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用担心,先前那大夫说过,药效很快便会发挥作用,左右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如今天色已晚,你们二人就轮流在外面守着。”

    碧水还是不放心。

    “那小姐您呢?”

    温叶向来养尊处优,别说喂药,就是自己喝药,也还是别人哄着才吃的。像今日这样的事情,是头一遭。

    一场经历下来,也是疲倦异常。

    早早便已经觉得疲乏。

    “我去内室软榻之上歇息,还是一样,门外有何动静,立刻知会我。”

    碧水与春月二人还像再说,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欠妥当。只是如今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漱玉阁边上还有几处院子,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稍微留心一下,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既然如今还有一个外男在院中,一切还是以隐蔽为上。

    “小姐,您放心去休息吧,奴婢在此处守着。”

    内室。

    秋夜凉爽,近几日下了一场雨,没由来添上积分寒意。

    温叶裹紧身上的毯子,缩成一团,看着窗外发怔。来到李府已有两个月时间,到如今还不能找到那个箱子的下落。若是再不行动,恐怕爹爹那边会再生变故。

    想着,温叶不知不觉靠着小几睡了过去。月上枝头,几只飞鸟掠过树影,高高向月亮飞去。

    一阵微风拂过,窗外沙沙作响。

    树影投在窗内的地上,与地面上的影子连成一片。陡然间,出现一大片黑影。

    一双脚慢慢朝着温叶移动,走到近前,站定。韩枭半伸出手,食指微微弯曲,想要逗弄已睡着的姑娘,只是半途中还是收回了手。

    一张平淡无奇的面上,出现一抹极其不平凡的笑意。那笑意直达眼底,里面倒影着这位娇娇小姐酣睡的容颜。

    “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丫头,若是换了个人,只恐怕你不会如此安然无恙坐在睡觉。”

    自我感慨一番。秋夜微凉,温叶本就睡得不踏实,如今更是有所察觉,眼皮微微抖动,睡颜并不安稳。眼见着似乎是要醒过来了。

    “再睡会吧,天还没亮呢。”

    “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你毕竟在我毒发之时救过我一命,本……我欠你一个恩情,先替你记着。”

    韩枭微微一笑,本想将姑娘直接抱到床上躺着,又一想如今自己的身份,只好作罢,转身去床榻之上,将被褥一并搬到温叶身旁,遮得严严实实方才从舷窗闪身出去。

    庭院之中赫然出现一个身着下人服装的男子,台阶上坐着守夜的碧水晕乎乎打了个哈欠,眼前隐约有人影,原是看不真切。

    却不想天外一个响指,碧水瞬间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冲进房内,见姑娘睡得安稳,不便多有打搅,替姑娘盖好被褥,又晕乎乎睡下了。

    翌日。

    温叶醒来之时,碧水与春月照例进来伺候。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只是眼瞅着已经梳妆完毕,温叶才幡然醒悟,见室内空无一人。

    “昨日……他已经醒了?”

    碧水先有些迷糊,想了一会儿之后,幡然醒来。急忙到床榻前看了看。

    见床榻之上的铺面整整齐齐,各式一应放在原味,丝毫看不出曾经有人用过的痕迹。

    就连软帐边上的穗子,都是顺着垂下来的。

    “姑娘,那位已经走了,还将咱们床榻收拾了一番呢。”

    温叶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

    午后。

    温姨母使唤人过来,让温叶过去一趟,商量洗尘宴的相关事宜。

    温叶过去姨母院中之时,正巧碰见表哥从院落当中出来。两相撞见,李渊径直走了过来。

    今日的李渊一身月牙白的锦缎袍子,手中端着一叠花笺,温叶心中了然,该是洗尘宴上要邀请来的宾客。

    走至身前,温叶缓缓行下一礼。

    “表哥。”

    李渊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一扫温叶面上,眼下两抹淡青色阴影。

    便关切开口道。

    “妹妹昨夜没睡好?”

    温叶正想该用了什么措辞搪塞过去,房内已经传来温姨母的声音。心中感谢姨母及时。

    “不碍事,姨母那边叫我过去,表哥走好。”

    说罢,行完一礼之后,便绕过走向屋内去了。独李渊站在□□之上,看着温叶的背影,若有所思。

    温叶与姨母商量好细节事情,便听见外厅之中似乎有些嘈杂,转眼看向姨母。

    却见向来温柔知礼数的姨母,嘴角此时正噙着一抹冷笑。

    “随姨母出去瞧瞧吧。”

    温叶并不多言,默默跟在温姨母身后。外厅,已经聚集了三五成群的人,他们个个都是新妇人模样,穿着颇有些花枝浓艳。

    温叶放眼望去,其中只有三人与众不同,其余诸人,不过是府上的丫鬟婆子,里面颇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如此,温叶心下便已经了然。

    估摸着是姨父新纳的妾室,如今这么一群过来,多半是想着如今姨母除了表哥之外,并无一个子嗣傍身。

    想要齐齐给姨母一个下马威罢了。

    这样的事情本不是温叶能够参合的,一来这是李家的家事,二来她更没有必要去无故沾染一身的腥臊。

    正要辞退之时,却不想被一口叫住。

    “想必这位便是咱们府上那位相府千金,主母的那位亲亲侄女了吧?出落得果真水灵,瞧瞧这身段,合该咱们哥竟然有些……”

    “住口!”

    温姨母一掌拍落桌面上的茶盏,因为力气太重,连同腕子上的玉环,一并打碎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那玉环的碎屑从空中飞过,正正从那妾室的脸上划了过去。只听一声尖叫,妾室王小娘捂着自己的脸,哭得梨花带雨,最终却是半点不饶人。

    “主母,您好狠的心啊,奴婢只不过是一时间嘴快,说上几句,您就要不择手段毁我的容貌!来人呐,快请大夫给我瞧瞧!”

    王小娘一面哭诉尖叫,一面嘴上没有一个把门,尽说些在温姨母伤口之上动刀子的事情。

    什么嫁入李家数十年,只不过有一个渊哥儿便再也没有后话,什么不能尽心尽力服侍婆母,让婆母独身在紫虚观数年,不曾问过一句,还有什么为人善嫉妒,连小小的卑贱的一个妾室,都不能容下。

    “奴婢真是好苦的命啊!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儿女,如今竟然要死在这堂堂的李大人府上了,奴婢好苦的命啊……”

    一阵长哭之后,温姨母眼见她指缝间的血迹渐渐多了起来,也明白此时非同小可。

    “你给我住嘴!今日之事若非你乱嚼舌根子,毁我侄女与渊哥儿的清誉,我断然不会如此动怒,你还在这里不知好歹,嘴里没个把门!”

    那王小娘对温姨母的话并没有丝毫放在心上。她是新进门的,少不了要被李大人多多的疼爱。如今仗着宠爱,竟然有了僭越的心思,想要将泼撒到温姨母头上。

    如今她的意思,那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边上的两个小娘也看出王小娘的意思,他们乐得在边上看戏,左右吃亏的不是她们,毁容的,也不是她们。

    这一次的风波之后,王小娘与温氏之间,必定有一个要受到处罚,那时候的竞争对手便少了一个。何乐而不为呢?

    片刻之后,冬蝉前来禀报,说是大夫和李大人一同来了后院。

    温姨母微微愣怔,此时李大人应该是在任上,怎么会突然回家,并且这么快听到消息,来了后院呢?

    心中疑惑,只是还是要迎上前去。

    谁知道刚到门前,那李大人却是半点都没有停留,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直接冲到那王小娘边上,将王小娘扶着坐在边上的太师椅上。

    轻言细语安慰着。

    王小娘的情绪在见到李大人的那一刻,仿佛决了堤,一股脑迸发出来。李大人倒是丝毫不在乎还有这么多人,一个劲将王小娘搂在怀中。

    半晌后注意到王小娘脸上的伤,又是一阵怒火,冲着大夫身上发了出来。

    “你是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上前来为她医治!”

    大夫本就犹豫是不是应该上前先看看伤者如何,只是一直碍于李大人,没成想如今反倒因此多遭了一顿辱骂。

    顿时脸上无光,灰头土脸应了一声,也就赶上前去了。

    当王小娘将手腕移开,众人看见那面上的伤痕,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伤口几乎布满王小娘的半张脸,鲜红的血液不同往外涌动。看上去分外吓人。

    李大人一见如此,顿时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温姨母面前。

    指着温姨母的鼻子道:“这当家的主母你究竟是怎么做的?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狠心的一个毒妇!若儿哪里招惹了你,原本才进门,却要遭受你如此非人的对待!”

    “女子的容貌是何等重要!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温姨母至今还处于看见王小娘伤口的震惊和自责当中,半点没有预料到,李大人会因为一个小妾对自己大发雷霆,还在如此多人面前 ,对着自己指着鼻子责骂。

    顿时眼底一阵酸涩,眼眶之中含满了泪水。

    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温叶在一旁看着,心中不是滋味,只是如今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如若她不知趣为姨母说上两句,只恐怕会在姨父的怒火之上再平添一把柴禾。

    正在如此僵执的时候,突然一道清朗的男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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