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想了片刻:“虽说吕桂花与她母亲的打算相同,但她毕竟没对我动手。她来承责却让她母亲逃脱了,这非我所愿。”

    孟怀一:“姚娘子放心,没有路引过所,她能逃到哪里去?至多不过是在亲戚家中躲藏些日子,总是要归家的。等她归了家,再提她过堂也不迟。”

    这话甚合姚姜心意,她沉吟片刻:“但如此一来,这官司打得时日长久,许多事可就耽误了。”

    孟怀一:“那倒不会。下回过堂,让杜小娘子来即可,到时郝大也跟来。杜小娘子也是苦主,还有证人,这官司也是能打下去的。谭安小哥儿也已在来作证的路上了。”

    不多时升堂,姚姜带着杜翠兰入内,一个衙役拿了两个蒲团过来,一个扔给了杜翠兰,一个扔在了姚姜身旁。

    片刻后,两名差役将昨日被谭安捉住的男子提出来,让他跪在了另一边。

    吕桂花来到时,县衙门外已经有百姓挤着看热闹。

    “姚家小娘子,你们可以先坐一坐,等我们大人来前再跪。”一名差役小声提醒:“大人还有半刻才会来到。”

    姚姜谢了衙役在蒲团上坐下。孟怀一与师爷在角落说话,两人声音不大但有说有笑,她认真听了一阵却没能听清。

    但看到那男子和吕桂花都老老实实跪在另一边,双膝下没有蒲团,知晓自己这边的蒲团是孟怀一使了银子才有。

    吕桂花两眼看着姚姜,神情祈求嘴唇微动,但看了看大堂两侧的衙役,没敢说出来。

    那男子在牢里关了一夜,已是神情委顿,瘫跪在吕桂花身边。

    “青天大老爷,昨日我连门都没出,这真是飞来横祸!我冤枉!实难认罪!”

    师爷读完状纸,吕桂花坚决不认罪。

    姚姜只是冷冷看着她,连杜翠兰要说话都被她制止了。

    待吕桂花喊完了冤,她才开口:“昨日的确不是你对我下手,但对我下手的是你的母亲。你不愿让你的母亲上公堂,那你替她也行。”

    传上来的证人是卖花生酥糖的杂货铺的掌柜娘子。

    掌柜娘子口齿斩截,将姚姜要被掳走说了一回,连人数都说得清清楚楚:“青天老爷若是觉得民妇说得不对,大可以去传我家伙计,当时小店人客不多,伙计听到外面吵嚷起来都站在门前瞧热闹!”

    让她看帮凶时,她仔细看了看了跪在一边的男子:“这人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那男子有气无力地:“你别血口喷人!你们串通一气!”

    那掌柜娘子:“昨日你鬼鬼祟祟在我家门外向内张望,我家伙计还以为你是贼人,小声提醒,我才多看了你两眼。我可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不会血口喷人,我昨日可不知这两位小娘子姓名,是到了这里才知晓的,串通个鬼哟!”

    那男子奋力挣起来,指着她破口大骂:“下三滥的婆娘,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掌柜娘子叉了腰:“你作恶在先,我看不过眼说了句公道话,你还骂人……”

    杜翠兰忍不住加入骂仗:“就是你捉了我!你还打了我!人家掌柜娘子说的是实言,你倒反咬人家!你这个坏人!”

    她气得小脸通红,索性将衣袖卷起,将手臂上的青紫露出来:“这便是你们抓的!”

    忽然衙门外有人出声了:“青天老爷,我被人冤枉,女儿无辜却被拘到了此间来,请青天老爷为我们做主。”

    这个声音何等熟悉,吕桂花的母亲来了。

    她来到县衙门外就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连呼冤枉。

    随着吕桂花母亲的喊冤,一名麻衣男子手持着一张状纸步入府衙:“知府大人,我家姨母昨日受了冤屈,特意让小人前来为她喊冤!”

    一时间,不仅衙门内的众人都愣了,连门外瞧热闹的百姓都小声议论。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这男子已对着县丞行礼:“知府大人,小人姓王名初沐,下跪之人是我姨母。我家逃了个下人,我姨母相助找人一时间看错了,闹出了大错,还让亲家姑娘把她告上了公堂,便赶着就来我家了。我知晓官府必定要过堂审讯,特意陪同老人家前来,帮她分辩分辩。”

    姚姜意外之极:吕桂花的母亲竟这样狡猾,一晚间便连状师都找好了!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要请问了,”孟怀一看着那男子:“姚娘子虽然衣饰简单,但她不是一人行走,还带了妹妹,也并非逃奴的模样,就算你家要抓的逃奴与她生得一模一样,但看了她们是二人,也应当谨慎些!可她没有!”

    孟怀一指着吕桂花:“她带着人抓人时,还顺便把姚娘子的妹妹也抓走,这是要将二人一同掳走!可不能说是看错了,这是掳掠良民,意行不轨!”

    “你胡说八道!”王初沐转头对着孟怀一:“我为庆历十九年秀才方能于公堂上站立,你是什么东西,敢与我站着说话?”

    孟怀一对他拱了拱手:“在下姓孟,为庆历十六年秀才,于县丞大人面前都能站立回话,站着与你说话有何不妥?”

    王初沐一愣,而后神情鄙夷:“身为生员,居然为个管事说话,有辱斯文。”

    “人家受了冤屈,我出手相助有何不妥?”孟怀一冷冷一笑:“纵容家人掳掠良家,意图不轨才不光彩!”

    他转身对着县丞拱手:“大人,姚娘子若被他们掳了去,轻则打骂逼迫,重则逼死人命,说不好还会卖往外地,从此陷入水深火热。”

    “若不是正好有熟识的人路过,这恶人带着她的同伙已经捂了姚娘子的口蒙了头要扛走;连她的小妹都已差点被掳上船运走!这是当街作恶!若是得惩,这时两位小娘子已经被他们关押转移,难以找寻。这是掳掠逼迫良家!”

    “你胡说!”王初沐指着孟怀一:“我家就是抓逃奴!我家逃了个年轻丫头,与她有些相似……”

    “你家逃了个年轻女奴?”孟怀一笑了:“你没有说错?”

    王初沐:“我所说为实!”

    “好!”孟怀一又对着县丞拱了拱手:“知府大人,朝廷有律法,家中用的伙计下人与随从侍女等,但凡是买的奴籍都有身契。这位秀才爷家中所用之人,也当有这两种契约,请核对身契或契约与他家的人……”

    王初沐顿时炸了:“你,你居然想抄我家!”

    “不,我只是疑心你们为了脱罪,欺瞒上官,”孟怀一对他冷笑:“同时,也是为姚娘子讨要个公道。”

    “你一定要清点他家人数,若真有逃奴,你可是要吃板子的。”县丞看着孟怀一:“虽说你有秀才功名,但毁人名声也一样要受罚。”

    “若我果真污了他人清白名声,我认罚!可是这事若是拖到明日,他们造份假身契,就可以欺蒙大人。大人若是现下就清点,他们就造不了假。”孟怀一看了看王初沐:“请大人为姚娘子做主。”

    姚姜也是今日才知孟怀一看似粗豪实则锦口绣心,听到这里知道该自己出声了,她对着知府磕了个头:“请青天为民女做主!”

    她一行礼,跟在身后的杜翠兰也跟着磕头。

    王初沐瞪了姚姜一眼,对着县丞行了个礼:“大人,”

    “你说追逃奴,她说你掳掠良家,”知府看着男子:“两位苦主身上带伤且有人证,你口称冤枉,本府给你个申冤的机会,将那丢失的侍女的身契拿来与官府的户籍册子比对!不然就是欺瞒本府,你是要吃责罚的!”

    吕桂花回头与她母亲对望一眼,神情焦急。

    王初沐愣了片刻转过身向姚姜走来,孟怀一上前一步拦住:“你有话站原地说,别想走近来威逼。”

    王初沐盯着姚姜看了一眼,对着县丞行了个礼:“大人,这事必有误会,还请大人体恤我姨母年老眼花,宽恕她则个。”

    “怎么改口了?是想要欺瞒上官了?”孟怀一话声不高,但却人人都听了个分明。

    王初沐又对县丞行了个礼:“这事果真是误会,还请大人准许我跟她说两句话。”

    知府轻轻点了下头。

    他走近姚姜,姚姜抬起手拦阻:“请别走近,有话这样也说得的。”

    “姚娘子,昨日是我姨母看错了眼,望你,”王初沐没挨近来,在一边弯下腰:“她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还唤过她,”

    “你别来攀扯!”孟怀一冷冷出声。

    姚姜向吕桂花看了一眼,看到她祈求的目光,转而看向她的母亲,迎向她的却是不甘而怨毒的神情。

    姚姜思忖了片刻,对着县丞又磕了个头:“小女子也想网开一面!但轻轻放过或许便要再一次受害。况且国有国法,若放过此举,便是罔顾国法只看人情,以后这世间女子都再无平安!不仅乱了公序良俗,大人也再难清平治世!小女子不愿天下女子都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还请大人秉公决断!”

    王初沐愣了,杜翠兰则连连磕头:“请青天老爷为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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