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已阅
“对不起对不起！”
江昭昭慌张道歉，四下寻找荆云霜的身影，“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荆云霜。”
解释误会的同时，她意欲松开萧星野的手，免得被人看到，稍用力的举动没能顺利挣脱，反被萧星野握得更紧。
他什么意思？
要继续牵手吗？
“没事。”
萧星野语调平平，喜怒莫辨，淡然从容地走到她身前，另只手打开手机照明，右手没放开她，就这么带她下最后一层楼，“跟紧我。”
她没有不照做的理由。
人潮拥挤，他走在前，为她破开一条绝对安全的道路。
她只需要，牵着他的手，往前挪步，就行。
身边涌动的众多学子不断往前，和他们擦肩而过。
昏暗的楼梯层摇曳明暗不一的光，照不到她和萧星野相牵于身侧的手。
喧嚣环境无限放大她的心动。
胸腔内搏动声振聋发聩，浑身血液似乎被点燃一般疯狂沸腾，呼吸跟着发烫。
掌心紧贴，体温融合再交换。
触感真实，体验深刻到如同钻进骨血里，再无法剔除。
真希望这是一场不会很快苏醒的漫长美梦。
身临其境，如痴如醉地继续沉沦。
初夏晚风微燥，卷拂耳际，碎发舞动。
下到最后一节台阶，江昭昭踩稳地面，像是灰姑娘穿着水晶鞋即将和华丽宫殿告别。
依依不舍，又不得不迈步。
有那么一秒。
她很贪心地妄想，要是萧星野能一直这么牵着她，送她回家就好了。
幸好胡思乱想不犯法，否则她一定罪孽深重。
谁都没先松手，也没人开口打破沉寂。
他们像两个提线木偶，初得这具身体，不懂关节之间该怎么活动操纵，只能暂时搁置不理。
一秒。
两秒。
江昭昭在萧星野看不见的角度，闭了闭眼，抿唇藏起窃喜的笑意。
“昭昭，我终于找到你了。”
荆云霜从后方轻拍江昭昭，语调暗含深意，“你刚才……”
故意留半句没说，她的目光挪移到江昭昭和萧星野紧握的手上。
好友暗含揶揄的打量，刺得江昭昭速度飞快地松手。
她按捺着狂跳的心脏：“我不小心把萧星野错当成你了。”
萧星野没说话，笑着低眼看她，眼神藏着无限宠溺，貌似挺享受这次被错认的经历。
荆云霜满脸写着“我磕的cp绝对是真的”，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这样啊，那我们走吧。”
她们两个走得稍快。
萧星野和晚来的穆铭未跟在几步后面，聊着和她们不相关的话题。
“我的天，你们两个牵手了！”荆云霜压抑激动，颤声感叹着，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萧星野。
江昭昭谨慎提醒她：“你小声点。”
荆云霜叹一口气：“怪我出现得太早，不然你们两个还能多腻歪一会儿呢。”
走出校门。
江昭昭轻声细语：“我到现在心跳都还是好快。”
“正常正常，”荆云霜老气横秋的语气，显然是过来人，“以后多牵几次，就习惯啦。”
江昭昭反应慢半拍，忍不住睁大眼睛，捂唇低呼：“你和穆铭未进展这么快吗？你们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荆云霜眨眨眼：“没有啦，就只是偶尔有机会了才能拉拉手。”
“什么机会？”
“等着，我给你演示。”
荆云霜调转方向，小跑去穆铭未身边。
她当着萧星野的面，很自然地拉起穆铭未的手，拽着他往小吃店门口跑，嘴里碎碎念：“你和萧星野是蜗牛转世啊，走那么慢，说不定吃的都卖完了，都怪你……”
穆铭未顺着她：“好好好，我不对，我自愿多给你买点零食当赔罪。”
江昭昭看得几乎傻眼。
这也太一气呵成了吧！
自然不刻意的一套动作，找不出小心思的痕迹，像青春电影里一幕精彩的长镜头。
她愣在原地，眼瞧荆云霜和穆铭未走进小吃店。
萧星野长腿迈步，伸指在她头顶轻敲，力度减到最小，确保不会弄疼她，声蕴调笑：“小兔子，发什么呆？”
她没躲开，确实被敲得不疼，更像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而已，少女睫毛轻动：“我看他们两个关系挺好的。”
“难道我们两个关系不好吗？”
萧星野的淡笑嗓音特别勾耳，混合尚未平稳的心拍，她再次恍神。
“嗯？”萧星野凝视着她的眼睛，似要窥探她的心底，催促她作答。
她别开眼神，被他专注地看着，难免害羞，盯着他干净的衣摆：“蛮好的。”
“看着我说。”萧星野平缓温润的语调，潜伏绝对压迫感，不容她拒绝。
“……”她咬了下嘴唇，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再说一次，“我们关系挺好的。”
萧星野眼角微弯，给出自己的答案：“是吗？我怎么感觉，我们关系特别好？”
说着，他点开手机屏幕，滑到Q.Q主页面那一栏，点开醒目的特别关心好友位，递给她看。
只有她一个人的头像静静躺着。
江昭昭轻轻掐了下掌心，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萧星野收回手机：“你上次说，我们关系好，用普通音效显示不出特殊，我觉得你说的在理，回去就给你换成了特别关心。”
所以，目前在他这里专享各种特殊权利的女生，就她一个。
她说出口的话，他不仅记得，还会去复盘。
用她的方式，再次认可他们关系好的事实，确实和别人不同。
“嗯，你感觉得对，”她的眼里携笑，望向萧星野，“我们就是关系特别好。”
萧星野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送她回家的夜晚，一直走着同样的路线，不曾变过。
不同的是每天的话题，虽围绕学习，但能展开聊的内容花样可不少。
他们聊着天，说到一些文理混搭却莫名押韵的诗词。
江昭昭来了兴致，想多见识几句，就当是这一天里最后的快乐时光。
和萧星野商量好，她作为文科生，说原本诗句的上半句，萧星野理科生，接被改动后的下半句。
她思索该说哪首诗，瞧见旁边公交车站牌上的山水旅游胜地广告，脱口而出：“横看成岭侧成峰。”
萧星野怡然自得接住：“洛伦兹力不做功。”
对于文科生来说，有点新奇。
江昭昭想起自己被牵手时，失控的心跳，很快说句带心的诗词：“一片冰心在玉壶。”
萧星野接得顺畅：“游标卡尺不估读。”
“还能这样搭？”
她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较劲般发难，“再来，瀚海阑干百丈冰。”
萧星野：“酸脱羟基醇脱氢。”
“啊？这是什么意思？”她听着这句有点绕口，大脑没转过来。
萧星野给她解释：“就是绝大多数酯化反应的断键规律，其实不止文理能混搭，语文英语也能搭，你应该听说过一些。”
“这题我会！”
到了她擅长的部分，情绪跟着高昂，“山重水复疑无路，make后面不加to。”
“到我考你了，”萧星野勾眉，将轻松的聊天氛围持续下去，“小兔子请准备。”
“小兔子已做好准备，请考官发问！”她聊得很开心，轻松配合着。
这时的江昭昭，欢快愉悦，眉眼弯弯。
不似平时那样，内敛含蓄，隐藏情绪。
感情的力量就强大在此。
这份力量，拥有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魔力。
或者说，可以让这个人，在另一个与之契合的灵魂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
还原本我，不必担心其他因素的存在。
最纯粹的，心与心之间的交流摩擦碰撞。
萧星野很喜欢看她笑，发自真心的笑，不是那种平时千篇一律礼貌的笑。
她开心，他也很快乐。
他出题速度很快：“巴山楚水凄凉地。”
她答题更快：“responsibility.”
“但使龙城飞将在。”
萧星野揣着逗她的坏心思，下一句对应的是“come on baby don't be shy”，就看她敢不敢说。
她明显犹疑一瞬，放轻声音，含糊过去：“come on baby don't be shy.”
英文意思“来吧宝贝别害羞”，她说着直白的英语，却先害羞俯首。
萧星野乘胜追击，拿出最后杀手锏：“山外青山楼外楼。”
他赌江昭昭不清楚下一句，就算知道，也绝对不敢说。
她纯澈的眸光不会说谎，歪了歪头：“啊？这个我没听说过。”
萧星野赌赢了，他的眼底笑意更甚，温柔不减：“我知道下一句。”
“什么？”
“真的想知道？”萧星野勾住她的好奇心。
她认真点头：“真的很想知道，你不告诉我的话，我现在上网搜。”
萧星野打断她摸手机的动作，看着她的双眼：“I will always love you.”
他不含玩弄成分的眼神，磁性低沉的嗓音，说出这句英文，像在告白。
尤其是“love you”，他咬得有点重，生怕江昭昭装作没听清给糊弄过去。
江昭昭知道萧星野不是在表白，可这句又苏又撩的英文，让她禁不住浮想联翩。
早知道下半句是这个，她就不好奇地追问了。
气氛主导权每次交给萧星野之后，江昭昭都被他弄得面红耳赤。
他天生一副优越皮囊，双商在线，不用刻意学，就已经是撩妹高手的级别。
现在略施雕虫小技，就撩得她无力招架，以后可怎么办呢？
想想就可爱。
江昭昭抿唇笑了下，试图表现得自然些：“真奇怪这些是怎么做到全国统一的，不过这句英文适合表白的时候说。”
“表白的时候，我不会像这样开玩笑，”萧星野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我会认认真真表达我的心意。”
她的笑容不知不觉泛上点苦涩：“那提前预祝你表白成功。”
这几句话，缺少主语。
给谁表白？他们没提这个。
江昭昭不提，是不想让自己心碎。
她只要脑补一下萧星野给别的女生告白的场景，就要难过得不行了。
真的等到萧星野心有所属又得偿所愿的那天，估计她会保留体面，送上祝福，然后切断和萧星野的所有联系，再偷偷躲起来哭好久好久。
萧星野不提主语，因为他最想表白的人，就在他面前，现在说穿，不合适。
他想等毕业以后，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不用辛苦隐瞒长辈，再追求她。
眼下还是该以学业为重，其他的都可以等高考结束后慢慢来。
“预祝得太早了，”萧星野终结话题，省得她再胡思乱想又弄得心情低落，“回家吧。”
她照常告别：“明早见。”
等她进到电梯，萧星野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当晚的日记。
非常详细地记录了晚自习停电，以及停电之后，她着急下楼，牵错人的历程。
尴尬所剩无几，心动更胜一筹。
称得上是她暗恋史的高光时刻之一。
她看向手掌心，试图还原当时手牵手的感受。
萧星野的指节修长匀称，掌心温热干燥，宽大手掌反握她的纤纤玉手，心跳加速的回忆，过分清晰。
再记起萧星野那句“I will always love you”，在她耳边开启自动循环模式，停不下的一遍遍播放。
以至于隔天上英语课时，她还会想到这个事。
是时，她坐着的椅子，被后方男生轻踢了下。
她往前挪挪，无奈男生腿长，又踢了下椅子，她以为有事，趁老师写板书，压轻声音回头问：“有事吗？”
“没事。”始作俑者叫唐鑫，成绩位于班级中下游。
他本来不坐这边。
四班为防止早恋，座位分为两大组。
男生和男生坐同组，女生和女生坐同组，唐鑫之前坐在男孩那个组，靠近外侧窗户。
前几天。
他的家长给班主任说他视力不好，座位有些偏，根本看不清黑板的字。
老师只好把他调到女生组第二排中间位置的江昭昭后面，让他坐第三排。
没安分两天，原形毕露。
唐鑫觉得男生和男生坐着多没意思啊，就要惹江昭昭这样乖的女生发发脾气，在学校才有乐子嘛。
江昭昭和他好商量：“既然没事，那能不能别踢我椅子？”
唐鑫吊儿郎当地嬉笑：“无聊嘛，逗你玩一下。”
江昭昭一本正经：“我不觉得好玩，挺影响我学习的，你再这样，我给班长说了。”
“你说呗。”唐鑫没所谓，也不怕。
江昭昭没再理他，等到下课，去给班长说：“你管管我后桌，他上课踢我椅子，我都没办法专心听课了。”
在事态没有严重到一定程度前，她不打算告老师。
印象中，一班同学很听萧星野的话，他说话比老师说话还管用。
让她觉得这种小事找班长就能解决，不用兴师动众闹到老师那里。
四班班长是女生，她过去敲敲唐鑫的桌子：“你别再踢江昭昭的椅子了，不然我们给老师说。”
唐鑫还是不怕，耸耸肩：“随便。”
班长以为他是面子过不去，就没多管，让江昭昭看他表现，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给老师说。
结果午自习时，唐鑫故意捣乱，每隔几分钟就要犯贱踢一下江昭昭的椅子。
她把桌椅往前挪了几公分，唐鑫就往前追了几公分，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江昭昭忍无可忍，午自习结束就去找班主任说这事了。
刘萍口头警告之后，作用并不大。
唐鑫嘴上答应着不会再干扰她学习，实际变本加厉。
荆云霜给江昭昭出谋划策：“要不去找萧星野？他来管绝对有用，我们学校男生不是都不敢惹他吗。”
“可是……”
她不想麻烦萧星野，更何况萧星野在学校为她出头，之后再有人非议他们的关系，又会多一件头疼事。
萧星野的关注度向来不低，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杜撰小故事。
她可不想被当成绯闻对象。
“哎呀，别可是了，早点解决早点安心。”荆云霜推着她往一班走。
到了一班门口。
萧星野正在给数学课代表帮忙发作业，看见她们在门口，把没发完的作业都交给旁边同学：“帮忙发一下。”
同学接过作业，他往外面走来：“你们找我？”
江昭昭艰难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荆云霜性子急：“还不是大事？”
萧星野眉头微皱：“慢慢说，怎么了？”
荆云霜言简意赅：“江昭昭后桌男生一直捣乱，踢她椅子，害她没法听课，给老师说了都没用，想找你问问怎么解决比较好。”
没有直接摆明要他出面解决，就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对江昭昭有多上心。
如果不在乎，敷衍两句就行了。
在乎她的程度，和他行动的速度，成正比。
萧星野明白情况，补问一句：“我记得你们班不是男女分开坐的吗？”
荆云霜撇撇嘴，抱怨：“他特殊呗，说坐男生那组看不清黑板。”
“挺好解决的，我过去找他聊聊。”萧星野迈步要往四班走。
江昭昭有些不放心：“你别太强势，都是同学，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人闹得难看……”
“我知道。”萧星野当然清楚她的担心。
萧星野和她们两个一起进四班。
四班同学看见萧星野，都觉得稀奇，尖子生班长来他们班，有什么事？
顺着他锐利的视线，瞧见正和朋友说笑的唐鑫。
唐鑫周围的几个男生感觉班里安静下来，回头注意到往这边径直走来的萧星野。
他们预感不妙，作鸟兽散，临走前投给唐鑫一个同情的眼神。
其他同学也都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萧星野停在唐鑫座位旁边，语调冷淡，却有挥之不去的威压：“你怎么踢人椅子的？还原一遍，我看看。”
唐鑫多少有点忌惮，但也有不服：“你管得着吗？”
“呵，”萧星野冷笑一声，眼里的阴寒开始上涨，“听说过我有个外校女朋友吧？”
在场所有人一惊。
虽一直传闻校草有外校女友，但没人亲眼见过，就以为是以讹传讹。
亲耳听到正主承认，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唐鑫反问：“是听说过，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萧星野不绕弯子：“江昭昭是我宝贝的好朋友，她朋友遇到麻烦，我还能坐视不理？”
他的说法很巧妙，这样为江昭昭撑腰，也不会被其他人过多揣度。
省得再起他和江昭昭有暧昧的传言，不是害她更受干扰吗。
而且也有了充足管这件事的理由。
荆云霜趴在江昭昭耳边，悄声细语：“你听萧星野这句话前七个字就行了。”
江昭昭回想一遍，前七个字是“江昭昭是我宝贝”，她有点无语地失笑：“你别太离谱。”
唐鑫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直接没辙：“你想怎么样？”
“你不想学是你的事，别打扰江昭昭，要么你原来在什么位置，就滚回去。”
萧星野虚了虚眼眸，周身戾气很重，“要么，这双脚就别留了，反正留着也不干正事，二选一，你挑。”
上课铃打响。
先前去外面的四班同学，已经踩着铃声陆续回来。
看到萧星野和唐鑫对峙，都不敢吭声。
唐鑫利索地收拾东西：“我选一。”
他被萧星野吓唬住了，听说过他哥萧炽野是狠人，看情况，萧炽野的弟弟也不遑多让。
青春很美好，他还不想被萧星野整得在学校没法立足。
哪怕萧星野故意吓他，他要是还保持先前的态度，等于不给萧星野面子。
情况加剧，万一闹到萧炽野那里，就真玩完了。
唐鑫不服老师管教，仗着的是老师心里有数，不会做伤害学生的事。
听萧星野的话，完全是因为他清楚招惹不起萧星野，如果萧星野和他动手，他根本没胜算。
他有职高的朋友，听说过前段时间的事。
萧星野一个揍七个，还混淆事实，蒙骗过老师和校长。
什么尖子班班长？
什么竞赛王者年级第一？
根本就是斯文败类表里不一的货色。
这些话，唐鑫没胆说出来。
萧星野回头叮嘱江昭昭：“谁再给你找麻烦，你给我说。”
音量不低，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在座同学听。
江昭昭是他罩的，不准别人惹她。
她眼里写满感谢：“好。”
唐鑫已经回到原本后排靠边的位置。
刘萍进教室上课，看到萧星野。
萧星野礼貌一笑，和老师打招呼：“刘老师好，我过来找语文课代表问她平时做阅读理解的技巧，我们老师一直夸她这方面很厉害，快期末考试了，我要想办法补齐短板。”
刘萍不清楚课间发生过什么，也没听到萧星野那番话。
她刚才接到群里的开会消息，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好，上课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班老师担心。”
刘萍对萧星野和颜悦色，还给班里同学夸他，“人家尖子班同学多有上进心，多和人家学习。”
唐鑫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萧星野变脸比翻书快，上一秒盛气凌人，下一秒就化身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
刘萍注意到唐鑫自己换回原来的座位，问他：“唐鑫，你怎么坐回去了？”
唐鑫只能搪塞过去：“还是坐这比较习惯。”
“那你能看清黑板吗？”
“能。”
他本来就能看清，换座位只是借口而已，换到女生那边，逮着谁逗一下都挺有趣。
没想到惹了江昭昭，她竟然搬出萧星野来压他。
是他眼拙，他自认倒霉。
烦心事得以解决，江昭昭重回专注听课和复习的状态。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周，作业量骤减。
老师让大家劳逸结合，为两天后的期末考试做准备。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需要大家把平时放在教室的书本带回家。
今年九月再开学，他们这一届就升高三了。
荆云霜平时用的书本放进书包，还剩一课桌的小说和漫画无处可去，甚至有些摆不下，放到了旁边的窗台上。
穆铭未过来帮她搬东西，看见这么多“知识储备”，调侃着：“你这课外书真不少啊。”
江昭昭帮忙把一些漫画装进自己书包：“我帮你装一些，给你送家里。”
荆云霜双手合十感谢：“昭昭，你真是我的救星。”
江昭昭和穆铭未帮忙分担一大半重量。
荆云霜书包全部塞满，手里还抱了些书，就算这样，还剩十几本言情月刊杂志装不下。
穆铭未见状，抽空拿手机给萧星野打电话，开着免提：“来四班帮忙拿点东西。”
萧星野拒绝得干脆：“不去，没空。”
“你忙什么呢？”
“忙着等江昭昭，我要送她回家。”
穆铭未和荆云霜同时朝江昭昭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江昭昭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心里甜滋滋的小鹿乱撞。
“真有意思。”
穆铭未笑着给电话那边说，“你要是舍得你的小兔子被这么多书压得直不起腰，那你就别来。”
萧星野的态度瞬间收敛，放软：“等着，我来了。”
“靠！帮我就没空，帮江昭昭就有空？萧星野，你——”不等穆铭未控诉完，萧星野嫌吵，直接挂断电话。
不到一分钟，萧星野提着书包出现在四班门口。
穆铭未指指荆云霜桌上躺着的那十几本月刊，问萧星野：“帮忙装点？”
萧星野走过来，敞开书包拉链：“放进来。”
荆云霜赶紧往里装，萧星野瞥见封皮上的简介字眼——
“霸道校草和高冷校花的二三事”；
“年级第一好像喜欢我的种种证据”；
“天才学神暗恋一个人的方式是帮她补习”。
“荆云霜。”
萧星野算是知道为什么荆云霜和江昭昭同在文科重点班，但成绩相差很大的原因了，合着心思全在这些东西上面，“你涉猎很广啊，什么都看。”
荆云霜轻咳两声，装完杂志：“学习这么无聊，总要有点兴趣爱好啊，而且江昭昭也有看。”
重点成功转移。
萧星野跟他们一起往外走，语气闲散地问江昭昭：“你喜欢哪种类型的？霸道校草？年级第一？天才学神？”
江昭昭无言以对，给荆云霜投去一个让她自己体会的眼神。
荆云霜急中生错，没意识到她在火上浇油：“萧星野，你就没发现，你是这三种的结合体吗？校草，第一，学神，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你呢。”
“是吗，”萧星野语不惊人誓不休，一脸轻松地问荆云霜，“那江昭昭暗恋谁？”
“额……”荆云霜的话题被掐断，她总不能出卖好友，“这个我不太清楚……”
江昭昭内心慌得不行，生怕萧星野揪到什么破绽。
萧星野看向她：“藏挺深啊，荆云霜都不知道你暗恋谁。”
她有点汗流浃背：“我就是没有暗恋的人，她才不知道。”
荆云霜见势不妙，转移话题：“昭昭，你明天有安排吗？我们去市图书馆复习吧？顺便陪我借两本书。”
江昭昭见台阶就下：“好啊。”
萧星野让司机把车停在学校前门，先送荆云霜。
送她到家里客厅，长辈不在，两个男生取出书包里的小说，递给她们。
荆云霜接过东西：“不进来吗？”
穆铭未好笑：“女孩子的闺房，我们两个男的进去不合适吧？”
“那你们等一下，我和江昭昭回房间说两句悄悄话。”
江昭昭进了荆云霜的房间，问她：“神秘兮兮的，什么事？”
荆云霜放轻声音：“我好几次路过七班，发现有个学妹三番五次给穆铭未送情书，我……不知道怎么问他，也没身份去问。”
这种感觉，江昭昭再熟悉不过。
她明白好朋友的心酸，劝慰：“没事，等下我帮你问问。”
“别太明显啊。”荆云霜补上一句。
“放心。”
出了房间。
江昭昭和萧星野还有穆铭未离开荆云霜的小区。
回车上以后，江昭昭思索该怎么和穆铭未开口。
又要问到答案，又不能被察觉。
她一脸深思，身旁的萧星野发现她愁眉不展：“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有仇。”
她很难开口问穆铭未这种事，退而求其次，打算找萧星野帮她问，用口型无声求助：“帮我个忙。”
萧星野也用口型回复：“你说。”
江昭昭招手，让他凑近一点。
萧星野的耳朵靠近她唇边，她小声说：“荆云霜说有女生给穆铭未送情书，你问问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热气，尽数洒在萧星野耳畔，肉眼可见，他耳朵红了。
穆铭未看过来：“你们注意点，我还在这呢，我要不在，是不是打算亲上啊？”
萧星野回击：“我们干什么还得给你打报告？”
江昭昭根本不敢深想他们话里那让人心跳加快的画面。
穆铭未正欲还嘴，萧星野直接让他猝不及防：“最近有学妹给你送情书？”
萧星野看得出来，穆铭未和荆云霜玩得好，关系不一般，他向来不过问这些事。
这次被江昭昭拜托，他才主动询问。
“那女生冲你来的，”穆铭未学得绘声绘色，“让我给你转交情书，我说你不收，她执着得不行，我说你有女朋友，她才放弃。”
江昭昭弄懂前因后果，及时给荆云霜发消息汇报情况。
荆云霜那边警报解除，发来好几个感谢的表情包，并表示改天奶茶她请客当谢礼。
三个人聊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穆铭未先到地方下车。
萧星野照例把江昭昭送到小区门口，多天以来累积的告别方式，这时形成习惯。
江昭昭下意识说着：“明天见。”
一时忘了明天周六，不上课，不去学校，见不到面。
萧星野将错就错，没指摘，顺着她答：“嗯，明天见。”
她转身进单元楼，察觉出这个滔天大错，不由得尴尬万分。
说什么明天见，真笨。
明天根本见不到呀。
翌日。
按照提前和荆云霜约好的时间，江昭昭到达图书馆，等了几分钟，收到一条放鸽子的消息。
荆云霜被家里人带去看望生病的亲戚，来不了。
她表示理解，自己提着一个装有数学复习题的帆布包，走进图书馆。
直奔初三暑假结束后，初见萧星野的那个座位。
这个座位，她永远记得。
还好位置空着。
她轻手轻脚拉开椅子，坐下之后掏出数学题和草稿本，专心做复习题。
看向题目，在已知函数的条件上，求函数f(x)的极值。
高中数学最让她头疼的题型有两类。
一是几何证明题。
二是函数。
这两个简直是拉分重灾区，一不小心就出错。
她看着这道题头疼，望眼欲穿，大脑高速运转，思考该怎么解题。
耳边倏然出现男生气音的轻笑，伴随早已印刻心间的熟悉香味，一道朝她压来：“这题不会？”
无需偏眸，萧星野已然坐定在她身旁仅剩的空位，面前桌上多了两本他放下的书。
她点头，视线粗略扫了一遍萧星野今天的穿搭。
他穿着白色短袖，前胸印花是他很喜欢的一个热血少年漫的主人公，黑色裤子搭配黑色休闲鞋，简约又不单调。
萧星野拿过她手中的笔，在她手边的草稿本上列算式。
他利用导数讨论函数的单调性求极值，笔迹比平时工整一些，像是怕她看不懂，刻意收了几分潦草狂放，最后得出无极小值。
她看懂过程，轻声道谢：“你写的过程很清楚，看一遍就懂了。”
“是你聪明，一点就透。”萧星野说完话，翻开手边的小说。
江昭昭好奇发问：“你不复习吗？”
萧星野勾唇轻笑：“我没带课本，借用你的复习？”
“也不是不行。”她将手边的数学书推给他，完全是开玩笑的模样。
下一秒，她眼角的笑意消失。
想起之前有节晚自习无聊，她在课本的空白边角画涂鸦打发时间，不经意间写了几遍萧星野的名字。
糟糕，这可不能被他发现。
她伸手打算拿回课本，不料被萧星野抢先一步。
他青筋微隆的手背从她眼前快速掠过课本，一页页翻阅：“需要我给你押题么？”
眼看着页码变动，她哪有心思要他押题，只想着掩盖秘密，别被发现。
“不用了，我——”
未说出的话，消弭在舌尖，她追上萧星野跳跃的目光，定位在课本某一页。
那个位置，画着萧星野的Q版动漫模样。
画中的他眉眼带笑，表情温柔，手上还拿着一杯往前递来的奶茶。
旁边写着好几遍萧星野的名字。
萧星野看到这一角的精彩内容，眼底笑意深深，伸手指向他的可爱涂鸦，缓声问江昭昭：“你画的我？”
她没办法否认，抿着唇垂眸点头，等待审判的神情过分乖软。
这也太丢脸了，有种小心思被揭穿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还好没写不该出现的内容。
要是出现“萧星野，我好喜欢你”或者“萧星野，我好想你”之类的直白字眼，那她估计当场就要挖个地缝躲进去。
“画得这么好看，我能拍下来当个留念吗？”他提出小要求，瞳眸真挚，语气满是肯定。
她毫不犹豫地应允：“当然。”
萧星野拿起刚才用过的，她那只黑色水笔：“借用一下。”
江昭昭看他握着水笔，在有他名字的那几个字附近，快速写着什么。
等他挪开手，放下笔，她才看清楚。
每一个“萧星野”旁边，都有一个他本人写下的“已阅”。
那些过往无应答的漫长想念和浓烈喜欢，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充分回音。
萧星野没有介意江昭昭擅自画他的肖像。
没有嘲笑她在课本上写他名字的行为。
他似乎明了她的心意，还帮忙守护着，不去戳破少女的敏感。
她目视萧星野拿出手机，拍下她的杰作。
“好了。”萧星野拍完照，将课本原封不动的推回她面前。
“你……”她瞧着那些让人心潮澎湃的“已阅”，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萧星野的眸光缠在她脸上，不放过她的细微表情变化：“你用文字叫我的名字，我接收到了，该给你答复，虽然晚了点。”
做着让她心思波动的事，口头解释却没往这方面靠拢。
显得好像是礼貌和教养使他落笔回应。
暧昧的尺寸，拿捏的刚刚好。
不点破，也不让她心寒难过。
“不晚。”
她拿回课本，指腹摩挲过他留下的字迹，感受着一笔一划之间的峰回路转。
“有不会的题再问我，别担心会打扰我。”
“嗯，好。”
萧星野拿出一副有线耳机，只给左耳戴上，播放音乐。
右耳没戴，因为江昭昭就坐在他右边，不听音乐的这边耳朵留给她，方便她随时问题。
看书听歌是他长久的习惯。
而今，可以为她迁就。
昨天说的“明天见”，一句口误的话，相约图书馆见面的人不是他，他却前来赴约。
几个月之前写的“萧星野”，今天得到他亲笔书写的“已阅”。
这场内心声势浩大的暗恋，似乎隐约被他听到了。
装聋作哑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跟随她的步调，给予适当的应答。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江昭昭写完数学卷子，合上笔盖活动手腕。
萧星野正好看完一章内容，放下书放松双眼。
他们同频望向对方的视线，完美接轨。
相视一笑，胜却千言万语。
她用不会干扰别人的音量小声问：“看书听歌，不会分心吗？”
“我看书的时候，只放纯音乐。”
萧星野向她递出一直空闲着的右耳耳机，发出邀请，“一起听么？”
江昭昭慌张道歉，四下寻找荆云霜的身影，“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荆云霜。”
解释误会的同时，她意欲松开萧星野的手，免得被人看到，稍用力的举动没能顺利挣脱，反被萧星野握得更紧。
他什么意思？
要继续牵手吗？
“没事。”
萧星野语调平平，喜怒莫辨，淡然从容地走到她身前，另只手打开手机照明，右手没放开她，就这么带她下最后一层楼，“跟紧我。”
她没有不照做的理由。
人潮拥挤，他走在前，为她破开一条绝对安全的道路。
她只需要，牵着他的手，往前挪步，就行。
身边涌动的众多学子不断往前，和他们擦肩而过。
昏暗的楼梯层摇曳明暗不一的光，照不到她和萧星野相牵于身侧的手。
喧嚣环境无限放大她的心动。
胸腔内搏动声振聋发聩，浑身血液似乎被点燃一般疯狂沸腾，呼吸跟着发烫。
掌心紧贴，体温融合再交换。
触感真实，体验深刻到如同钻进骨血里，再无法剔除。
真希望这是一场不会很快苏醒的漫长美梦。
身临其境，如痴如醉地继续沉沦。
初夏晚风微燥，卷拂耳际，碎发舞动。
下到最后一节台阶，江昭昭踩稳地面，像是灰姑娘穿着水晶鞋即将和华丽宫殿告别。
依依不舍，又不得不迈步。
有那么一秒。
她很贪心地妄想，要是萧星野能一直这么牵着她，送她回家就好了。
幸好胡思乱想不犯法，否则她一定罪孽深重。
谁都没先松手，也没人开口打破沉寂。
他们像两个提线木偶，初得这具身体，不懂关节之间该怎么活动操纵，只能暂时搁置不理。
一秒。
两秒。
江昭昭在萧星野看不见的角度，闭了闭眼，抿唇藏起窃喜的笑意。
“昭昭，我终于找到你了。”
荆云霜从后方轻拍江昭昭，语调暗含深意，“你刚才……”
故意留半句没说，她的目光挪移到江昭昭和萧星野紧握的手上。
好友暗含揶揄的打量，刺得江昭昭速度飞快地松手。
她按捺着狂跳的心脏：“我不小心把萧星野错当成你了。”
萧星野没说话，笑着低眼看她，眼神藏着无限宠溺，貌似挺享受这次被错认的经历。
荆云霜满脸写着“我磕的cp绝对是真的”，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这样啊，那我们走吧。”
她们两个走得稍快。
萧星野和晚来的穆铭未跟在几步后面，聊着和她们不相关的话题。
“我的天，你们两个牵手了！”荆云霜压抑激动，颤声感叹着，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萧星野。
江昭昭谨慎提醒她：“你小声点。”
荆云霜叹一口气：“怪我出现得太早，不然你们两个还能多腻歪一会儿呢。”
走出校门。
江昭昭轻声细语：“我到现在心跳都还是好快。”
“正常正常，”荆云霜老气横秋的语气，显然是过来人，“以后多牵几次，就习惯啦。”
江昭昭反应慢半拍，忍不住睁大眼睛，捂唇低呼：“你和穆铭未进展这么快吗？你们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荆云霜眨眨眼：“没有啦，就只是偶尔有机会了才能拉拉手。”
“什么机会？”
“等着，我给你演示。”
荆云霜调转方向，小跑去穆铭未身边。
她当着萧星野的面，很自然地拉起穆铭未的手，拽着他往小吃店门口跑，嘴里碎碎念：“你和萧星野是蜗牛转世啊，走那么慢，说不定吃的都卖完了，都怪你……”
穆铭未顺着她：“好好好，我不对，我自愿多给你买点零食当赔罪。”
江昭昭看得几乎傻眼。
这也太一气呵成了吧！
自然不刻意的一套动作，找不出小心思的痕迹，像青春电影里一幕精彩的长镜头。
她愣在原地，眼瞧荆云霜和穆铭未走进小吃店。
萧星野长腿迈步，伸指在她头顶轻敲，力度减到最小，确保不会弄疼她，声蕴调笑：“小兔子，发什么呆？”
她没躲开，确实被敲得不疼，更像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而已，少女睫毛轻动：“我看他们两个关系挺好的。”
“难道我们两个关系不好吗？”
萧星野的淡笑嗓音特别勾耳，混合尚未平稳的心拍，她再次恍神。
“嗯？”萧星野凝视着她的眼睛，似要窥探她的心底，催促她作答。
她别开眼神，被他专注地看着，难免害羞，盯着他干净的衣摆：“蛮好的。”
“看着我说。”萧星野平缓温润的语调，潜伏绝对压迫感，不容她拒绝。
“……”她咬了下嘴唇，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再说一次，“我们关系挺好的。”
萧星野眼角微弯，给出自己的答案：“是吗？我怎么感觉，我们关系特别好？”
说着，他点开手机屏幕，滑到Q.Q主页面那一栏，点开醒目的特别关心好友位，递给她看。
只有她一个人的头像静静躺着。
江昭昭轻轻掐了下掌心，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萧星野收回手机：“你上次说，我们关系好，用普通音效显示不出特殊，我觉得你说的在理，回去就给你换成了特别关心。”
所以，目前在他这里专享各种特殊权利的女生，就她一个。
她说出口的话，他不仅记得，还会去复盘。
用她的方式，再次认可他们关系好的事实，确实和别人不同。
“嗯，你感觉得对，”她的眼里携笑，望向萧星野，“我们就是关系特别好。”
萧星野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送她回家的夜晚，一直走着同样的路线，不曾变过。
不同的是每天的话题，虽围绕学习，但能展开聊的内容花样可不少。
他们聊着天，说到一些文理混搭却莫名押韵的诗词。
江昭昭来了兴致，想多见识几句，就当是这一天里最后的快乐时光。
和萧星野商量好，她作为文科生，说原本诗句的上半句，萧星野理科生，接被改动后的下半句。
她思索该说哪首诗，瞧见旁边公交车站牌上的山水旅游胜地广告，脱口而出：“横看成岭侧成峰。”
萧星野怡然自得接住：“洛伦兹力不做功。”
对于文科生来说，有点新奇。
江昭昭想起自己被牵手时，失控的心跳，很快说句带心的诗词：“一片冰心在玉壶。”
萧星野接得顺畅：“游标卡尺不估读。”
“还能这样搭？”
她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较劲般发难，“再来，瀚海阑干百丈冰。”
萧星野：“酸脱羟基醇脱氢。”
“啊？这是什么意思？”她听着这句有点绕口，大脑没转过来。
萧星野给她解释：“就是绝大多数酯化反应的断键规律，其实不止文理能混搭，语文英语也能搭，你应该听说过一些。”
“这题我会！”
到了她擅长的部分，情绪跟着高昂，“山重水复疑无路，make后面不加to。”
“到我考你了，”萧星野勾眉，将轻松的聊天氛围持续下去，“小兔子请准备。”
“小兔子已做好准备，请考官发问！”她聊得很开心，轻松配合着。
这时的江昭昭，欢快愉悦，眉眼弯弯。
不似平时那样，内敛含蓄，隐藏情绪。
感情的力量就强大在此。
这份力量，拥有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魔力。
或者说，可以让这个人，在另一个与之契合的灵魂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
还原本我，不必担心其他因素的存在。
最纯粹的，心与心之间的交流摩擦碰撞。
萧星野很喜欢看她笑，发自真心的笑，不是那种平时千篇一律礼貌的笑。
她开心，他也很快乐。
他出题速度很快：“巴山楚水凄凉地。”
她答题更快：“responsibility.”
“但使龙城飞将在。”
萧星野揣着逗她的坏心思，下一句对应的是“come on baby don't be shy”，就看她敢不敢说。
她明显犹疑一瞬，放轻声音，含糊过去：“come on baby don't be shy.”
英文意思“来吧宝贝别害羞”，她说着直白的英语，却先害羞俯首。
萧星野乘胜追击，拿出最后杀手锏：“山外青山楼外楼。”
他赌江昭昭不清楚下一句，就算知道，也绝对不敢说。
她纯澈的眸光不会说谎，歪了歪头：“啊？这个我没听说过。”
萧星野赌赢了，他的眼底笑意更甚，温柔不减：“我知道下一句。”
“什么？”
“真的想知道？”萧星野勾住她的好奇心。
她认真点头：“真的很想知道，你不告诉我的话，我现在上网搜。”
萧星野打断她摸手机的动作，看着她的双眼：“I will always love you.”
他不含玩弄成分的眼神，磁性低沉的嗓音，说出这句英文，像在告白。
尤其是“love you”，他咬得有点重，生怕江昭昭装作没听清给糊弄过去。
江昭昭知道萧星野不是在表白，可这句又苏又撩的英文，让她禁不住浮想联翩。
早知道下半句是这个，她就不好奇地追问了。
气氛主导权每次交给萧星野之后，江昭昭都被他弄得面红耳赤。
他天生一副优越皮囊，双商在线，不用刻意学，就已经是撩妹高手的级别。
现在略施雕虫小技，就撩得她无力招架，以后可怎么办呢？
想想就可爱。
江昭昭抿唇笑了下，试图表现得自然些：“真奇怪这些是怎么做到全国统一的，不过这句英文适合表白的时候说。”
“表白的时候，我不会像这样开玩笑，”萧星野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我会认认真真表达我的心意。”
她的笑容不知不觉泛上点苦涩：“那提前预祝你表白成功。”
这几句话，缺少主语。
给谁表白？他们没提这个。
江昭昭不提，是不想让自己心碎。
她只要脑补一下萧星野给别的女生告白的场景，就要难过得不行了。
真的等到萧星野心有所属又得偿所愿的那天，估计她会保留体面，送上祝福，然后切断和萧星野的所有联系，再偷偷躲起来哭好久好久。
萧星野不提主语，因为他最想表白的人，就在他面前，现在说穿，不合适。
他想等毕业以后，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不用辛苦隐瞒长辈，再追求她。
眼下还是该以学业为重，其他的都可以等高考结束后慢慢来。
“预祝得太早了，”萧星野终结话题，省得她再胡思乱想又弄得心情低落，“回家吧。”
她照常告别：“明早见。”
等她进到电梯，萧星野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当晚的日记。
非常详细地记录了晚自习停电，以及停电之后，她着急下楼，牵错人的历程。
尴尬所剩无几，心动更胜一筹。
称得上是她暗恋史的高光时刻之一。
她看向手掌心，试图还原当时手牵手的感受。
萧星野的指节修长匀称，掌心温热干燥，宽大手掌反握她的纤纤玉手，心跳加速的回忆，过分清晰。
再记起萧星野那句“I will always love you”，在她耳边开启自动循环模式，停不下的一遍遍播放。
以至于隔天上英语课时，她还会想到这个事。
是时，她坐着的椅子，被后方男生轻踢了下。
她往前挪挪，无奈男生腿长，又踢了下椅子，她以为有事，趁老师写板书，压轻声音回头问：“有事吗？”
“没事。”始作俑者叫唐鑫，成绩位于班级中下游。
他本来不坐这边。
四班为防止早恋，座位分为两大组。
男生和男生坐同组，女生和女生坐同组，唐鑫之前坐在男孩那个组，靠近外侧窗户。
前几天。
他的家长给班主任说他视力不好，座位有些偏，根本看不清黑板的字。
老师只好把他调到女生组第二排中间位置的江昭昭后面，让他坐第三排。
没安分两天，原形毕露。
唐鑫觉得男生和男生坐着多没意思啊，就要惹江昭昭这样乖的女生发发脾气，在学校才有乐子嘛。
江昭昭和他好商量：“既然没事，那能不能别踢我椅子？”
唐鑫吊儿郎当地嬉笑：“无聊嘛，逗你玩一下。”
江昭昭一本正经：“我不觉得好玩，挺影响我学习的，你再这样，我给班长说了。”
“你说呗。”唐鑫没所谓，也不怕。
江昭昭没再理他，等到下课，去给班长说：“你管管我后桌，他上课踢我椅子，我都没办法专心听课了。”
在事态没有严重到一定程度前，她不打算告老师。
印象中，一班同学很听萧星野的话，他说话比老师说话还管用。
让她觉得这种小事找班长就能解决，不用兴师动众闹到老师那里。
四班班长是女生，她过去敲敲唐鑫的桌子：“你别再踢江昭昭的椅子了，不然我们给老师说。”
唐鑫还是不怕，耸耸肩：“随便。”
班长以为他是面子过不去，就没多管，让江昭昭看他表现，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给老师说。
结果午自习时，唐鑫故意捣乱，每隔几分钟就要犯贱踢一下江昭昭的椅子。
她把桌椅往前挪了几公分，唐鑫就往前追了几公分，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江昭昭忍无可忍，午自习结束就去找班主任说这事了。
刘萍口头警告之后，作用并不大。
唐鑫嘴上答应着不会再干扰她学习，实际变本加厉。
荆云霜给江昭昭出谋划策：“要不去找萧星野？他来管绝对有用，我们学校男生不是都不敢惹他吗。”
“可是……”
她不想麻烦萧星野，更何况萧星野在学校为她出头，之后再有人非议他们的关系，又会多一件头疼事。
萧星野的关注度向来不低，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杜撰小故事。
她可不想被当成绯闻对象。
“哎呀，别可是了，早点解决早点安心。”荆云霜推着她往一班走。
到了一班门口。
萧星野正在给数学课代表帮忙发作业，看见她们在门口，把没发完的作业都交给旁边同学：“帮忙发一下。”
同学接过作业，他往外面走来：“你们找我？”
江昭昭艰难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荆云霜性子急：“还不是大事？”
萧星野眉头微皱：“慢慢说，怎么了？”
荆云霜言简意赅：“江昭昭后桌男生一直捣乱，踢她椅子，害她没法听课，给老师说了都没用，想找你问问怎么解决比较好。”
没有直接摆明要他出面解决，就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对江昭昭有多上心。
如果不在乎，敷衍两句就行了。
在乎她的程度，和他行动的速度，成正比。
萧星野明白情况，补问一句：“我记得你们班不是男女分开坐的吗？”
荆云霜撇撇嘴，抱怨：“他特殊呗，说坐男生那组看不清黑板。”
“挺好解决的，我过去找他聊聊。”萧星野迈步要往四班走。
江昭昭有些不放心：“你别太强势，都是同学，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人闹得难看……”
“我知道。”萧星野当然清楚她的担心。
萧星野和她们两个一起进四班。
四班同学看见萧星野，都觉得稀奇，尖子生班长来他们班，有什么事？
顺着他锐利的视线，瞧见正和朋友说笑的唐鑫。
唐鑫周围的几个男生感觉班里安静下来，回头注意到往这边径直走来的萧星野。
他们预感不妙，作鸟兽散，临走前投给唐鑫一个同情的眼神。
其他同学也都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萧星野停在唐鑫座位旁边，语调冷淡，却有挥之不去的威压：“你怎么踢人椅子的？还原一遍，我看看。”
唐鑫多少有点忌惮，但也有不服：“你管得着吗？”
“呵，”萧星野冷笑一声，眼里的阴寒开始上涨，“听说过我有个外校女朋友吧？”
在场所有人一惊。
虽一直传闻校草有外校女友，但没人亲眼见过，就以为是以讹传讹。
亲耳听到正主承认，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唐鑫反问：“是听说过，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萧星野不绕弯子：“江昭昭是我宝贝的好朋友，她朋友遇到麻烦，我还能坐视不理？”
他的说法很巧妙，这样为江昭昭撑腰，也不会被其他人过多揣度。
省得再起他和江昭昭有暧昧的传言，不是害她更受干扰吗。
而且也有了充足管这件事的理由。
荆云霜趴在江昭昭耳边，悄声细语：“你听萧星野这句话前七个字就行了。”
江昭昭回想一遍，前七个字是“江昭昭是我宝贝”，她有点无语地失笑：“你别太离谱。”
唐鑫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直接没辙：“你想怎么样？”
“你不想学是你的事，别打扰江昭昭，要么你原来在什么位置，就滚回去。”
萧星野虚了虚眼眸，周身戾气很重，“要么，这双脚就别留了，反正留着也不干正事，二选一，你挑。”
上课铃打响。
先前去外面的四班同学，已经踩着铃声陆续回来。
看到萧星野和唐鑫对峙，都不敢吭声。
唐鑫利索地收拾东西：“我选一。”
他被萧星野吓唬住了，听说过他哥萧炽野是狠人，看情况，萧炽野的弟弟也不遑多让。
青春很美好，他还不想被萧星野整得在学校没法立足。
哪怕萧星野故意吓他，他要是还保持先前的态度，等于不给萧星野面子。
情况加剧，万一闹到萧炽野那里，就真玩完了。
唐鑫不服老师管教，仗着的是老师心里有数，不会做伤害学生的事。
听萧星野的话，完全是因为他清楚招惹不起萧星野，如果萧星野和他动手，他根本没胜算。
他有职高的朋友，听说过前段时间的事。
萧星野一个揍七个，还混淆事实，蒙骗过老师和校长。
什么尖子班班长？
什么竞赛王者年级第一？
根本就是斯文败类表里不一的货色。
这些话，唐鑫没胆说出来。
萧星野回头叮嘱江昭昭：“谁再给你找麻烦，你给我说。”
音量不低，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在座同学听。
江昭昭是他罩的，不准别人惹她。
她眼里写满感谢：“好。”
唐鑫已经回到原本后排靠边的位置。
刘萍进教室上课，看到萧星野。
萧星野礼貌一笑，和老师打招呼：“刘老师好，我过来找语文课代表问她平时做阅读理解的技巧，我们老师一直夸她这方面很厉害，快期末考试了，我要想办法补齐短板。”
刘萍不清楚课间发生过什么，也没听到萧星野那番话。
她刚才接到群里的开会消息，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好，上课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班老师担心。”
刘萍对萧星野和颜悦色，还给班里同学夸他，“人家尖子班同学多有上进心，多和人家学习。”
唐鑫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萧星野变脸比翻书快，上一秒盛气凌人，下一秒就化身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
刘萍注意到唐鑫自己换回原来的座位，问他：“唐鑫，你怎么坐回去了？”
唐鑫只能搪塞过去：“还是坐这比较习惯。”
“那你能看清黑板吗？”
“能。”
他本来就能看清，换座位只是借口而已，换到女生那边，逮着谁逗一下都挺有趣。
没想到惹了江昭昭，她竟然搬出萧星野来压他。
是他眼拙，他自认倒霉。
烦心事得以解决，江昭昭重回专注听课和复习的状态。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周，作业量骤减。
老师让大家劳逸结合，为两天后的期末考试做准备。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需要大家把平时放在教室的书本带回家。
今年九月再开学，他们这一届就升高三了。
荆云霜平时用的书本放进书包，还剩一课桌的小说和漫画无处可去，甚至有些摆不下，放到了旁边的窗台上。
穆铭未过来帮她搬东西，看见这么多“知识储备”，调侃着：“你这课外书真不少啊。”
江昭昭帮忙把一些漫画装进自己书包：“我帮你装一些，给你送家里。”
荆云霜双手合十感谢：“昭昭，你真是我的救星。”
江昭昭和穆铭未帮忙分担一大半重量。
荆云霜书包全部塞满，手里还抱了些书，就算这样，还剩十几本言情月刊杂志装不下。
穆铭未见状，抽空拿手机给萧星野打电话，开着免提：“来四班帮忙拿点东西。”
萧星野拒绝得干脆：“不去，没空。”
“你忙什么呢？”
“忙着等江昭昭，我要送她回家。”
穆铭未和荆云霜同时朝江昭昭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江昭昭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心里甜滋滋的小鹿乱撞。
“真有意思。”
穆铭未笑着给电话那边说，“你要是舍得你的小兔子被这么多书压得直不起腰，那你就别来。”
萧星野的态度瞬间收敛，放软：“等着，我来了。”
“靠！帮我就没空，帮江昭昭就有空？萧星野，你——”不等穆铭未控诉完，萧星野嫌吵，直接挂断电话。
不到一分钟，萧星野提着书包出现在四班门口。
穆铭未指指荆云霜桌上躺着的那十几本月刊，问萧星野：“帮忙装点？”
萧星野走过来，敞开书包拉链：“放进来。”
荆云霜赶紧往里装，萧星野瞥见封皮上的简介字眼——
“霸道校草和高冷校花的二三事”；
“年级第一好像喜欢我的种种证据”；
“天才学神暗恋一个人的方式是帮她补习”。
“荆云霜。”
萧星野算是知道为什么荆云霜和江昭昭同在文科重点班，但成绩相差很大的原因了，合着心思全在这些东西上面，“你涉猎很广啊，什么都看。”
荆云霜轻咳两声，装完杂志：“学习这么无聊，总要有点兴趣爱好啊，而且江昭昭也有看。”
重点成功转移。
萧星野跟他们一起往外走，语气闲散地问江昭昭：“你喜欢哪种类型的？霸道校草？年级第一？天才学神？”
江昭昭无言以对，给荆云霜投去一个让她自己体会的眼神。
荆云霜急中生错，没意识到她在火上浇油：“萧星野，你就没发现，你是这三种的结合体吗？校草，第一，学神，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你呢。”
“是吗，”萧星野语不惊人誓不休，一脸轻松地问荆云霜，“那江昭昭暗恋谁？”
“额……”荆云霜的话题被掐断，她总不能出卖好友，“这个我不太清楚……”
江昭昭内心慌得不行，生怕萧星野揪到什么破绽。
萧星野看向她：“藏挺深啊，荆云霜都不知道你暗恋谁。”
她有点汗流浃背：“我就是没有暗恋的人，她才不知道。”
荆云霜见势不妙，转移话题：“昭昭，你明天有安排吗？我们去市图书馆复习吧？顺便陪我借两本书。”
江昭昭见台阶就下：“好啊。”
萧星野让司机把车停在学校前门，先送荆云霜。
送她到家里客厅，长辈不在，两个男生取出书包里的小说，递给她们。
荆云霜接过东西：“不进来吗？”
穆铭未好笑：“女孩子的闺房，我们两个男的进去不合适吧？”
“那你们等一下，我和江昭昭回房间说两句悄悄话。”
江昭昭进了荆云霜的房间，问她：“神秘兮兮的，什么事？”
荆云霜放轻声音：“我好几次路过七班，发现有个学妹三番五次给穆铭未送情书，我……不知道怎么问他，也没身份去问。”
这种感觉，江昭昭再熟悉不过。
她明白好朋友的心酸，劝慰：“没事，等下我帮你问问。”
“别太明显啊。”荆云霜补上一句。
“放心。”
出了房间。
江昭昭和萧星野还有穆铭未离开荆云霜的小区。
回车上以后，江昭昭思索该怎么和穆铭未开口。
又要问到答案，又不能被察觉。
她一脸深思，身旁的萧星野发现她愁眉不展：“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有仇。”
她很难开口问穆铭未这种事，退而求其次，打算找萧星野帮她问，用口型无声求助：“帮我个忙。”
萧星野也用口型回复：“你说。”
江昭昭招手，让他凑近一点。
萧星野的耳朵靠近她唇边，她小声说：“荆云霜说有女生给穆铭未送情书，你问问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热气，尽数洒在萧星野耳畔，肉眼可见，他耳朵红了。
穆铭未看过来：“你们注意点，我还在这呢，我要不在，是不是打算亲上啊？”
萧星野回击：“我们干什么还得给你打报告？”
江昭昭根本不敢深想他们话里那让人心跳加快的画面。
穆铭未正欲还嘴，萧星野直接让他猝不及防：“最近有学妹给你送情书？”
萧星野看得出来，穆铭未和荆云霜玩得好，关系不一般，他向来不过问这些事。
这次被江昭昭拜托，他才主动询问。
“那女生冲你来的，”穆铭未学得绘声绘色，“让我给你转交情书，我说你不收，她执着得不行，我说你有女朋友，她才放弃。”
江昭昭弄懂前因后果，及时给荆云霜发消息汇报情况。
荆云霜那边警报解除，发来好几个感谢的表情包，并表示改天奶茶她请客当谢礼。
三个人聊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穆铭未先到地方下车。
萧星野照例把江昭昭送到小区门口，多天以来累积的告别方式，这时形成习惯。
江昭昭下意识说着：“明天见。”
一时忘了明天周六，不上课，不去学校，见不到面。
萧星野将错就错，没指摘，顺着她答：“嗯，明天见。”
她转身进单元楼，察觉出这个滔天大错，不由得尴尬万分。
说什么明天见，真笨。
明天根本见不到呀。
翌日。
按照提前和荆云霜约好的时间，江昭昭到达图书馆，等了几分钟，收到一条放鸽子的消息。
荆云霜被家里人带去看望生病的亲戚，来不了。
她表示理解，自己提着一个装有数学复习题的帆布包，走进图书馆。
直奔初三暑假结束后，初见萧星野的那个座位。
这个座位，她永远记得。
还好位置空着。
她轻手轻脚拉开椅子，坐下之后掏出数学题和草稿本，专心做复习题。
看向题目，在已知函数的条件上，求函数f(x)的极值。
高中数学最让她头疼的题型有两类。
一是几何证明题。
二是函数。
这两个简直是拉分重灾区，一不小心就出错。
她看着这道题头疼，望眼欲穿，大脑高速运转，思考该怎么解题。
耳边倏然出现男生气音的轻笑，伴随早已印刻心间的熟悉香味，一道朝她压来：“这题不会？”
无需偏眸，萧星野已然坐定在她身旁仅剩的空位，面前桌上多了两本他放下的书。
她点头，视线粗略扫了一遍萧星野今天的穿搭。
他穿着白色短袖，前胸印花是他很喜欢的一个热血少年漫的主人公，黑色裤子搭配黑色休闲鞋，简约又不单调。
萧星野拿过她手中的笔，在她手边的草稿本上列算式。
他利用导数讨论函数的单调性求极值，笔迹比平时工整一些，像是怕她看不懂，刻意收了几分潦草狂放，最后得出无极小值。
她看懂过程，轻声道谢：“你写的过程很清楚，看一遍就懂了。”
“是你聪明，一点就透。”萧星野说完话，翻开手边的小说。
江昭昭好奇发问：“你不复习吗？”
萧星野勾唇轻笑：“我没带课本，借用你的复习？”
“也不是不行。”她将手边的数学书推给他，完全是开玩笑的模样。
下一秒，她眼角的笑意消失。
想起之前有节晚自习无聊，她在课本的空白边角画涂鸦打发时间，不经意间写了几遍萧星野的名字。
糟糕，这可不能被他发现。
她伸手打算拿回课本，不料被萧星野抢先一步。
他青筋微隆的手背从她眼前快速掠过课本，一页页翻阅：“需要我给你押题么？”
眼看着页码变动，她哪有心思要他押题，只想着掩盖秘密，别被发现。
“不用了，我——”
未说出的话，消弭在舌尖，她追上萧星野跳跃的目光，定位在课本某一页。
那个位置，画着萧星野的Q版动漫模样。
画中的他眉眼带笑，表情温柔，手上还拿着一杯往前递来的奶茶。
旁边写着好几遍萧星野的名字。
萧星野看到这一角的精彩内容，眼底笑意深深，伸手指向他的可爱涂鸦，缓声问江昭昭：“你画的我？”
她没办法否认，抿着唇垂眸点头，等待审判的神情过分乖软。
这也太丢脸了，有种小心思被揭穿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还好没写不该出现的内容。
要是出现“萧星野，我好喜欢你”或者“萧星野，我好想你”之类的直白字眼，那她估计当场就要挖个地缝躲进去。
“画得这么好看，我能拍下来当个留念吗？”他提出小要求，瞳眸真挚，语气满是肯定。
她毫不犹豫地应允：“当然。”
萧星野拿起刚才用过的，她那只黑色水笔：“借用一下。”
江昭昭看他握着水笔，在有他名字的那几个字附近，快速写着什么。
等他挪开手，放下笔，她才看清楚。
每一个“萧星野”旁边，都有一个他本人写下的“已阅”。
那些过往无应答的漫长想念和浓烈喜欢，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充分回音。
萧星野没有介意江昭昭擅自画他的肖像。
没有嘲笑她在课本上写他名字的行为。
他似乎明了她的心意，还帮忙守护着，不去戳破少女的敏感。
她目视萧星野拿出手机，拍下她的杰作。
“好了。”萧星野拍完照，将课本原封不动的推回她面前。
“你……”她瞧着那些让人心潮澎湃的“已阅”，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萧星野的眸光缠在她脸上，不放过她的细微表情变化：“你用文字叫我的名字，我接收到了，该给你答复，虽然晚了点。”
做着让她心思波动的事，口头解释却没往这方面靠拢。
显得好像是礼貌和教养使他落笔回应。
暧昧的尺寸，拿捏的刚刚好。
不点破，也不让她心寒难过。
“不晚。”
她拿回课本，指腹摩挲过他留下的字迹，感受着一笔一划之间的峰回路转。
“有不会的题再问我，别担心会打扰我。”
“嗯，好。”
萧星野拿出一副有线耳机，只给左耳戴上，播放音乐。
右耳没戴，因为江昭昭就坐在他右边，不听音乐的这边耳朵留给她，方便她随时问题。
看书听歌是他长久的习惯。
而今，可以为她迁就。
昨天说的“明天见”，一句口误的话，相约图书馆见面的人不是他，他却前来赴约。
几个月之前写的“萧星野”，今天得到他亲笔书写的“已阅”。
这场内心声势浩大的暗恋，似乎隐约被他听到了。
装聋作哑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跟随她的步调，给予适当的应答。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江昭昭写完数学卷子，合上笔盖活动手腕。
萧星野正好看完一章内容，放下书放松双眼。
他们同频望向对方的视线，完美接轨。
相视一笑，胜却千言万语。
她用不会干扰别人的音量小声问：“看书听歌，不会分心吗？”
“我看书的时候，只放纯音乐。”
萧星野向她递出一直空闲着的右耳耳机，发出邀请，“一起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