去记他们沉默了多久。
直到车停在江昭昭小区门口前的马路边。
萧星野解开安全带，和她一起下车：“时间晚了，我送你到楼下。”
语态相比平时，显然疏冷些，缺乏熟悉的独一份温柔。
他们同排而行，中间空留的位置，还能再站两个人。
刻意的举止，好像在说今后谁都不理谁。
两位当局者并不迟钝，知道他们之间有点别扭，但不能明讲。
说穿了，只是朋友啊。
没理由更没身份去闹脾气。
“昭昭。”萧星野打破沉默，音调缱绻，带有无奈的微倦。
“嗯？”江昭昭对上他的视线。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他喊她的名字，已经不带姓氏，听起来很是亲昵。
萧星野叮嘱：“你回家以后，叔叔阿姨会问你回家晚的原因，你要说清楚遭遇了什么，不用跟何恒一样害怕被报复，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欺负。”
他细心周到地预判未发生的事，补上一句：“我故意挨打的事就不用提了，长辈不用知道这些。”
“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考虑。
谢谢你为我撑腰。
到了楼下。
萧星野和她道别：“早点休息。”
说着不喜欢她，字字句句却都在关心她。
江昭昭点头：“你也是。”
“走了。”
萧星野转身离开，背影高挑，双腿修长，地面影子随他而动，直到退出她的视野。
整个过程，她祈祷他能回头看一眼，每个这一秒，都在期待另个下一秒。
希冀逐渐落空，萧星野没有回眸。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对方屏蔽自己，拒绝接收任何讯号。
萧星野能感到江昭昭看了他很久。
不回头不停步的原因很简单，他被那句话伤到了，心情不好，整个人都不太好，自然顾不上那么多。
如他所料，江昭昭到家以后，父母询问晚回的原因。
她潦草带过，父母郑重其事，当即给班主任拨去电话反映情况。
应女士提出以后要每天接送江昭昭，江昭昭委婉拒绝，并给出保证：“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会和朋友结伴回家的，你们工作那么忙，就别分心了。”
再三推辞后，应女士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临睡之前，她给江昭昭嘱咐了一大堆最近要注意的事。
无非就是不要落单，有不对的情况及时给家里说，只用好好念书就行了，其他事情不用操心。
江昭昭一一应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写完作业，打开日记本。
眼前闪回很多今日事的碎片。
有萧星野帮她挑葱花的轻松。
有他出现在巷口那一秒钟的画面。
他蹲在地上，满脸带伤抬眼的瞬间。
他察看平安符有没有弄脏的动作。
他温声细语哄着“不哭了好不好”的温柔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绕。
萧星野出现以后，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到身后的那一个动作，记忆格外深刻。
她不受控地看向被他碰过的那片皮肤，仿佛还残有他手掌余温。
所有的所有，指引她在日记本上留下四个字——
「还好有你。」
夜晚悄然结束。
早读上到一半，班里同学的注意力也散了一半。
眼尖的同学瞧见一班前门门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妻。
男人西装革履，身材匀称，一看就知道平时有保持运动。
女人留着齐腰长发，一袭苏绣旗袍衬得她气质格外温婉。
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年轻人的黑底衬衫缀着大片白色海棠花，打眼看去特别招摇，一双腿，长而直，面容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偏偏眉宇间的冷厉感很强，天生自带压迫感。
别人穿着花哨的衣服，在他身上只显雍容华贵。
一班班主任唐雪带着萧星野从班里走出来，和他的家人交谈着。
“我靠！萧炽野！见到真人了！”班里一个男生发出惊呼，像狂热粉丝见到朝思暮想的偶像那样激动。
众多女生放下书本，统一望向一班门口，议论声四起。
“萧星野和萧炽野都好帅啊，不愧是亲兄弟。”
“萧星野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知道？”
“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惹萧星野？纯纯嫌命长吧，人生本来就很短，这哥们儿还要走捷径。”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和他起了冲突吧？谁能和尖子班榜样过不去啊，而且萧星野不是主动惹事的人啊，这两年没听说他和谁结过梁子。”
多双眼睛目视唐雪和萧星野一家人下了楼梯，不清楚去往哪里。
四班班主任刘萍恰好出现在班级前门，她朝江昭昭挥手：“你跟我来。”
江昭昭走出去，刘萍带她往楼下走：“昨天吓到了吗？”
“谢谢老师关心，还好，我已经缓过来了。”她不回想就没事，不然还是会后背冒冷汗。
“你和我去校长室，发生了什么，你和校长一五一十说，知道吗？”
“我明白了。”
除去萧星野的计划，剩下的事情无需隐瞒。
进了校长办公室，她看见好多人。
职高的七个学生垂头丧气站成一排，职高校长在口头教训他们。
萧星野和何恒还有陈子诚低声说着话，前两者脸上的伤，过分引人注目。
萧炽野坐在单人沙发上，只手撑腮，看着一中校长给父母赔不是。
校长苦涩的笑脸堆出皱纹，写尽心酸：“往后一定加强安保，杜绝此类情况，二位放心，绝不会再让孩子受委屈。”
萧牧垣和夏雁时同座一张长沙发，人手边一杯茶，杯盏内热气上升，茶水未动。
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先把这次的事妥善解决吧。”
校长点头哈腰，捏一把汗：“是是是，一定好好解决。”
学校接受过萧家多次资助。
萧炽野几年前就是个混世魔王，在学校没少打架。
校方又不能对他多加责怪，人家是资助方的孩子，不好闹得太难看，很让校长头疼。
萧星野拿奖无数，成绩能力不用说，很省心懂事，结果被外校学生围殴。
校长更加头疼，担心处理不到位，只怕以后的资助凭空飞走。
职高校长训完话，去看萧星野的伤势。
他皮肤白，昨天被扇完的耳光，到现在那半张脸还肿着泛红。
眼尾、鼻梁、唇角、双颊无一幸免，皆遭毒手。
反观职高七人。
除去黄毛被萧星野踩过的那只手有点破皮，其他部位外露皮肤没有打过架的丝毫痕迹。
剩下六人看起来毫发无损，俨然施暴者的模样。
江昭昭再一次佩服萧星野聪明。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立下结论——
萧星野和何恒被他们打得好可怜，绝不会想到，萧星野一打七的时候有多狠。
她和师长礼貌问好之后，开始陈述昨天的事：“我被染着黄头发的那个人拦住要钱，他还对我动手，用脏话骂我，让我再找人拿钱，不然就……”
哽咽的神情，足够所有人知晓后面难听的话是什么。
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都不敢想会有多黑暗。
刘萍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她继续说：“萧星野路过看见我和何恒被拦住，他来带我们走，但是他们说不给钱就别想走。”
话语停顿，她抬眼望向萧星野，像在征求某种许可。
他的眼神坚定，等同默许。
“萧星野找机会让何恒带着我跑了，他们见萧星野落单，就动手了，萧星野打不过他们，我们赶紧向陈子诚求助，他找来了校长和教导主任。”江昭昭一气呵成，捡着该说的说。
萧炽野听见“萧星野打不过他们”，差点笑出声来，还好忍住了，才没有破坏沉重的氛围。
完全可以充分脑补到他的好弟弟有多腹黑，能打过但是不还手，想要的就是眼前这种局面。
但不代表，他萧炽野会就此放过这些混蛋。
萧星野被父母宠着长大，截止昨天之前，只有萧炽野打过萧星野。
这七个真的是活腻歪了。
他不管谁对谁错，只护短，帮亲不帮理，开始思索怎么给这几个人一点苦头尝尝。
“你别睁眼说瞎话！”
黄毛震惊反驳，瞪着江昭昭，手指萧星野，“是他先动的手。”
职高校长发话：“那你哪里受伤了？”
黄毛亮出手背破皮的部分，萧星野装委屈：“那不是你打我的时候，我躲了一下，你碰到墙上，弄破了手吗？”
“你！”
黄毛气急，憋得脸都红了，一时丧失语言组织系统。
萧星野用拳头击打的部位比较隐私，前胸和小腹的青紫躲在衣服之下，他们要么脱衣，要么闭嘴。
最关键的点，萧星野估算过每次出拳的力度，眼下十拿九稳，料定他们身上的淤痕不重。
就算脱衣亮伤，也可以说成正当防卫。
萧炽野抬眸，凌厉的眼光刺向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全是不自量力的家伙。
他唇边的淡谑，在这几个人眼里，和威胁没什么区别，大有“可以交代遗言了”的意思。
当然可以脱衣服，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青春期男生的面子比黄金还重要。
而且现在对他们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早点息事宁人，省得惹到了萧炽野，又要倒霉。
职高校长见黄毛不说话，以为他理亏，补充道：“你们七个打一个，性质非常恶劣！”
另一个职高男生不服，言之凿凿：“我们冤枉，一中的学生肯定早就商量好一起颠倒黑白，明明萧星野一个打我们七个，打得很凶，绝对是练过的！”
萧星野冷静睿智，直击重心：“有监控或者录像吗？没有就不要诬陷我，我要是能打过你们，脸上还会这样吗？”
巷子里确实没监控，昨天事发突然，更没人录像，他掐住这一点，问得对面全部崩溃。
黄毛破口大骂：“你混淆真相！你故意算计我们！你阴险卑鄙无耻！不要脸！”
两边校长忍无可忍，劈头盖脸一顿教育。
“萧星野算计你们堵住别人要钱吗？”
“注意态度！真相就是你们七个都在对萧星野动手，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任你们打！”
“你们身上要是有伤，也算人家正当防卫，没有证据就不要信口雌黄。”
局势压倒性朝萧星野偏颇。
职高的七个学生，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们昨天动手痛快了几分钟。
代价就是今天被摆了一道。
萧星野玩阴的。
萧炽野之后说不定玩更阴的，这两个比他们危险多了。
事情经过商讨，双方校长都做出相应的对策和承诺。
职高校长说到赔偿事宜，萧牧垣抬手轻按眉心：“赔偿就算了吧，年轻人有点摩擦很正常，我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能理解。”
知子莫若父，他听见女孩子说“萧星野打不过他们”，就觉得不对，萧星野练散打的时间不短，反击回去绰绰有余。
再到儿子那句“我要是能打过你们，脸上还会这样吗”，他就明了，事情没表面这么轻松。
他一直观察着对面几个职高男生的动向，其中有两个的手指好几次捏向衣摆，像是要脱衣服展示什么。
下定决心前，他们前后偷瞄萧炽野的眼神，很是忌惮，最后放弃此举。
两个好儿子，真让他“省心”。
玩的招数都上不了台面，但能一招制敌。
萧星野以一己之力，给全校学生换来有保障的安全。
他脸上的痕迹，仿佛不是伤，而是某种光荣的勋章。
走出办公室，正值第一节上课时间。
萧星野父母给萧星野低声说：“下不为例。”
萧星野乖巧点头。
江昭昭这才明白，萧星野父亲为什么有些不合乎情理的大度，居然不追究赔偿。
结合现在这句话，猜测他肯定知道萧星野的意图，想早点把这事了结。
他们一家人，都很聪明。
萧炽野还有事，先走一步。
萧星野父母和唐雪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学校。
唐雪着急给下一节备课，关心萧星野之后径直回了办公室。
刘萍接到本班同学家长请假的电话，也走开了。
陈子诚和何恒去了卫生间。
走廊上就剩萧星野和江昭昭，再无他人。
微风翻涌，发梢轻动，树叶簌簌作响，个别班级的琅琅书声整齐响亮。
萧星野和江昭昭齐步往回班的方向走，他的嗓音如常，勾耳好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我没跟你讲应该怎么做，你还是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回话了。”
“昨天你帮我脱困，今天我当然要向着你。”她伸指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回耳后。
他的笑声低低：“不错，很懂事。”
前一天的不愉快尽数消散，谁都没再提，他们的关系恢复往常。
延续着近两年的相处模式，不会轻易被小事影响改变，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以称为，另一种心有灵犀。
午饭时间。
食堂吵吵嚷嚷，还好江昭昭和荆云霜来得早，不然队伍排长了，有她们好等的。
杨佳怡看见她们，理所当然跟着坐同一桌，及时分享班里早上发生的事：“萧星野的家里人早上来找我们班主任说点事情，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萧炽野了，特别帅。”
荆云霜狠狠点头，无比认同：“萧星野是那种清冷自带距离感的帅，对人比较礼貌温和，萧炽野的帅显得很凌厉，感觉不好说话。”
“听说那一届学生很怕萧炽野，光这三个字摆出来，就够让人不寒而栗。”
杨佳怡见江昭昭话少，主动问道，“我看见早上你和萧星野一道回来，发生什么事了？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他被群殴了？”
江昭昭边想边说，打算用最简洁的话还原事情本貌：“理论上是被群殴——”
她语速慢，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熟悉的男声截断：“实际上，萧星野一挑七，不仅打赢了，还装成他是被打的那个，引起校长重视，找事的职高学生，一下子全安分了。”
说话的是陈子诚，他言简意赅说明全过程之后，在隔壁餐桌坐下，慢条斯理吃午饭。
周谨跟着坐旁边：“职高那些人，神出鬼没的，经常问我们学校的人要钱，老师好几次找人都找不到，这事一直解决不了，这次撞枪口上，被萧星野整乖了。”
陈子诚附和：“他不让我们张扬，省得真相传到老师耳里，再怪他就不好了。”
杨佳怡听懂了，很服气：“还得是萧星野，别人没这两下子。”
陈子诚笑得肩膀发颤：“你是没看见他装得有多像，蹲在地上满脸带伤，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他要是去当绿茶，没有哪个女的不心软。”
这话不假，萧星野昨天那副样子，江昭昭心疼坏了。
荆云霜捋了一遍信息量，问至开头：“那是怎么打起来的啊？谁先动的手？”
周谨和陈子诚齐刷刷地看向江昭昭。
江昭昭略有局促：“职高男生碰了我的下巴，还说了脏话，萧星野先动的手。”
下文尚未说出口，暧昧揶揄的腔调此起彼伏。
周谨精准扼要地总结：“萧星野不仅为女生打架，还演了出戏永绝后患，这谁能不说一声精彩精彩？”
陈子诚跟着往下说：“我估计职高那几个现在还没想通，萧星野玩的套路，他们接都接不住。”
“七个人加起来打不过一个萧星野，动脑子的事也玩不过萧星野，什么叫输得一败涂地？这不活生生的例子摆着呢。”
荆云霜打量着江昭昭的神色，话语担心还带有些歉意：“早知道我昨天就和你一起走了，你怎么没和我说昨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杨佳怡顺势一起问：“就是啊，你怎么不和我们说？”
江昭昭抿唇一笑：“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嘛，而且已经没事了。”
“以后不管好事坏事，你都要和我们说，知道没？”
江昭昭温柔笑着应答：“我知道啦。”
萧星野和庄霁远来迟了，坐在隔壁桌剩下的两个空位，和这边的三个女生打完招呼，才开始动筷。
荆云霜填饱肚子，趁当下有空，拿出手机高强度冲浪。
她翻翻表白墙，和江昭昭杨佳怡互换眼色对接暗号，晃动了下手机屏幕，让她们看。
表白墙被两个人的名字占据，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投稿中，有人偷拍了萧炽野，也有人偷拍了脸上有伤的萧星野。
偷拍技术精湛的，甚至拍到他们两人同框的照片。
青年轮廓锋利，面容成熟，神情冷然无畏，气质出尘，让人不敢多加肖想。
少年长相精致，脸庞青涩，带有伤的眼角，比平时的他多了几分桀骜不羁。
评论区和投稿的文案内容也相当有趣，成为众多学生茶余饭后调剂枯燥学习生活的第一谈资。
【战损版萧星野，救命我怎么感觉更帅了？】
【萧炽野是他们那一届的校草，两届校草同框的含金量，谁懂啊。】
【我该先看谁，都很帅呀。】
【打萧星野的是谁？觉得日子过的太舒服，给自己找点麻烦？】
“你觉不觉得受伤的萧星野更帅了？”荆云霜压低声音，笑着打趣江昭昭。
江昭昭的视线跃向萧星野，他似有所感，抬眼对视：“有话说？”
她指指荆云霜的手机：“表白墙有人说，战损版的你更帅了。”
萧星野没当回事，庄霁远扫过那些伤口：“会留疤吗？”
当事人很无所谓，语气满不在乎：“留就留吧，我又不靠脸吃饭。”
江昭昭低眼看见手机提示她关注的博主更新了，点进去浏览博主分享的生活日常。
博主从事平面模特和服装设计师，这次发出来的图片，有一张是介绍她用过的好物。
其中有一款祛疤的药膏，在伤口没结痂之前涂抹于患处，愈合之后不会留疤，可用于烫伤割伤和击打伤。
她长按保存这张带有药膏名字的图片，打算今天放学后就去买，明天拿给萧星野。
回班的路上，她能听见几个男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说话的声音。
庄霁远提到他家里最近的事：“我姐养了只兔子，挑食得很，这不吃那不吃，我都担心它饿死。”
周谨想到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放它出去活动一下呢？”
萧星野冷笑一声，气不打一处来：“不吃窝边草还是说明不够饿，要是我，直接把其他的草拔光，就剩窝边草，看它饿得不行了，到底吃不吃。”
江昭昭的眼皮直跳。
她昨天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会儿听着萧星野的话，隐隐约约察觉出点儿含沙射影的味道。
按这么理解，萧星野打算把所有和她有交集的男生，全部“铲除”？
让她从有选择的境地变成别无他法。
不会吧。
他表过态了，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她。
稍加细想，忍不住起疑他那决绝的态度，究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还是和她一样欲盖弥彰掩饰真相的误导性言词？
暗恋好烦。
高三快点到来，快点毕业。
快点结束这一段经久不衰的单向情感。
当天放学。
荆云霜和江昭昭在校门口告别，荆云霜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特别不放心：“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路上注意安全。”
“好，别担心啦，我会没事的。”
等荆云霜顺利踏上回家的公交车，江昭昭才转身离开。
步子刚迈开，身后有人叫她：“昭昭。”
牵动她情绪和心跳的少年嗓音，温润，和缓，像春日和煦的风那样，柔软舒适。
她停步的当秒，萧星野已走到她身边：“这段时间，我送你回家，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我能及时保护你。”
“不用，我没事。”她受宠若惊，心里狂喜，表面还要装作波澜不惊。
“等有事就晚了，”萧星野坚持己见，“你每天早上出门前给我发消息，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和你一起上学。”
他认为只放学送江昭昭回家是不够的。
万一那些人极具报复心理，踩点摸准江昭昭上学放学的时间和路径，躲在暗处伺机行动就坏了。
即使这种最差情况真的存在，那些人看见他跟在江昭昭身边，不会贸然行动。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堵住去路。
萧星野一定会想办法让江昭昭先跑，尽全力保她平安无恙。
他允许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大不了进医院躺两天。
不过，他喜欢的女孩不能有事，谁敢碰江昭昭，他第一个跳出来拼命。
江昭昭实在不想麻烦人，意欲协商：“我感觉没必要——”
萧星野不听后话，语调和意态同样霸道：“我没和你商量，是给你下通知。”
她放弃沟通：“好吧，我知道了，以后早上出门前和你说。”
“嗯，别觉得麻烦我，本来就顺路，没什么耽误的，要是我觉得费事，就不会提这要求。”
萧星野打消她的顾虑，不让她胡思乱想。
她点点头，晃动的视野瞥见他提在手里的书包变了颜色。
原本用着的黑色书包，前日被丢在肮脏的地上。
萧星野重度洁癖，肯定无法继续用旧书包，就算洗净了，他也难以接受。
新书包很干净，米白色，她送的红色平安符系于最显眼的位置。
“这东西不灵，没保你平安。”江昭昭闷闷不乐地跟着萧星野往前走。
萧星野云淡风轻：“没事儿，我在乎的是你的心意，不是平安符这个物件。”
眼前再次浮现，他将平安符解下，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检查有没有弄脏的动作。
好像被他护在手心里所珍视的，是她那脆弱敏感的少女心思。
她心念一闪，轻声问：“要是平安符昨天被弄脏了，你是不是就不要了？”
萧星野垂下视线，瞳眸深处藏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弄脏了我会想办法清理干净，处理不干净我也会继续戴着，怎么会不要？我是随便糟蹋别人心意的人吗？”
在他心里，江昭昭已经比他本身还重要。
一些习惯，甘愿为她迁就，她的存在超越了所有不可能。
“那你第一反应，会很嫌弃吧。”
江昭昭腼腆一笑，不想给他施加心理负担，“不要紧，就算你不小心弄脏了，我再去给你求一个新的就行了。”
萧星野脱口而出：“第一反应是自责，我没有保护好你送我的东西是我的问题，有什么理由嫌弃？”
这个回答出乎江昭昭的意料。
她的杏眼微微睁大，心跳又一次为他失衡。
他思考问题的角度，竟是以她的感受为先。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
很少有人自愿交付出细腻的心思，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试问有几个人能真正时时刻刻做到这一点？
萧星野算一个，至少，他认真践行着。
萧星野不带江昭昭直接坐车送回家的缘由很朴实。
车程短，他们共同相处的时间大大缩减，他舍不得太早放她回家。
所以选择步行同一段路，送她到小区，他再坐车回家。
江昭昭和萧星野在小区门口道别。
她目视少年在路灯的光线下走远，他不疾不徐往前的步调，骤然停止，回头和她挥挥手，指指上方，意思让她赶紧上楼回家。
点头以后，她望到萧星野弯身上了司机停在路边的车，车尾灯照彻黑夜一角，渐行渐远。
她记得要买药的事，抬步往小区外最近的一家药店走去。
如愿买到她要的药膏，问过店员相关注意事项，然后加快步调往家走。
日记本新的一页，写的内容，比前几天加起来的字数都多。
「好梦幻。
以前上学放学、课间、睡前都要祈祷，希望能顺利看到你，能遇见你，要是再能和你打声招呼就好了。
而今晚，你主动提出，往后每天要接送我上学放学！
天知道我有多高兴！
可惜这份高兴，不能被你发现。
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享受到你给我这么好的待遇。
一旦开始享受，同样也会开始担心结束。
等到某一天，你觉得没必要再接送我了，我们之间变回不冷不热的状态，到了那时，我又该怎么应对呢？
算啦，暂时不想那么多，以后的事，到以后再说吧。
买了祛疤的药膏，明天带给你。
你这么帅的一张脸，可不能留疤，当然我不是贪图你的美貌，就是，不管换成谁，都不愿看到喜欢的人脸上有伤疤的印记。
每看到一次，就会心疼一次。
不得不说，你的做法很聪明，以自己的能力终结大家被职高学生骚扰的噩梦。
迂回的方法是我没料想到的，难怪你当时不还手，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再一次感叹，你怎么这么好呀。】
合上笔盖，江昭昭没忍住拿出手机，点到表白墙页面。
投稿又多好几条，一眼望去，萧星野的名字铺天盖地，各种角度被偷拍的照片直接刷屏。
其中有一张，看光景大概是下午放学时间。
柔和瑰丽的淡金夕阳铺在萧星野身上，他的校服短袖敞开一粒纽扣，露出嶙峋的锁骨线条。
他手臂的薄肌肉混合蛰伏的青筋，再到脸上野性张扬的伤口，更显青春期荷尔蒙爆棚。
他这张脸，自带电影感，会让人不自觉脑补很多偶像派饰演的爱情故事桥段。
而且这张照片加有朦胧光感滤镜，乍看以为是从港剧里截图的一张明星剧照。
男主角没看镜头，只身向前走，决然的挺拔身姿像挣开了尘世的束缚，要为谁去奔赴一场山海。
江昭昭盯着这张照片凝视时长足足十几秒。
评论区密密麻麻的文字，尽是萧星野的小迷妹们留下的各种心情。
【谁拍的？摄影师要在鸡腿里找饭了吧？】
【帅的有点不合理了，这张脸是三次元真实存在的吗？】
【看言情小说里男主角有一堆迷妹，我当时还觉得太夸张了吧，现在切身体会到了，谁见到这种等级的帅哥不想多看两眼呢。】
【哥，你不应该出现在盛阳一中，你应该出现在时尚杂志的封面大片上。】
【散了吧，人家和外校女朋友甜蜜着呢，听说脸上这伤就是为了女朋友打的架。】
【楼上的话，够我心碎一整年。】
江昭昭长按屏幕，保存这张照片，放进她的专属秘密相册。
随即点进那个说萧星野和外校女友甜蜜的账号，依靠空间发布的言论能推断出他是高二1班的学生。
又往下滑了滑，有一张号主和萧星野的合照，配文【同样的发型，剪出来的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
……行，她明白了。
这账号背后的主人是庄霁远，他得了萧星野的意思，又在发布误导言论，免得有人过度关注他和校内女生的交集。
要不是她和萧星野关系比较好，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滑动屏幕后退页面。
她一眼精准扫到原评论那句“为了女朋友打的架”，多看了两遍这几个字，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临睡前，不用再坚持不懈地祈祷明天能机缘巧合遇到他。
明早出门后，就能见到他，晚上放学还能一起回家。
只是想想，都要开心的睡不着啦。
翌日清早。
江昭昭比平时上学的时间，自然早醒了半个小时，她洗漱以后，戴上去年被萧星野夸过好看的黑色蝴蝶结发夹。
换鞋时，她给萧星野发消息。
昭昭：【我出门了。】
特关的声音清脆悦耳，萧星野秒回。
星星：【我在楼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