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灵,催生万物,无论妖魔神仙,都有自己修炼的法门。

    任何一个法门都分为阴阳两路,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无论阴路还是阳路,都由修行者自己的念头决定。

    画妖迅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压一压,眼里满是防备,“你怎知她受了伤?你又怎知她是女子?你与那女修到底是什么关系?”

    “传闻神农氏的血脉乃世间至灵至纯之物,虽然无法像其他神族一样修行,但他们的血脉可以克制一切妖物的魔障。屋子里的那把琴便是神农黍璃的血脉所做吧?啧啧,琴身竟还是世间罕有的伏羲木呢。”

    羿宁抿了抿唇,她一直在想二十一师姐为何要对这画妖网开一面,就在方才,她突然想通了。

    怪不得当年道德仙尊总说若是二十一师姐肯专心留在不周山学医术,必定能成为一代医圣,可惜她的志向并不在此,道德仙尊还因此无奈惋惜过很多回。

    羿宁当时只是觉得他是在为自己可惜,毕竟他此生收了这么多徒弟,以医药入道的没有几个。

    原本老头想要祸害她的,只是后来发现她在符修一道上更有天赋,遂才收了让她学医的心思。

    羿宁刚进屋时,便觉得屋子里的那把琴很是古怪,明明只是一把古朴陈旧的琴,看上去却那般生机勃勃,更重要的是,她认出了那块伏羲木。

    伏羲木乃是神木,可保血脉永存,方才俯身于蕉精身上时,她便察觉画妖与神农氏有关,两两结合后这么一推测,当年二十一师姐所为的缘由便呼之欲出了。

    只有拥有相同血脉,才能相互感应对方。

    二十一师姐虽非正统上古神族,但千百年来谁又能保证神农氏不会与外人通婚?

    听道德仙尊说,他是从一个奴隶场中将二十一师姐捡回来的,她无父无母也无过往,她天分很高,来不周山后一直勤学苦练,也一直对道德仙尊的教导马首是瞻,从未对自己的身世好奇过。

    但谁又能保证,即便真相就在眼前却忍住不看的呢?

    反正羿宁肯定做不到。

    “没错。”画妖道,“这把琴正是我用黍璃的血脉所制。”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当年的神农氏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念及她救过我,便想着也搭救她一回,原想着等她病好之后,她不必再理会外面的是是非非,安安心心同我一道待在画中,可没成想她好转的第二日便弃我而去。

    我本以为她在外头吃了苦头之后,自会回来寻我,没成想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杳无音讯。我寻遍了中原凡间、妖界、魔界,最终在青丘之国寻到了奄奄一息的她。

    她又受伤了,而且是被她所医治的族人所伤,我将她带入画中,用尽各种办法,最终却也给她捡回了半条命。我寻思她都已经去了半条命了,总该安心留在画中不理世事了,可谁想,她又走了。”

    羿宁喝了一口茶,道,“后来呢?你又去寻她了?”

    “那是自然!”画妖道,“这可是本君头一回求婚于人,没想到她竟转头就跑,我自然是要寻到她,问问她到底是为何!”

    “你寻到她了?”

    画妖点点头,神色不由暗了下来,“寻到了,她又只剩下半条命。她割了自己的血给族人解毒,结果族人们醒来后认为她是魔物,要开设祭坛,将她烧了祭天。”

    他继续,“我将她救下,无论如何也不让她走了,我甚至给她专门画了这个一个院子,好囚禁她,谁想……”

    羿宁道:“她还是要走?”

    他摇了摇头,“她倒是不走了,由于救人她浑身的气血都快没了,她求我,让我将她死后的骨血丢进神农氏的水源里,那时我才知道,她早已将自己炼成了药人。

    我自然不会同意,那些人入魔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救他们不过只是因为他们是病人,她不救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他咬牙切齿,“原以为她听了我的话便会放弃救人的念头,好好留在画中养伤,可万万没想到,正当我以为她再也不会走时,她又消失了。”

    羿宁微微眯了眯眼,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找到她了吗?”

    他冷哼一声,“我原本想赌气不找的,可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去了一趟神农氏的部族,谁想刚到时便看到那些人将她五花大绑在祭台之上,喷火焚烧。”

    他深呼吸一口气,喝了口茶,继续道,“纸画惧火,我自然不敢上前,然我也好歹修行了几千年,吃几张人皮不算什么,当即我便扒了几个入魔的神农氏,做成了我的画纸。神族的皮就是好用,用妖火炼制一番,竟是连什么火都不怕了。”

    这便是画妖不惧三昧真火的原因。

    羿宁道,“你救下她了吗?”

    他摇了摇头,“是她自己求死,我救不了。但我恨!”

    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被他给捏碎了,那只纤长的手破了个口子,鲜红的鲜血汩汩往下流,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同我一道躲过这一切,可她为何一定要出来送死?”他看向羿宁,“我不明白!”

    羿宁呵然,耸了耸肩道,“别问我,我也不明白。”

    画妖问她,“若你是她,你会如何做?”

    “若我是她……”她想了想,“平心而论,我不知她与神农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但若我是她,救过一回两回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入魔本就是那些人自己的事,他们若是不愿、不起邪念,又岂会成魔?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画妖呵呵一笑,“怪不得你入画之初,对那蕉精是那般态度。”

    “人总要学会保护自己的。”羿宁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画妖君,故事说完了,你是不是应该同我谈条件了?”

    画妖也不扭捏,嘴角微微扬起,指了指被困阵中无法动弹甚至无法说话的孟翩然,“带我离开锁妖塔,我便放了你与她。”

    羿宁嗤笑一声,“看来即便是妖类,只要不走阴路,竟也是有良善之心的。只可惜,我与这女子本就是死对头,我才不稀罕救她。”

    “我还没说完。”画妖道,“你应该也察觉出她与你之间的关联了吧?你若将我带离锁妖塔,我便将其中奥秘告诉你。”

    “画妖君,你可莫要诓我。”羿宁似笑非笑,“我虽出身不周山,但修行之路还未正式开始,而你却是锁在锁妖塔中的妖魔,若放你出去为祸世间,我定也没有好果子吃,呵,我才不上你的当。”

    画妖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他道,“我感觉到你体内有三股相同的灵力在游走,时而分时而合很不稳定,我学过很多年的医术,可以帮你。”

    羿宁的眼珠子瞬间一亮,其实她根本没指望他会说出什么条件来,也没打算将他带出去,毕竟放妖容易抓妖难。

    而且他还是二十一师姐花费了很久才抓到的,她可不想让前人们的心血白流了。

    可他开的条件羿宁实在无法拒绝,巩固两股引魂灯以及她自己修炼而得的灵力,相当于助她重生,若她能完全掌控这些灵力,便不必再看叶时宣的脸色了!

    她唇角微扬,“画妖君的这个条件果真诱人,只是即便我将体内的所有灵力都疏通了,若被人知晓你是我放出去的,我岂不是还是死路一条?”

    画妖抽了抽嘴角,没想到眼前这个凡人竟这般精明,他冷哼一声,“本君妖力已经大不如前,你大可放心,本君只不过是想再看看这个世间。”

    “哦?”羿宁挑眉,“画妖君是想去寻我师姐吧。”

    千百年前画妖之所以到处作乱,就是因为他想要将神农黍璃留住,只是到最后他发现自己根本留不住,所以才入了阴路,成了祸害苍生的孽障。

    若是他真的出去了,为了寻二十一师姐而再次作乱,那她岂不是违背了道德仙尊的教导了?

    果不其然,他顿了顿。

    羿宁道,“她已经死了,在降魔大战中便已经陨落了。”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你是那女修的师妹?”

    羿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猜?”

    画妖呿了一声,“我才不管你与那女修是何关系,没错,我是想寻她,但我只是想见见她罢了,毕竟这世间的神农氏血脉,怕也是灭绝了,我在这个地方近千年,早已认清了现实,如今这世间的凡人,也不配我引留入画。”

    羿宁笑而不语,没想到这画妖还真摆出一副神族的做派,真当自己是上古神族了。

    也罢,他这样自持身份也好,至少在决定做一些事时会掂量掂量会不会掉份儿。

    但羿宁还是不相信他,“既如此,还请画妖君发个血誓,毕竟小女还未入门,可不想因此而毁了前程,画妖君聪慧,定能明白小女的苦心的。”

    画妖显然不悦了,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女子是他出去的唯一机会,她的条件他必须答应。

    于是他道,“好!不过你也必须同样发个血誓,你这女子精明地很,若是反悔了,我岂不是很吃亏!”

    羿宁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血誓是刻入灵魂的誓言,若是有所违背,必遭天谴。

    别的不说,就单单他提出帮她解决引魂灯一事,她就已经赚了。她咬了咬牙,道,“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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