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有厉害猎户能于山中找到麝鹿,妹妹写个收活麝鹿的文书贴在城门处,有本事的猎人自会猎了麝鹿送来,但得是成对的。你将麝鹿养于农庄内,将来可以采麝香入药。只是犀角非大周所有,难以买到。”

    姚姜这才知晓自己没看走眼。

    她想了想:“兄长,大周虽没犀角,历代名医的处方却有用犀角入药的情形,这味药材必定能找到。”

    张全:“归雁城内的药铺没有犀角,北张城大约也没有。这味药乃是异国来的,因此极少见。京城有家药铺名唤古生堂,我过见他家卖犀角,将犀角在石臼里磨两下,将石臼中细屑扫来入药。因此犀角的价值难以估量。你不是郎中不识得药材,很难买到真犀角。”

    姚姜沉吟片刻:“犀角再想法子,麝鹿我去找。”

    吉期将近,姚姜家中已喜气盈门,归雁城内的头领夫人都送了礼来。

    汪娘子已怀胎八月,她没亲自前来,但请人送来了两匹上好的绸缎。

    姚姜要拒绝,卫骏驰拦住了:“我被责打军棍时,万把总也用他的军功帮我折抵过。万夫人是来求和,你拒绝她会心中不安。纵算将来我们与他们不来往,也不要拒绝她的好意,过后有了机会再还礼便是。”

    九月十五日,姚姜已带着前来帮手的兵士杀猪宰牛,灶间顿时便忙碌起来。

    她拉着高娘子研究菜单,带人熏制火腿、腌制腊味。

    高娘子与灶间众人将她直往外推:“我们不会出错。你要上花轿了还这样忙碌?把你累坏了,我们脊骨都得被人戳断!快去歇着!”

    成亲前一日,姚姜去到无名寺外,高月娥与冯瑜光都将她让去喝茶:“好好歇一日等着明天上花轿!”

    卫骏驰前院的物事都已挪到了后院的正屋内。

    后院正屋被苗桂君与乔思燕布置得花团锦簇,满满的喜气。

    姚姜先前住过的小院依旧空着,卫骏驰向廖管营借来让姚姜出嫁前住上几日。

    姚姜的吉服送来,每一件都差九针,苗桂君与乔思燕盯着她亲自缝完。

    姚姜无处可去,回到小院进入屋中对着吉服发呆。

    吉服虽是赶出来的,但做得很是工整,姚姜甚而能想到高娘子带着灶间苦役挑灯刺绣的情形。

    她忽然觉得不安!拿出卫骏驰给的放妻书仔细看了看,最终目光落在他签下的字与按下的手印上。

    看得一阵,她叹了口气,将放妻书收起!

    这一日过得飞快,卫骏驰请了廖管营的夫人前去安床,姚姜听着苗桂君与乔思燕细数明日的事项。

    她们的话声轻快,她却听得断断续续,整个人都如在神游天外般飘忽着。

    入夜后的时光比白日过得更快,姚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睁睁看着窗棂染上晨光,似乎一眨眼,天便已亮了。

    前院有了声息,姚姜起身洗漱完毕出来,张全与苏季扬已换了新衣在前院内小声说话。

    辰时二刻,苗桂君与乔思燕来了。

    苗桂君带了朝食来,催促她用朝食,并铺开妆奁:“你昨晚没好睡吧?眼睛都熬抠了。”

    乔思燕则微笑着:“必定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心里忽上忽下,也没能睡好,担心上轿时脚下飘忽。”

    苗桂君:“有她的兄长背她上轿,不会让她摔倒的。”

    高月娥冯瑜光联袂来到,此间顿时热闹起来。

    高月娥与冯瑜光都穿了新衣,虽未妆扮,但她们的长发都梳得一丝不乱。新衣将她们衬得鲜亮起来。

    苗桂君与乔思燕给姚姜请了位家中和美的梳头娘子。

    梳头娘子给姚姜行过礼,取出过木梳要给姚姜梳发,苗桂君连忙拦住:“等一等,韩娘子还未到,等她来了再梳妆。”

    韩娘子来到,看准了时辰,梳头娘子才为姚姜梳发,她边梳边笑着说:“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梳头娘子的手艺精致,将姚姜的长发梳成百合髻结在头顶。

    而后五人一同帮姚姜换上吉服,由内到外一件件结束停当。

    待得吉服穿完,五人一同对着姚姜仔细打量。

    而后,苗桂君拿过大手巾掩在姚姜胸前,梳头娘子将两根棉线交叠,给姚姜绞除面上的汗毛。

    梳头娘子动作麻利,两根棉线在姚姜面上滚过,她顿觉面上火辣辣的,痛得低呼出声。

    乔思燕与苗桂君一脸同情:“我们知晓很痛,但今日就是要绞脸的。”

    梳头娘子绞完面,高月娥即刻将绞干的凉帕子敷在姚姜面上。

    姚姜用帕子捂着面颊,看向高月娥与冯瑜光:“你们不来试一试?”

    高月娥与冯瑜光都愣了,她们从前在家时也是家中娇养的女儿,来到此间后成为苦役,早已远离了调脂弄粉,这时忽然听到姚姜的话,相互对望没有出言。

    姚姜嘱咐梳头娘子:“她们是我的好友,请你为她们也好生梳妆,替她们簪上绒花,她们梳头妆扮的银钱请明日到我家中来取。”

    梳头娘子甚是欢喜:“夫人可真是周到,我必定为二位娘子好生梳头妆扮。”

    高月娥刚要出言,姚姜已道:“平日里你们忙碌没机会梳妆,今日前来陪伴我,理当仔细妆扮。”

    乔思燕与苗桂君也都点头:“是呀,姜姜今日出嫁,你们自然也要喜气些。”

    门前锣鼓喧天,鞭炮响个不住,秋霜笑着进来:“喜轿来了。”

    韩娘子往院门去了。

    坐在院中喝茶的张全放下茶盏,摩拳擦掌地:“我可不会轻易放他进来,我得去为难为难他!”

    他转头对着屋内:“我已让人把住了院门,你们想要千户给的彩头么?想听听千户的催妆诗么?走,我带你们讨彩头去!”

    高月娥已梳好了头发浅画了双眉,出去看热闹去了,冯瑜光的发髻才梳了一半,急得她对着梳头娘子:“劳烦你快些,我要去拿这彩头!”

    苗桂君笑道:“开门的时刻得韩娘子说了算,没到时刻院门不开。现下卫千户得先打发堵在门前的兵士,打发完了还要做催妆诗,而后还要过舅兄这关,最后才到我们拦阻要彩头,早着呢!”

    但冯瑜光已急急催着梳头娘子给自己梳好头,赶紧涂抹了脂粉到院门后听热闹去了。

    院门外有兵士的大笑、呼哨,还有尖叫,热闹至极。

    卫骏驰给拦在院门前的兵士散喜钱,飞霜飞快来回报,并捏着讨到的彩头在手心拍了一拍:“我要再去等着,我要向千户讨双份彩头。”

    苗桂君与乔思燕帮着梳头娘子为姚姜施完脂粉。

    姚姜本就生得美貌,不在钱豆豆之下,这也是当日人牙窦娘子一眼便相中她的缘故。

    但她平日里不是在地里忙碌便是忙于经营,打交道的又大多是男子,为了不让人轻视,她的衣裳都往庄重里穿,妆容也极是朴素,不涂脂粉仅偶尔描画双眉,刻意遮掩容颜的同时也减弱女子的娇柔。

    这时穿了吉服,妆扮完毕,清雅娇艳,耀人眼目。

    冯瑜光打量着姚姜:“可算把你的好相貌给露出来了。”

    高月娥也点头:“你才来时,苦役们便说来了个美人儿,不知会被哪位头领得了去。可你每日里只低头做事,从不理会头领兵士们的目光。我母亲说你志气高,绝不会轻易委身他人。”

    乔思燕:“实则是姜姜有本事,不必依靠男子。寻常男子也配她不上!”

    乔思燕与苗桂君取出赤金凤冠小心地为姚姜戴上,虽没有繁复的工艺,但凤冠上也挂了赤金缨络,轻轻撞击发出声响。

    冯瑜光神情艳羡:“凤冠我这辈子是不敢肖想了,只望有出嫁时能有簪上金簪,我便已极开心了。”

    院外忽然传来高声喝彩,夹杂着兵士们的哄笑!

    秋霜奔来:“卫千户做了催妆诗。”

    她笑吟吟地念:“素手轻挑双眉黛,步摇羞掩芙蓉颜,绣履罗裙轻缓步,铅华扮毕日迟斜。”

    苗桂君笑了:“卫千户这催妆诗做得好,姜姜今日当真是这般美,千户犹如已看到了,他还怕你犹豫迟疑呢。”

    乔思燕点头:“他生怕姜姜妆扮时刻久了,日头都往下落,错过了吉时。”

    梳头娘子则凑着趣:“卫千户这诗作得好。我是粗人不通诗词,但听着很好听。”

    高月娥掩着嘴:“真正雅俗共赏。”

    秋霜又来了:“快快,韩娘子要开院门了。”

    冯瑜光拉着高月娥奔出屋去。

    苗桂君与乔思燕将姚姜扶到床边坐下,为她蒙上盖头:“你有兄长送嫁,得等兄长来背你上轿。可不能下脚踏,切记!”

    梳头娘子也跟着讨彩头喜钱凑热闹去了,屋内安静下来。

    红盖头下,姚姜轻轻动了动脖颈,凤冠上的缨络撞周发出“泠泠”声响。

    她不爱回顾过往,这时也不禁心生感喟。

    这场婚事虽是假婚事,但办得却很是隆重,且身边人的快乐不假!

    只是她也矛盾,她心底隐有欢喜雀跃,却又总觉自己是个旁观者,身外化身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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