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子话声平静:“使臣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他的后人找到了些许证据。只是刺杀了朝鲁可汗后,他们在游牧部落不能立足,选择南归。他们对武将次子说明了两代人找寻祖父的过程,也说明朝鲁可汗将要南征,他们刺杀了可汗。武将次子知晓若将他们交给朝廷来使,后果难料,找了个晚间撤走了守卫,使臣的后人悄然入关,从此回归故土。”

    “之后,武将次子一直戍守北疆,数年后在游牧部落前来掳掠时意外受伤与世长辞。武将的长孙在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启程前往北疆,可惜的是,两年后,武将的长孙也因游牧部落骑兵来袭,在大战之中身死。武将的一家三代差不多都折在了北疆。”

    姚姜不认为云娘子会讲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但也没想到她讲了个忠臣良将的演义。

    在姚姜看来,这个故事不奇异,但却有血有肉,沉重至极。

    云娘子的故事讲完,月已偏西。

    她微微一笑:“今日就到此吧。我们回去,改日再来。”

    画舫靠岸,两名女子登上她们的马车回去,云娘子带着谭安和树海送姚姜和杜家姐弟返回三河村。看着姚姜和杜家姐弟进了家门,云娘子一行方才回去。

    下河村肖村正的请帖隔日上午就送到了胡村正手中。

    胡村正看着请帖:“既然下了请帖,我随你一同前去。”

    下河村与三河村只隔了十数里,乘坐马车很快便到。

    与胡村正家不同,肖村正家的田庄内有池塘,也有朴实的竹廊回廊,茅草盖顶的凉亭,幽静清雅。

    引着胡村正与姚姜步入农庄,在凉亭中坐下,肖村正问:“姚小娘子,你看我家这农庄如何?”

    姚姜点头:“极好,农庄之下的田地平整,离河道也近,种植稻米正好,农庄里有果树,有菜地,还有鱼池,极好。”

    之后姚姜跟着肖村正看了下河村的农田,正值秋收,田里全是忙碌的农户。

    姚姜收取了下河村的土样,肖村正已请她和胡村正返回家中说话。

    “下河村共有农户一百二十户,连我家共有田地五百四十七亩。”肖村正微笑着:“今年的收成还没完,各家都已在算计缴纳了田税后还能剩多少。”

    “不论是丰收还是歉收,田税始终是大家的心头重担。因此家家最想的便是多些收入。姚小娘子种了良种的消息,今年五月便传到此间了。最初传的是姚小娘子的稻种不须补苗,而后传来的是姚小娘子种下的菜蔬生长极快,从前要一月才能熟的菜蔬在你手中,只需七到十日便能收成。”

    “不过大家都没亲见,只是传闻,因而我们都将信将疑。”肖村正看着姜:“后来你们村中忽然不与庄头们做生意了,但各家的日子都过得好起来,我这里的乡邻听了,没有不向往的。因此你家的田地收成,就成了我最关切的事。”

    “亲眼看到了你的收成,我便想请问,我们下河村是否能种上你的良种?”肖村正字斟句酌:“我知晓你的良种难得,你有何要求,不妨说来我与乡邻商量。”

    姚姜还没出声,胡村正已开了口:“这良种一事,得我们回去好生商量,而后再细说。此时刚秋收,再次播种得等到明春,到时必定已经有了极好的处置。”

    下午,胡村正就带姚姜离开了下河村。

    “姚小娘子,你会给下河村良种么?”胡村正皱着眉头:“我们两个村子挨得近,看似亲近,当年却也没少勾心斗角。为着收成好些两村也没少争打过,你的良种会分给他们么?”

    马车微晃,姚姜看着胡村正,猜测他的打算。

    她久久不语,胡村正拈着胡须:“他们种了良种必定要找庄头来沽售,你可要心中明白呀。”

    姚姜忽然明白了胡村正的真正意图:他不希望下河村也种植良种!

    明白了这个,姚姜就明白了胡村正今日为何要跟随自己同来,他担心自己悄悄将良种交给下河村!

    三河村和下河村都各有田亩千亩,但这些田亩大有的是富户家的田地,有的是朝廷的封地,这样的田地都是肥田好地,自有人经营,生意也由庄头把持。

    剩下的田地才是农家所有,胡村正与肖村正家中都有数十亩良田,不种植良种稻,也不会饿肚皮!

    但寻常农家却只有数亩田地,有的压根便没有田地,只能租种别家的田地,收成不好必定要饿肚皮,而种植良种最能改善他们的困苦。

    胡村正对乡邻未必心存怜惜,但他清楚知晓姚姜是株摇钱树,不愿他人轻易来摇撼!

    姚姜:“胡伯伯,我曾说过我们能再开一间酒楼沽售贵价的餐食。若真再开设这样的酒楼,便需要多些田地,”

    “谈何容易?”胡村正看着姚姜:“你要知晓,能沽售贵价餐食的酒楼须得有相当的修缮,得设雅间,这样的门面在城内本就不多,购置租用所需的银两都不会少,修缮也得要不少银两,没有三四千两银子,断不能成事。你这打算不妥!”

    胡村正连连摇头,姚姜知晓,这已是胡家的最终决定!

    经营食肆数月,食肆的账目她心中有数,胡家或许凑不出三千两银子,但若自己也一同来凑,三四千两银子不在话下。

    如今看似胡家掌控姚姜,姚姜为胡家与三河村所用,实则是姚姜左右着三河村与胡家!

    胡家希望将摇钱树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如今他们对姚姜已经难以把握,再开设一间酒楼,他们更加掌控不了姚姜!因此不愿再开酒楼!

    姚姜对此也心知肚明,转了话题。

    两日后,卫骏驰来到食肆,一旁的孟怀一将个五十两的银锭推到姚姜面前。

    卫骏驰摇着折扇:“姚娘子中秋忙碌,这是酬劳。”

    姚姜摇头:“多谢公子,但这银子我不能收。”

    云娘子亲自来接,将杜翠兰与杜良辰请了去玩耍,还带着众人游了湖。姚姜便没再把中秋那晚去张家当作生意!

    孟怀一已对她抱了抱拳:“姚娘子,我们公子送出的银子从来不收回。”

    姚姜知晓卫骏驰富有,便不与他推拒,先谢了他而后问:“卫公子可用过饭了?”

    孟怀一:“我家公子尚未用饭。”

    姚姜:“那卫公子今日便在食肆用饭,我正好做了两道新菜,请公子品尝。”

    忙完了灶间诸事,姚姜想起胡掌柜对她说天气渐凉,得添暖炉,便出了食肆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铁匠铺,细看他家的暖炉。

    就在她研究暖炉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姜姜么?”

    姚姜转头,吕桂花的母亲笑吟吟地立在了铁匠铺门外。

    姚姜对吕桂花母女都没甚好感,但还是行了个礼:“亲家娘。”

    吕桂花的母亲笑着:“我还想着过两日到你家中寻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来来来,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姚姜对吕桂花都淡淡地,对她母亲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微笑着:“我今日忙碌,不能陪亲家娘说话,就不打扰了。”

    吕桂花的母亲却跟在她身后:“姜姜,我把你家小姑子与我那表弟的娘说了一回,他家很是满意,欲寻个时机来相看相看,你看何时便宜?”

    姚姜惊异之极,停住脚步:“你,你,”

    “你年轻不知事。”吕桂花的母亲笑着:“好亲事可得早早定下。我那表侄家的小子不仅生得周正,还做得一手好木活儿,他们村中有姑娘的人家可都盯着他呢。他家定要寻个好姑娘,总也没答应。也是我与他家亲近,又将你那小姑子夸成了一朵花儿,他们才说来相看。你可不要错过了好机会。”

    姚姜看着她:“亲家娘,我家小姑子的亲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她尚小,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相看就不必了,多谢你关心。但请勿再提。”

    吕桂花的母亲“嗐”了一声:“姜姜,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你别走呀,我们再说道说道,”

    姚姜加快脚步,吕桂花的母亲脚下却也不慢,直追在她身后:“咱们是亲戚,我还能害你不成?”

    吕桂花的母亲比吕桂花更加老道,对姚姜的拒绝视而不见,还数次想要拉扯她的衣袖。

    姚姜正愁甩不开她,忽然一个人打旁边闪出来:“姚娘子,我家公子正有事找你,请随我来。”

    却是孟怀一!

    他对着姚姜抱了抱拳:“姚娘子,这边请。”

    姚姜出食肆时已过了饭时,卫骏驰与孟怀一早没了踪影。

    却没料到在这里遇上,她急于摆脱吕桂花的母亲,便点头:“请你带我去见公子。”

    孟怀一指了个方向,姚姜向着那边就走,吕桂花的母亲赶上来被孟怀一拦住。

    姚姜走了几步不见卫骏驰的身影,但也没回头,转入一条小巷,片刻后摸到墙边对外看去。

    孟怀一身形高大,束袖紧腕,脚蹬薄底快靴拦在路中,吕桂花的母亲不敢跟上来,但伸长脖颈向着这边张望。

    忽然卫骏驰的话声传来:“姚娘子,那纠缠不休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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