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偏偏选在这一天坏了。昨天晚上,总督太太接到妈妈从外省拍来的电报。毫无征兆,电报只是简洁地通知,她的妈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偏偏在这一天,空调也罢工了。天还没亮,她在被窝里听到客厅的电话响了。“喂,”她光着脚下床,拿起听筒。

    空调公司远程检测到她家里的空调出现异常。管道异常高温。女儿房间里的空调。

    “可我这边没发现什么问题。”她用手指拈出眼屎。

    反正他们已经派来了人——在路上,和她自己的妈妈一样。“行。那让他们快点来,行吗?”她烦躁地说。

    出于某种原因,她不想让妈妈进门时看到旁边还有维修工人忙活。想想看,妈妈坐在沙发上,她在旁边诚惶诚恐地站着,给妈妈倒茶。“你这里装修得很不错。”妈妈拿起茶杯。与此同时,在卧室里,维修工人带着灰扑扑的仪器发出噪音,并且高声喊她过去签字。

    “我的命就是这样。”她站在客厅里,咬牙切齿,“反正她永远也不会满意。”

    她仿佛已经看见妈妈的装束——一身白,戴着巨大的帽子,上面还别着一朵白山茶。妈妈伸出戴了手套的手指,按下门铃,她的右手还拿着——还拿着一把白色的,花哨的蕾丝遮阳伞。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某某总督家是住在这里吗?”她仿佛听见妈妈那拿腔拿调的声音,向邻居正在遛狗的某太太,那天花园派对上的某位太太询问。

    “她永远也饶不了我。”她用手抱住头,感觉需要一些止痛药。

    女儿和儿子还在房间里睡觉。这一天是周末,他们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她敲了下女儿房间的门,还没等到回应就推开。“他们说你房间里的空调有问题。”她对被窝里的女儿说。

    在毛绒玩具堆里一眼望去,几乎分辨不出来女儿的脸。自从小时候,女儿在床上摆了一排毛绒娃娃,少了其中一个就睡不着。冬天上床前,女儿还会给每个娃娃都穿上衣服。

    女儿更小的时候,她还给毛绒娃娃们缝过衣服。可是现在,她一看到它们就皱起眉头,想打喷嚏。

    女儿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她摇了摇女儿的肩。“待会有人上门来维修。”

    曾经她和丈夫担心过女儿是不是有自闭症,去了好几家医院,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一位医生说,像她女儿这种情况不需要过度担心,可以理解为有一些“小特别”。

    她还记得,当那位女医生微笑着说出“小特别”这个词时,丈夫的脸顿时变得铁青。回去的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那时候,他还那么关心孩子。她心想。

    后来他们吵架的时候,说到孩子的问题。他说如果要离婚,哪一个孩子他都不想要。最多带走儿子。至于女儿,“她和你一样冷血,你们母女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狞笑着说。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和他这样一个人结婚了?她心想。因为在两个孩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女儿。

    她走回卧室,拿起床边的闹钟看了一眼,把闹钟提前了。她用下巴夹着被子,却感觉已经毫无睡意了。因为她突然想起,在地球上,他和他那位,不管是谁,也肯定有这么一张床。他们现在就躺在那张床上,一人一边。这个想法实在太过伤感,以至于她尽管闭上眼睛,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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