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来到哨塔前,姚姜探出头去。哨塔上的兵士见了她,招呼一声,有人移开关卡放他们进入。

    陆老夫人自轩窗看出去:“此间居然修了哨塔与关卡?”

    姚姜微笑:“往来的商队鱼龙混杂,农庄不能毫无防备,修了哨塔与关卡,细作不能走近农庄,也不能打听到农庄的情形,更不能对农庄不利。”

    再往前走,映入眼帘的已是成片的田亩及在田亩中忙碌的兵士。

    陆老夫人轻叹:“这条路我走过几回,如今已变得认不出来了。”

    马车来到无名寺前,无方大师已迎上来,陆瑾玥跳下马背行了个礼:“无方大师。”

    陆老夫人下了马车,丁丰年与田兴才将马车上的祭品搬下来,无方大师引着陆老夫人步入无名寺内。

    陆老夫人将三间石屋内的灵位都祭拜了一回,最后来到卫家灵位前,认真焚香祭拜行礼。

    祭拜完毕,了尘已在门外屋檐下布好了矮几桌椅,生火煮茶。

    姚姜本拟陪在陆老夫人身边,但高月娥快步而来,她对陆老夫人行了个礼,转而对姚姜:“卫夫人,请随我来。”

    陆老夫人微笑:“你去吧。”

    陆瑾玥起身:“叔祖母,我也随着表嫂去看一看。”

    陆瑾玥跟着姚姜先去了药田,而后看了田间又看过畜栏,最后来到鱼池边。

    陆瑾玥感叹:“表嫂,这农庄就是在南方也得花几年才能建成这样,建在此间那就更见工夫了。我与叔祖母知晓你建了农庄,但没想到你将此间建得良田成阵,果树成荫,牲畜成群,还有鱼跃蛙鸣,真是美好。”

    姚姜见那边的树上的蟠桃熟了,便带着陆瑾玥去采摘。

    陆瑾玥初次见识蟠桃,惊异之极:“这桃是扁的,还没有桃毛。这真是桃?现下也不是有桃子的时节呀!”

    姚姜:“这是四季蟠桃,我新培育出的良种,这几个结得正好,你采摘了送给外祖母与无方大师尝尝。”

    陆瑾玥摘下熟透的蟠桃捧着去了,高月娥看了姚姜片刻,小心地开了口:“姜姜,农庄多了不少帮手的伤兵,他们来了,”

    姚姜回头向她看去,高月娥叹了口气:“伤兵们来了,我与瑜光是不是得回去?”

    姚姜先向四周看了看:“来此照管田地的伤兵都不愿意或不能再返回家乡,他们从此来这里立足。男子力大,田间许多活计他们做起来比女子轻松得多。因此伤兵们来做远比你们做得好。再者,伤兵多是农家子弟,不通文字更不会看账记数,记账记数分派等杂事还得你与瑜光来做。”

    高月娥看着姚姜:“那我们不是成了管事了?”

    姚姜微笑点头:“你这样想也无不可。再者,伤兵还会有,农庄还会变大,你们管的事也会越来越多,而这些事换个人会觉得千头万绪难以理清,未必管得了。因此你们就好生管事便好。”

    高月娥忽然放松下来:“不是我怕辛苦劳累,我来到了此间跟着你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不想再回去。”

    这是高月娥初次与姚姜说出自己的心思,姚姜笑了:“你们是廖管营派来经营农庄的,你们只管将此间的事管好,把不愿返乡的伤兵们安置好,账目不出错,便能在农庄立足。”

    这日灶间送往大营的饭食丰盛,但卫骏驰依旧没回来。

    下午张全回来,给陆老夫人行过礼将大营的情形说了一回:“博来部的首领查干巴拉带领各部不时攻打大营,大营都被他们带来的小火炮轰开了两处缺口,伤了许多人,幸而大营上下齐心才没让他们攻进来。不过老夫人不必担心,大营上下都没让卫千户率队出击,他一直在大营内。”

    陆老夫人叹气:“大营这许多人,不缺他一个。”

    姚姜安慰:“外祖母不必担心,游牧骑兵攻上两三日不能奏效必定会退去,他们退去了,千户便能回来。”

    第三日下午,丁丰年欢欢喜喜进来报信:“回来了回来了。”

    陆老夫人赶到屋门前,卫骏驰已来到石阶下,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喜服,只是衣裳上已多了折痕。

    他对着陆老夫人行了个礼:“外祖母,游牧骑兵退去,孙儿回来了。”

    陆老夫人松了口气:“你总算回来了。”

    看到卫骏驰他眼下青黑,神情疲惫,陆老夫人心疼地拉着他步入堂屋:“快坐下歇一歇,用了饭便去睡下。”

    卫骏驰已经疲惫得食不知味,姚姜看到他陪着陆老夫人说话的间隙都瞌睡难忍,但因陆老夫人将要离去,她没提醒他即刻去歇息,将煮好的粥与菜送来。

    卫骏驰喝了碗粥,强撑着陪陆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直到天色暗沉,才回到后院屋内。

    姚姜已先将床铺好,但卫骏驰却定要沐浴后才肯睡下。

    姚姜只得带着田兴才与苏季扬烧了一大桶热水,田兴才与苏季扬把澡桶抬入后面正屋内。

    姚姜估摸着卫骏驰洗浴完毕,拿了干净衣裳来到门外,敲了敲门不听有回应,轻轻推了推门。

    屋门应手而开,卫骏驰泡在澡桶内睡过去了。

    她连忙唤来田兴才与苏季扬,“你们为千户洗浴,而后将他唤醒,让他好生在床上歇息。”

    她等到田兴才与苏季扬抬着澡桶出了正屋,才又进屋。

    卫骏驰已在床上睡了过去,他散着长发,微微发出鼾声,烛光映在他面上,将他的面容映到了床帐内侧。

    卫骏驰生得英俊,映在床帐上的侧影都额骨端正,鼻梁高挺,轮廓清晰。

    姚姜走到床前,忽然见被子洇湿了一角,连忙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潮湿。

    她找来火盆生起火,用巾帕包住他的头发慢慢烘干。

    卫骏驰睡得甚沉,姚姜为他烘干头发他都未醒来。

    而后姚姜将他推了翻身睡好,为他拉好被子,将床帐放下。

    按姚姜从前的打算,卫骏驰住后院正屋,她住侧屋便好。

    但她也在正屋内设了屏风与另一张卧榻,即便知晓卫骏驰疲累,陆老夫人也不希望他们新婚便分房而居。

    她抱来自己放在侧屋的被褥在屏风后的卧榻上铺开,吹熄灯火,闭眼睡去。

    大营鏖战三日,虽然打退了游牧骑兵的大举进攻,却也死伤不少!

    张全让士兵来将清洗伤口的烈酒全都要了去,各色药材也搬走无数,醉羊草更是索要一空。

    两日后,陆老夫人带着陆瑾玥返回京城。

    姚姜与卫骏驰带着两名侍女送到城门外,陆老夫人看着卫骏驰,担忧不舍爱怜都溢于言表。

    卫骏驰笑着:“外祖母放心,如今孙儿也成了家,会小心的。外祖母回去好生保养,等着我大胜还朝!”

    陆老夫人擦着眼角,叹着气轻拍姚姜的手:“外祖母知晓,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呀!到时和姜姜一同回来,外祖母好将你在京中的产业都交给她。”

    陆瑾玥则拉着姚姜:“表嫂,我这回回去就要回南郡家中了。表兄表嫂将来离开北疆一定要回南郡来,一定要来我家中,我等着你们。”

    姚姜与卫骏驰立在路边,直至马车走得不见踪影了,才返回城中。

    自陆老夫人与陆瑾玥来到归雁城,姚姜就格外小心。对着辛苦赶来,爱孙心切的陆老夫人,她说不出来地心虚。

    她生怕自己或卫骏驰露出马脚,让陆老夫人失望。

    幸而陆老夫人极少到他们后院的正屋内来,两名侍女也极守规矩,除却收拾打扫,轻易不进入后院正屋。

    现下陆老夫人离去,姚姜全身都轻松下来。

    卫骏驰让两名侍女先返回家中,他和姚姜缓缓行来:“表妹这回回去便要出嫁,我已嘱咐了丁管事在京城为表妹添妆。”

    姚姜一愣:“我没听表妹说起。”

    卫骏驰:“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对你提起这事,我又忙了些,忘了说与你。这些年我没在外祖母面前尽孝,表妹一直陪着外祖母为我奔忙,因此我将南郡的一座田庄给她,算是我与夫人给她的新婚贺礼。”

    姚姜想了想:“表妹出门,千户多给些陪嫁,她底气也足。只是千户若早些告诉我,我也给她备上些许。”

    卫骏驰:“夫人已很忙碌,这些事我便交给丁管事返回京城操办了。我听闻夫人想开个买卖?”

    姚姜停住脚步:“千户听刘百夫长说的?”

    卫骏驰点头:“先前你是苦役,许多事不便自己去做,现下可以去做了。我已在牢城为你更改了户籍,你是我的夫人,只要不为非作歹,不论做何事,都没人会来找你的烦难。”

    停了一停,他问:“夫人还欲经营食肆?”

    姚姜摇头:“我想经营良种,我在伤兵中择选了几位擅长苗稼的培育良种,擅长蓄养牲畜的便培育牲畜幼畜。良种牲畜培育得慢,得先尽着大营所需。但菜蔬庄稼的良种培育得快,再过些日子应当有剩余了。”

    卫骏驰收住脚步:“也好。只是夫人的好厨艺可惜了。”

    姚姜微微一笑:“不可惜,我的厨艺迟早有用武之地。”

    卫骏驰看着她,姚姜环顾四周:“我现下想要找间门面,不知该往哪里去找。千户大人可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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