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长得倒是不赖,虽然是一张异域的脸温和,五官却很端正平整,给人较为正直的感觉,就是冬日把扇,浮夸俗气。

    不知道是哪一位领主。

    白兰即遥遥行了个中原的礼。

    挞戈慢慢走近,却毫不掩饰得将白兰即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眸中笑意叫她不适。

    “你就是荣瑟的客人,叫什么名字?”

    白兰即伸手抚开脸颊上的碎发,顺手将一只青岩白玉长水滴耳坠摸入掌心,垂下眼帘:“陈欢意。”

    “潜北话说得真好,”他轻佻地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陈姑娘,中原人都像你这般好看吗?”

    白兰即蹙眉,偏过头去。

    挞戈也不介意,反而挨得更近:“陈姑娘是如何来到这的?”

    白兰即趁机将手垂下,用巧劲将耳坠抛向身后的角落:“不敢欺瞒领主,我是从禁地无意进入此地的。”

    她这样一张明显的中原脸,还有手上一看就来路有问题的玄铁链,如何都不可能满住。

    挞戈挑眉:“你倒是坦然,就不怕惩罚吗?”

    白兰即额首:“是我坏了规矩,愿领惩罚。”

    挞戈盯了她半晌,哈哈大笑:“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可舍不得惩罚。”

    白兰即微微蹙眉。

    荣瑟在此时带着两个丫鬟赶来,率先对着领主叩拜,不待他说什么就立刻贴了上去:“领主,你还知道来看我啊,都有五天没来了,是不是把我忘记了?”手也不安分地在挞戈腰间摸索起来。

    挞戈嗤嗤笑起来,下意识在荣瑟屁股上捏了一把:“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你啊。”

    转头想一吻芳泽,余光撇见白兰即,又咳嗽一声,低声呵斥:“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荣瑟娇嗔地从他怀里起来,笑吟吟又去拉白兰即:“领主,我们姐妹还有夜话呢,今日便只好拂了领主了。”

    “急什么,”挞戈伸手拦了下来,温和看向白兰即,“陈姑娘,你独自在这,是不是荣瑟招待不周?”

    白兰即立即道:“荣夫人待我很好,感激不尽来都不及。只是夫人送的耳坠掉了,我想找找。

    挞戈看向她光秃秃的一只耳朵:“不必找了,我那有更漂亮的耳饰,陈姑娘可愿意随我去挑?”

    荣瑟一惊,忙去拉扯挞戈:“领主怎么还抢我的客人,这位妹妹我喜欢得紧,可不能给你。”

    她像往常一样撒娇买痴,可是挞戈却没有松口,反而道:“你做事毛毛躁躁,上次带朻夫人骑马结果让她摔伤了腿,我可不敢让你招待客人,何况还是这么漂亮水灵的客人,要是又摔伤了腿,我可要心疼了。”

    这话里敲打的意味让荣瑟的脸僵了僵,可白兰即撞破她的私密事,还见了领主,最忌讳的两件事瞬息间就这么发生了,她心中郁气难消,面上却笑得灿烂,还想在说什么,挞戈却越过她直接询问白兰即。

    “陈姑娘,可愿意赏脸?”

    挞戈身后的荣瑟面沉如水,对白兰即露出警告之意,白兰即却浑然不觉,无害笑笑,欣然应下:“那便谢过领主,谢过夫人。”

    于是在荣瑟能杀死人的目光下,白兰即同挞戈回了府。

    珍宝耳饰流水一般上桌,白兰即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装作很有兴趣,在长镜前试戴。

    中原的首饰内敛、华贵,潜北则相反,多用宝石和动物纹饰,大块且张扬。

    挞戈挑了一对红宝石嵌金丝葫芦耳坠,绕到白兰即身后替她比对。宝石如血,艳色逼人,白兰即端肃的五官被勾出一丝媚态。

    “陈姑娘很适合红色。”挞戈亲自替她戴上,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手却不安分地抚上她的腰肢,沿着耳廓嗅闻上她的青丝,“我这里还有很多适合陈姑娘首饰,陈姑娘要不要今夜留下来慢慢挑选。”

    白兰即没想到他如此急色又大胆,且粗俗得不像一个首领。

    现下实在难以忽视了,白兰即猛踩了他一脚,又惊慌无辜地退后几步:“领主赎罪,现在太晚了,夫人还在等我,我、我先走了。”

    挞戈一把拽住白兰即,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暗自咬牙,想不通一个小娘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脚趾麻了好一会,他才道:“做荣瑟的客人,和做我的夫人,应该很好选择的,是吗陈姑娘?”

    竟然是直接摊牌了。

    白兰即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个女人的身影,却不是皇后就是内廷女官、礼仪嬷嬷,各个都是从头板正到鞋的。

    而她又素来不爱掺和宫宴,前半生不是打仗就是练武,一些个矫揉造作八卦家常的统统不爱搭理,东陵城里大小拜帖也是同她无缘的。

    如今竟然不知如何服软。

    这个挞戈倒是很吃荣瑟那一套,但是白兰即光是想一想自己做作起来就马上否决了,终于她想到龚若凝。

    她被软禁在郊外行宫时,龚若凝曾日日来看望她,一方面透露龚家对程恒的支持,一方面炫耀程恒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变着花样敲打白兰即叫她知难而退,可是在程恒面前,她却是会被白兰即瞪一眼就哭出声的小白兔。

    那些炫耀敲打在她嘴里变成了劝服白兰即的说辞。

    白兰即硬着头皮放轻声音:“领主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夫人待我很好,还要将我送去选秀,助我留在这里,我实在不能辜负夫人。”

    “老三的选秀?”

    挞戈蹙眉,“老三算什么,他就是个废物,神树并没有完全接纳他,如今还有一只眼睛瞎着。”

    他话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又对白兰即笑笑,温柔拉着她的手坐下,却不放开了,就兀自轻轻揉捏着,白兰即忍气吞声维持着微笑。

    “我的意思是说,老三并非你良人,他比不上我。我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你既然想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白兰即垂下头去,一边抽回了手,一边掐住自己大腿,提起嗓子:“我不能抢荣瑟姐姐的丈夫,请狼主不要为难我。”

    挞戈一下子靠做上椅背:“荣瑟已经安排你见过老三了?你觉得老三比我更好看吗?”

    白兰即矢口否认,挞戈却不相信,忽然起身独自进了内房。

    没一会却出来个中原的美男子,白兰即不知所以,他却微微一笑,又进入房中,这一次出来的却是另一张脸。

    又如此换了五六次,每次都是不一样的脸,然而一次比一次精致好看。

    最后出来的是菩疑,白兰即惊疑不定起身,他却一展折扇:“不知道陈姑娘,最喜欢哪张脸?”

    他顶着菩疑的面容慢慢靠近白兰即,她呼吸渐快,目眩神晕,又忽然一窒,松弛下来。

    挞戈易容的本事实在是好,几乎看不出瑕疵和边角的假皮粘合,可是眼睛不像。

    菩疑最生动的就是那双眼睛,簇簇热亮,真挚又有几分满不在意的混账。

    挞戈的眼睛里却是色欲:“陈姑娘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夜夜换新郎。只要陈姑娘肯嫁给我,受一些委屈也没有什么。”

    顶着菩提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作呕,白兰即轻轻推开他,不再看过去,声音也冷淡下去:“这人是我原本的主子,我被他驱使多日,见到了只觉得心惊胆战,领主还是原本的模样最和眼缘。”

    太变态了……

    怎么会有人因为玩乐准备这么多张人皮面具,如此荒唐的人却是领主,实在匪夷所思。

    好在这样一来确定了菩疑就在他手中,这就好办了。

    挞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换回脸后仍追问不止。

    白兰即仿佛是下定决心他一般:“领主真的想娶我吗?”

    “当然想,我这美人儿很多,可是陈姑娘这般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挞戈露骨地望着她。

    “我若是嫁给领主,那就是背叛夫人,得罪三领主,此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如何好做人呢?”白兰即慢慢道,“何况领主还有那么多夫人,时日一长,我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挞戈:“那你想如何?”

    白兰即想了想:“领主既然喜欢我,就请休掉其他的夫人。”

    挞戈眉头紧蹙,陷入沉默。

    白兰即继续说:“若是领主休掉她们,大家自然也知道我在领主心中的分量,不敢为难。”

    “你若成了我的夫人,谁也没单子为难你。但是休掉她们,这实在不行。”

    这拒绝在白兰即意料之中,她落寞低下头去,挞戈果然上钩,着急的在她面前蹲下,又来抓她的手:“你换一个条件,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白兰即好半晌才恹恹道:“那就请领主将我手上这锁链除去吧。”

    挞戈松了口气,立即唤护卫进来,连夜就召集来吉禄村所有铁匠。

    然而这地方偏僻,技艺高超的工匠都没几个,一阵捣鼓讨论,最后只有一人猜出这是中原的机关术,里面上了多到锁。

    论这方面的技艺,实在差菩疑多矣。

    倒是结论大差不差,强行破锁会让里面的机关发射,伤害到白兰即,而研究破解之法却无人敢打包票,花费的时日又不可估计。

    挞戈失了面子,竟然亲自动手打了回话的铁匠,又将他们斥责一通,赶出去想对策。

    白兰即善解人意地给挞戈倒了杯马奶酒:“其实不怪各位师傅,我被人掳掠至此,并不服从,他们就给我带上了玄铁链。听说此机关要有特殊的钥匙才能解开,十分繁琐,但我只有这一个得到自由的心愿,领主可愿为我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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