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被薛义连拖带抱地带进一处供歇息的院落,被薛义扔进柔软的锦榻。

    此刻沈宓的怒气已经到达顶峰,暗暗在心中发誓,她一定要将这个放肆无礼的狂徒好生教训一番,要让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悔不当初。

    她在心中恨恨地想着,只是想着想着,眼泪就出来了。

    薛义看着她眼角滴落两滴晶莹的泪珠,一时间怒气也消了大半,成长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处事作风,她毕竟还只是和他阿弟一样年纪,身边的长辈要么事务繁多无暇管教她,要么溺爱如命对她百依百顺,她行事无所顾忌,肆意任性,其实也是长辈管教不善的后果。

    要说她是个心思歹毒,冷血无情之人,薛义认为也不见得。

    薛义掏出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眼泪。

    沈宓一下打掉他的手帕,“滚开,你已经得罪我了,现在再讨好我也没用了,我要出去,滚远点!”

    岂能让她在气头上离开,否则她一怒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他情急之下一把搂住沈宓,她没站稳,跌坐在他怀里,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错愕,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

    薛义叹息,“你如果真的自认为做的对,那我去将方才的经过告诉徐兆清,让他评评理,若是你的心上人也觉得你只是小惩大诫,那便当我错了,我给殿下磕头致歉,你觉得可行?”

    沈宓一听,心中一跳,若是徐兆清知道了此事,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心思歹毒之人,而后讨厌她,想到此,她不禁紧紧拉着薛义的衣袖,不许他走。

    他循循善导,“他们犯错,自有刑律处置他们,你这般施为,其实同皇后殿下的行为别无两样,一样是坏国法。你不是对徐岑免死罪一事十分不满么?怎么自己也同样做这种事呢?”

    沈宓自知理亏,不吱声了,只是就这样被臣下冒犯,还是很没面子,她虽不打算此时与薛义争个对错,但心中想着必要让薛义受罚才能解心头之恨。

    她眼中噙着点点泪花,桃花一样娇美的唇瓣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薛义看得莫名心头一跳,想起先前太子痴痴抚摸她唇瓣的情景,一时间竟也怔怔地伸手摸了上去。果如他料想的一般,比桃花还要柔软,“殿下要给臣做媒,助臣一步登天,张家二房之女其实又算得了什么呢!真正可助臣一步登天的高枝,不正在眼前么?”

    沈宓一时间被惊得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这是个成年的男子,他高大健壮,成熟世故,不似徐兆清一般没有什么攻击性,在意识到这点后,沈宓突然就注意到他满身的成年男子的气息,这股气息密密地侵袭着她,她似突然开了关窍一般,想起曾看到的徐斌和刘修容做的事,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耳朵,她有些慌了神,伸手推他,“我要出去了,你快放开我,离我远些!”

    薛义见她脸红了,心竟也跟着怦怦跳,手上丝毫不放,反而离她更近,近得能感受到她羽毛一样轻柔的呼吸,闻到她檀口中溢出的芬芳,他也不复方才的咄咄逼人,语声低哑,“殿下,你仔细看看我,我同徐兆清相比,差他很多么?我跟随你身边日久,你为何眼中却看不到我半分呢?”

    沈宓果抬头认真去看他,她的脸悄悄爬上红晕,像饱饮美酒一般。薛义见此只觉得如同身在阳春三月,百花都在此刻绽放,他更加进一步,两人的唇瓣都要相贴了,“殿下还未答我。我看着徐兆清能够得你满心满眼的喜欢,心中五味陈杂。殿下不是想让我听话么,让我亲一亲你,我就全听你的好不好?嗯?”

    沈宓拼命后退,“你走开,不许碰我,我不喜欢你,我只给师兄亲。”

    沈宓一时惊地掩住口,懊恼自己怎么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薛义闻言也不生气,眼睛又清又亮,噙着满眼的笑意,“只给你的师兄亲?这么说你是同他亲过了?你先亲的他,还是他先亲的你?你不过同我弟弟一般大年纪,他还整天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和男人亲嘴了?就只是亲嘴么?有没有做过徐斌刘修容做过的那种事?嗯?”

    一连串的发问,将沈宓问的哑口无言,满脸羞红。

    如玉的芙蓉面爬上红潮,神女跌落红尘,变成个妖妖娆娆的魅妖。薛义动情地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更大了,继续道:“既是不说话,我方才问的你便都是默认了,对罢?”

    沈宓不明白为何事情的走向突然变成了这样,只是他这般胡言乱语,让人又羞又气,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良久才道:“胆大包天,竟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等无礼的话,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

    薛义是欢场浪子,又常年混迹官场,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一张脸皮早已练得如同铜墙铁壁一样,轻易不会被激怒,听沈宓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脾气,也不恼,道:“殿下别恼呀!您还未说,有没有同徐兆清做过那等事,您怎么就不看看臣呢?臣可不比徐兆清差!”

    说着就紧紧攥着沈宓的手要往身下探。

    沈宓知道薛义难训,但没想到他胆大如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呆地噙着泪。

    薛义动情地喟叹,“殿下的手怎么这么白,这么软,只是小了些,一只手竟环不住臣那里,求殿下手上再用些力,再粗鲁一些待臣才好!”

    “殿下有没有碰过徐兆清那里?臣比他高比他健壮,那里是不是也大他许多?”

    薛义这厢正昏昏然,忽而脸颊传来响亮的一声,他被打得偏过头去,虽然不怎么疼,但是羞辱意味十足。

    沈宓手都打疼了,又换成一只手拧着薛义的耳朵,“敢在众目睽睽下这般下我面子,我看你是嫌命长,既这般,可要我早日送你归西?”

    听到这话,薛义脑中的旖旎才退散,方才硬气和暧昧原来都是他脑中的幻想,见沈宓被丢在锦榻上,俏脸含怒,方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一时间也软了语气,“殿下,还是放他们兄妹二人回去罢!他们有错,自有国法处置,而且他们本就是待死之人,何苦还这般将他们提来此处受您私刑呢?”

    听此话,沈宓怒火更炽,四处寻摸趁手的物件,待找到一柄搔杖,便劈头盖脸往薛义身上挥舞,“我看你就是找死,今日不打他们俩,我专打你!想英雄救美?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薛义皮糙肉厚,只能尽力做出疼痛难忍的样子好让她消气,没一会儿,搔杖便打断了,而沈宓也气喘吁吁,把手中半截木棍丢掉,站在床上趾高气昂地对薛义道:“给我跪下!”

    想象毕竟只是想象,现实中汲汲营营的薛义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对沈宓做任何逾矩的事。往常对付寻常妇人的风月手段在沈宓这里没了用处,她不会羞赧顺从,不会任他施为,不会被他的手段引诱后心甘情愿地成为他向上爬的垫脚石,反而会怒起打烂他的头,薛义想,若是他真敢轻薄她,她定会使人切了他命根,送他入内廷做黄门。

    他顺从地就像只绵羊,七尺男儿就在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面前跪下了。

    沈宓嘴角的讽意更大了,这般神情落在薛义眼里,让他心中既羞且惭,如同油煎火燎一样。

    见他顺从,沈宓心中怒意略微消减,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吃谁的饭,帮谁办事!亏我还打算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你在军队中一路爬到这个位置,如今风光正盛,当真要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忤逆我,丢了大好前程?”

    辛苦挣得的身家地位转瞬化为乌有,薛义只要想想有这种可能,就会忍不住在心底颤抖。

    他看着沈宓,像是看着一道天堑,为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要剥夺他辛苦挣来的东西会那么简单,他心里充满不甘和委屈。

    这般神情落在沈宓眼里,便是在装可怜求饶讨情,“算你没糊涂到家!这两个人就是活刮了他们都难消我心头之恨,不过就是挨我一顿鞭子而已。你看上徐瑶了?这种贱人你也怜惜?她之前干的丑事你难道不知么?”

    见他不语,沈宓喝道:“回话!”

    她声音陡然抬高,让薛义心中无端一紧,想起自己的前程身家,不由得害怕起来。他自来会审时度势,鲜少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也不知方才为何被她勾起心中的意气,既见不得她跋扈妄为,也憎恨自己生来低她一头,汲汲营营渴求的东西不过是她手中随意赏赐的玩物,故而逞一时意气,将她半搂半抱带来此处。现下已然惹恼了她,要想个主意将此事掩过去,否则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万一真被她毁了可如何是好。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涩,想她吃软不吃硬,须求她心软才好,“臣只与她有数面之缘,哪里会对她有什么心思,只是觉得您这般恍如神妃仙子一样的人,心肠也应当是像仙子一样悲悯慈善,不愿看您做鞭打责难他人的举止。”

    闻言沈宓心中讶异,试探道:“我心肠是好是坏关你何事,你只要听吩咐办事便是,何苦多此一举,你晓得我说的那些话绝不是故意吓唬你,惹恼了我,今日的徐氏兄妹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薛义佯装可怜道:“臣受圣人和殿下恩德,不过是盼殿下千好万好,这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您将此二人提来,万一被传出去了,岂不让人背后诋毁。圣人近日为朝堂之事忧心不已,您也定不愿意再给圣人添麻烦。再者,皇后殿下对母族甚是维护,想必若知晓您对她的侄儿侄女做此事,也必不会善罢甘休。您因勇闯金殿闹得满城风雨,世人对您是毁誉参半,京中也有不少人的眼睛盯着您,若此时被人知晓您这般施为,岂不损害您的声誉!”

    “臣与怎能见您这般施为而不加劝阻呢?”

    语气里是伪装的诚恳,眼睛里是虚假的关切,薛义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演得太过了,正心怀忐忑,却听到沈宓道:“罢罢罢,便如你所言,明日就送他们回去。”

    见终于劝动沈宓回转心意,薛义暗松一口气的同时,目光定定地看向沈宓,这女子的心思可真是变化莫测,脾气也来的快去的快,不过只要她肯放徐家兄妹便好,省得一天到晚瞎胡闹,还带累他。

    一番试探后,沈宓自以为猜中了薛义对她爱慕之情,见他望来,心下有些不自在。

    面对一个相貌英俊,年轻有为的爱慕者,即使她不喜欢他,也做不出来太过分的事。

    胭脂色染上一张芙蓉面庞,露出醉人的芳华,她有些傲娇,有些羞赧,状若无意地问:“你心里的这种念头是什么时候起的?”

    她这样的情态,却教薛义看得痴了。眉如远山,眼横秋波,雪肤玉肌,红唇皓齿,她就那样摇身一变,从九天神女变成了成了薛义幻想中的魅妖,在漫漫红尘中,隔着万水千山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薛义正兀自贪看那张芙蓉秀面,忽听她说到念头?什么念头?这种是哪种?

    他只有想观赏素白道袍下那具玉体的念头,有想一亲那艳若桃李的唇瓣的念头,有提枪入巷的念头,有抵死缠绵的念头。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心思龌龊的狂徒,只是这样想想,就已经硬的可耻了。

    不过就这样在她面前暗自动兴,看她懵懵然不知,一本正经地问他话,也别有一番隐秘的快感。

    少不经事的小娘子满脑子的情情爱爱,薛义久经欢场,又岂会不知。他的情感很复杂,既嫉恨徐兆清得她喜欢,又鄙夷他们之间的感情;既想攀附她的权势,又怨恨她的高高在上;既贪恋她的容色想要离她更近一步,又畏葸不前担忧自己沉湎。

    他佯装不懂,“臣不知殿下何意?”

    沈宓却认为他羞于承认,也不逼迫他,“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了。只是你今日这般施为,是必要受罚的。你且出去罢,折腾这许久,我乏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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