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叔婶对姚姜与杜翠兰姐弟算计多多,姚姜也因这些长辈气涌心头过。

    尽管杜家早已分了家,但同住在三河村,村庄内人情复杂,姚姜带着杜家姐弟未能真正与这些吸血的长辈亲戚断得一干二净。

    这时忽然听到他们竟被周家关在农庄内折磨困顿至死,她也没有丝毫快意,只觉嘘唏与悲凉!

    杜秀兰呜咽了一阵,才又接上:“周家虽是商户但却是深闺,规矩极多。我平日不得外出,便是他不到我屋内来,我行动也有下人跟随。直到三月开春后农庄事多忙碌,我又没有异动,他们对我才松懈了些许。我整日困在屋内,心中焦灼煎熬。但我已在周家过了一年有余,对周家也很是知晓,好不容易找了个他去侍妾屋内的夜晚,我打发守着我的下人三番五次去他处传话。”

    “我与他本没甚情意,从前知晓他去了侍妾屋中,从不让人去搅扰。但那晚我将身边人都打发了前去传话,来来往往闹了半夜,闹得人人烦厌。消停后,跟在我身边的下人累得坐在床前睡了过去,我便带着值钱的首饰自后院狗洞爬出了周家。我逃出来后找不到良丰,不知该去何方,也不敢在他家左近停留,只能返回三河村。我知晓周家会回村来找寻,因此不敢让乡邻知晓我回来了,只能等莫家姐妹外出时请她们帮助。”

    “当日我爹娘觉得你胳膊肘往外拐,有那许多银子不愿多分些给他们,很是怨忿!可他们哪里想得到,若嫂嫂不曾帮助过莫家叔婶,没有给侯先生发过月银,我连三河村都未必进得去,早被捉回去了!哪里能活到如今,并逃到此间?”

    姚姜知晓单身女子行路艰难,杜秀兰没有路引,周家发现她逃跑后必定四处找寻,她这一路艰难至极。

    这世间也不尽是不知感恩之辈,莫五一家悄悄藏起了杜秀兰,没让周家找到她,才让她有机会跟随侯牧风来到了此间!

    想到他们,姚姜心头有了暖意。

    想了一阵,姚姜问:“你信良丰,不信你的夫君?”

    杜秀兰抬起头来,眼中有泪光,闪动着恨意:“我也想信周家,毕竟我的终身托付给了他家!可看了良丰的情形,我心中动摇。良丰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变为乞儿么?他与我是亲人是堂兄妹,我自然更相信良丰!便是你与周家放在一处,我也是信你不信周家!”

    杜秀兰嫁入周家一年有余,虽说未能真正管农庄诸事,但周家将那许多杂事都交于她手,要她亲自管到。管的事多了,她也学会了不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而变为有思虑,知晓进退的女子了。

    停了一停,杜秀兰取出一角布片:“这是我母亲过世前撕下来让三婶交给我的。”

    布片上有着铁锈色,杜秀兰看着它哽咽:“这是我出嫁前为母亲缝制的里裳一角。这一角我绣了兰草纹样。三婶也未必知晓,但三婶把它交给了良丰,还说这上面有我爹娘的血。看了这个我怎还会信周家?”

    她闭了闭眼,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

    姚姜先前便看到了布片上的花样,还看到一片铁锈色,这时才知晓是干涸的血迹。

    想了片刻,姚姜道:“你带着周家的孩儿离开,他们必定四处找寻。”

    杜秀兰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叹了口气:“周家不知晓有这个孩子。我离开周家时亦不知晓有了他。北来的途中我身上不适,先生给我请了郎中,我才知晓他来到了我腹中。”

    狗洞不大,杜秀兰能自狗洞爬出来,她那时必定身形纤瘦,不然绝不能钻出来。

    姚姜想了片刻:“我心中有疑问,得问了你才知晓。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唐突。”

    杜秀兰点头:“嫂嫂只管问来。”

    姚姜:“你与周佳睿只有这一个孩儿么?”

    杜秀兰点头:“他有两房可心的侍妾,比我年长又都生得好,又是他的父母所赐,跟在他身边多年,很有手腕,将他牢牢笼络。我为农家女儿,性情耿直也学不来勾人的手段,因此他也不喜欢我。一月也未必在我屋中宿一夜,几乎都在两名侍妾处。别的夫妻是相敬如宾,我们是相敬如冰!”

    杜秀兰说起周家的两房侍妾时语气平淡,没有怨恨没有嫉妒,就如说起的是与她无关的路人。

    说起周佳睿时也平静之极,她眼中的恨意只在说到周家对她杜家亲眷的欺压时才出现。

    杜秀兰与周佳睿果真是没有情意,只有仇恨。

    “我先前不明白周家为何求娶我。以他家的情形,即便要娶能经营农庄的正妻,娶位庄头之女不比我更好么?我虽为农家女儿,但农活做得寻常,从前家里那几亩田地的农活都做得不多,更不懂经营,娶我去经营农庄,简直是笑话!”

    “我没见识,也知晓齐大非偶。在他家我谨小慎微。下人们表面上尊敬,背地里嘲笑我是草鸡攀上了高枝。我早就是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良丰来到,又说了这些话让我知晓了爹娘的情形,更不愿意他来寻我!但元宵之后周佳睿对我却格外关照起来,应当是知晓良丰逃走,前来打探,也或许是希望我有身孕,以此拿捏我或良丰。我心中不愿,但我也没法子。只能与他虚与委蛇了两回,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经历了钱豆豆与姬复秋,姚姜知晓静王府擅长在同一家族中捏住两枚棋子,相互制衡。

    但这时不是与杜秀兰说这些事的时节,姚姜仔细想了片刻:“这事我们将来再说。我有一事要先说与你,我已再嫁,从前过往便不提了。”

    杜秀兰点头:“我与侯先生一到此间便听闻表嫂嫁给了此间的武官,我很是为嫂嫂高兴。只是我突然来到,是否给嫂嫂带来了难为?”

    姚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倒不曾。我在青川时便识得我夫君了,他对我的过往俱都知晓。你现下这情形,去往别处我们都不能放心,留在此间反倒好些。只是你得隐姓埋名,不提前尘过往。不能说起你与我曾是亲戚。你们昨日在良种门面没提自己的名吧?”

    杜秀兰摇头:“来此间的路上,我用的是路引上的名,压根不敢提杜字。侯先生还让我穿了男子衣裳,涂了面容,也是要我隐姓埋名之意。一路我们都很小心,没人知晓我的本名。”

    姚姜点头:“那就好,周家背后还有厉害之辈,他们必定也在找你。我与我夫君商议过了,你先隐姓埋名在此间住下,这些日子都不要外出,待得能平安出门了,便假称是他的远房表妹。即便是在此间有我们相护,你也要格外小留神。”

    杜秀兰想了片刻:“我做侍女吧。我是农家女,扮不了富家小姐,扮作下人侍女才不会露马脚。”

    姚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千户家中的侍女都是长辈派来的,因此还是顶着他远房表妹的名好些。千户已在设法为你办新的路引与过所,等新的身份文书办好后,你才能放心在此间住下。这些日子你无事便不要出门。”

    晚间卫骏驰与张全一同归来,用过晚饭,姚姜请张全给杜秀兰把脉。

    张全仔细把过脉,他道:“已有身孕六月有余,胎气稳固,该备稳婆了。”

    姚姜还未出声,杜秀兰已对张全行了个礼:“先生,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儿,还请先生相助。”

    姚姜愣得一愣,张全则道:“你腹中孩儿都要足月了,你却不想生下他?”

    杜秀兰咬着牙点头:“是,我不想生下他来。”

    张全叹了口气:“若这小儿只有二三月,要落了他也不难,我能出手相助,过后好生养些日子也能恢复九成。可如今你有孕已近七月,你不生下他或许会是一尸两命。”

    杜秀兰抚着腰腹咬着嘴唇,眉头紧紧揪了起来。

    姚姜想了想:“按兄长看来,这孩儿能平安生下来么?”

    张全:“她一路来此的确辛苦,但也因了这奔波辛劳,这孩子都长得不错,我今日便给她开药茶等方子,按方服药,必定能平安生下来的。”

    张全去开处方,姚姜见杜秀兰神情失望,便细心劝慰:“我知晓你不欲生下害你爹娘的人的儿女,但张先生已说过,只有这小娃娃生下来你才能活着!你得活着,你活着才能为你爹娘报仇。”

    停了一停,姚姜:“这小娃娃也是你的,他跟着你,或许都不会再见他的父亲。你已没有了父母,有个小娃娃不好么?”

    杜秀兰叹了口气:“我若能够择选,绝不愿有这个孩儿!莫说我与姓周的情意甚浅,只说我爹娘在他家农庄悲惨去世,我与他便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尽管我爹娘与三叔三婶有许多不是,他们到底是我的亲人。我们当中隔着杜家这许多人命,我与他已是十足的仇敌!我不知晓倒也罢了,我知晓了,怎能还生他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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