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6 星星
进了考场，江昭昭认真答题，辛苦奋斗三年，为的就是这两天。
她拿出前所未有过的仔细，浏览过题目，握笔写下答案。
心安感取代进考场之前的紧张。
分不清是因为试题不算特别难，答得轻松。
还是因为清楚那个特别的人在考场里陪着她，和她共享此刻的感受，让她比较踏实。
就像做危险性极高的事情，一个人会害怕。
但若两个人结伴一起，恐惧感会消退很多，心中升起“没事，反正有人陪我呢”的想法。
上午考试结束。
江昭昭记得应女士昨晚说过，中午会来考场接她，她乖乖站在考场外人少的地方等着。
没带手机，没办法联系，一会儿再等不到的话，只能借别人手机给应女士打电话问问了。
“昭昭。”萧星野在身后叫她。
她转身，萧星野端详她的表情，“脸没吓白，那应该没有特别紧张吧？”
“刚开始有一点，答了会儿题忘记紧张了。”她抿抿唇，想好措辞，“当然也有可能想到你在考场里，我才能那么快转换心情。”
她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有她喜欢的人专程来陪她，想到这儿，所有负面情绪都被他的温柔融化。
萧星野释然一笑：“我还担心我这样会不会让你有压力，反而影响你答题，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他进考场之后，握笔预备答题的那一瞬，突然发觉他疏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擅自来陪她考试，只记得兑现他许下的诺言，忘记换位思考这样做会不会让她更不自在。
还想着，要是她觉得不舒服，导致这一科目的成绩不理想，那他反而好心办坏事了。
别人在考场里担惊受怕，忧心哪道题答得不好，和梦想的大学失之交臂。
萧星野纯粹害怕他耽误江昭昭的考试状态。
江昭昭急忙强调：“没有压力！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萧星野说到正事：“我看语文试题对你来说不算难，英语明天下午考完我也就知道难度了，就是今天下午的数学和明早的文综理综试卷不一样，我到时候找学文科的朋友问问数学题和文综大概都有什么，心里就有数了。”
他说的帮忙看看题目，真的在认真践行。
细细想来，曾经萧星野多少次的真心流露，都被她当成了玩笑。
“你好贴心啊。”她由衷说了句实话，心里的感动情绪再次被搅起。
不仅来陪她考试，还担心是否有影响到她，说帮她看题就言出必行。
萧星野眼尾的浅笑蔓延到眼底，带点暧昧语气：“那没办法，我就算想对别的女生贴心，也没有和我玩得好的女生了，既然这样，那全部的贴心就都给你了。”
萧星野的受欢迎程度，没人比江昭昭更清楚。
学校举办大型活动，但凡他参加，表白墙无一例外，被他那群小迷妹们发的投稿刷屏好几页，甚至凭这张脸，还在外校的表白墙占据一席之地。
即使平时没有活动，也有不认识的学姐学妹在表白墙打探他的消息，追溯源头不过是在学校里和萧星野有过一面之缘，惊叹一中还有这样的神颜帅哥，想知道他是谁。
其他人课桌里最不缺的是书本和文具，萧星野课桌里最不缺的是女孩子们送来的情书。
高中三年，给他表白的女生不计其数，要加他联系方式的更是多到数不过来。
当面给他表白的，都收到他模板式的回答——“谢谢你对我的欣赏，不过我高中没有恋爱的想法，而且我喜欢的人在外校，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比较好”。
感谢对方的喜欢，又让对方死心，还劝着好好学习，非常官方的回答，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偷偷给他课桌塞情书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一封情书都没拆开过，但又觉得把别人的心意扔垃圾桶里不好。
所以带回家放到杂物间，任由它们聚在一起落灰。
况且，他连本班女生的微信都没加几个，有事都在班群说，陌生人更别想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萧星野并没有仗着他的各方面优势，和其他女生滥搞暧昧。
江昭昭填满他一整颗心，再容纳不下第二人。
“哦，你还想对别的女生贴心啊？”江昭昭轻易抓到重点，她装作闷闷不乐的模样，低着头看脚尖。
萧星野眉峰稍抬，染有痞坏的轻笑声落下：“你这是……吃醋？”
“我……”她抬眸想反驳，余光似乎瞧见应女士的身影，定睛一看，是应女士没错，不得不收声，“我妈妈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萧星野颔首：“嗯，中午记得午休一会儿，养精蓄锐，下午仔细答题。”
她关心道：“你呢？家里人没来接你？”
“路对面的保时捷，我哥估计在车里等着急了。”萧星野朝那边看了一眼，她顺着视线看到瞩目的保时捷。
她催促：“你考完了就回去啊，还一直陪着我说话做什么？别让炽野哥继续等了。”
“我放心不下你，想等你家里人接到你了，我再走。”
萧星野走出考场前就在猜测，江昭昭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她性子安静，估摸着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停留，那就往人少的地方找。
个子高加上腿长的优势，他没费多大功夫，就发现了她等人的背影。
短短几秒钟，萧星野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每个想法都和她相关。
她这会儿不紧张了吧？
她的家里人还没到吗？他现在要是走了，剩她一个人在这，会害怕的吧。
她的肚子饿不饿？要不先在附近给她买点吃的……
只要有萧星野在，所有问题都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心里一角被萧星野的柔情包裹，泛着甜蜜的滋味。
“现在我妈妈来了，你放心回家吧。”江昭昭省略客套的感谢，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应女士那边小跑过去。
萧星野点头示意，看着她走远，他才离开原地。
回家吃过午饭，江昭昭准备过会儿午休。
下午要考她不太擅长的数学，多少有点心慌。
希望出的题不要太难。
考试如期进行，隔天下午考完英语，总算彻底解放。
江昭昭如释重负般走出考场，还没来得及找萧星野在哪，迎面看到来接她的应女士。
应女士把手上的花束递给她：“这两天考试很累吧，往后你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你爸爸和姥姥先出发去饭店订座了，你有什么想吃的，现在打电话去说，到地方了直接就能吃。”
“谢谢妈妈，好漂亮的花。”
她低头闻到浓郁的花香，下意识往身侧看了一眼，萧星野在路边朝她比了个手机联系的手势，她会意地比了个OK。
萧星野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身穿裁剪得当的苏绣旗袍，长发绾起，打扮得端庄利落。
女人伸手拍了拍萧星野的背，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话，但眼里的慈爱和其他母亲没什么不同。
江昭昭认出来她是萧星野的妈妈，在萧星野设计职高那群学生的第二天，她偕同萧星野的父亲，一起来过学校。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夏雁时留意儿子的目光似乎锁定某一处。
萧星野抬手和女生比手势的动作，落在夏雁时眼中。
“一个同学，我们和其他几个人约好考完试，一起去海边看星星，我让她注意看手机，确定了时间会在群里通知。”
萧星野平静地答完话，只见夏雁时眼里浮现出一抹好奇的探究欲：“只是普通同学吗？”
“……我们两个关系比较好。”萧星野艰难措辞，不想被妈妈发现异常。
夏雁时拍拍他的背：“你也长大了，交朋友注意把握分寸，这方面我们不干涉你，你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就好。”
萧星野总感觉夏雁时话里有话……他还没表白呢，他的老妈就已经担心起来了。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停，副驾驶车窗降下，萧炽野摘下墨镜，大着胆子开玩笑：“漂亮姐姐，你去哪？我让司机送你一程。”
夏雁时瞪他一眼：“没大没小。”
萧牧垣在驾驶座轻按，后座车门缓缓打开，萧星野帮夏雁时护住头顶，让她先上车。
萧牧垣亲自开车，去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两兄弟的爷爷奶奶家。
老两口前段时间念叨着好久没见孙子了，说过去也方便，车程不算远。
那几天，萧炽野正参加国外一个拍卖会，赶不回来，加上萧星野还在学校，时间不宽裕。
这下大家都有空了，刚好一起去陪陪老两口。
前几年，萧牧垣就提出接他们过来一起住，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来，守着老宅过了大半辈子，晚年不想再更换居住环境。
因此，萧牧垣没再强求，每逢有空，带着全家人一起去看望老两口。
平时萧炽野和萧星野兄弟两个，谁有空了都会过去看看爷爷奶奶。
赶上两位老人家想清静的时候，萧炽野会把养在老宅的嘟嘟接走，送到他的家里住几天。
但萧炽野不遛它，都是使唤萧星野过去遛狗。
恰好使唤萧星野的那两次，一次赶上江昭昭搬家，一次遇到江昭昭去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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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昭理解父母工作忙碌，离不开工作单位，所以她没提出要他们陪着去哪里玩的要求。
江志远拿出手机，果断给江昭昭转账：“我们知道你懂事，再怎么说也不能委屈了你，想去周边城市玩都可以，不过一定要和朋友一起去，别自己乱跑，我们不放心。”
她频频点头：“爸，妈，姥姥，你们就放心吧，我这几天都和朋友玩，绝对不会乱跑的。”
姥姥往她碗里夹菜：“多吃多吃，为了准备高考，你都瘦了一圈，这下可得好好补回来。”
当天回到家，江昭昭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终于不用再担心一觉睡醒错过了上课时间，不用为写不完的作业和试卷发愁。
她换上睡衣，回到房间，手机群消息响个不停。
点开一看，荆云霜建了个小群，群内一共六个人，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荆云霜：【我们明天下午去看星星和海！后天去唱歌！大家还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没人反对初步安排，还补充了几项想一起去玩的活动。
江昭昭看时间排的挺紧，敲不定主意该选哪天表白。
她不想拖太久。
万一萧星野行程有变，和之前的假期一样，说出国就出国，再想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她想了想，要写情书之前的准备工作不算繁琐，重点在于挑漂亮的信笺纸和装情书的信封。
越早越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上午去买吧。
她点进和荆云霜杨佳怡的三人小群，问一句：【你们明天上午有空陪我去文创店吗？】
荆云霜秒回：【有空有空！】
杨佳怡追问：【都考完试了，要买什么文具吗？】
江昭昭给她们坦白：【我之前说高考完要给他表白，想准备一封情书，要挑漂亮的纸和信封，拜托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杨佳怡：【没问题！！！】
荆云霜：【好！！！交给我们就放心吧！】
明天上午买完东西，中午回家就能动笔写，下午出发去海边……时间有点紧啊，不一定能赶明晚给他。
那最迟后天，绝对要把情书交到他手中！
打定主意，江昭昭忍不住开始构思，情书的开头该怎么写？
她没给人写过情书，这方面毫无经验，准备点开浏览器搜搜，大致的格式和内容都有什么。
屏幕界面弹出萧星野发来的语音通话邀请。
她点下接听，放至耳边，萧星野的悦耳嗓音传出：“我帮你问过朋友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只要没有发挥失常，数学和文综的难度算不上难，放宽心享受假期吧。”
“谢谢你！”她相信萧星野的判断力，更相信自己这次发挥无误，对于自身实力，她心里还是能摸得清的。
“又跟我客气上了？群消息看了吗，明天下午出发去海边，上午可以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萧星野细心叮咛。
“好。”
其实还想问问，他喜欢什么颜色。
想挑他中意的颜色当信笺纸和信封，又怕他过于聪明的头脑猜到些许可能性，最后作罢了这个念头。
互道晚安之后，手机归于宁静。
她快速点开浏览器，搜索情书怎么写。
连续看了好几篇，内容乏善可陈，靠土味情话和尴尬语录堆积出来的篇幅，和流水账没差别。
关掉手机，她暗暗构思情书第一个字究竟从何下笔。
想到睡着，一夜无梦。
心里记挂着事情，总归睡得不沉。
清早九点自然醒，江昭昭没磨蹭，起床洗漱，纠结该扎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
平时在学校扎着马尾，穿久了校服，一时间想不到什么特别又亮眼的搭配。
她打开某款红色软件，搜索近期出去玩的穿搭。
不同博主推荐的风格相差迥异，她挑花了眼，结合天气，海边有风，不能披散头发。
否则海风一吹，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狼狈。
想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打扮得漂亮点，对她来说可真不是个容易事儿。
为保稳妥，她选择扎了个高马尾，鬓边碎发用萧星野送的发夹理好。
穿了条修身掐腰线的纯棉白T，搭配牛仔短裤，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青春靓丽。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她准时到达商场门口。
杨佳怡和荆云霜先后到达，她们直奔文创店，围在相关货架前细心挑选。
从信笺纸的款式、材质、颜色，选到信封的样式、外观、图样……
考虑到万一写错字，影响了美观，就需要重换一张纸，从头再写。
给萧星野的情书，她不想有涂改痕迹，那样显得她很不用心，因此，她多拿了几张信笺纸备用。
她们从商场出来，时间逼近中午。
下午去看海的时间是六点出发，两小时车程，大概八点左右到达海边。
这会儿分开各回各家，吃过午饭还有时间做点别的事。
江昭昭吃午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直到午休时间，她趴在书桌前，望着一片空白的信笺纸，脑海里纷乱复杂。
期待了那么久的给他写情书表白，这一天真正到来时，竟然会这么手足无措。
该怎么概括她高中三年的暗恋？
无数次躲闪的对视，心跳加速时的呼吸变化，和他靠近一点会害羞。
黄钻特权续到现在，每次逛完他没有更新的空间，习惯性抹除痕迹。
偷看主页好多遍，始终不敢光明正大地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后来互道晚安成常态。
学习懈怠的阶段，想想他那么努力，又重新有了奋战题海的动力。
无数次抱有侥幸心理猜测，会不会他也有一点，喜欢自己？
从不熟，到相熟。
从拘谨，到敢开他的玩笑。
从单向喜欢，到双向暧昧。
下笔之前，苦思冥想。
往常的作文总被当范文，拿过省级作文比赛特等奖的她，到了写情书这里，一筹莫展。
草稿纸上零落几个字，开头更换好几版。
酌量了太多字词，感觉无一能配得上珍重的少年。
江昭昭瞥了眼时间，快要出门了。
她放下手里的笔，最后确认发型和着装没有问题。
小区门口路边停着萧星野家的车。
江昭昭上车以后，听见庄霁远和萧星野说话的声音：“六月你还要穿外套？没那么冷吧？”
萧星野身上穿件黑色薄外套，内里搭着基础款白短袖，宽松牛仔裤垂坠而下，他懒得解释：“你懂什么。”
庄霁远留意到江昭昭的穿着，啧啧有声：“你们两个穿得还挺像情侣装，提前商量好了？”
她听到萧星野散漫又信心满满地答：“我们心有灵犀，用得着刻意商量？”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庄霁远放弃和他沟通。
接到其他几个人以后，正式向海边出发。
途中，斜阳残消无存，缓慢没入地平线。
到达目的地时，天幕像珠宝盒里上好的黑色绒布，躺着诸多钻石般莹亮的碎星，耀眼夺目，寂静无声。
他们直奔沙滩而去，晚风卷过来的气息中有海水腥咸的味道。
“我看到蓝眼泪了！”荆云霜低呼一声，左手牵着杨佳怡，右手牵着江昭昭往海边跑去。
远处海浪翻滚而上，舔舐沙滩后又褪去，循环往复。
紧靠沙滩的海域，莹蓝浅光遍布，一层一层拥卷的海浪扑滚着推开水迹，沙滩松软潮湿，有细小沙砾跃进了鞋里，存在感微乎其微。
海天一色，分不清浅水区晃动的靓蓝星点，究竟是夜光藻和海萤发出的微弱光芒，还是倒映着天上的碎星。
天与地之间，星星散乱，像天上的神打翻了珠宝盒，坠落到凡间，构织了这么一副震撼夜景。
江昭昭想起她和萧星野的名字。
昭昭星野，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副大自然画出的杰作吧？
星与海交融成调色盘，铺开一片无边的水上旷野，昭昭星光，点绘其中，随风晃动，美得不真实。
高二，她听老师念一篇美文赏析，其中一句是——日落跌进昭昭星野。
她记着这句话，中午放学后，告诉萧星野，他们的名字合起来，是很美的风景。
他那时说，以后有空的话，一起去看星星吧。
那天说的话，今天成了真。
“哇，太漂亮了，我要拍下来。”杨佳怡掏出手机，点开照相功能。
荆云霜掬起一捧海水，快速朝走近的穆铭未身上泼去。
穆铭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加入泼水小分队，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庄霁远站在靠后的位置，点了根烟，不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江昭昭安静看着天上和海里的星星。
萧星野走近江昭昭，停在她左侧，没说话，像是陪她一起赏景。
她偏眸些许，视线定在萧星野侧脸。
凌厉线条勾勒出少年分明的五官棱角，他的睫毛轻动，眼中盛满无法触碰的遥远星芒。
星星落在你眼底，而我眼里全是你。
这一瞬间，好像永远，好想永远。
“星星太好看了。”杨佳怡扫了一眼江昭昭痴情的模样，笑着一语双关。
“是啊，星星太好看了，也太好了，”江昭昭收回目光，心情往下跌了一瞬，语气淡淡地，“就是碰不到。”
不管是天上的发光体，还是身边这个人。
她都没办法伸出手去碰一碰，去拥抱。
就算表白，萧星野也不一定会接受吧。
她在这一刻，终于拨开心底一直以来迷糊的雾团。
写情书到底是为了表明三年以来的心意，为了告诉他，这三年里，她从没喜欢过别人，还是以向他索取一段恋爱关系来写？
显然，她选择前者。
不施加压力，不强求他一定要给个回答。
只要，明白她很喜欢他，就够了。
她抬眼，凝视天上星，心里激起的情绪堪比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
一下一下，怂恿她把藏了三年的心事说破。
萧星野回眸望她，晚风轻涌，带动她的发梢飞舞，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地把外套罩在她身上，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星星可以为你降落。”
他的眼底摇晃着惹人沦陷的温柔碎芒，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字句清晰，补充条件：“前提是，如果我有幸成为那颗星星的话。”
突然，知道情书该怎么写了。
萧星野这句话，她想以不会被忘记的文字形式，可以一直保存的文字形式，郑重地回答他。
她伸胳膊进外套袖管，支开话题：“你把外套给我了，那你冷了怎么办？”
“本来就是给你带的，我不怕冷，我怕你冷。”萧星野直接摊牌。
她穿上萧星野的外套，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衣襟盖过了她穿的短裤，衣料绵柔舒适，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淡香。
“明天晚上唱歌，你会来吧？”她这话说得跳脱，前言不搭后语，急于确定什么。
仔细想了想，两个人单独见面的话，她反而不太敢给情书。
但好友相聚的场合，有荆云霜和杨佳怡鼓励，她感觉后盾坚实，才有勇气把送情书这么直白表达心意的事情一鼓作气完成。
“会。”萧星野给出肯定的答案，她心里悬而不定的石头落了地。
今晚，必须写完情书。
明晚，交到他的手里。
不能错过这个等待很久的良机。
荆云霜和穆铭未脱了鞋，两个人手牵手在沙滩边踩水嬉戏。
江昭昭往那边看了一眼，萧星野懂她意思：“想玩？”
她点点头，好久没来海边了，抓住一次机会，想痛痛快快玩一会儿。
萧星野看了眼她脚上穿的帆布鞋：“脱鞋，不然海水会把你的鞋泡开胶，这双鞋就不能穿了。”
“那你呢？”
“我陪你一起。”
他们把鞋留在旁边，庄霁远不下水，帮他们看着鞋子。
他见江昭昭穿着萧星野的外套，想起萧星野下午说的“你懂什么”，恍然大悟外套的作用原来在这儿。
浅滩的海水微凉，冲刷着脚背和脚掌，在原地站着，周围的沙子会随着下一次海浪扑涌而下陷。
江昭昭往深处走了点，海水拥抱她的小腿，凉感堆叠，想让大腿也试试被海水围拥的感觉，她往前迈步，水浪淹没膝盖。
惬意悠闲的晚上，享受着每一秒的欢愉。
萧星野一直跟在她旁边，看着她走走停停。
他不干涉江昭昭玩耍，但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在她遇到危险时，他要第一时间挡在她前面。
她拎起萧星野的外套衣摆，注意不让海水沾湿，继续迈步。
脚心触碰到一个尖锐的触感，没站稳，刹那间失去重心，奔涌的海浪好像要将她吞没，她慌神：“萧星野！”
萧星野轻而易举将她揽入怀中，单掌箍住她纤细的腰，稳住摇晃的身形，给她依靠。
海水浸湿了萧星野的小腿裤管，他毫不在乎，注意力全在江昭昭身上：“要继续玩吗？有我在，不用怕。”
她眉头轻皱：“我好像踩到石头了，有点疼。”
萧星野很冷静：“搂着我脖子。”
“啊？”她没反应过来。
萧星野揽着她腰部的那只手挪到她肩膀处，同时俯身，另一只胳膊托起她的膝弯，将她捞进怀抱。
她情急之下，双臂环住萧星野的脖颈，心拍似乎比海浪声还要澎湃。
萧星野抱着她走到海滩旁的冲脚池，放下她，盯着她把沙子冲干净。
“很疼吗？”他不太放心，打开手机手电筒，准备蹲下仔细察看，“我看看，严重的话，送你去医院。”
“不要！”她下意识抬脚躲藏，单脚站立的姿势略有滑稽。
萧星野已经委身蹲好，手电筒的光打在地上，他抬眸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是不好意思啊。
庄霁远提着他们的鞋走近，打趣：“萧星野，这要是古代，你看了人家姑娘的玉足，就得娶人家。”
萧星野好笑地向江昭昭试探：“是这原因吗？”
她否认：“不是，而且我们是现代人啊。”
萧星野敛了笑意：“就算你保守一点也无所谓，是我带你来的海边，你受伤了，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你真要顾及这个，那我娶你，年龄到了我们就结婚。”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忘了一只脚还翘着：“萧星野，你疯了？”
趁她怔愣，萧星野迅速侧身向后，手电筒光照在她脚心的位置，确实有一道显眼的红印，好在不深，也没破皮。
看得很清楚，她柔嫩的肌肤纹理，脚掌和脚后跟都很粉嫩，再没有别的位置受伤。
“萧星野，你耍诈！”她反应过来，又羞又气，立刻踩稳地面。
萧星野关了手电筒，站起来，扬了扬唇角：“对不听话的小兔子，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温柔里带点坏的意味，偏偏她最吃这一套。
他确实疯了。
疯到忘记了洁癖，现在裤管湿哒哒的滴水，泥沙残留脚踝附近的那截布料。
要换做以前，这比杀了他还难受，现下倒很平静，只要江昭昭没事就好。
“你的裤子湿了。”她想起步入海水之前，“你刚才怎么不把裤腿卷起来？”
萧星野垂眸，和她对视：“我怕一个不注意，你跌倒了，就没管裤子。”
曾经轻狂说着“你见我怕过什么”的少年，这会儿害怕的源头，只和眼前人相关。
她担忧：“我们快点回去吧，你穿着湿的裤子，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就湿了一点，不碍事。”
回家的路上，三个男生进游戏三排。
荆云霜在追最近更新的小说，杨佳怡在给刚才拍的照片找合适的文案发朋友圈。
江昭昭今晚玩的时间久，消耗体力比平时多，她靠着座椅打盹，脑袋朝车窗那一侧歪去。
萧星野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游戏里的对手，他伸手护着江昭昭的头，免得车窗玻璃磕疼了她。
他的手带着方向把她的小脑袋朝自己肩膀靠拢，给她一个支撑点，让她休息得舒服点。
她迷迷糊糊地不太清醒，嘟囔着喊：“阿野。”
他应答：“我在。”
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即使你不需要，我也会在一旁守护你。
车停在江昭昭小区门口的街旁，她的手机恰时响起，应女士打来的。
她睡眼惺忪地接起，反应过来自己枕着萧星野的肩膀睡了两个小时，一边说着到楼下了，一边捂脸觉得无颜面对萧星野。
挂掉电话，她撞进萧星野温软的眼神里，有些羞赧：“你怎么不叫醒我？肩膀是不是都麻了。”
萧星野顺水推舟：“你这么一说，是有点。”
“哪不舒服？我帮你按按。”要不是她压着萧星野的肩膀，他也不会难受，她闯的祸，总得收拾好。
她伸手碰到萧星野的肩膀，隔着层布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偏了，不是这儿。”萧星野刻意提醒，“往下。”
她的手挪了半寸：“这里？”
萧星野鼻音漫出一声很轻的淡笑，伸手覆在她手背，带领她的掌心停留在他的心脏位置：“这里酥酥麻麻的，怎么办？”
她刚清醒，思维没跟上，木讷道：“我把你压出心脏病了？要不去医院看看。”
“你困糊涂了，”萧星野没再继续撩拨，“下车，我送你回家。”
萧星野把她送到楼下，她甚至忘记了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没有还。
进了家门，应千霞脸上敷着一张面膜，看见她身上穿着男孩子的衣服，面膜掉了下来：“昭昭……这衣服是谁的？”
她解释晚上和好几个朋友一起去海边玩，有点冷，一个关系比较好的男生把外套给了自己。
仅此而已。
应千霞觉得有些话迟早要说，不如现在就说：“昭昭，高中毕业了，你要谈恋爱的话，我们不反对，但是千万要擦亮眼睛，注意保护好自己，知道没？”
她乖巧点头：“我知道的。”
简单说了两句话，江昭昭去浴室洗漱。
换上睡衣，顺手洗了萧星野的外套晾在阳台，明天还给他。
回来的路上睡了会儿，现在精神得很。
她坐在书桌前，铺平信笺纸，提笔写情书。
她拿出前所未有过的仔细，浏览过题目，握笔写下答案。
心安感取代进考场之前的紧张。
分不清是因为试题不算特别难，答得轻松。
还是因为清楚那个特别的人在考场里陪着她，和她共享此刻的感受，让她比较踏实。
就像做危险性极高的事情，一个人会害怕。
但若两个人结伴一起，恐惧感会消退很多，心中升起“没事，反正有人陪我呢”的想法。
上午考试结束。
江昭昭记得应女士昨晚说过，中午会来考场接她，她乖乖站在考场外人少的地方等着。
没带手机，没办法联系，一会儿再等不到的话，只能借别人手机给应女士打电话问问了。
“昭昭。”萧星野在身后叫她。
她转身，萧星野端详她的表情，“脸没吓白，那应该没有特别紧张吧？”
“刚开始有一点，答了会儿题忘记紧张了。”她抿抿唇，想好措辞，“当然也有可能想到你在考场里，我才能那么快转换心情。”
她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有她喜欢的人专程来陪她，想到这儿，所有负面情绪都被他的温柔融化。
萧星野释然一笑：“我还担心我这样会不会让你有压力，反而影响你答题，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他进考场之后，握笔预备答题的那一瞬，突然发觉他疏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擅自来陪她考试，只记得兑现他许下的诺言，忘记换位思考这样做会不会让她更不自在。
还想着，要是她觉得不舒服，导致这一科目的成绩不理想，那他反而好心办坏事了。
别人在考场里担惊受怕，忧心哪道题答得不好，和梦想的大学失之交臂。
萧星野纯粹害怕他耽误江昭昭的考试状态。
江昭昭急忙强调：“没有压力！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萧星野说到正事：“我看语文试题对你来说不算难，英语明天下午考完我也就知道难度了，就是今天下午的数学和明早的文综理综试卷不一样，我到时候找学文科的朋友问问数学题和文综大概都有什么，心里就有数了。”
他说的帮忙看看题目，真的在认真践行。
细细想来，曾经萧星野多少次的真心流露，都被她当成了玩笑。
“你好贴心啊。”她由衷说了句实话，心里的感动情绪再次被搅起。
不仅来陪她考试，还担心是否有影响到她，说帮她看题就言出必行。
萧星野眼尾的浅笑蔓延到眼底，带点暧昧语气：“那没办法，我就算想对别的女生贴心，也没有和我玩得好的女生了，既然这样，那全部的贴心就都给你了。”
萧星野的受欢迎程度，没人比江昭昭更清楚。
学校举办大型活动，但凡他参加，表白墙无一例外，被他那群小迷妹们发的投稿刷屏好几页，甚至凭这张脸，还在外校的表白墙占据一席之地。
即使平时没有活动，也有不认识的学姐学妹在表白墙打探他的消息，追溯源头不过是在学校里和萧星野有过一面之缘，惊叹一中还有这样的神颜帅哥，想知道他是谁。
其他人课桌里最不缺的是书本和文具，萧星野课桌里最不缺的是女孩子们送来的情书。
高中三年，给他表白的女生不计其数，要加他联系方式的更是多到数不过来。
当面给他表白的，都收到他模板式的回答——“谢谢你对我的欣赏，不过我高中没有恋爱的想法，而且我喜欢的人在外校，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比较好”。
感谢对方的喜欢，又让对方死心，还劝着好好学习，非常官方的回答，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偷偷给他课桌塞情书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一封情书都没拆开过，但又觉得把别人的心意扔垃圾桶里不好。
所以带回家放到杂物间，任由它们聚在一起落灰。
况且，他连本班女生的微信都没加几个，有事都在班群说，陌生人更别想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萧星野并没有仗着他的各方面优势，和其他女生滥搞暧昧。
江昭昭填满他一整颗心，再容纳不下第二人。
“哦，你还想对别的女生贴心啊？”江昭昭轻易抓到重点，她装作闷闷不乐的模样，低着头看脚尖。
萧星野眉峰稍抬，染有痞坏的轻笑声落下：“你这是……吃醋？”
“我……”她抬眸想反驳，余光似乎瞧见应女士的身影，定睛一看，是应女士没错，不得不收声，“我妈妈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萧星野颔首：“嗯，中午记得午休一会儿，养精蓄锐，下午仔细答题。”
她关心道：“你呢？家里人没来接你？”
“路对面的保时捷，我哥估计在车里等着急了。”萧星野朝那边看了一眼，她顺着视线看到瞩目的保时捷。
她催促：“你考完了就回去啊，还一直陪着我说话做什么？别让炽野哥继续等了。”
“我放心不下你，想等你家里人接到你了，我再走。”
萧星野走出考场前就在猜测，江昭昭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她性子安静，估摸着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停留，那就往人少的地方找。
个子高加上腿长的优势，他没费多大功夫，就发现了她等人的背影。
短短几秒钟，萧星野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每个想法都和她相关。
她这会儿不紧张了吧？
她的家里人还没到吗？他现在要是走了，剩她一个人在这，会害怕的吧。
她的肚子饿不饿？要不先在附近给她买点吃的……
只要有萧星野在，所有问题都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心里一角被萧星野的柔情包裹，泛着甜蜜的滋味。
“现在我妈妈来了，你放心回家吧。”江昭昭省略客套的感谢，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应女士那边小跑过去。
萧星野点头示意，看着她走远，他才离开原地。
回家吃过午饭，江昭昭准备过会儿午休。
下午要考她不太擅长的数学，多少有点心慌。
希望出的题不要太难。
考试如期进行，隔天下午考完英语，总算彻底解放。
江昭昭如释重负般走出考场，还没来得及找萧星野在哪，迎面看到来接她的应女士。
应女士把手上的花束递给她：“这两天考试很累吧，往后你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你爸爸和姥姥先出发去饭店订座了，你有什么想吃的，现在打电话去说，到地方了直接就能吃。”
“谢谢妈妈，好漂亮的花。”
她低头闻到浓郁的花香，下意识往身侧看了一眼，萧星野在路边朝她比了个手机联系的手势，她会意地比了个OK。
萧星野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身穿裁剪得当的苏绣旗袍，长发绾起，打扮得端庄利落。
女人伸手拍了拍萧星野的背，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话，但眼里的慈爱和其他母亲没什么不同。
江昭昭认出来她是萧星野的妈妈，在萧星野设计职高那群学生的第二天，她偕同萧星野的父亲，一起来过学校。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夏雁时留意儿子的目光似乎锁定某一处。
萧星野抬手和女生比手势的动作，落在夏雁时眼中。
“一个同学，我们和其他几个人约好考完试，一起去海边看星星，我让她注意看手机，确定了时间会在群里通知。”
萧星野平静地答完话，只见夏雁时眼里浮现出一抹好奇的探究欲：“只是普通同学吗？”
“……我们两个关系比较好。”萧星野艰难措辞，不想被妈妈发现异常。
夏雁时拍拍他的背：“你也长大了，交朋友注意把握分寸，这方面我们不干涉你，你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就好。”
萧星野总感觉夏雁时话里有话……他还没表白呢，他的老妈就已经担心起来了。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停，副驾驶车窗降下，萧炽野摘下墨镜，大着胆子开玩笑：“漂亮姐姐，你去哪？我让司机送你一程。”
夏雁时瞪他一眼：“没大没小。”
萧牧垣在驾驶座轻按，后座车门缓缓打开，萧星野帮夏雁时护住头顶，让她先上车。
萧牧垣亲自开车，去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两兄弟的爷爷奶奶家。
老两口前段时间念叨着好久没见孙子了，说过去也方便，车程不算远。
那几天，萧炽野正参加国外一个拍卖会，赶不回来，加上萧星野还在学校，时间不宽裕。
这下大家都有空了，刚好一起去陪陪老两口。
前几年，萧牧垣就提出接他们过来一起住，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来，守着老宅过了大半辈子，晚年不想再更换居住环境。
因此，萧牧垣没再强求，每逢有空，带着全家人一起去看望老两口。
平时萧炽野和萧星野兄弟两个，谁有空了都会过去看看爷爷奶奶。
赶上两位老人家想清静的时候，萧炽野会把养在老宅的嘟嘟接走，送到他的家里住几天。
但萧炽野不遛它，都是使唤萧星野过去遛狗。
恰好使唤萧星野的那两次，一次赶上江昭昭搬家，一次遇到江昭昭去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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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昭理解父母工作忙碌，离不开工作单位，所以她没提出要他们陪着去哪里玩的要求。
江志远拿出手机，果断给江昭昭转账：“我们知道你懂事，再怎么说也不能委屈了你，想去周边城市玩都可以，不过一定要和朋友一起去，别自己乱跑，我们不放心。”
她频频点头：“爸，妈，姥姥，你们就放心吧，我这几天都和朋友玩，绝对不会乱跑的。”
姥姥往她碗里夹菜：“多吃多吃，为了准备高考，你都瘦了一圈，这下可得好好补回来。”
当天回到家，江昭昭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终于不用再担心一觉睡醒错过了上课时间，不用为写不完的作业和试卷发愁。
她换上睡衣，回到房间，手机群消息响个不停。
点开一看，荆云霜建了个小群，群内一共六个人，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荆云霜：【我们明天下午去看星星和海！后天去唱歌！大家还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没人反对初步安排，还补充了几项想一起去玩的活动。
江昭昭看时间排的挺紧，敲不定主意该选哪天表白。
她不想拖太久。
万一萧星野行程有变，和之前的假期一样，说出国就出国，再想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她想了想，要写情书之前的准备工作不算繁琐，重点在于挑漂亮的信笺纸和装情书的信封。
越早越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上午去买吧。
她点进和荆云霜杨佳怡的三人小群，问一句：【你们明天上午有空陪我去文创店吗？】
荆云霜秒回：【有空有空！】
杨佳怡追问：【都考完试了，要买什么文具吗？】
江昭昭给她们坦白：【我之前说高考完要给他表白，想准备一封情书，要挑漂亮的纸和信封，拜托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杨佳怡：【没问题！！！】
荆云霜：【好！！！交给我们就放心吧！】
明天上午买完东西，中午回家就能动笔写，下午出发去海边……时间有点紧啊，不一定能赶明晚给他。
那最迟后天，绝对要把情书交到他手中！
打定主意，江昭昭忍不住开始构思，情书的开头该怎么写？
她没给人写过情书，这方面毫无经验，准备点开浏览器搜搜，大致的格式和内容都有什么。
屏幕界面弹出萧星野发来的语音通话邀请。
她点下接听，放至耳边，萧星野的悦耳嗓音传出：“我帮你问过朋友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只要没有发挥失常，数学和文综的难度算不上难，放宽心享受假期吧。”
“谢谢你！”她相信萧星野的判断力，更相信自己这次发挥无误，对于自身实力，她心里还是能摸得清的。
“又跟我客气上了？群消息看了吗，明天下午出发去海边，上午可以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萧星野细心叮咛。
“好。”
其实还想问问，他喜欢什么颜色。
想挑他中意的颜色当信笺纸和信封，又怕他过于聪明的头脑猜到些许可能性，最后作罢了这个念头。
互道晚安之后，手机归于宁静。
她快速点开浏览器，搜索情书怎么写。
连续看了好几篇，内容乏善可陈，靠土味情话和尴尬语录堆积出来的篇幅，和流水账没差别。
关掉手机，她暗暗构思情书第一个字究竟从何下笔。
想到睡着，一夜无梦。
心里记挂着事情，总归睡得不沉。
清早九点自然醒，江昭昭没磨蹭，起床洗漱，纠结该扎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
平时在学校扎着马尾，穿久了校服，一时间想不到什么特别又亮眼的搭配。
她打开某款红色软件，搜索近期出去玩的穿搭。
不同博主推荐的风格相差迥异，她挑花了眼，结合天气，海边有风，不能披散头发。
否则海风一吹，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狼狈。
想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打扮得漂亮点，对她来说可真不是个容易事儿。
为保稳妥，她选择扎了个高马尾，鬓边碎发用萧星野送的发夹理好。
穿了条修身掐腰线的纯棉白T，搭配牛仔短裤，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青春靓丽。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她准时到达商场门口。
杨佳怡和荆云霜先后到达，她们直奔文创店，围在相关货架前细心挑选。
从信笺纸的款式、材质、颜色，选到信封的样式、外观、图样……
考虑到万一写错字，影响了美观，就需要重换一张纸，从头再写。
给萧星野的情书，她不想有涂改痕迹，那样显得她很不用心，因此，她多拿了几张信笺纸备用。
她们从商场出来，时间逼近中午。
下午去看海的时间是六点出发，两小时车程，大概八点左右到达海边。
这会儿分开各回各家，吃过午饭还有时间做点别的事。
江昭昭吃午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直到午休时间，她趴在书桌前，望着一片空白的信笺纸，脑海里纷乱复杂。
期待了那么久的给他写情书表白，这一天真正到来时，竟然会这么手足无措。
该怎么概括她高中三年的暗恋？
无数次躲闪的对视，心跳加速时的呼吸变化，和他靠近一点会害羞。
黄钻特权续到现在，每次逛完他没有更新的空间，习惯性抹除痕迹。
偷看主页好多遍，始终不敢光明正大地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后来互道晚安成常态。
学习懈怠的阶段，想想他那么努力，又重新有了奋战题海的动力。
无数次抱有侥幸心理猜测，会不会他也有一点，喜欢自己？
从不熟，到相熟。
从拘谨，到敢开他的玩笑。
从单向喜欢，到双向暧昧。
下笔之前，苦思冥想。
往常的作文总被当范文，拿过省级作文比赛特等奖的她，到了写情书这里，一筹莫展。
草稿纸上零落几个字，开头更换好几版。
酌量了太多字词，感觉无一能配得上珍重的少年。
江昭昭瞥了眼时间，快要出门了。
她放下手里的笔，最后确认发型和着装没有问题。
小区门口路边停着萧星野家的车。
江昭昭上车以后，听见庄霁远和萧星野说话的声音：“六月你还要穿外套？没那么冷吧？”
萧星野身上穿件黑色薄外套，内里搭着基础款白短袖，宽松牛仔裤垂坠而下，他懒得解释：“你懂什么。”
庄霁远留意到江昭昭的穿着，啧啧有声：“你们两个穿得还挺像情侣装，提前商量好了？”
她听到萧星野散漫又信心满满地答：“我们心有灵犀，用得着刻意商量？”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庄霁远放弃和他沟通。
接到其他几个人以后，正式向海边出发。
途中，斜阳残消无存，缓慢没入地平线。
到达目的地时，天幕像珠宝盒里上好的黑色绒布，躺着诸多钻石般莹亮的碎星，耀眼夺目，寂静无声。
他们直奔沙滩而去，晚风卷过来的气息中有海水腥咸的味道。
“我看到蓝眼泪了！”荆云霜低呼一声，左手牵着杨佳怡，右手牵着江昭昭往海边跑去。
远处海浪翻滚而上，舔舐沙滩后又褪去，循环往复。
紧靠沙滩的海域，莹蓝浅光遍布，一层一层拥卷的海浪扑滚着推开水迹，沙滩松软潮湿，有细小沙砾跃进了鞋里，存在感微乎其微。
海天一色，分不清浅水区晃动的靓蓝星点，究竟是夜光藻和海萤发出的微弱光芒，还是倒映着天上的碎星。
天与地之间，星星散乱，像天上的神打翻了珠宝盒，坠落到凡间，构织了这么一副震撼夜景。
江昭昭想起她和萧星野的名字。
昭昭星野，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副大自然画出的杰作吧？
星与海交融成调色盘，铺开一片无边的水上旷野，昭昭星光，点绘其中，随风晃动，美得不真实。
高二，她听老师念一篇美文赏析，其中一句是——日落跌进昭昭星野。
她记着这句话，中午放学后，告诉萧星野，他们的名字合起来，是很美的风景。
他那时说，以后有空的话，一起去看星星吧。
那天说的话，今天成了真。
“哇，太漂亮了，我要拍下来。”杨佳怡掏出手机，点开照相功能。
荆云霜掬起一捧海水，快速朝走近的穆铭未身上泼去。
穆铭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加入泼水小分队，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庄霁远站在靠后的位置，点了根烟，不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江昭昭安静看着天上和海里的星星。
萧星野走近江昭昭，停在她左侧，没说话，像是陪她一起赏景。
她偏眸些许，视线定在萧星野侧脸。
凌厉线条勾勒出少年分明的五官棱角，他的睫毛轻动，眼中盛满无法触碰的遥远星芒。
星星落在你眼底，而我眼里全是你。
这一瞬间，好像永远，好想永远。
“星星太好看了。”杨佳怡扫了一眼江昭昭痴情的模样，笑着一语双关。
“是啊，星星太好看了，也太好了，”江昭昭收回目光，心情往下跌了一瞬，语气淡淡地，“就是碰不到。”
不管是天上的发光体，还是身边这个人。
她都没办法伸出手去碰一碰，去拥抱。
就算表白，萧星野也不一定会接受吧。
她在这一刻，终于拨开心底一直以来迷糊的雾团。
写情书到底是为了表明三年以来的心意，为了告诉他，这三年里，她从没喜欢过别人，还是以向他索取一段恋爱关系来写？
显然，她选择前者。
不施加压力，不强求他一定要给个回答。
只要，明白她很喜欢他，就够了。
她抬眼，凝视天上星，心里激起的情绪堪比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
一下一下，怂恿她把藏了三年的心事说破。
萧星野回眸望她，晚风轻涌，带动她的发梢飞舞，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地把外套罩在她身上，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星星可以为你降落。”
他的眼底摇晃着惹人沦陷的温柔碎芒，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字句清晰，补充条件：“前提是，如果我有幸成为那颗星星的话。”
突然，知道情书该怎么写了。
萧星野这句话，她想以不会被忘记的文字形式，可以一直保存的文字形式，郑重地回答他。
她伸胳膊进外套袖管，支开话题：“你把外套给我了，那你冷了怎么办？”
“本来就是给你带的，我不怕冷，我怕你冷。”萧星野直接摊牌。
她穿上萧星野的外套，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衣襟盖过了她穿的短裤，衣料绵柔舒适，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淡香。
“明天晚上唱歌，你会来吧？”她这话说得跳脱，前言不搭后语，急于确定什么。
仔细想了想，两个人单独见面的话，她反而不太敢给情书。
但好友相聚的场合，有荆云霜和杨佳怡鼓励，她感觉后盾坚实，才有勇气把送情书这么直白表达心意的事情一鼓作气完成。
“会。”萧星野给出肯定的答案，她心里悬而不定的石头落了地。
今晚，必须写完情书。
明晚，交到他的手里。
不能错过这个等待很久的良机。
荆云霜和穆铭未脱了鞋，两个人手牵手在沙滩边踩水嬉戏。
江昭昭往那边看了一眼，萧星野懂她意思：“想玩？”
她点点头，好久没来海边了，抓住一次机会，想痛痛快快玩一会儿。
萧星野看了眼她脚上穿的帆布鞋：“脱鞋，不然海水会把你的鞋泡开胶，这双鞋就不能穿了。”
“那你呢？”
“我陪你一起。”
他们把鞋留在旁边，庄霁远不下水，帮他们看着鞋子。
他见江昭昭穿着萧星野的外套，想起萧星野下午说的“你懂什么”，恍然大悟外套的作用原来在这儿。
浅滩的海水微凉，冲刷着脚背和脚掌，在原地站着，周围的沙子会随着下一次海浪扑涌而下陷。
江昭昭往深处走了点，海水拥抱她的小腿，凉感堆叠，想让大腿也试试被海水围拥的感觉，她往前迈步，水浪淹没膝盖。
惬意悠闲的晚上，享受着每一秒的欢愉。
萧星野一直跟在她旁边，看着她走走停停。
他不干涉江昭昭玩耍，但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在她遇到危险时，他要第一时间挡在她前面。
她拎起萧星野的外套衣摆，注意不让海水沾湿，继续迈步。
脚心触碰到一个尖锐的触感，没站稳，刹那间失去重心，奔涌的海浪好像要将她吞没，她慌神：“萧星野！”
萧星野轻而易举将她揽入怀中，单掌箍住她纤细的腰，稳住摇晃的身形，给她依靠。
海水浸湿了萧星野的小腿裤管，他毫不在乎，注意力全在江昭昭身上：“要继续玩吗？有我在，不用怕。”
她眉头轻皱：“我好像踩到石头了，有点疼。”
萧星野很冷静：“搂着我脖子。”
“啊？”她没反应过来。
萧星野揽着她腰部的那只手挪到她肩膀处，同时俯身，另一只胳膊托起她的膝弯，将她捞进怀抱。
她情急之下，双臂环住萧星野的脖颈，心拍似乎比海浪声还要澎湃。
萧星野抱着她走到海滩旁的冲脚池，放下她，盯着她把沙子冲干净。
“很疼吗？”他不太放心，打开手机手电筒，准备蹲下仔细察看，“我看看，严重的话，送你去医院。”
“不要！”她下意识抬脚躲藏，单脚站立的姿势略有滑稽。
萧星野已经委身蹲好，手电筒的光打在地上，他抬眸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是不好意思啊。
庄霁远提着他们的鞋走近，打趣：“萧星野，这要是古代，你看了人家姑娘的玉足，就得娶人家。”
萧星野好笑地向江昭昭试探：“是这原因吗？”
她否认：“不是，而且我们是现代人啊。”
萧星野敛了笑意：“就算你保守一点也无所谓，是我带你来的海边，你受伤了，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你真要顾及这个，那我娶你，年龄到了我们就结婚。”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忘了一只脚还翘着：“萧星野，你疯了？”
趁她怔愣，萧星野迅速侧身向后，手电筒光照在她脚心的位置，确实有一道显眼的红印，好在不深，也没破皮。
看得很清楚，她柔嫩的肌肤纹理，脚掌和脚后跟都很粉嫩，再没有别的位置受伤。
“萧星野，你耍诈！”她反应过来，又羞又气，立刻踩稳地面。
萧星野关了手电筒，站起来，扬了扬唇角：“对不听话的小兔子，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温柔里带点坏的意味，偏偏她最吃这一套。
他确实疯了。
疯到忘记了洁癖，现在裤管湿哒哒的滴水，泥沙残留脚踝附近的那截布料。
要换做以前，这比杀了他还难受，现下倒很平静，只要江昭昭没事就好。
“你的裤子湿了。”她想起步入海水之前，“你刚才怎么不把裤腿卷起来？”
萧星野垂眸，和她对视：“我怕一个不注意，你跌倒了，就没管裤子。”
曾经轻狂说着“你见我怕过什么”的少年，这会儿害怕的源头，只和眼前人相关。
她担忧：“我们快点回去吧，你穿着湿的裤子，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就湿了一点，不碍事。”
回家的路上，三个男生进游戏三排。
荆云霜在追最近更新的小说，杨佳怡在给刚才拍的照片找合适的文案发朋友圈。
江昭昭今晚玩的时间久，消耗体力比平时多，她靠着座椅打盹，脑袋朝车窗那一侧歪去。
萧星野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游戏里的对手，他伸手护着江昭昭的头，免得车窗玻璃磕疼了她。
他的手带着方向把她的小脑袋朝自己肩膀靠拢，给她一个支撑点，让她休息得舒服点。
她迷迷糊糊地不太清醒，嘟囔着喊：“阿野。”
他应答：“我在。”
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即使你不需要，我也会在一旁守护你。
车停在江昭昭小区门口的街旁，她的手机恰时响起，应女士打来的。
她睡眼惺忪地接起，反应过来自己枕着萧星野的肩膀睡了两个小时，一边说着到楼下了，一边捂脸觉得无颜面对萧星野。
挂掉电话，她撞进萧星野温软的眼神里，有些羞赧：“你怎么不叫醒我？肩膀是不是都麻了。”
萧星野顺水推舟：“你这么一说，是有点。”
“哪不舒服？我帮你按按。”要不是她压着萧星野的肩膀，他也不会难受，她闯的祸，总得收拾好。
她伸手碰到萧星野的肩膀，隔着层布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偏了，不是这儿。”萧星野刻意提醒，“往下。”
她的手挪了半寸：“这里？”
萧星野鼻音漫出一声很轻的淡笑，伸手覆在她手背，带领她的掌心停留在他的心脏位置：“这里酥酥麻麻的，怎么办？”
她刚清醒，思维没跟上，木讷道：“我把你压出心脏病了？要不去医院看看。”
“你困糊涂了，”萧星野没再继续撩拨，“下车，我送你回家。”
萧星野把她送到楼下，她甚至忘记了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没有还。
进了家门，应千霞脸上敷着一张面膜，看见她身上穿着男孩子的衣服，面膜掉了下来：“昭昭……这衣服是谁的？”
她解释晚上和好几个朋友一起去海边玩，有点冷，一个关系比较好的男生把外套给了自己。
仅此而已。
应千霞觉得有些话迟早要说，不如现在就说：“昭昭，高中毕业了，你要谈恋爱的话，我们不反对，但是千万要擦亮眼睛，注意保护好自己，知道没？”
她乖巧点头：“我知道的。”
简单说了两句话，江昭昭去浴室洗漱。
换上睡衣，顺手洗了萧星野的外套晾在阳台，明天还给他。
回来的路上睡了会儿，现在精神得很。
她坐在书桌前，铺平信笺纸，提笔写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