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挂,晃得人直眼晕,内侍高举朱红锦旗,锣鼓齐鸣,一瞬旗落,两队人马立时冲了出去。

    远处的皇帝张望过来,见这帮年轻人如此好强斗勇,笑着叹道,“青春年少,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呢。”

    迎面走来了三三两两嫔妃,有的气定神闲,有的则呼哧呼哧喘气,方才说是较量马术,其实哪能真的比试起来,不过是后宫妃子间的玩闹较量罢了。

    “陛下,臣妾可是赢了,快说说有什么好彩头。”姜惠妃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英姿勃发,将门虎女之风尽显,她眼中满溢着欢欣,宛若鱼儿归海,恨不得多翻几个跟头。

    皇帝大笑道,“爱妃果然不失家门风范,今日秋猎,那些小的们无论猎到些什么好皮子,都尽数归你了。”

    惠妃一听高兴极了,眉飞色舞起来,那期待之情是半点做不得假的。

    “陛下真是宠爱惠姐姐,姐姐闺时长于北境,可不是最爱这些狐皮貂绒了吗。”宜嫔在一旁帮腔,引得惠妃不禁垂首羞涩一笑,三四十岁的年纪,竟如含苞待放的铿锵玫瑰般惹人怜爱。

    老皇帝顿时心神荡漾了起来,这神情被匆匆赶来的林贵妃见了,气得擦拭香汗的帕子都要給绞了,不过面上还是一派端和从容,就是一双柔夷拧得通红。

    后宫争风吃醋在所难免,老皇帝就算是瞧见贵妃恼了,也多半不会在意,风流多情了一辈子的天子,断然不会真将自己一颗心拴在哪位娘娘身上,要拴早拴了,何必等到年过不惑呢。

    跨过大片草原,便入了林子,皇家的地盘多是些豢养的猎物,供贵人玩乐的,毕竟来这的不是王子王孙,就是非富即贵,出了个闪失就是掉脑袋的罪,没人能受得起。

    “二哥,方才初芙身边的女郎,就是谢家的。”五皇子面露阴狠道,现下凡是与老九有点关系的,都是要被恨上的,更何况是那小子的心上人呢。

    二皇子呵呵冷笑了下,毫无意外道,“早猜到了,今日能与老十一同与我们作对,还能有谁。”

    随后神色竟又扭曲了起来,多了三分不屑道,“老九也就这点出息,见着个漂亮姑娘,被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是看重了她身后的谢家,也断不能上赶子到这等地步,半点脸皮都是不要了。”

    “他这么些年在外面待得野了,哪见过些世面,这遇到个一路货色,可不往上扑了吗。”五皇子讥笑道。

    这二人在林子里逛来逛去,就见了几只不甚灵活的野兔,其余是什么也没猎到,闲得无事只能做些背后嚼舌根之事。

    忽然林间风声骤起,很是不寻常,鹿鸣呦呦于不远处,二皇子眼眸一亮,心想终于是瞧见些好东西了,勒紧缰绳,飞驰而去,

    “五弟,我先猎了这鹿,你去别处瞧瞧还有些什么,此次断不能输给老十。”

    巧得是,发觉这鹿的不只二皇子,还有另一边的谢清安,方才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觉着兴许是自己一时不慎,着了风寒。

    只能暗叹,心软救了郎君,还将身体底子弄虚了,得不偿失啊,一连在枣红小马上摇了好几个头。

    她耳力极好,虽离鹿远了些,仍是听到了,单枪匹马就追了出去,凤眼兴致盎然,恨不得多猎些回去,倒也不是真为了争强好胜,不过是骨子里压抑已久的征服欲望。

    世人眼中女子就应贤良淑德,安稳内宅,最好再性子宽和,是个大度容人的。

    谢清安早已离经叛道多年,自然在那些酸腐之人眼中,不是什么正经女郎,不过因着也没惹到这帮人,所幸无碍。

    与她做生意之人都只叹一句,冰雪聪明,老谋深算而已,其实能闯下这般大家业的女郎,哪可能是个好惹之人。

    谢清安内里的欲望半点不必李明如少,只不过因是女子,在这世道只能藏得再深些,待到时机成熟,才惊到众人。

    待到这二人赶到之时,本就不对付的谢清安与二皇子一同包围了将将长成的梅花鹿,小鹿左腿已然被这二人一人一箭深扎于地。

    “臣女谢清安见过二殿下,这鹿还真是倒霉,遇上了殿下这般好身手,不若让给臣女,臣女弱质女流,怕是也只能得这只鹿了。”谢清安瞧着人畜无害,还彬彬有礼道。

    二皇子这才真正瞧清了谢清安,暗叹道,果真好颜色,这等相貌若是早几年在京中崭露头角,提亲之人定是能将门槛踏破了,可惜跟了老九,注定红颜薄命。

    他虽是个心狠之人,天家子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些年连亲弟弟都是能杀得的,可那是皇位之争,理当如是。

    如今对上这么个貌美又良善的女郎,却没那么能舍下心肠来,他刚欲开口,只见谢清安腰间挂着块金丝绿玉,这东西他在老九身上见过,忽地面上骤然生变道,

    “谢小姐,比试就比试,不分男女,只争高下,就看你我今日谁更有本事了。” 语气极为不善。

    谢清安凤眼眯了下,又隐去了些心绪,仍是笑道,“是臣女的不是,还是殿下一秉大公。”

    话罢,又闻风声大作,本就瑟瑟发抖的小鹿已然到处乱窜,极为慌张,奈何腿上带伤,无法动弹。

    虎啸伴着风声而来,又快又急,也就几瞬的功夫,一头成年黄黑纹猛虎行至于此,这虎一看就不是豢养出来的,性子烈性,见这二人一鹿,嗷叫了几声,口水直流,应是饿了许久了。

    二人也不管地上的鹿了,直想驱马快逃,可惜已然晚了,猛虎怎会让到嘴的肥肉跑掉,一个飞纵向这二人扑来。

    二皇子手持弓箭胡乱射了起来,于事无补,只将猛兽惹得更为愤怒,猛虎一口将他□□白马腿骨咬断,他狼狈不堪地跌落于地。

    眼看猛虎距自己只有两三步之距,他一个翻地滚到了谢清安后边,野兽血盆大口就直直地向谢清安袭来。

    谢清安抽出腰间软剑,只能与猛虎较上了劲,不然今日谁也走不出这竹林。

    她于马上一跃而起,纵身飞至虎背之上,足尖轻点,引得猛虎更为激烈的啸叫,转过头来一顿胡乱撕咬。

    所幸谢清安灵活得很,轻功了得,左跳右蹦,如逗弄家猫般,惹得猛虎气得要命,爪子狠狠拍地,长身生扑。

    谢清安一跃三丈高,引得这野兽也跳了起来,后腿一蹬,飞扑上去,就在此时,锋利无比的软剑自上而下直直插入虎口,见血封喉。

    方才的弱质女流随着剑柄不停摆动,猛虎已然发了疯,剧痛难忍,势要连剑带人全都甩出去。

    又痛得神志不清,四处乱扑,好巧不巧虎爪贯穿了二皇子的大腿,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躲闪,顿时鲜血迸发出来。

    谢清安见状,舍了软剑,又从长靴中抽出把匕首,贴地俯卧,速度极快,彻底割破了猛虎的喉管。

    可怜的山中霸王最终也没吃上口饱饭,挣扎几下便倒地没了气息。

    二皇子脸上汗珠直流,一个劲地只喘粗气,想必是疼得狠了,谢清安走进一瞧,伤口虽深,所幸致不了命,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二殿下,你还能走吗?” 谢清安低下身子问道。

    “嘶” 二皇子欲开口,却只能龇牙咧嘴地叫痛。

    谢清安笑忽地笑了,她眉目间神情放肆,与方才良善之态判若两人,转过身去,将那虎爪生生拖了过来,累得她也直喘气。

    又回过身道,“殿下,皇家园林出了个猛兽,定是有人图谋不轨,是以死了个皇子亦很是合理吧?”

    凤眸微挑,朱唇自然而然地翘起,好一张芙蓉面,不曾想说出口的话,令二皇子眼睛瞪得老大,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嘴唇禁不住发抖道,“你想做什么?我是大乾朝的皇子!”

    只是嘴上叫得欢,手上却是毫无反手之力,二皇子撑着自己疼痛的身躯,一个劲地往后蹭,本能地惧怕眼前这个刚刚斩杀猛虎的弱质女流。

    “我想做什么?殿下,你不妨扪心自问,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了权术之争,于凉州数十万百姓不顾,无数将士战死沙场,都是为了你的愚蠢,你的狠毒。

    你可曾想过,他们的至亲挚友该多想千刀万剐了挑起这场战争的人啊?”谢清安双眼赤红,声嘶力竭道。

    二皇子这才想起,谢清安她不止姓谢,她还是萧家人,那个世世代代守凉州的萧家。

    他梗着脖子回道,“父皇已然免了我的罪过,你就算再恨,又能如何?” 二皇子嘴上叫嚣,实则面色苍白,早已虚弱不堪。

    谢清安又笑了起来,状若疯癫道,“是啊,我前些时候不能将你怎么样,你是天家子孙,臣子怎敢犯上,可惜啊,现下你只要无声无息地死了,这一切不就都结束了吗?你说好不好呀?”

    说着这话,就将那虎爪按在二皇子身上,还未用力,不曾想没怎么见过血腥的二皇子,惊惧失血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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