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面上有些懊恼,边上老太太此时也是颇有些无言。

    “方才侄女一直没有机会,自然也就无法将此事说出来,如若姨父不信,可请人来将那些称有被石子击中之人调出来一验便知。众所周知,这石子,打在人身上,是会留下印子的。”

    温叶说这话时,视线落在林追音身上。林追音察觉如此,脑海之中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温叶的胳膊。

    此时温叶的另外一只手,正好搭在胳膊上。吓得林追音立刻提高了声音。开口说道:“是是,祖母,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方才孙女也是太着急,想要找到幕后的凶手,这才一口咬定,就是温姐姐,您千万要彻查那背后扔石子的凶手,不要冤枉了温姐姐才是啊!”

    林追音神色慌张,在场的诸位并不是傻子,或多或少看了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适时出声:“罢了,才回来就闹出这么多的事情,老身也累了,音儿,去换了衣裳来我房中伺候。”

    林追音赶忙说了声是。只是看向李大人,如今年李大人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妄动。

    李崇文心中捉摸着,一面是觉得这个温叶并不简单,三言两句就能扭转局面,似乎完全将他们在座的玩弄于股掌之中,另一面 ,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在花园之中玩石子,如此作弄于府上的姑娘和少爷。

    想及此,李崇文面色更加严肃起来。

    “来人呐,这件事情一定要给我查清楚!若有徇私包庇,已经查实,绝不姑息!”顿了顿,看向依旧站着的三人,态度有些缓和:“下去吧,这件事情还未结束,你们也不要太过放松的才好。两个姑娘罚抄《女戒》,至于你,到书房好好面壁思过,不想清楚,不准出来!”

    说完,便甩开袖子,正要离开,身边的小厮匆忙走了进来,在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李崇文的面色瞬间变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人呢!”

    “回老爷的话,现在王小娘就在院落当中,德等您过去呢。”说完,便跟着李崇文身后,一同走出去了。

    温姨母站在身后,手中的披风还未来得及交出去,面上只剩下苦涩。

    温叶见事情已经了解,于是告辞回到漱玉阁。春月带着大夫早已经在等候,给碧水看过之后,并无大碍。只是伤筋动骨,要修养的时日不会少。

    温叶让春月拿了些体己钱,将大夫送出去了。随后便站在窗前,看着小几上的那盆明黄的菊花,半晌并不做声。

    春月安慰碧水睡下之后,再回到姑娘房中,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令人伤心的景象。

    “姑娘,外面的风正大呢,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说着,上前就要将窗户关上。只是被温叶制止下来。

    “去帮我倒一杯茶吧,放心,我只是站一会,醒醒脑子。”温叶的话语当中听不出旁的情绪,只是春月在姑娘身边这么久,自然能察觉到,姑娘不开心了。

    手中一面摆弄着茶具,另一面试探着说道:“姑娘,今日前厅的事情,奴婢都听碧水说了,姑娘为何不当堂将那林姑娘的事情抖出来?反而还要给台阶下呢?”

    温叶转过身,看着春月:“这件事情本就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林追音对我出手,无非是争风吃醋。但是究竟谁会在背后帮我,我一时……”

    温叶说着话,突然间停顿下来了。春月也觉得奇怪,抬头看着姑娘。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想一会儿。”

    春月看了看手中的茶具,又看了看姑娘,这才点头说了是。

    出去带上门之后,温叶缓步走到茶案边上,挥袖坐下之后,浅尝了尝岸上的茶。

    碧色的茶汤之中,看不出一丝杂质。这雪白头,真是好茶。

    放下茶盏,温叶看着不远处的屏风失神,嘴中似乎随口说道:“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躲着不出来?”

    话音落下,窗外便闪身出来一个灰影。身上的穿着是府上下人的装束。只是浑身上下的那股子气质,实在与皮相不符。

    见温叶丝毫不奇怪,便知她早已经猜到是自己。韩枭一个翻身进窗内,此时温叶才有些许动容。

    “你如此不请自来,就不怕我告发了你?”

    韩枭自顾自走到室内坐下,吊儿郎当扯了桌上的葡萄,随手扔进嘴中。

    一个转身便坐在温叶对面的太师椅上,神情自然放松,没有丝毫促狭。反倒是意犹未尽看着面前的温叶,敲着二郎腿,双手搭在腹前。

    “若是表姑娘在意这些,上次就不会在我中毒昏迷之际,将我挪到姑娘的闺房之中了。”

    韩枭这话说得十分笃定,没有来惹出温叶的几分烦躁:“瞧你这意思,还是我上次救错了你,还是我的错处?”

    “诶,小人可没有这样说,小人多谢姑娘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韩枭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双幽深得看不见底的眸子,毫无遮掩落在温叶身上。一时间让温叶有些无处可逃。

    她极不喜爱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分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花匠,却有着上位者天然的气质和自信。

    “够了,别在本姑娘面前油嘴滑舌。今日你来,是为了那日在花园的事,当时动手的那人是你?”

    温叶转身,直勾勾看着韩枭。

    暗红漆的木窗之外,风声萧萧。树叶随之沙沙。落叶随风起舞,温叶的发丝也随风浮动,兜兜转转又落回身前。

    韩枭唇角微微勾起。

    “我的姑娘,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此话说得暧昧,温叶一时间想发作,却始终找不到由头。只能冷脸应对:“你为何要帮我?”

    韩枭似乎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伸了个懒腰。撑着下巴,面上懒洋洋:“想帮就帮了,还需要理由吗?那个老妖婆的心早已经偏到十八里开外的胡同里去了,表姑娘今日不是也见识了?姑娘能应付得过来?”眼见温叶要开口,韩枭继续说道:“就算姑娘能,有我这样轻松的法子,姑娘岂不省心?”

    于情于理,韩枭说得都对。只是始终有个只是在此。

    “那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韩枭笑出了声:“你这幅做作的模样,真与当年一成未变。”

    风声似乎有些大,温叶皱着眉,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堂堂相府千金,言语之间就这么不能轻饶,非得处处逼问才行?”

    温叶心中的气一股脑冲上头顶。似乎每次一见这个人,自己都会被耍的团团转。倘若他真是个拐子,她恐怕被卖了,还要被忽悠着替他数钱呢!

    “想撒泼就撒呗,闷在心底,伤的终究是自己。”

    “……”

    韩枭嘴角的笑,并不达眼底。只是眼前温叶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注意之中。

    已经很久不曾遇见如此有趣的小姑娘了。

    想了想,韩枭再度开口:“可还要我提醒姑娘一句,咱们二人如今,是合作关系?”

    温叶差点气笑,听着一句话脱口,反倒是逐渐冷静下来。没错,是合作的关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决定合作,那么便是一样的道理。若是问东问西,对方不高兴是小,届时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损失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点利害关系,温叶自然明白。

    “这么说,你今日前来,是有那箱子的消息了?”

    “自然。”韩枭顿了顿,又吃了一颗桌案上,晶莹剔透的碧玉葡萄:“只不过这地方,我不能近身,还得你这个表姑娘去,才名正言顺。”

    温叶眉头稍皱:“你的意思是,李家祠堂?”

    韩枭打了个响指,点头称赞:“还不算太笨,我们这些下人无法靠近祠堂半步,但是您身为李家表姑娘,自然是不一样的。这件事全然交给你,明日子时三刻,守在祠堂外面的家奴会换班,届时会有一炷香的时间,能不能成,就全在姑娘了。”

    温叶探究的视线落在韩枭面上,但是这个人只是在笑,除了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其余似乎是看一眼便会忘记的程度。

    可是……拥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主人,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温叶正想着,手已经伸出去了。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攥在了手中。

    “诶,表姑娘,就算对小人的安排不满,也不用对小人动手动脚?”

    温叶下意识看向他的双眸,见里面盛满了笑意,面上一热,心中慌乱不已。想要将手腕抽回来,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放手。”

    “若是小人不呢?”

    韩枭攥着不及一握的腕子,将人带到自己跟前,笑得像一只狐狸。

    温叶只觉得周身的温度似乎在升高,腕子拿出像是戴着一个烧红了的烙铁一般。突然间,温叶的手背落在了他的面上。

    “姑娘是怀疑我带了□□?难得被如此高看,还是请姑娘亲自检验一番可否?”

    韩枭的视线直勾勾落在温叶的面上,这一张芙蓉面,当年享誉京城,就是圣上都曾赞不绝口。恍惚之间有垂怜之意。果真一副上好的皮囊。

    肤如凝脂,手如柔荑。洛神美人恐怕也不过如此吧?韩枭眼底的颜色逐渐沉了下来,嘴角的笑也不复如初。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听“啪”一声清脆的响。

    韩枭的眉深深皱起。

    脸上火辣辣的疼不像是在骗人。

    韩枭沉着嗓子,眯着危险的眸子,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一股铁锈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我记得,你的胆子没有这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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