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支晓和封行准备好了一切,出发去旅行了。

    支晓的打算是一整年都在外到处玩,不回东芜市了,所以走之前和封行去特办处告别,秦辉还给支晓办了个长假条,封行很无语,秦队长却觉得很有必要。

    “您现在是我们单位的合作伙伴,支晓则是我们登记在册的在编人员,这是不是封家当时帮她办身份的时候特别嘱咐的?”

    封行:“……是。”

    他当时想的是支晓如果不记得他,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那起码他还有个方式能找到她,借着她是特办处人员这个身份,也不妨碍他时不时偷偷给她账上打钱,发奖金是多么好的由头。

    “不给她申请个长假条,陆羽茗那边也不好登记啊。”

    好员工陆羽茗在旁边给自己队长猛点头:“是的,不然不好办,我们也要走规章制度的。”

    麻烦死了,封行心想,回来就让支晓离职,你们一个小小特办处不配让支晓打工,名义打工也不行。

    如果支晓以后还会回来的话……

    “话说你们怎么还专门来道别?”陆羽茗给支晓和封行倒水喝,有些奇怪,“我差点以为是来办离职的呢。”

    打过这么久的交道,陆羽茗几乎摸清了封行的脾气,觉得他骨子里就是封家人那种作风,怕麻烦,不喜欢应酬,但是遇到什么事情去请他也会义不容辞。

    封行看了一眼支晓,似笑非笑:“她非要来道别,怎么说……算是一种仪式感吧。”

    陆羽茗认可的点点头:“好感动哦,那我可以提前要特产吗?”

    “好啊。”支晓从包里掏出自己厚厚的笔记本,“你要什么,我记下来,一定给你买。”

    陆羽茗:“开玩笑的啦!不用不用,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从特办处出来,封行打着方向盘,漫步尽心问支晓:“还去哪?不顺便去给祝伊商玉凉道别?还有司见尘那小子?”

    支晓默默看他一眼。

    封行忍着笑:“就跟你说了不用道别,现在的人不兴这个,你看秦辉和陆羽茗半点跟你惜别的意思都没有,反正不管去了哪,一个电话搞定,半途你想回来看看,哪怕在国外,飞机十几个小时也就到了。”

    “好吧。”支晓也笑了一下,“我没反应过来,现在这样真好。”

    封行眼睛看着路,伸了只手过来胆大包天在支晓头上摸了摸,支晓就拽着他的手指捏在手心里。

    “对了,那天野营我喝多了,禹风是不是过来跟你说话了?”

    “嗯。”支晓没否认。

    “说什么了?”

    封行只记得他迷迷糊糊靠着支晓,怎么靠都觉得不舒服,干脆就把人整个捞进怀里抱着,他身体烫的不行,只有贴着支晓的地方凉丝丝的,像抱着一块玉石,满身难受的躁热都被安抚了下去,之后怕支晓嫌弃他,故而一直憋着气,保持着那么一丁点清明的神经,所以也感觉到了走过来的禹风的气息。

    烦死了。

    他一直不喜欢禹风看着支晓的眼神,对他靠近支晓这件事觉得莫名的烦躁。

    大概是神兽之间来自天性的不对付。

    “你倒是任他予取予求。”禹风看着被封行整个圈在怀里当抱枕的支晓。

    “你没醉?”支晓问。

    “醉和没醉不过是一念之间,他有醉了可以去找的人,我没有而已。”禹风淡淡道。

    支晓听出了他的画外音,没接话。

    “支晓。”禹风微微抬着头,目光里倒映着满天星辰,“你觉得我找得到公主的魂魄吗?神山雪域里,国师会不会给我答案?”

    支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居然不劝我放弃。”禹风笑了笑,“你们守域者渡灵,不都是在讲放下执念吗,当年放弃没救了的世间,似乎也确实是你们一贯的原则。”

    支晓沉默不语。

    禹风走近了几步,突然问她:“你喜欢郁离吗?”

    支晓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喜欢。”

    她在雪域的那些年,一直想要养几枝,可是都没成功,后来好不容易在小屋外养活了一点,下山的时候还折了一截当发簪,怪心疼的。

    等去了雪域,可以带封行去看看她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竹枝。

    “阿瑶也很喜欢。”禹风说。

    “哦。”支晓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

    “支晓,你……”禹风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又许久没有说出口,最后留下一句“一年之约,神山雪域外见”就走开了。

    “就说了这些?”封行挑了一下眉。

    支晓放开他的手指:“对啊。”

    封行飞快捏了一下她的脸才把手收回去,支晓无奈:“不要老是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好好开车。”

    “现在不兴成何体统这种老古董发言了,那算封建糟粕。”

    好嘛,继不兴告别,现在也不兴男女授受不亲了。

    支晓一开始还不习惯封行老是黏着她,走哪都要抱一下亲一下,完全无视别人的目光,在大街上也那样,被她在共感里训过两次岂有此理也屡教不改,现在反而是她已经被迫逐渐习惯了。

    挺好的,大庭广众下也能宣之于口的喜爱,自由又热烈。

    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夏反射着太阳的光,林荫小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支晓趴在窗上,觉得这普通又不凡的景色怎么看都不腻,怎么吵闹都不觉得心烦。

    这世间是这么的好。

    *

    一年后。

    ——市一中教师办公楼。

    “老师,这是我的假条!”教师办公室,司见尘蹿进来一巴掌在班主任办公桌上拍了一张请假条,又风也似的蹿了出去。

    班主任拿起假条一看,愤怒的追出去:“什么叫归期不定!你是请假还是退学!?”

    然而司见尘人已经到了楼下,仰头边跑边冲她抱拳:“那只是个修辞!应该下周就回来!老班你一定要给我批啊!”

    班主任愤怒的声音差点跑了调:“你他妈给我回来!谁准你请霸王假!”

    ——某网络剧拍摄现场。

    “辛苦了辛苦了。”

    “祝伊今天杀青戏情绪很到位,未来大有可为!”

    “谢谢导演!谢谢各位老师,大家都辛苦了!”

    祝伊把抱着的捧花塞给经纪人,边走边脱戏服,小助理小跑着给她拆不小心挂在衣服上的头饰。

    “一周假期,不能再多了,去哪休真的不告诉我?”

    “秘密。”祝伊眨了眨眼。

    “好吧,保持联系。”经纪人只好说。

    “这可不保证……”祝伊话开了个头,在经纪人威慑力十足的眼神里闭改了口,“好的好的。”

    谁知道神山雪域里面通不通信号啊?

    ——赫连家老宅。

    “外祖父。”商玉凉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了。”商玉凉只是把门推开,没有走进去,“我要出去了。”

    “今天吗?”赫连家家主头发花白,身影硬朗挺拔,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的孙儿。

    “嗯。”商玉凉点点头。

    “……去吧。”赫连家住摆了摆手。

    商玉凉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屋里的人才转过身来,看着商玉凉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

    “脾气随他母亲。”身边的老管家帮他说出了未说出口的话。

    “长得倒是比较像他爸。”赫连家主道,“走的还挺干脆。”

    “家主,您现在知道难受了,刚才小少爷跟你告别你看都不看一眼,这一年来也是,好不容易他主动来跟您亲近,你还要拿着家主架子,动不动不见他……”

    “闭嘴!”赫连家主打断老管家,“他十多年当没有我这个外祖父,我矜持一下怎么了?我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兔崽子?”

    “啊,是,是。”老管家抬头看天花板,“您就嘴硬吧。”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偷偷往小少爷背包里塞平安符。

    ——正神山山道上。

    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往山下走,路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不小心撞了上去,连忙停下来规规矩矩的道歉:“对不起大哥哥,你没事吧?”

    被撞的年轻男人低头看着她。

    小女孩的妈妈从后面追上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道歉没有?”

    “道歉啦。”小女孩脆生生的回答。

    男人笑了笑,笑容温润好看,他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没事。”

    “真是不好意思。”那妈妈又道了声歉才牵着小女孩走了。

    “见到了我,你今天大概会有点好运气。”

    “嗯?”小女孩的妈妈听到身后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回过头,却发现山道上空无一人,年轻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山风穿过,她莫名觉得有点冷,赶快上去牵着孩子离开。

    一路上小女孩心情都很好,唱唱跳跳:“妈妈,下次还带我来山上住好不好,好好玩。”

    “好,好好走路。”

    刚说完,小女孩一脚踩空,一屁股坐在山道上,顺着台阶就滑了下去,做母亲的下意识一把拉住了孩子的手,自己也没站稳,脚一滑也向下摔去,同时听到了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还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两人往下摔了十几级台阶,还好是坐着摔下去的,除了屁股疼没受什么伤。

    好不容易爬起来,小女孩喊疼都来不及,指着他们身后大叫起来:“妈妈!树掉下来了!”

    她妈妈回头一看,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处一根成人手臂粗的树枝掉了下来,干枯的枝干横亘在山道中间,如果他们刚才还在那里慢慢走……

    她突然想起了刚才山道上那个年轻男人的话,含混着恐惧和庆幸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她赶快拉住孩子,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处理山道上的情况,一边想着下次来正神山一定要再上山好好拜一拜。

    ——神山雪域外。

    一抹身影着墨绿色的衣衫,像一节苍翠的修竹,静静站着。

    她身边蹲在这一个长手长脚的年轻男人,五官锐利英俊,眉目间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神色却淡淡的,手肘搭在膝盖上向前伸着,嘴里叼了根竹叶尖,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唯一的山道:“自己约的时间还不守时,狗屁瑞兽。”

    说完看一眼支晓:“站着累么,要不你坐我背上。”

    支晓用沉默拒绝了这个十分不雅的建议。

    封行还想再说服支晓,山道上传来温朗的声音:“你们提前到了,反倒说我不守时?”

    封行啧一声,站起身来。

    山道上率先出现的身影却不是禹风,而是个活泼的少年人。

    “师父!!”司见尘欢欢乐乐扑向封行,给了他师父一个熊抱,还要去抱支晓的时候被封行揪着后衣领提开了,只好隔空对支晓比划了一下,“支晓姐,好久不见!”

    “晓晓啊!我好想你!!”山道上奔过来的第二道身影高挑纤细,桃花色的外套十分惹眼,但也比不上拿下墨镜后那张五官明艳的脸。

    祝伊扑过去完成了司见尘没能完成的拥抱,搂着支晓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笑。

    禹风这才从山道的拐角处走上来,身后不远处是慢悠悠的商玉凉。

    祝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怎么在后面!快走几步能累死你吗?”

    商玉凉无语:“幼稚。”

    祝伊礼貌回敬:“无趣。”

    “走吧。”支晓抬头看了一眼云山雾罩的茫茫雪域。

    诸位久等,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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