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仔细听了片刻:“这不是比划,游牧骑兵来袭,此间的武官要去大营迎敌。”

    高月娥大惊,冯瑜光也愣了:“姜姜,你,你,”

    姚姜:“走吧,我们也去前面看上一看。”

    高月娥与冯瑜光拉住她:“你为新妇,这时能往堂前去么?”

    姚姜:“这时节了,还讲究这个?”

    高月娥与冯瑜光都拉着她:“吉日是有讲多讲究的!”

    姚姜:“我只在穿堂处看一看。”

    高月娥摇头:“那也不行,新妇今日不能被外男所见。今日卫千户迎亲的时刻也早了些,要不我们先用了饭再出去?”

    姚姜:“先前揭盖头时有许多兵士就围在门外窗前,都见到了,有甚不能见的?”

    见高月娥皱着眉不放手,姚姜四下里看了片刻,看到那边妆台上的蒲扇,走过去拿在手中:“我用这个遮面,我就站在穿堂门前看一看。”

    话音甫落,苗桂君匆匆转过穿堂奔来:“姜姜,卫千户要即刻带着骠骑营出战?这可是你们的大喜之日,这,这,”

    冯瑜光也愣了,看向姚姜,嘴唇微动却没敢出言。

    姚姜脚下微微一顿:“那我去给他壮行!”她轻提裙裾快步走出屋外。

    前院摆了数张八仙桌,前来庆贺的武官头领都已纷纷起身告辞,于两侧回廊屏风后就座的夫人们也来到屏风边小声打听。

    苗桂君与高月娥、冯瑜光回过神来时,姚姜已来到了前院。

    卫骏驰虽是一身吉服,但已将郝大、黄进福等人唤在身边小声分派。

    陆老夫人立在堂屋台阶上,神情担忧对着身边年过半百的男子说了句话,那男子向卫骏驰走去。

    姚姜穿堂走出来,几名百夫长对着她遥遥抱拳:“卫夫人放心,今日乃是吉日,我们必不让敌寇前来打扰。”

    陆瑾玥看到姚姜,连忙赶过来:“表嫂不必担忧。”

    姚姜微笑:“我不担忧。”

    她看向陆老夫人,对陆瑾玥:“我们去,去老人家身边,不要让老人家担忧。”

    陆瑾玥立时醒悟,和姚姜一同来到陆老夫人身边,陆老夫人拉着姚姜的手拍了拍:“咱们是武官的家眷,武官难免要上阵对敌,你不要惊怕。只是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

    姚姜点头:“外,外祖母不必担忧,我不怕。”

    陆老夫人还未说话,卫骏驰已来到面前对陆老夫人行了个礼:“外祖母,我得去大营,”

    “你不能去!”陆老夫人打断他,眉头皱起:“我知晓你的心思,但大营还有那许多头领与武官,今日不是非你不可。”

    卫骏驰:“外祖母,我今日须得去。我成亲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游牧各部都纠集了骑兵挑这时节大举来袭,必定是苦战。大营兵士或许得轮流对敌,”

    “那也不许去!”陆老夫人沉下脸来:“今日是你成亲,这时节你抛下新妇,就不怕她心寒?”

    姚姜看到立在一旁的韩娘子,对她看了一眼。

    韩娘子心领神会,上前行了个礼:“老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韩娘子上前小声对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陆老夫人神情凝重,转头看她。

    姚姜看了看一旁的酒坛,去倒了碗酒捧着来到卫骏驰面前:“望夫君凯旋。”

    卫骏驰先对陆老夫人行了个礼:“外祖母且在家中等候孙儿大败敌军。”

    而后转身接过姚姜递来的酒碗一饮而尽:“好,有夫人这盏酒,我必定会旗开得胜。”

    他放下酒碗对姚姜抱了抱拳,“此间就交与夫人照料。”

    前来恭贺的武官本在敌军来袭的消息传来时便走了大半,这时全都随着他出门去了,只余立在厢房门前的夫人们面面相觑。

    姚姜知晓韩娘子对陆老夫人说的是卫骏驰的命格,她见识过韩娘子的本事,韩娘子必定能说出令陆老夫人惊异的言语,从而说服陆老夫人不阻拦卫骏驰往大营去。

    她先分派高月娥:“让人将院内的桌子收拾干净,腾出空场。让灶间将喜宴的菜式都送到大营里去,卫千户会在大营内与将帅兵士们同贺。”

    转头嘱咐冯瑜光:“即刻请说书先生们来说书、弹琴唱曲、戏班子依次登场。现下没有外人,将回廊下的屏风撤去,让各家夫人也松快些。”

    卫骏驰大张旗鼓办喜事,廖管营自苦役当中调了人前来帮手。

    这时苦役们听了高月娥与冯瑜光的分派,都将院子中的桌椅收去,摆上条案,请了说书先生来说书。

    待得苦役送来点心茶水,诸位夫人们已听书听得入了迷。

    将来客都安顿好,姚姜才见陆瑾玥立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表嫂,你忙完了,我们去见叔祖母。”

    姚姜找了这许多事,便是拖延与陆老夫人真正见面,听了这话心中一紧。

    陆瑾玥:“叔祖母见你忙着分派,让我等你分派完了引你去说话。”

    见姚姜神情紧张,陆瑾玥笑了:“表嫂,叔祖母很喜欢你,你不要害怕。”

    姚姜挣扎:“老夫人居住的屋舍……”

    陆瑾玥:“表嫂,我们昨日便已住下了,很是周全舒适。”

    韩娘子已离去,陆老夫人坐在客堂内。

    姚姜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陆老夫人已让陆瑾玥扶起她,拉到身边:“从前我便知晓你是个能担得住事的孩子,胆大心细不怕事。泽哥儿身处北疆,得娶你这样的妻才能为他坐稳后宅。你敬他壮行酒,我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你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只是担忧刀剑无眼。”

    姚姜微笑:“老夫人不必担心。游牧骑兵会在吉期大举来袭千户与傅老将军早已料中。他们都知晓归雁城中会有细作将消息传出去,我们才将婚事办得这样声势浩大,引得他们来袭,大军正好对敌。总比他们忽然来到,大营全无防备好。千户去到大营也是坐镇,头领们不会让他这时上阵对敌。再者,这步棋也请高人算过,他一定得去,且必不会有失!”

    陆老夫人看着姚姜,眉头渐渐展开:“那位娘子倒是有几分本事,泽哥儿幼年几桩事她都说着了。你们早便算好了?”

    姚姜:“去岁天灾,北疆外的各游牧部落也受了灾,水草不丰,牲畜死了无数,因此袭扰频频。归雁城又是北来南去的要道,多有商队过往,虽说商队进出关隘都被盘查,但总有细作混入其中。我还知晓有细作跑到了北张城,因此这回卫千户成亲,必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这情形下是作乱的好时节,游牧骑兵未必懂兵法,但也有天资高的头领,必定不会放过机会。他们要么带兵前来企图南下,要么便是企图闯过关隘进来掳掠一番,再不济也会派几名细作进来放把火捣一回乱,然后突然奔袭。因此傅将军与千户认为与其等他们摸入城中来生乱,不如传出消息去,让细作认为兵士也会因了城中办喜事而放松,游牧骑兵大举前来,大战一回折其锋锐。游牧骑兵退去后,能保一段时日的平安。”

    陆老夫人想了片刻:“你们算计得精细,这说来,婚事大办本就是诱敌之计。”

    她轻轻拍了拍姚姜的手:“你肯让他在大喜之日上阵督战,心胸眼界都远超寻常女子,算得是巾帼英雄。”

    “泽哥儿派人给我送了信,说他要在此间与你成亲,我便赶着来了。泽哥儿的母亲去得早,我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因此他的大事我怎样都要来。只是他消息传得急,许多物件我都来不及准备,只能等这回回去我在京中为你们备下。”

    陆老夫人话音一落,立在她身旁的年过半百的男子走上来对着姚姜行礼:“丁丰年见过少夫人。”

    陆老夫人:“他跟着泽哥儿的母亲到镇国公府做了管事。泽哥儿当年不晓事,成日间玩乐不着家,家中就是两位管事守着。我将丁管事带了来给你见上一见。”

    丁丰年行过礼,又过来名短衣男子对着姚姜行礼:“田兴才见过少夫人。”

    这短衣男子走路时一瘸一拐,身子摇摆。

    陆老夫人:“他是从前跟随你公公上过阵的兵士,伤了腿,便留在镇国公府管杂事。今回他听闻我要来归雁城,执意要送我来。我想着带了他们二人都来认过你,将来你返回京城他们也不会不识得。”

    丁丰年对着门外唤了一声:“你们进来见过少夫人。”

    两名穿着同色衣饰,同样妆扮的少女的走入屋来,先对陆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转向姚姜对着她跪下行大礼:“见过少夫人。”

    姚姜意外,陆老夫人:“这是我身边的两个丫头,她们浆洗缝补都来得,灶间杂事也做得不错,愿意到此间来照料泽哥儿与你。我知晓你聪慧能干,但有她们帮手也能轻松些。”

    她对着两名少女:“自今日起,你们就留在此间帮着少夫人料理家事。”

    两名少女脆生生地应了个“是”,又对着姚姜磕了个头,才立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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