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庭院门口,就看到身穿一袭水绿色纱衣的林琪琪坐在台阶上,左手边上挎着一个小包袱,见到她,眼眸中放出光亮来,蹦蹦跳跳下来道:“姐姐,你到哪里去了?父亲说我们要去姥姥家住一阵,我好开心。”

    “居然这么快。”林敏敏心理默念道,看来父亲心里也是早有担忧,所以作出决定后便迅速动员了。

    林敏敏吸了吸鼻子,摸摸林琪琪的头笑道:“去祠堂看了会儿爷爷,阿娘和奶奶呢?”

    “收拾东西去了,早上父亲来告诉我们,要去外婆家住一阵,让我们收好东西,天黑就离开。”林琪琪闪着清澈见底的大眼睛认真说道,“阿娘说,就快要生了,路途遥远的,不妨生完孩子再回去。可是父亲说最近有急事要处理,延误不得了。”

    林敏敏皱起眉头,心中感到愈发不妙。

    父亲平日里最为爱护母亲,天冷天热,都细心为母亲增减衣物;饮食的温热寒凉,精通医理的他都亲手搭配;体谅她怀孕的辛苦,时常为她按摩微肿的脚裸。这次,母亲即将临盆,父亲怎么不顾长途颠簸的凶险,也要母亲离开呢?

    想到此层,她眼泪不禁模糊了双眼,如果说她还抱有幻想,但是想到这里,她似乎已经明白父亲心里的结局。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你别难道,父亲说他忙完也会过来找我们的。”林琪琪抱着她,贴心的安慰道。

    林敏敏回过神来,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对她笑道:“姐姐一时想不通,现在好了,我去收拾东西了。”

    “好啊,好啊,我看姐姐带什么走,姐姐,你想不想看看琪琪带的什么呀?”林琪琪见姐姐往自己的房间走,对自己带什么东西并不感兴趣,颇为沮丧跟上去,叫道:“你怎么都不等等我!”

    暮色渐临,黑蓝色的天空中还散着些火烧云。

    林敏敏和母亲,奶奶和妹妹一同坐上离京的马车里,父亲担心自己相送会引起注意,故只在府内相送。

    马车也只有一辆,行李也只一箱。

    行在宽阔的大街上,林敏敏心中百感交集,才一天,才不过一天,昨天自己还是和朋友在大街上无忧地玩乐,近日便要灰溜溜的出城,朋友都来不及告别一声。

    夜幕四合,马车顺利通过了西城门,林敏敏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那高大恢弘的城门,随即转过头去,望着前方越来越空旷的原野。

    “姐姐,你看后面是谁,是不是父亲追上来了?”林琪琪声音带着些欢喜道。

    几人一齐朝后望去,只见一队的羽林军骑着铁马举着火把正从边城门出来。

    林敏敏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叫道:“黄妈,让马车快点走!”

    满头银发的林母,闭上了眼睛,叫道:“让马车停下来了。”

    林敏敏心慌喊道:“奶奶!”

    林琪琪和苏氏对这怪异的气氛一时摸不清缘由,只好奇地看着两人。

    林母眼中似乎有眼泪划过,咬牙道:“听我的!”

    马车渐行渐慢,最后停下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在马车附近停下里。

    林母整了整衣衫,对林敏敏道:“扶我下去。”

    祖孙俩一前一后下了车,两个领头的御林军骑马上前,让出一条道,渝帝身边的太监李淳手捧圣旨走上前来,向林母点点头。

    林母和林敏敏俯身跪下,车上的苏氏在林琪琪的搀扶下也缓缓下车来,一同跪在地上。

    李淳缓缓打开手中的圣旨,他的声音像冰冷的刀刃,从刀鞘中缓缓抽出来:“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查明林文风与吏部尚书陆微明勾结,贪墨巨额军饷,私造兵器,且通外夷,妄图颠覆大渝,贪墨谋反多罪并罚,林文风及九族本应立即处决,念其先辈有从龙之功,下狱之后三司会审,论罪轻重再行处决。”

    林母和林敏敏听完,只觉得双眼发黑,背后一片冰凉,林敏敏叫道:“冤枉——!”

    李淳喝骂道:“放肆!!!”

    林母俯首扣头,大声叫道:“罪臣接旨!“

    李淳撇了一眼林敏敏,“哼”了一声,将圣旨奉到林母手上,正在这时,林琪琪惨然尖叫道:“母亲,母亲!你怎么啦?你快醒醒!”

    原来苏氏听到林文风即将问斩,九族将累,如同一枚响雷投入心中,惊吓交加,不觉胎动不止。此刻支撑不住,面如死灰倒在林琪琪怀中,双腿之间血流如注,林敏敏一边回身赶一边惊叫道:“叫太医!快叫太医啊!”

    她奔到苏氏身边,从血泊中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叫道:“母亲,母亲啊!你撑一下,会没事的。”

    苏氏涣散的眼眸回聚了些光彩,慢慢转过头,看着林敏敏,嘴角扯出一丝笑,摇摇头道:“你——终于——肯叫我了——”

    林敏敏鼻头发酸,眼泪忍不住滚下,呜咽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以后每天叫你。”

    说着她转过头去,朝身边的人叫道:“求求你们,快去叫太医——求求你们了!”

    林母拔下头上的抱头珍珠的金钗,塞到李淳手中道:“这金钗是先帝赏赐的,求大公救救人吧!况皇上说要是先要下狱,要是中途出了人命,也是折损了圣上颜面不是。”

    李淳脸上神色闪烁不定,林母此刻已经跪在地上向他磕头,才磕得几个,鲜血已经流满了面颊。

    他连忙上去扶起她,说道:“圣上也是个开明仁慈的君主,也不忍心见你们一家子落的这个下场。小福子,来啊~”他说着转身向后喊去,一个太监闪影般上前,李淳转身同他交代些什么,他听完点点头,退回人群中。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太医提着医箱,带着两个医学生匆匆赶来,此时苏氏已是气进去的多,出来的少。

    太医一搭脉,脸色大变,急忙对身边的两人说道:“快,快点。”

    两个医学生放开担架,林敏敏和太医赶紧将苏氏台上担架。待到苏氏和两个医学生消失时,李淳轻轻地挥了手,一群羽林军围上了上来,光线逐渐消失。

    在大牢中关了一个星期,穿什么,吃什么,头发怎么梳,这些她们早已麻木。看着往日的往来的亲戚一个被一个的关押进牢房当中,看她们的眼神中再无往日的欢欣羡慕之感,只夹杂着许多失落和愤恨。

    林敏敏一抓住机会,便向宫里来的人询问母亲的状况。可那些过来的人连正脸都未曾看过他们。

    某天中午,三人正靠在牢房内闭眼小憩时,坐在对面三个狱卒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闲聊,也许是监狱里的犯人喊了好几天的“冤枉”而太累,也许是今天有些闷热,趁着这会儿休息,此刻监狱里正静悄悄。

    狱卒甲:“真实世事无常,这里的关的人,往日都是非富即贵,平日里即使能见面打个招呼都是祖坟冒了青烟。到了这里,都得跪着叫大爷。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狱卒乙:“谁说不是呢?不仅贵族是这样,我们国和国之间也是呢。哎,你们知道吗?”他说着脸上露出颇为神秘的神色,另外两人会意地凑过头来,狱卒乙道:“听说,此前和我们交战的犬戎,昨日来我们大渝和亲了,我们皇上好吃好喝招待,嘿,你说奇不奇吧?”

    狱卒丙道:“怎么奇了?”

    “那犬戎的二王子那日图能,跟着他骁勇善战的哥哥,杀了我们大渝多少人呐?他刀尖上的血,不比他哥哥少啊。”

    三人摇头一阵沉默。

    那仗是白打了?

    爷爷甚至因此牺牲掉了。

    如今的上京皇宫甚至将沾满大渝人鲜血的凶手奉为上宾。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林敏敏感觉自己坐都坐不住,顺着墙滑倒下来。已经油黑发亮的麦杆中,几只蟑螂惊慌失措的私下逃散,逃进墙壁的缝隙中。

    那一刻,林敏敏甚至觉得自己都比不上蟑螂,悲伤到极致,她反倒笑了起来。

    林母急急过来,摸着她的额头道:“敏敏,你怎么啦?”

    林敏敏拉住她的手道:“奶奶,当时他们还没抓到我们,为什么我们不逃跑呢?”

    林母声音充满无奈辛酸:“你觉得我们能跑过他们那些人吗?”

    林敏敏道:“怎么不试一试呢?父亲此前说我是大人了,会保护家人。我可以自己去引开他们。”

    林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逃到山林去,等母亲生下孩子,等他们忘记这件事。再出山来,像个平民百姓一样生活。”

    “那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不肯走吗?”林母问道。

    林敏敏没有回答。

    “走了,我们就真算谋反,你父亲断然活不了。”

    中饭送饭时,狱卒放下牢饭时,林敏敏趁机抓住他的衣袖,从衣袖里拿出一颗明晃晃的耀眼大圆珍珠,那狱卒看直了眼。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母亲到底怎么样了?”林敏敏紧盯着他问道。

    “宫里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怎么知道。”他的目光依旧盯着那颗珍珠,流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

    “你帮我去宫里打听打听,有些消息,这颗珠子就送你了。”林敏敏那在手里掂了掂,有道:“听说上百年才出这么一颗,价值连城。”

    狱卒的眼里放出了光,伸手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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