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萧然取出的桂花酿同铁盒于翌日便被送入公主府邸，一同还回来的还有卿玥令碧水转交的银票。
“萧大人说，殿下若真想谢，就当攒下一份人情，留着日后再用。”碧水从府外赶回时，卿玥正对坐在镜前簪发。
卿玥的目光流连在妆匣里按序排放的珠钗，在心里默选了个数字，挑出只通体晶莹的玉簪，“倒像是他的风格，是我浅薄了。”
“殿下此去不和范姑娘道个别吗？”
“不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光是缠着她父兄定下和元家那小子的婚事，就够她闹心了，何必让她分心。”卿玥将玉簪簪入发髻，“罢了，还是给她留份书信。”
书信到往范府的那一天，卿玥、卿珩一行人率着工部的一众水利专家出了城门。
“二哥此去可是承父皇之命治理水患？我听闻去岁洪水时节大水冲了堤坝，地方水官同百姓一齐缝补筑牢了多次，才未酿成大祸。”
马车里，卿珩本捧着书卷，闻言抬起了头，“是，也不是。江南的水患需要一次大改，而不是如往常的小打小闹。临去前父皇多次敲打，想来江南的官场也需换个模样了。”
“水患难治，人心却更难防。”卿玥拂开车帘，树林间的日光一股脑涌入，“二哥如此平静，是有了杀鸡儆猴的对象，还是已经抓住了谁的错处？”
“没有。”
“那为何如此笃定？”
“不管我如何想的，这趟总归要走。幼时夫子常教导闻声见真迹，既已听见，哪有捂住耳朵、畏惧不前的道理。”卿珩看向窗外林间沟壑丛生的枝干，“这一路不知几多凶险，玥儿，你怕吗？”
“不怕。”卿玥回头望向卿珩。
“那是有了能够依靠的力量？”
卿玥微微晃了晃脑袋，思虑了会才回道：“因为已经启程了，既然决定了，就没有怕的道理。”
因为已经启程，未来被画上既定的色彩，所以不能害怕，害怕的话，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我以为玥儿会说是因为有兄长在。”
“那二哥会一直护着我吗？”
“会的。”
哪怕某一天，本同行的人注定分道扬镳，本相伴的人注定要做出两难的抉择，也会吗……
卿玥牵起嘴角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帘子。日光再度被阻隔在马车之外。
自京都南下的车队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在仲月底到了江南州府。
水镇光景一如往昔。主街两边可见得连片的白墙黑瓦，屋檐鸱吻连缀着雨珠一滴滴落下，水流汇入河道，傍江绿柳迎风摇曳，坠入河中的叶顺着水波飘荡至木舟船家的桨板上。跃出水面的鱼儿撕咬着画舫底部积年的青苔，河边捉鱼的三两小孩提着木桶乘兴而归，一品楼钻出的香气氤氲至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才子佳人的吟诗声从巷尾的书院传来。
最忆是江南，春水绿如蓝；曾忆是江南，八载得一回。
州府官员早于几日前便接到京都寄来的消息，腾出府衙旁的几个院子等着卿珩一行人到达。花了一日光景安顿好住处，卿珩及宫内就职的水利能人们一早便同州府官员及地方水官至堤坝防线最薄弱之处走访调查，探讨改进之术法。卿玥乐得个清闲，只带了两位卿珩留下的护卫，就与碧水相伴上街赏景。
“这就是殿……姑娘以前生活的地方吗？”街边的小摊格外热闹，摆的都是些时兴的玩意儿，碧水好奇地看着眼前展现出的江南画卷。她在京都生活了近二十年，过往曾听过家中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大伯讲述江南风趣，却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吴音侬语阵阵相连，连廊拱桥处处得见。
卿玥拉起碧水的衣袖，拨开人群，拽着她向前小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带你去看看这儿最大的书院——青山书院，这会儿正是夫子上课最起劲的时候，若赶得巧，还能当面见着一众弟子飞花传令、对诗博弈呢。”
“姑娘慢些跑。”碧水提起裙摆，紧跟在后。
赶至书院时，书生们正鱼贯般涌出。
人群与卿玥来的方向逆流交织，近乎擦肩的距离，她瞥见张少年的脸，虽不识名姓，眉眼却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位故人。算着年岁，也该是这般模样了罢。
回头时，那少年已经走远，淹没在一众书生的身影里。
“未逢假日，怎散学地如此之早？”卿玥抬眼凝视书院大门上的牌匾，久经雨雪的木头看起来有些褪色。
“姑娘！”碧水前刻一时脱手，被人挤至墙角，小心挪着身位，才重新回到卿玥身旁，“方才与姑娘走散，一路走来听闻了许多言语，拼凑起来，倒像是那教书的先生染了风寒，昨儿个强撑着上课，今天却是身子都未能起，只得派了家仆来告知暂且休假。现下正是早春，天气变换，姑娘可得注意添衣。”
“听你如此说，倒像是病得很重的样子。母亲在时，家里曾与那先生有些渊源，本想拜见一番，如今却是不得巧了。罢了，先回去吧，二哥他们过会儿也该回来了。”
那少年，会是他吗……卿玥仰头观着天色，远处云层染上点乌黑，犹如落入池中的墨，迅速晕开，向城中飘来。
土地坑洼里积蓄的水还未干涸，又要下雨了。
“九哥，信上说的时间真是今天？我们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水珠冷不丁落在云柒的脑门上。破庙外，间或的雷声回荡，凌冽寒风拍打着断壁残垣，虚掩着的大门止不住“吱呀”作响。
破庙中央的地已几乎被从漏屋瓦涌入的雨水完全打湿，宿九川坐在墙角的草堆上把玩着接头的腰牌，腰牌的形状是个半圆，正面是云彩图样，反面刻着许多胡文小字。
“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清楚。”日子太过无聊，虽心中已笃定至八九分，宿九川却忍不住逗趣着云柒。
“阿姐未同我说许多细节，连这信，她也让我到了江南才能拆封。”云柒反复展开手中折半的纸，目光流转于一行行墨字之中。
那封信单号信息上只写着交易时辰同地点，却未注明具体日期，只说定在一个雨天。说来也怪，宿九川和云柒在江南柳州待了将近半周，才终于等来今日乌云密布的天气。
“那便等着。”
天色将黑之际，破庙的大门被推开。来人一副商贾模样，衣摆沾上了些许郊外荒土的泥泞，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厮举着火把，腰间配着刀。
宿九川起身，拉起黑色面罩，拍了拍袖口的尘土，一手拦住想要上前打探究竟的云柒，一手拎着腰牌上挂坠的绳，步步朝那众人逼近。
待与来人只几步距离时，宿九川将手中的线提至与其视线平齐的位置。
来人见此，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腰牌的另一半，与宿九川手中的正好凑成个整圆。
“贾老板，天快黑了，有事说事吧。”宿九川收起腰牌，面罩之上的眼睛映射着烛火的光芒。
来人闻言一愣，但只维持了几秒，神色便马上恢复正常。“他说你是个聪明人，不用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既已被认出，那我也不必瞒了。”贾庆一挥手喝退了身后紧跟的小厮们，与宿九川一齐踏入庙宇侧殿。
“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贾庆一望着宿九川的眼睛。
“我以为贾老板早就清楚紫霄堂是个什么地方。紫霄堂的人，只会杀人，何谈救人。若是要救人，我奉劝您，还是另觅他人罢了。”
“不论是黄金亦或白银，酬金少侠来定，只要贾某有的，多少钱都行。就当是解决掉他周围威胁他性命的人，这样也算不违背你们堂的规矩。”
“听起来，像是对贾老板很重要的人？知己还是故交？”
“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少侠自然会知道。”贾庆一顿了顿道，“他是个好人，可是想杀他的人太多了，我护不住。”
“好人么。世上好人千千万，大难逃荒路上饿殍难以计数，被人构陷草草一生的忠良更难以说，如何救得过来？贾老板让我救人，已是破了紫霄堂的规矩，既如此，便该坦诚些，
给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他叫李鹤年，是我多年来的至交好友。今岁，他从西域行商回来，找到了我。那时他一身伤，话都说不清楚，我将其藏在家中密室悉心照料了一月有余，未及伤好，他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给我。我本茫然，直到家中老仆外出采买时碰上群拿着李鹤年画像询问的人，加之几日前收到他的信，才得知其处境之危。数年情分系身，可我一无能力，二因经营难以脱身，实在无法助他脱困。”
李鹤年？江湖传说，前占星宫术士李谦年有一个行商的弟弟。而自三年前那场失败的刺杀后，李谦年便告病辞了官，音讯全无。宿九川看着贾庆一一张一合的嘴巴，心中思量，还是觉得太过巧合，反像个引他入局的圈套。
“少侠可是心中还有疑惑？”宿九川的沉默使得贾庆一有些急躁。
“留下的字条上写着什么？再言，如何才算救到？”宿九川觉得自己是个赌徒，用已经少得可怜的信任去赌知晓明细的万居古不会害自己，至少，不会这么早就借他人之手杀掉一个对其还有着利用价值的自己。
贾庆一眼看着有戏，从袖中的小圆罐里掏出一张成卷的纸条递向宿九川，紧接着一骨碌吐出了许多话，“这便是他留下的字条，他说，青州路远，一切勿念，如有要事，醉仙坊林娘处得见。哦对，林娘是他的老相好了，少侠如到了青州，请去那处寻他。至于如何才算救到，至少，让他下月初能安全离开青州，坐上去往南洋的船。”
“若我去时，他已经死了，该如何算？”
“那帮人如今还未离开此处，他必还活着，若真时运不济，也不算少侠的错处。”
“贾老板既有堂主的面子，我等自然不好驳斥，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约在雨天见面？”
“雨天闭了店，才不至于让人生疑。”
“那便在此别过。”宿九川一路快走，拍了拍等候在侧殿外的云柒的肩头，于方才坐着的草料堆上拿起斗篷，便和云柒一起踏着山路回城。
云柒紧跟在宿九川身后，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发问，“九哥你真相信那个人说的话？”
“一半信一半不信，你怎会问我这个？”宿九川放慢了脚步。
“我怕你有危险。”
“你不怕？”宿九川轻轻揪了揪云柒的脸蛋，“别想了，到了青州就什么都知道了。”
路还很长，柳州的雨还在下着，运河北端，青州的雨停了。
“萧大人说，殿下若真想谢，就当攒下一份人情，留着日后再用。”碧水从府外赶回时，卿玥正对坐在镜前簪发。
卿玥的目光流连在妆匣里按序排放的珠钗，在心里默选了个数字，挑出只通体晶莹的玉簪，“倒像是他的风格，是我浅薄了。”
“殿下此去不和范姑娘道个别吗？”
“不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光是缠着她父兄定下和元家那小子的婚事，就够她闹心了，何必让她分心。”卿玥将玉簪簪入发髻，“罢了，还是给她留份书信。”
书信到往范府的那一天，卿玥、卿珩一行人率着工部的一众水利专家出了城门。
“二哥此去可是承父皇之命治理水患？我听闻去岁洪水时节大水冲了堤坝，地方水官同百姓一齐缝补筑牢了多次，才未酿成大祸。”
马车里，卿珩本捧着书卷，闻言抬起了头，“是，也不是。江南的水患需要一次大改，而不是如往常的小打小闹。临去前父皇多次敲打，想来江南的官场也需换个模样了。”
“水患难治，人心却更难防。”卿玥拂开车帘，树林间的日光一股脑涌入，“二哥如此平静，是有了杀鸡儆猴的对象，还是已经抓住了谁的错处？”
“没有。”
“那为何如此笃定？”
“不管我如何想的，这趟总归要走。幼时夫子常教导闻声见真迹，既已听见，哪有捂住耳朵、畏惧不前的道理。”卿珩看向窗外林间沟壑丛生的枝干，“这一路不知几多凶险，玥儿，你怕吗？”
“不怕。”卿玥回头望向卿珩。
“那是有了能够依靠的力量？”
卿玥微微晃了晃脑袋，思虑了会才回道：“因为已经启程了，既然决定了，就没有怕的道理。”
因为已经启程，未来被画上既定的色彩，所以不能害怕，害怕的话，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我以为玥儿会说是因为有兄长在。”
“那二哥会一直护着我吗？”
“会的。”
哪怕某一天，本同行的人注定分道扬镳，本相伴的人注定要做出两难的抉择，也会吗……
卿玥牵起嘴角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帘子。日光再度被阻隔在马车之外。
自京都南下的车队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在仲月底到了江南州府。
水镇光景一如往昔。主街两边可见得连片的白墙黑瓦，屋檐鸱吻连缀着雨珠一滴滴落下，水流汇入河道，傍江绿柳迎风摇曳，坠入河中的叶顺着水波飘荡至木舟船家的桨板上。跃出水面的鱼儿撕咬着画舫底部积年的青苔，河边捉鱼的三两小孩提着木桶乘兴而归，一品楼钻出的香气氤氲至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才子佳人的吟诗声从巷尾的书院传来。
最忆是江南，春水绿如蓝；曾忆是江南，八载得一回。
州府官员早于几日前便接到京都寄来的消息，腾出府衙旁的几个院子等着卿珩一行人到达。花了一日光景安顿好住处，卿珩及宫内就职的水利能人们一早便同州府官员及地方水官至堤坝防线最薄弱之处走访调查，探讨改进之术法。卿玥乐得个清闲，只带了两位卿珩留下的护卫，就与碧水相伴上街赏景。
“这就是殿……姑娘以前生活的地方吗？”街边的小摊格外热闹，摆的都是些时兴的玩意儿，碧水好奇地看着眼前展现出的江南画卷。她在京都生活了近二十年，过往曾听过家中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大伯讲述江南风趣，却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吴音侬语阵阵相连，连廊拱桥处处得见。
卿玥拉起碧水的衣袖，拨开人群，拽着她向前小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带你去看看这儿最大的书院——青山书院，这会儿正是夫子上课最起劲的时候，若赶得巧，还能当面见着一众弟子飞花传令、对诗博弈呢。”
“姑娘慢些跑。”碧水提起裙摆，紧跟在后。
赶至书院时，书生们正鱼贯般涌出。
人群与卿玥来的方向逆流交织，近乎擦肩的距离，她瞥见张少年的脸，虽不识名姓，眉眼却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位故人。算着年岁，也该是这般模样了罢。
回头时，那少年已经走远，淹没在一众书生的身影里。
“未逢假日，怎散学地如此之早？”卿玥抬眼凝视书院大门上的牌匾，久经雨雪的木头看起来有些褪色。
“姑娘！”碧水前刻一时脱手，被人挤至墙角，小心挪着身位，才重新回到卿玥身旁，“方才与姑娘走散，一路走来听闻了许多言语，拼凑起来，倒像是那教书的先生染了风寒，昨儿个强撑着上课，今天却是身子都未能起，只得派了家仆来告知暂且休假。现下正是早春，天气变换，姑娘可得注意添衣。”
“听你如此说，倒像是病得很重的样子。母亲在时，家里曾与那先生有些渊源，本想拜见一番，如今却是不得巧了。罢了，先回去吧，二哥他们过会儿也该回来了。”
那少年，会是他吗……卿玥仰头观着天色，远处云层染上点乌黑，犹如落入池中的墨，迅速晕开，向城中飘来。
土地坑洼里积蓄的水还未干涸，又要下雨了。
“九哥，信上说的时间真是今天？我们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水珠冷不丁落在云柒的脑门上。破庙外，间或的雷声回荡，凌冽寒风拍打着断壁残垣，虚掩着的大门止不住“吱呀”作响。
破庙中央的地已几乎被从漏屋瓦涌入的雨水完全打湿，宿九川坐在墙角的草堆上把玩着接头的腰牌，腰牌的形状是个半圆，正面是云彩图样，反面刻着许多胡文小字。
“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清楚。”日子太过无聊，虽心中已笃定至八九分，宿九川却忍不住逗趣着云柒。
“阿姐未同我说许多细节，连这信，她也让我到了江南才能拆封。”云柒反复展开手中折半的纸，目光流转于一行行墨字之中。
那封信单号信息上只写着交易时辰同地点，却未注明具体日期，只说定在一个雨天。说来也怪，宿九川和云柒在江南柳州待了将近半周，才终于等来今日乌云密布的天气。
“那便等着。”
天色将黑之际，破庙的大门被推开。来人一副商贾模样，衣摆沾上了些许郊外荒土的泥泞，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厮举着火把，腰间配着刀。
宿九川起身，拉起黑色面罩，拍了拍袖口的尘土，一手拦住想要上前打探究竟的云柒，一手拎着腰牌上挂坠的绳，步步朝那众人逼近。
待与来人只几步距离时，宿九川将手中的线提至与其视线平齐的位置。
来人见此，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腰牌的另一半，与宿九川手中的正好凑成个整圆。
“贾老板，天快黑了，有事说事吧。”宿九川收起腰牌，面罩之上的眼睛映射着烛火的光芒。
来人闻言一愣，但只维持了几秒，神色便马上恢复正常。“他说你是个聪明人，不用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既已被认出，那我也不必瞒了。”贾庆一挥手喝退了身后紧跟的小厮们，与宿九川一齐踏入庙宇侧殿。
“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贾庆一望着宿九川的眼睛。
“我以为贾老板早就清楚紫霄堂是个什么地方。紫霄堂的人，只会杀人，何谈救人。若是要救人，我奉劝您，还是另觅他人罢了。”
“不论是黄金亦或白银，酬金少侠来定，只要贾某有的，多少钱都行。就当是解决掉他周围威胁他性命的人，这样也算不违背你们堂的规矩。”
“听起来，像是对贾老板很重要的人？知己还是故交？”
“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少侠自然会知道。”贾庆一顿了顿道，“他是个好人，可是想杀他的人太多了，我护不住。”
“好人么。世上好人千千万，大难逃荒路上饿殍难以计数，被人构陷草草一生的忠良更难以说，如何救得过来？贾老板让我救人，已是破了紫霄堂的规矩，既如此，便该坦诚些，
给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他叫李鹤年，是我多年来的至交好友。今岁，他从西域行商回来，找到了我。那时他一身伤，话都说不清楚，我将其藏在家中密室悉心照料了一月有余，未及伤好，他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给我。我本茫然，直到家中老仆外出采买时碰上群拿着李鹤年画像询问的人，加之几日前收到他的信，才得知其处境之危。数年情分系身，可我一无能力，二因经营难以脱身，实在无法助他脱困。”
李鹤年？江湖传说，前占星宫术士李谦年有一个行商的弟弟。而自三年前那场失败的刺杀后，李谦年便告病辞了官，音讯全无。宿九川看着贾庆一一张一合的嘴巴，心中思量，还是觉得太过巧合，反像个引他入局的圈套。
“少侠可是心中还有疑惑？”宿九川的沉默使得贾庆一有些急躁。
“留下的字条上写着什么？再言，如何才算救到？”宿九川觉得自己是个赌徒，用已经少得可怜的信任去赌知晓明细的万居古不会害自己，至少，不会这么早就借他人之手杀掉一个对其还有着利用价值的自己。
贾庆一眼看着有戏，从袖中的小圆罐里掏出一张成卷的纸条递向宿九川，紧接着一骨碌吐出了许多话，“这便是他留下的字条，他说，青州路远，一切勿念，如有要事，醉仙坊林娘处得见。哦对，林娘是他的老相好了，少侠如到了青州，请去那处寻他。至于如何才算救到，至少，让他下月初能安全离开青州，坐上去往南洋的船。”
“若我去时，他已经死了，该如何算？”
“那帮人如今还未离开此处，他必还活着，若真时运不济，也不算少侠的错处。”
“贾老板既有堂主的面子，我等自然不好驳斥，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约在雨天见面？”
“雨天闭了店，才不至于让人生疑。”
“那便在此别过。”宿九川一路快走，拍了拍等候在侧殿外的云柒的肩头，于方才坐着的草料堆上拿起斗篷，便和云柒一起踏着山路回城。
云柒紧跟在宿九川身后，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发问，“九哥你真相信那个人说的话？”
“一半信一半不信，你怎会问我这个？”宿九川放慢了脚步。
“我怕你有危险。”
“你不怕？”宿九川轻轻揪了揪云柒的脸蛋，“别想了，到了青州就什么都知道了。”
路还很长，柳州的雨还在下着，运河北端，青州的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