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和碧水单知道今日子时姑娘会有事,却不知道,这事是要出院子去的,还是要换上一身让人认不出身份的装束,出院子去的。

    两人亦步亦趋跟在温叶身后,直到温叶停下,无奈开口解释道:“不必如此,你们二人按照我先前所言,漱玉阁等着就是。最多不过丑时我便会回来,切记不要随意在府上走动。”

    春月和碧水点了点头,但却始终放心不下。春月往前一步,开口说道:“姑娘,您要做什么,交代给奴婢去办吧,单姑娘一人前去,我放心不下。”

    温叶听这话,脚步一顿。陡然想到了什么。

    昨日韩枭那厮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祠堂有危险、自然知道应该如何。”

    若一开始,温叶不曾怀疑过韩枭的话,那么这一刻,她却是发现了不对,不止是一处不对劲,是处处都不对劲。

    这个韩枭向来诡计多端,他为了那个盒子,都能潜心来李府上做一个花匠,试问这样一个人,会将自己的最终目标拱手相让给他人吗?

    再加上他最后的那一番话,倒不像是劝说她去祠堂,反倒是……

    温叶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莫不是,那东西如今还在书房?

    此时,整座李府中的人,无论老太太、还是温姨母、李大人、妾室还是林追音、李渊,下至丫鬟婆子小厮,恐怕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子时的天空格外黑沉,月亮孤高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被一层又一层的浓雾笼罩着,只能露出小小的一点月牙。

    温叶再度看向眼前的两人:“夜间霜露重,恐怕,真要你们两人出去走一趟了。”

    春月和碧水两人一喜,屈膝行礼。

    “愿听姑娘差遣。”

    ·

    子时二刻李府 书房重地。

    李府的书房安置在园子的西北角落,占据整一个院子。院子当中又有东面、西面、北面三间。

    每一间之中,都有藏书。其中北面那间的藏书最多,此地看守又是李崇文的书房,看守最为森严。

    温叶皱眉望着夜幕,若她是李崇文,生性多疑自私,善隐忍。他若是想要藏住一个东西,必然是要放置在自己最为熟悉,且最有保障的地方。

    无疑,便是他日常所处时间最长的书房。之前她曾经或多或少的试探过,但是李崇文这个老狐狸,没有一次不是在打圆场,就是不肯告诉她,亦或是虽然嘴上说着应允,其实根本没有想要真正将盒子交付到她的手中。

    如此,李崇文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为了父亲,为了丞相府,她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温叶闭上眸子,感受着秋夜的湿寒。再睁眼,眸中已无犹豫。

    连日来的居住在李府之上,她对这里的规矩还算是熟悉,再加上方才的观察,书房如何轮班换人,有几个门,每个门前都有多少人看守,她一清二楚。

    现在要做的,便是在一盏茶之后,也就是门前守卫轮班的时间,顺利进入书房。她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搜完整个北书房,说不紧张是假的。

    温叶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自己藏身于假山石之后。

    正闭目灵神之时,陡然听到斜左边的小径之上,传来几声脚步声。

    温叶瞬间警觉起来,缓缓挪到右面,猫着身子小心观察者所来究竟是何人。

    秋风萧瑟,一阵寒风袭来,温叶鼻子前有些痒痒,却也还能勉强忍受下去。

    过不多时,两名侍卫穿着的人出现在小径之上。一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一人手中提着的,似乎是一个食盒。

    温叶稍稍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北书房,见里面并无光亮。难道是给门前的侍卫吃的东西?

    眼瞅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近了,温叶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假山石之后,悄悄盯着那两名小厮。

    只是不知为何,天色昏暗,方才她还未曾发觉,如今走近了,加之另一小厮手中的提灯,她反倒觉得左边的这名小厮,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正当她疑惑之时,完全没有预料到,那名她觉得眼熟的侍卫,恰巧转头瞧了过来!

    温叶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迅速蹲下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体格。无论如何,那边的脚步声还是停下了。

    “怎么了?要快些,不然兄弟们饿坏了。”

    片刻空档,一声轻笑声之后,另一名身形高大的小厮开口,因为身形的缘故,声音自然比较沉稳,虽然不曾听过,但是温叶却觉得,那声音像是佛前的木鱼,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似的。

    方才那视线之中带有极强的侵略性,她的一颗心早就已经提到嗓子眼,此番更是屏住呼吸。

    这夜仿佛都已经安静下来了。

    “无事,似乎看见一只不听话的老鼠。”

    “嗐,都老鼠了还什么听话不听话的,还是快些走吧,没几步路了,就说这院子当中还怪吓人的。”

    说着,那小厮将提灯挂在自己的半臂之上,左瞧右瞧,缩着脖子摩挲着自己单薄衣衫之下的胳膊。

    温叶捂着自己的心脏,睁大双眼。半晌缓不过来。

    他是谁?方才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分明已经看到了自己,只是为何会帮自己掩饰?

    问出口的那刻,温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虽然昏暗,她也还是能够瞧见,那张脸虽然平庸,但与韩枭,全然不是同一个人。就连声音也变了。

    会是他吗?

    温叶不知为何,此时倒希望是那个自己心中早已经贬斥无数的韩枭。

    恍惚之间,温叶再去听时,外面已经没了声音。

    本打算从侧面探出头,看看情况,谁知这假山石生得怪异,偏要站起身来,才能望见全貌。

    温叶扶着假山,慢悠悠站起身来,转身探出头,方才的小径之上,空无一人。再看北书房的门前,仍旧是两个小厮,面上神情恹恹。根本没有丝毫动弹过的痕迹。

    温叶的心飞快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

    “你在找我吗?”一道诡异之中夹杂着些许亲昵的低沉嗓音,在耳旁响起。

    “啊……”温叶的尖叫没来得及出口,便已经被捂住嘴巴。面前,是一张放大了的陌生男子的面容。

    唯独那双眸子,一双寒潭一般,其中纵有万般星光,更有无尽的寒意。

    温叶的头微微仰着,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震惊的面容,半张脸被一只大手捂着,窒息感随之而来。

    温叶一时间忘却了挣扎,任由自己呼吸一点点微弱,胸口的起伏越发小了起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温叶似乎看见那双眸子当中的那一抹异色。

    韩枭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轻轻啧了一声。一弯腰将人打横抱在怀中,嘴中自言自语道:“真经不起吓,有些小聪慧是不错,怎么没想着自己的小命要紧呢?今日若来的不是我,是另外一个江洋大盗,你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喽。”

    说着,朝身后掩藏在黑暗之中的小径走去。

    ·

    再醒来,眼前是熟悉的摆件。

    温叶强撑着坐起身子,还不曾完全起身,便被碧水瞧见,扶将起来靠在床边。

    “姑娘,您睡好了?”

    温叶垂头看,衣衫不是昨夜的那套。脑海之中记忆闪回,她并不曾记得走回漱玉阁。

    抬头望着无丝毫奇怪的碧水和春月。

    “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碧水和春月对视一眼,春月开口说道:“姑娘,昨夜奴婢从祠堂回来之后,便一直同碧水守在门前,许是中途打瞌睡去了,并不曾确切知晓姑娘何时回来。今日丑时进来一瞧,姑娘躺在床上,可将我二人惊坏了。”

    温叶皱眉,看来是有人将自己送回来。是昨夜那人?他究竟是谁,为何要帮自己,又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

    那副陌生的面庞不断在脑海之中闪回,不经意间,似乎与另外一个面孔重合起来。那双眼睛,竟是如出一辙!

    温叶抬头说道:“碧水,去花园找一名唤韩枭的花匠前来……不,你去向园中的管事打听打听,昨天夜里韩枭有无排班,若是没有,那他在何处,同何人在一起。”

    碧水得了话之后,立刻往花园里去了。不多时便回来。手中还提着一篮墨色的花朵。那花静静躺在篮中,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意味。

    “不是让你去问话,怎么带着花回来了?这又是什么新奇的品种?”

    春月上前借过,递到温叶面前。温叶正梳妆,随意看了一眼,心中本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此刻一看这花,倒是排解了不少。

    “拿去插着吧,就放在新裱起来的那幅画下面,相得益彰。”

    春月带花下去,碧水端过梳子,为姑娘篦头。

    “姑娘,方才奴婢去了花园,刚好撞见管事的,如姑娘那般问了话。只是那管事刚要说话,那名叫韩枭的就出来了。手中提着那篮子花说是送给姑娘,让我顺手带回来。当着韩枭的面,管事的回了话。我就回来了。”

    “当着面说的?看来是没有作假了?”即便如此,温叶心中并不全然相信。只想着什么时间要亲自去问一问才好。正想着,碧水手中的动作停下了。

    里间春月疑惑出声:“姑娘,这是什么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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