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不怀疑这画妖被关锁妖塔的这么些年,一直在钻研医术,才不过半个时辰,她体内流窜着的三股灵力结合在了一起,并且与她的灵魂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羿宁盘坐在座席上,运转周身灵气呼吸吐纳着,不一会儿她便觉得神清气爽,只是灵脉还有好几处依旧堵塞着,就算她用结合在一起的灵力去推,还是无法推动。

    画妖啧啧道,“你这副身子……”

    “资质不佳?”羿宁挑眉一笑,自顾自问道:“敢问画妖君,该如何调理合适?”

    画妖摇了摇头,“在我看来,除却你本来的身体,这世间恐怕再找不出一具比这副身子更契合你灵魂的身体了。”

    “你……”

    画妖瞥了她一眼,“我什么我?你还想瞒过本君?你的灵魂力很特殊,与五百年前那个唤起万劫不复大阵的仙君一模一样,嘶……,那位仙君该不会就是你吧?”

    羿宁眯了眯眼,老妖怪果然是老妖怪,还真被他看出来了。她笑道,“画妖君害怕了?”

    画妖觉得好笑,“我怕什么?如今要害怕的该是你。”

    “哦?”

    画妖指了指天上,“犹记得,锁妖塔中的好些妖魔都是你亲手抓进来的,如今你修为低微灵力不足,你猜他们若是见着你,会如何呢?”

    羿宁顿了顿,一直在画境中与之周旋,竟还真的忘了锁妖塔里还有别的妖魔。

    她想了想,有恃无恐地笑了一声,“画妖君,你我都发了血誓,如今已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信画妖君会见死不救。”

    画妖微微一愣,随后嗤笑道,“我就说你这女子精明得很,竟还真被你算进去了。”

    羿宁指了指被阵法困得晕厥过去的孟翩然,“画妖君该告诉我她的事了。”

    他挑了挑眉,“急什么?等出去告诉你也不迟。”

    这画妖倒还懂得举一反三,她瞥了他一眼,正要念动咒语解开阵法,谁想她双腿一软,毫无征兆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诧异,质问道:“画妖君,怎么回事?”

    画妖得意地笑了笑,“哎呀,忘记告诉你了,你的灵魂力实在太强大了,而你的身子却只是凡身,虽相互合适,却也支撑不了太久,所以需要寻一样东西来稳固你的灵魂。”

    “何物?”

    “定魂珠。”他道,“你应该知道这东西在哪儿。”

    她确实知道。

    定魂珠是北海圣物,当年在东部赤阳洲,她降服的那条蛟龙口中,就含着此物。

    当年那蛟龙欲化成龙,但它的恶念太多产生了无数孽障,于是去北海偷了颗定魂珠含在嘴里,企图固住自己的蛟魂。

    只是它造孽实在太深,被它害过的冤魂每每入夜时,总会缠在它身边让它不得安宁,这也让蛟龙许久未得一次好眠。于是她便趁机用灵修道使那些冤魂们暂且有了神识与灵力,并让他们在入夜时偷偷潜入它口中,偷了定魂珠。

    没了定魂珠的蛟龙没过多久便走火入魔,但其灵力却也不再稳定,羿宁与之打斗了将近半个月,最终才将它降服。

    应着那些被害死冤魂们的诉求,她当即抽了它的筋,拔了它的胡须,将它碎尸万段。

    它的魂恶念过剩,若当即强行消散,必定裹挟着这些恶念入轮回,未免魂中的恶念扩散,她也一并将它的魂也拘了起来,连同那颗定魂珠一道,丢进了锁  妖塔最高层。

    羿宁问:“如今这锁妖塔共几层?”

    画妖耸了耸肩,“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有四百多层了吧。”

    四百多层……

    如今他们所处的也不过是十二层。

    羿宁扬眉一笑,“看来画妖君的妖力在塔内也不怎么高嘛。”

    画妖微怒,“本君擅长防御之能,哪里像那些妖孽,整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

    “这么说画妖君知道如何避开那些妖孽直接登顶?”

    画妖猛地一顿,他原本想让她一层一层往上闯,多吃些苦头,没想到竟又被她绕进去了!

    看他的神情,羿宁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九宫八卦阵已经解开,孟翩然缓缓从晕厥中醒了过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苍云仙尊对她关怀备至十分温柔,可正当她想要与他共度余生时,有一个女子突然出现,抢走了她的苍云仙尊,于是她便寻到了女子所在之地,要杀了她。

    还没杀成,她便醒来了。

    这梦实在真实,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浑身疼痛。

    “姑娘,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孟翩然回过神,竟看见一个身着绿裳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温柔地看着她。

    竟是苍云尊上!

    从前他一直都是一袭黑衣,冷酷又严肃,生人勿进,没想到换了一身衣裳看上去竟如此仙气翩然,温柔可亲。

    他朝她伸出纤长的手,日光映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地明朗,她的心微微一动。

    她正要伸手去拉,另一张她极其厌恶的脸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羿宁得逞一笑,媚眼如勾,“看什么看?还不快起来!”

    孟翩然被她吓得有些委屈,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十分狼狈地躺在一个破败又陌生的院子里。

    她瞪了一眼羿宁,质问道:“此地是何处?”

    “孟仙子亲自将奴家送进来,竟不知这里是何处么?”羿宁微微挑眉,眉眼中的笑意愈发得冷了几分。

    孟翩然突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如今苍云仙尊就在眼前,莫非他已经知道了?她心尖一紧。

    画妖温柔一笑,依旧向她伸出手,“快起来说吧。”

    尊上从未对任何人如此温柔过,孟翩然有些心神恍惚,难道这个梦是真的吗?

    也是了,她可是不周山唯一一个能修灵修道的弟子,就连掌门对她都是疼爱有加,更别说各个仙峰上的仙尊们了,每每她想要什么,那些仙尊们可都不敢不从的。

    苍云尊上虽然与那些仙尊相比,态度与性子都冷了些,但还是愿意宠着她的,就算是明摆着她犯了错,苍云仙尊也从不忍心苛责。

    是了,尊上对她就是不同的!

    看着孟翩然那双氤氲着雾气紧紧盯着画妖的眼睛,羿宁眼底的神色渐渐暗了暗,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哎哟!”羿宁紧紧捂住心口,跌在了地上,“不知怎么得,奴家的心口又开始疼了呢,尊上,你快来给奴家瞧瞧。”

    画妖刚将孟翩然扶起来,便听到羿宁的喊叫,微微一愣,出于好奇走过去低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羿宁却唇角微勾,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忘了告诉你,这是我那逆徒的脸,你若是敢顶着他的脸做什么蠢事,你猜我会不会帮你?”

    她是起了清理门户之心不假,但孟翩然心术不正,若与叶时宣之间有什么,不仅是她的脸,就连道德仙尊的脸都被那逆徒丢尽了。

    她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

    画妖眼珠子一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看那小姑娘对你徒儿情深义重,你这般棒打鸳鸯不合适吧?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

    羿宁下巴微扬,眼神坚定,看上去坦荡无比,这让这画妖一时有些拿不准了。

    他摇了摇头,显得有些语重心长道,“眼下你我灵力尚未恢复,唯有她能带我们出去,你能不能稍微配合一下?”

    他说的是真话。

    羿宁微微挑眉,戏谑道:“罢了,权宜之计,那你便用这张脸好好哄哄她。”

    画妖得了命,嘴角微微扬起,起身又往孟翩然走去。

    羿宁站起身来,复又坐回了方才的坐席上,茶盏里的茶水早已凉透,她将其倒了又换了杯新的。

    也不知当年道德仙尊是从何处得来的精料,配以符咒之术炼制,再以各种阵法困压,才形成了如今这么一座锁妖塔。

    那精料能根据被丢尽塔内妖孽的修为与属性自行变化牢房,甚至还能新增缩减,但羿宁从未听道德仙尊提及这锁妖塔有出口。

    方才她一直在与画妖周旋打赌,为的就是骗取他的血誓,有了这一层关系,至少她在这一层是安全的,画妖绝对不会也不敢动她。

    但出了这一层就不好说了。

    她摸了摸脖颈后头的契印,这些日子这逆徒看在引魂灯的份儿上对她还不错,也不知他听闻她被塞进锁妖塔后,会不会及时来搭救。

    看在引魂灯的份儿上,他应该会来的吧……

    杯盏里的茶被她一饮而尽。

    真不知道这画妖是否在风月场上待过,也不过半晌的功夫,孟翩然竟还真的同意了。

    却见她手中掐诀,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再灌以灵力在阵中开了一道门,哗啦一声,平整的地面被撕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有一架梯子破土而出,直冲云霄。

    眼见着这个世界在渐渐坍塌,三人在梯子上找了个位置站定,梯子便顺着往上的方向移动着,直到最后冲出天际。

    冲破天际之后,世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围漆黑一片,这感觉羿宁不要太熟悉,当年她魂归混沌时,也是这个感觉。

    没有终点没有起点,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任由遥无边际地四处流浪着、流浪着,直到有一日,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猛地一吸,落在了芸儿的体内。

    羿宁略有同感的嗤笑一声,怪不得人人都说,这世间最可怕的炼狱便是混沌。

    在混沌的五百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特别是眼见着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而她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那种感觉竟是比漫长的凌迟还要难受百倍千倍。

    原来这便是锁妖塔,妖魔们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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