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薏芷大声哭起来,母亲随即抱住她,泪流满面地跟她道歉,她哭累了就在母亲怀里睡了。

    七岁时,母亲见到父亲比平常早点离开她们院子,她都会歇斯底里:“我让你笑呢,是不是没有一直笑,你父亲才走的?”“我让你要乖顺,热了要给父亲扇扇子,渴了马上要到茶,累了马上要捏肩膀,你不懂吗?”

    不知道这种日子多久了,她卑微讨好别人的行为意识动作,似乎都不需要刻意,像机械一样被设置了开关,自己也控制不住。

    见到身份比自己高贵的人要笑,要迎合,要体贴。

    以前林家没败落之前她忍气吞声也就罢了,怎么她如今落魄了,地位这么低贱,还不讨好迎合自己,实在可恶,实在没有道理!

    这个世界的规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仿佛快要溺水,透不过气来。

    “咚!咚!”两声,将她的思绪打断,阮薏芷抬头看时,林敏敏正往湖里扔石头。

    她缓步走过去,看水里看去,说道:“好好的鱼在水里,打他们做什么?”

    “好玩啊,看他们来来回回着急的样子,可有趣了。”林敏敏说道,随即感觉到她情绪不佳,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于是道:“乐瑶姐姐她们去换女神装了,你也去吗?”

    阮薏芷转念一想:如此也好,一看见她气得将正事都快忘了。

    她对自己的气质美貌颇为自信,认为在小扬城这种地方能轻易碾压这些小家碧玉,因此黄乐瑶邀请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正待走时,忽然想起林敏敏刚刚提到“女神装”,莫不是十二女神月份牌?难道她就是这个月份牌的设计人?

    想起姑母此前提起她们小扬城来了一个点妆师,说是以前见所未见,会好多新鲜玩意。

    以前在上京的时候听人说林敏敏流放到小扬城后做起了点妆师,心里好不痛快,觉得她丢人显眼,终于沦落下去了,自己都不再用派人了结她。

    这样卑微地活着比让她简单的死更有意思多了。

    本来她以为林敏敏会这样落魄地自生自灭,没想到还被她玩出了新花样。

    不过,那又怎么样,她永远也别想再爬回上京。

    她在心里不屑地耻笑了两声,忽然又想到,她是不是姑母下贴还没请到的那个化妆师?

    随即她杏眼圆瞪道:“你就是那个拒绝我姑妈的点妆师?!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我姑妈邀请你,那是你的福分,怎么还敢拒绝呢?”

    林敏敏疑惑道:“不知您姑母是哪家?”

    “西街王玉茹,王府。”阮薏芷没好气道,“姑妈说我要来,要给我请本城最好的点妆师,给你下了拜帖,你居然不去。”

    “哦,我记得是有这个帖子。”林敏敏想起她曾经收到的三份拜帖,其中一个是紫色封皮金色围边的王府拜帖。

    “当时因为本店没有上门点妆的业务,所以没去,不过没有上门回帖,确实失礼了。”林敏敏诚恳道。

    “哼,没有上门点妆的业务?那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不过是知道乐瑶姐姐家是巨富,想巴结罢了。”

    眼看着她要钻牛角尖了,林敏敏不想再跟她浪费唇舌,捂着肚子道:“哎呦,人有三急,接让借让。”

    林敏敏准备借口溜掉,被阮薏芷一把抓住道:“想走,可以,给我先磕三个响头。”

    林敏敏暗道:这人简直是个狗皮膏药,还有完没完?

    “让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可以啊……”林敏敏故意放慢了语速。阮薏芷没想到林敏敏这么痛快,于是说道:“那赶紧给我磕。”

    “不过,你先给我磕六个,6个再减去3个,你给我磕三个就成。”林敏敏哈哈笑着。

    阮薏芷怒道:“你这个小贱人!”

    “小贱人骂谁?”林敏敏笑兮兮道。

    “小贱人骂你!”阮薏芷怒骂道。

    “小贱人骂得好!”林敏敏笑道,阮薏芷知道刚刚让林敏敏占了便宜。脸上气得发白。

    随即高高举起手来,一巴掌扇下去,没想到林敏敏一躲闪,她力道收不住,又是站在斜坡上,一个重心不稳,摔下去,沿着斜坡滚进湖里。

    林敏敏自己不会游泳,又担心闹出人命,连忙叫路过的小厮下去将她救上岸。

    阮薏芷跌进湖里的事,很快惊动了亭中的皇甫弘毅,他急忙跑过来,脱下身上的长袍盖在阮薏芷身上,问她是怎么回事。

    阮薏芷故作为难的看了看林敏敏,委屈地掩面而泣。皇甫弘毅问一旁小厮怎么回事,小厮也只是回答林敏敏喊他们救人。

    皇甫弘毅怒道:“林敏敏,这里就你们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我若是说她自己跌进去的,你信吗?”

    “不信。”皇甫弘毅不假思索道,“她为何要平白无故地赖你,薏芷虽然平常有些小性子,但是善良胆小,绝不是那种血口喷人之人。”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还问我做什么?”林敏敏无可奈。

    “我还以为这次流放你会反省反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恶劣。”皇甫弘毅生气道:“快给薏芷道歉。”

    “抱歉啊,我没做,不会道歉。”林敏敏不想再纠缠,起身正欲离去。

    皇甫弘毅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让你给她道歉,听见了没?”

    皇甫弘毅的力气可比林敏敏大多了,疼得她差点掉眼泪。更何况,她以后还得靠这只手点妆吃饭呢。她急道:“你干什么?快点给我放开。”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抓着我的妻子意欲何为?”谢蓝玉的声音传来,皇甫弘毅转身看去,见来人定定地立在廊下,远远地看着。

    旁边站着黄府的二公子,黄咏瑶。

    阮薏芷不知道两人在那里多久了,有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

    皇甫弘毅放下林敏敏的手腕,道:“她推人下湖,理应道歉。”

    “你如何认定是她推的呢?”谢蓝玉道。

    “这里就两人,不是她是谁,你见过几个大活人自己跌湖里的,何况薏芷胆小,平常走路都非常小心。”

    “是不是,我们应当听听当事人说什么。”谢蓝玉声音平淡,却不容置喙。

    这时,黄乐瑶等一行人换完装,正往这边走。

    见此情形,忙命下人将众贵女带至亭中,自己过来忙问怎么回事,阮薏芷几番权衡之下,最终开口道:“弘毅,是我自己跌进湖里的,不关林姑娘的事。”

    “薏芷,你不要……”皇甫弘毅还没说完,黄乐瑶上前拉住阮薏芷的手道:“哎呀,都怪我不好,没有把你们照顾周全,让薏芷妹妹受惊了。”

    她扶起阮薏芷往岸边走:“我刚和众姐妹说,这回上京来了神仙人物,样貌才华都是顶尖的。快跟我去换了衣裳去,大家好见一见。”

    阮薏芷点点头,黄乐瑶带着她去了内院。

    那一边的皇甫弘毅经过这些事,心内也不禁起了疑:

    虽然他认为自己和林敏敏在上京有过不太愉快的经历,但是曾经爷爷辈,父亲辈总算是有些交情,好歹留个体面。

    薏芷是怎么了?以前的时候,她们在上京交情好着呢,如今一出口怎么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两个仇人似的?

    不过她终归是善良的,最后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护着林敏敏。

    林敏敏什么性格他能不知道吗?飞扬跋扈,在上京时横冲直撞,性子又急。如今她流放地位低,必定是她们两三句说不通,林敏敏下的手,虽不一定是有心的,但必定是她干的。

    忽然,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路上,林敏敏问谢蓝玉:“你怎么相信,不是我推的阮薏芷?”

    “你总归不傻。”谢蓝玉淡淡道。

    林敏敏心内苦笑,不知道这算是骂她还是夸她。

    她看到一旁憋着笑的黄二公子,疑道:“你们认识?”

    “才刚认识。”黄二公子黄咏瑶道:“谢兄是个才华横溢的人,能在小扬城结交到如此人物,十分有幸。”

    林敏敏不想听他们恭维,她记得自己的工作,在对待自己的工作上,她一直勤勤恳恳。

    她平了平自己的心绪,去了湖心亭。

    那一边,阮薏芷回到房间后,也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冷得发抖,身体打着颤。

    她控制不住的握紧了手掌,手上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一丝丝鲜血沁出来。

    为什么?自己刚刚又那么卑微了?

    以前的林敏敏身份高贵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她区区一介贱民,还是个流放犯,自己还要忍气吞声?

    当她听到原身在小扬城做点妆师后,她立即在京城贵女们当中大肆宣扬,昔日见不得原身肆意娇纵的贵女门一时间,满是鄙夷不屑,冷嘲热讽只语。

    那时的她真是觉得痛快呀,长这么大都没觉得那么舒畅过。

    至于为什么阮薏芷那么恨原身,因为她恨原身林敏敏喜欢皇甫弘毅,想抢走唯一真正庇护自己的表哥,但是碍于她原来的光武侯孙女的身份,自己还的得低三下四去替她出谋划策讨表哥欢喜。

    她这样讨好原身,除了想给自己的父亲仕途上带来些助力外,她还发现自己似乎是分裂的,明明不想的事情,身体好像不听使唤般偏偏要去做。

    她觉得自己似乎要疯掉了,好在这时林家被流放了,这是老天爷给她翻身出气的机会呀。

    终于可以一洗前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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