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之将盛汤药的碗搁置在一旁的桌上,随后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着云晚意的嘴角,可谓是极尽周全。

    “咳咳咳……”

    陆淮之终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眼瞅着她一日比一日好起来,陆淮之担心过了病气给她,迅速起身离开了内室,待到缓过劲来才又回到云晚意身边。

    “这些时日劳烦你在身边细心照料,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若真是红颜命薄,那也是我的造化。”

    云晚意并不愚钝,方才听闻他话里的意思,想来这几日大抵是他在费心费力地照顾。

    “我左右不过是闲着,再者你当日在破庙前救下我的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这次权当是我在偿还你的恩情吧!”

    陆淮之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掩的复杂与不舍,似是隐瞒了何事无法言说。

    两人就这般别扭地你一言我一语,说不上来的生分和客套,仿佛刚才两人喂汤药的一幕发生在数年之前。

    “你本就有咳疾,徐大夫为你扎针治疗寒症,眼瞅着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又日日在我这里熬着,怕是又致咳疾复发了。”

    云晚意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刻意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既然日后不再打算有牵扯,那还是尽早避开的好。

    “无碍的,徐大夫说距离银针治疗结束也就这几日了,看着你身子日渐恢复,我也就放心了。”

    云晚意顿了顿,似是察觉出了陆淮之话里的意思,她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床边端坐着的男子并没有拆穿。

    她低头抿了抿唇,强行压下心头那股子奇怪的酸涩,深吸一口气,遂又抬眼透过窗户看向庭院里的那一株杏树。

    和煦的暖阳洒在杏树上,一片春日的生机蓬勃。

    “我想出去走走,这些时日一直卧床不起,人都快要发霉了,毫无精气神可言。”

    陆淮之听后立即搀扶着云晚意下床,他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狐裘披风披在云晚意的身上,纵使屋外的阳光再好也不能轻易见了风了。

    陆淮之双手托住云晚意的胳膊,等到她站定,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她向屋外走去。

    或许是因为躺的时间久了,猛地一起身还有些许的不适应,头重脚轻,体乏气虚,随时要栽倒一般。

    陆淮之小心留意着女子的面色,苍白中透着些许的疲惫。

    青黛与辞月连连伺候云晚意在杏树下的贵妃榻上坐着,辞月将铜制手炉放在云晚意的手中,一股暖意顿时袭遍全身。

    或许是因为陆淮之在的缘故,若非云晚意特意交代,她们一般会识趣地退至较远的地方候着。

    陆淮之在她一旁落座,视线触及双手扶着的位置,紫檀木制成的圈椅足以证明镇国公对爱女的宠溺之情。

    “我倒真是羡慕你,自幼不仅有爹娘的相伴和宠爱,还有两个知心的丫头相随,日子过得安稳且舒心,我这辈子怕是……”

    云晚意虽然刚醒来没多久,但也不至于脑袋混沌到察觉不出他情绪上的低落,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

    她静静聆听着陆淮之难得敞开心扉的倾诉,眉眼间渐渐染上一抹愁绪,这些话此时听来更像是在话离别。

    陆淮之抬头看向那满树的杏花,枝头忙碌着的蜜蜂发出嗡嗡的响声,一片片淡粉的杏花随着清风旋转飘落,直至沾染泥土方歇。

    云晚意低着头不知在瞧着什么,眉头拧成个“川”字,却是在反复纠结之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取了下来。

    “喏,送你的,算是感谢你这些时日照顾我的谢礼。”

    云晚意将手中的浅蓝色香囊递了过去,陆淮之将视线收回,落在女子手中捏着的香囊上。

    香囊是用上等丝绸制成,边角绣着翠竹,从蹩脚的针眼便知她并不擅长女工,但胜在色彩的搭配,翠竹以其青葱的颜色和挺拔的姿态,仿佛在轻柔的风中缓缓摇曳。

    陆淮之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了云晚意递来的香囊,两人对于这香囊的意义自是心知肚明,但却都没有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这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学着缝制的,做工比较粗糙,陆公子凑合着用吧,里面盛放熏香可提神醒脑。”

    “云小姐客气了,云小姐能文能武,仅凭着这一点便胜过京城无数闺阁女子。”

    陆淮之发自内心地赞叹,她身上所拥有的独特,就像一道天光照亮了他前进的灰暗路途。

    陆淮之将云晚意赠与的香囊小心收入袖中,嘴角微微上扬,喜意瞬间涌上心头。

    “你也累了几日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再将咳疾引出来,下次徐大夫进府为你扎针治疗该埋怨我让你受累了。”

    云晚意半开玩笑的语气,催促着陆淮之离开,有些人终究是留不住的,她的困境已解除,可是至今她仍然猜不透陆淮之进入国公府的真正目的。

    陆淮之倏然起身,掸了掸衣袖,此时云晚意已闭上眼睛小憩,那一束光亮透过树叶的罅隙映照在她的脸上,陆淮之忍不住弯腰伸手在她脸上轻抚了抚,指尖的凉意传递到云晚意的脸上。

    云晚意倏地睁开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缠绕,风轻轻拂过,陆淮之鬓边的一缕发丝轻抚过云晚意的脸颊。

    “咳咳……”

    陆淮之立刻站直了身子,手握紧成拳掩在唇边,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窘迫。

    “那……我回去了,你好生修养,莫要再被那宫里的腌臜事而烦忧。”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道出了云晚意的释然。

    “小姐,这杏花真好看。”

    辞月走上前来伺候,瞧着那满树的杏花一脸惊叹道。

    “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云晚意轻声说道,随即又转头看向陆淮之离去的方向。

    “小姐......”辞月欲言又止。

    “无碍,你先去忙吧。”云晚意轻轻摆了摆手,随即又合上了眼眸。

    ……

    国公府栖云院里的荷花池边,主仆三人正惬意地逗弄着池中的鱼儿。

    “小姐,这几日都未曾见过陆公子,听闻徐大夫快要结束对陆公子的扎针治疗。”

    辞月坐在一旁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池中的游鱼。

    “想来大抵是快拔除体内的寒毒,这几日是治疗的关键时刻,我们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云晚意端着小碟,碟中盛放着一些鱼食,池中的红锦鲤围成一团,纷纷抢夺着吃食。

    “鱼乐人亦乐,水清人也清。”

    云晚意不自觉感叹了几句,眼神清明,但却透着几分隐隐的忧愁。

    “小姐这几日总是思绪良多,身子方才见好,可不能因忧思过重而再次伤了身子。”

    辞月不忍心看自家小姐发愁的模样,轻声劝道。

    云晚意轻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头的不安与担忧。

    “晚间我有事出去一趟,洛寒书陪我一道,顺带保护我的安全,你们守在院里。”

    青黛与辞月点头应下,她们相信洛寒书能够护住自家小姐。

    天色刚暗下来,几点星光镶嵌在天边若隐若现,云晚意趁夜出了府,或许是因为卧床的时日多了,这会儿多走几步都感觉有些疲累。

    所幸,洛寒书细心周到,正驾着一辆马车朝她而来。

    “大小姐,上车。”

    洛寒书勒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下,他伸出手扶住云晚意的胳膊,两人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汇,时间仿佛在一刻停滞。

    洛寒书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和难掩的温柔,显然与平素里不苟言笑的他大相径庭。

    云晚意不胜在意地笑了笑,只道了声谢便打起帘子上了马车,此时的她一门心思要赶往国师府。

    “洛寒书,去国师府。”

    “好,大小姐坐稳了。”

    洛寒书驾着马车朝着国师府疾驰而去,宁静的街道上传来马车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

    须臾,二人便来到了国师府。

    云晚意下了马车,抬首瞧了一眼恢弘大气的国师府,心下不禁啧啧赞叹,不愧是帝王的左膀右臂,府邸竟如此奢华。

    府门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匾额,上面镌刻着金色的“国师府”三个大字,字迹端庄有力,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云晚意扣响了国师府的大门,随即传来一阵低沉的敲门声。

    不久,府中下人便匆匆赶来,他们得了楚天河的命令前来引领云晚意进府。

    一进入国师府,云晚意就感受到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府内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原以为国师心性淡漠,为人处世比较随心所欲,却没承想亲眼所见与当初她所设想的倒是完全不同。

    “云小姐似乎很在意本国师府内的陈设过于奢华,那些不过是宫中那位的品味罢了,我身处何处都似在茅草屋里,云小姐不必介怀。”

    “国师大人倒是看得通透,我还以为这是国师大人自己的杰作。”

    楚天河邀云晚意去往花厅议事,一路上云晚意欣赏到了不同于国公府的景致,错落有致的建筑,精致的花坛假山,沁入鼻间的皆是馥郁花香。

    “云小姐此番前来是想询问关于凤鸾星命格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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