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的冷风割着脸侧的肌肤,景阳只闻一句“朕让你死,你真会去死”,而后便见杨清跪伏在地…

    浓烈的血腥充斥口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景阳奋力挣扎,但腰间的力量越来越强,身后的人几乎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她的背上,下颚搭在她的颈间,在她耳边轻轻吐息,“不想他死,你就闭嘴。”

    或许是昔日留存下的信任,或许是溺水之人可抓住的唯一浮萍,景阳突然松开口,安静下来了。

    陆达看了一眼手中几近露骨的白肉,声音却不见一丝怒意,“他既然敢回来就一定准备了万全之策,若他脱不了困,那就不是他杨清了,你那么相信他,何不再相信他一次?”

    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点点头,目光穿过层层十二卫看向殿内。

    杨清跪伏在地,旁人见不到他稳操胜券的惬意神色。

    二十万大军的兵符尚在他手中,林家家臣控制邑化关的战况,没有他,或许也会没有盛国,他就不信皇上明白了这点后,会毫无顾忌的杀了他。

    龙椅上的人手指摩挲着下巴,似在思索,原本他只是以为邑化关勉强镇守,撑一日算一起,所以连奏疏都不敢翻开,可刚刚听杨清的一席话,他大有击退敌兵的架势,

    杀他不过是他首战失败牵扯出的抗旨不遵,苏扬拓想要除奸臣夺兵权,可眼下却动摇了,龙案上放着不曾翻阅过的奏疏,他略显紧张的拿起,一本一本的翻看,那都是邑化关传来的捷报,心底由畏缩恐惧转为欢喜,他忍不住笑了。

    他已经收拾好细软,准备好做亡国之君了,可上天就像和他开了个玩笑,又允他一国之君,千万黎民,大喜若狂,他又哭又笑,觉察到失态后,忙擦了眼角的泪,端出君主之天威,睥睨殿下的人。

    眼下要么杀他灭口,之后怎么说都由他说得算,要么安抚好他,让他主动交出兵权,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后者。

    “朕感念你的功绩,又怜皇妹整日担惊受怕,是以希望将军交出兵权,留在上京城陪着皇妹。”

    瑞王还在邑化关,他到底是皇室之人,为大盛立过汗马功劳,有他在,他并不担心掌握不了邑化关。

    “适才不过一场误会,误会解开,杨将军依然是皇妹的好驸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么危险的事自然不能再交给妹夫做了,杨将军,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苏扬拓幽幽笑道:“况且,杨将军也没有选择啊!”

    他一人身在皇城,三千铁骑也好,二十万大军也罢,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的命始终不在自己的手里,苏扬拓若真要杀他,他还能走出这皇城不成?

    苏扬拓就是拿捏了这点,诱劝之词未尽,便听殿下的人俯首道:“谨遵圣意,待皇上任命新的将领时,臣便交接兵符。”

    “好好好。”

    苏扬拓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龙颜大悦,又与他寒暄聊了两句,所提要求杨清无不答应,而他只有一个要求:将士的粮草、军饷、以及过冬的军资立刻解决。

    坤承殿外,景阳忧心如焚,陆达跟在身侧,不敢离开半步,紧怕一不留神她就冲了过去。

    时间似静止了般,漫长到让人抓心挠肝,不知过了多久,坤承殿内走出神采英拔的人,景阳定睛一看,飞身跑了过去,猛地撞入怀中,随即感到一阵战栗。

    没有了坚硬的铠甲,温暖且宽阔的胸膛才让她觉得真实,她紧紧抱着他的腰,抬头看他时,满面泪光,嘴角仍挂着陆达的血。

    那抹血迹太过鲜艳,以至于刺痛了杨清的眼睛,他抬手帮她抹去血迹,视线从她的嘴角移向身后不远处陆达的手。

    “走,我们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正欲离开,忽觉手上一顿,景阳停止不前,推开他的手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且等等。”

    她极尽隐藏,可杨清还是从她闪躲的目光中发现了端倪,看向坤承殿的人。

    他来时,她跪在此处,皇上一直没有发话,她如何敢擅自离开?

    他执意牵着她的手不松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对殿内的人喊道:“陛下既让臣陪着公主,断断没有把公主扣在宫中的道理吧?”

    清朗的声音传至殿中,不多时,宋德元踏着小碎步跑了出来,笑容可掬道:“陛下说了,改日再与公主叙旧,眼下公主可以随杨将军一同回府了。”

    景阳很意外皇兄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诧异抬头,手上突然传来一股霸道且不失温柔的力道拽着她离去,一如梦中逃亡那般。

    未消尽的安神汤让她浑浑噩噩的,她身体前倾,踉跄着往前走去,余晖洒在杨清的脸上,轮廓分明。

    从前的杨清是稚嫩的、意气风发的,如今的他是深沉稳重、沉毅寡言的,眉眼冷静坚韧,他彻底脱胎换骨成了她梦中的样子,把她的目光牢牢的吸引在身上。

    “杨将军!”

    景阳低喃出声,眼底浮现深深地思念,他牵着她的手,她紧紧握着他的指尖回应,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梦中她握着他断臂的画面。

    那是另外的人生中,她与他第一次肌肤之亲,明明那双手臂还有温度,却再也回应不了她任何,她想,或许他也想牵一牵她的手,所以万念俱灰的神情中浮现一丝丝艳羡,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才目如死灰道:“对不起公主,我无法再保护你了。”

    身后的人几乎是他拖着走得,那一声“杨将军”让他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回头,“你叫我什么?”

    往日她失言都是睡梦中意识不清时,可今日青天白日的,她竟毫不掩饰对那人的思念吗?

    然而他神情肃穆的模样亦是梦中那般,府内的人一直这么称呼他,景阳未察觉不对,声音大了一点,道:“杨将军。”

    这一声彻底勾起他心底的醋意,他一把捞起她的身躯,急步走向宫外。

    宫外停着一辆雕纹精致的马车,杨清进入后,回手把车门和窗牖带上,整座车厢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这座马车并非景阳来时做得那辆,车厢中放着彩席软榻,四壁雕刻祥云瑞兽,车门一关,光线登时暗下来,祥云瑞兽隐在黑暗中,景阳的视线从车壁移开落在弯身走至她榻旁的杨清。

    天色本就暗了,车厢内更是漆黑一团,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她看不清杨清脸色的醋意和隐藏的愠意,浑然不觉危险正慢慢靠近。

    “夫君?”

    她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心底不知怎的竟莫名忐忑,直到模糊不清的身影坐在她身旁,她怯怯的握着他的手,才稍稍安下心来,却不知真正的危险已经来临。

    杨清顺势拽她入怀,景阳不备,几乎是摔进他的怀中,随即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后,痒痒的,“你叫我什么?”

    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好似怕打破了这黑暗中的寂静。

    “夫君。”

    她又轻轻唤了声,随即酥麻的触感落在耳后,一点点蔓延到颈部各处。

    景阳猝不及防的哼了声,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推开他,可软绵的力气就像落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非但没任何作用,反而惹得他愈加放肆。

    “夫君,夫君,求你,不要在这里,求你…”

    礼定贵贱尊卑,这般不顾礼义廉耻的行为让她开始害怕,而面前的人还是她心心念念的杨将军,只要她开口,有求必应视她如命的杨将军。

    “杨将军…”

    情急之下,景阳脱口而出,车厢内顿时静默无声。

    杨清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底的怒意更盛,突然推倒她压了上去,声音夹带着含有危险意味的威胁。

    “闭嘴。”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杨将军,登时不敢出声了,只能咬着嘴唇默默流泪,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任凭羞耻的感觉蔓延全身,齿间弥漫着血腥。

    密闭的空间格外闷热,让人烦闷急躁,人也没了耐性。

    不多时,杨清起身敲了敲车壁,沉声道:“驱车。”

    随即车轮滚动,耳边响起悦耳的辚辚车声。

    景阳以为这场“惩罚”结束,但刚一起身,旁边高大的身影又靠了过来,她瑟缩一躲,手腕磕在一旁的小案几上,痛呼一声。

    杨清好似全然不知一般,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她实在忍不住了,试着开口求他。

    她不明白他哪来的愠意,一时不知是该唤他夫君还是杨将军,所以索性一起叫,可她越求,他的怒意更盛,他始终不发一言,神色隐在黑暗中,景阳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张脸。

    最后,她干脆不求了。

    而安神汤的药效彻底散尽,所有的痛苦都那么真实且难捱,隐于黑夜中,似乎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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