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坛子酒,大概也就十来斤的份量。

    自然不可能分给现场的数万人品尝,不过刘据本来也没想过让所有人都见识这“仙界琼浆”。

    需要见识“仙界琼浆”的只有那些地方官员和方士,他们才是真正掌握了舆论导向的人。

    而台下的那些平民百姓,只需挑出极少数的人略微感受一下,将此事当做可以吹逼数辈子的资本,在百姓之间疯狂为他吹逼,为他传播影响力就够了。

    “诸位父老乡亲,太子殿下已经应允了!”

    李广利当即“喜出望外”,激动的对台下众人大喊,

    “可惜这仙酒只有这么一坛,注定只有少数幸运儿才有幸品尝……”

    “诸位还在等些什么,还不快快跪谢殿下恩赐,将你们心中的感激大声呼喊出来,在下将从呼喊最卖力最虔诚的人中选取二十个幸运儿,走上前来品尝仙酿!”

    这话自然是刘据提前教给李广利的。

    不过李广利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此刻的语气竟比排练的时候更加声情并茂,煽动性已经达到了极点。

    场内的气氛瞬间冲向了更热烈的高潮。

    “谢殿下恩赐!!!”

    “选我选我,我已经给太子殿下磕响头啦!!!”

    “我磕的更响……”

    台下的人群随即如同麦浪一般向前涌动了一下,那叫一个争先恐后。

    若非现场有期门武士、建章营以及东莱郡守为了防止意外调集的数千人马拼命维持秩序,只怕就这一下便直接乱了。

    也仅仅是这一下,除了后面反应慢也不太能听清的百姓。

    竟有一大半人都跪了下来,大声高呼,请求成为那个得以品尝仙酿的幸运儿。

    “这……”

    甚至就连贵宾席的那些地方官员与方士也都跃跃欲试,不论真假都希望能够亲自领略一下刘据用“仙术”从“仙界”取来的“仙酿”。

    霍光、司马迁与公孙卿等人亦是心动不已。

    然而令谁都没想到的是,最显眼的人竟是司马迁。

    当霍光、公孙卿与贵宾席上的那些人还在迟疑的时候,他却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扯开嗓子放声高呼:

    “请求殿下赐酒!!!”

    他倒不是贪酒,也不是完全信服了刘据的仙术。

    而是认为作为史官的子弟,他必须亲自领略刘据取来的“仙酿”。

    如此今后他在史书中撰写此次认定必须载入史册的盛会时,才能做到尽善尽美,才能足够写实,这是一个史官的使命!

    否则连这盛会中出现的“仙酿”,究竟是什么品相与滋味都说不出,撰写出来的史书如何取信于人?

    然后。

    司马迁就迎来了贵宾席所有人异样的目光。

    不止是因为他是贵宾席中第一个与那些百姓一样跪拜谢恩的人,更是因为在司马迁跪拜的过程中,李广利已经命人分了“仙酿”。

    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倒入了提前准备好的酒樽中。

    此刻已经送到台下,正由一些侍女小心的端着,往贵宾席送来。

    “我是不是表现的太下作了……”

    司马迁也是跪完喊完之后,才觉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抬起头来见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他那张脸瞬间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结果就在此时。

    “太子殿下有令,司马迁心意恳切,赐饮第一杯仙酿!”

    台上忽然传来李广利的声音。

    原来刚才这一幕已经成功引起了刘据的注意,他当即将李广利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为司马迁化解窘境的同时。

    也让那些地方官员与方士明白自己现在究竟该做什么……

    果然,此话一出。

    那些地方官员与方士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赶忙像台下的那些百姓一样跪地谢恩:

    “请求殿下赐予仙酿!”

    霍光与公孙卿自然也不敢把自己显出来,混在其中行跪拜之礼。

    然后。

    第一杯“仙酿”就这样送到了司马迁面前。

    司马迁一边在心中感谢刘据为自己解围,一边直起身来高高举起双手恭敬的接过酒樽。

    “竟有如此浓郁的酒气!”

    尚未收回双手将酒樽送到自己面前,司马迁的鼻翼已经不受控制的抽了两下。

    蒸馏酒主打的就是一个酒精度数高,酒精气味自是要比这个时代度数不高的米酒浓郁的多,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而这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浓郁酒香,瞬间便令司马迁的心脏疾跳了几下。

    “难道这真是仙界的仙酿,太子竟真能从仙界取回琼浆?”

    带着内心的震动,司马迁的双手更稳,慢慢的将酒樽放了下来,生怕不慎撒了一滴。

    接着便在酒樽中看到了更加令他惊叹的一幕。

    正如此前李广利在台上描述的那般。

    这樽中的酒液晶莹剔透,宛如一汪清澈的甘泉,一眼便可透过酒液望到酒樽底部,甚至能够看清酒樽底部的细小纹路!

    不!

    不仅是甘泉,甘泉出自山石之间,尚可能夹杂泥沙杂质。

    而这樽中的酒液,却没有一丝杂物,清澈的令人心动,恐怕唯有天水仙露能与之媲美!() ()

    天水,即是雨水。

    仙露,即是露水。

    大汉的环境,尤其是西汉的环境不比工业发达的后世,就连黄河都还不黄,雨水与露水自是更加纯净,甚至具有神话色彩。

    君不见刘彻在柏梁台和甘泉宫修建的手托玉盘的铜人,接的便是所谓的“仙露”?

    而在这个时代,酒却还是浊的。

    无数诗句古文中,都是这个原因将酒称作“浊酒”。

    因此刘据拿出来的蒸馏酒,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脱颖而出!

    “喔――”

    跪在一旁的霍光和公孙卿自然也嗅到了浓郁的酒气,又见司马迁看到樽中琼浆的那一刻,眼睛都瞬间直了,自是不自觉的凑近了一些,鼓着眼睛望向酒樽。

    而当他们看到酒樽中的蒸馏酒时,亦是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

    公孙卿可以说没见过世面。

    但霍光可不一样,作为刘彻的近臣,只要是天底下的美酒,他就算没有吃过,也一定都见过。

    然而似这般清澈见底的酒液,他也同样是头一回见到!

    霍光和公孙卿一左一右,不自觉的又凑近了一些,想要更近距离的领略这“仙酿”的风采。

    “?!”

    司马迁却忽然警惕的看了二人一眼。

    然后当即端起酒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将樽中酒液一股脑倒入口中。

    “咳咳!咳!”

    辛辣的酒味瞬间将司马迁呛的连连咳嗽,这味道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难喝。

    可是他依旧强行忍住,没有浪费一滴酒液,全部闷了下去。

    这一口,至少有一两半。

    刘据的蒸馏设备十分简陋,而且没有相应的测量工具,因此他也不知道这酒究竟有多少度,只是此前尝了几滴,估摸着最起码得有个五六十度。

    下一刻。

    “咳!这仙酿……这仙酿……”

    司马迁的眼睛逐渐睁大,难以置信的望向两旁的霍光与公孙卿。

    “这酒怎么了?”

    霍光与公孙卿连忙追问。

    这样的距离,使得他们能够清晰的嗅到司马迁说话时口中喷出的酒气,这酒气甚至比刚才从酒樽中的更加浓郁。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唇齿留香”么?

    二人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他们也想立刻尝尝这仙酿。

    简直太诱人了啊!

    然后究竟司马迁如此评价道:

    “这仙酿似乎还蕴含着一股子仙力,自仙酿入口之后,只要是流经的地方,自喉咙起直达肠胃,我竟感觉到一阵如同火烧一般的灼热暖流,这暖流如今正在流遍全身,我似乎要由内而外烧起来了,真是好舒坦啊!”

    “咕噜!”

    霍光与公孙卿闻言又咽了口口水。

    就连周围听到这话的人也不自觉的咽起了口水,眼巴巴的望向正在贵宾席赐酒的侍女,确切地说是那些侍女托盘中的酒樽。

    这时候的米酒因为度数较低,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

    甚至常温的米酒饮用水还会自带一股凉意与涩味,也是因此人们吃酒时,通常要先温酒再饮用。

    而另外一边。

    李广利也已经随机从台下的百姓中挑选出了二十人,特许他们越过侍卫的防线来到台前,由侍女上前逐一赐酒。

    等这个环节终于完成的时候。

    贵宾席上已是一片赞叹:

    “仙酿啊,真是从未见过的仙酿啊!”

    “我也感觉自内而外烧起来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唇齿留香了啊,这酒气留在口中,真是长久无法散去啊!”

    “虽然入口辛辣,呛人口鼻,但这或许便是仙酿的独特味道,只要忍过去,便统统都是回味了啊!”

    “仅是一杯下肚,我便感觉天旋地转,这便是仙酿的酒力么?”

    “太子的仙术,果然已通仙界,了不得啊……”

    “……”

    正如刘据此前所想的那般,这酒好不好喝不重要,这些人喝不喝得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别具一格,必须前所未有!

    如此才配上“仙酿”二字。

    也怪有些人喝的太急,高度酒一口闷下一两半。

    这种喝法就算是放在后世的一些老酒民身上,也难保不会上头,好在刘据赐的不多,不然真有可能当场喝死几个。

    与此同时。

    那二十个喝了赐酒的百姓带着满口浓烈的酒气回到人群之中,也是立刻引起了轰动:

    “这就是仙酿的味道么?”

    “酒已经下了肚,酒气竟还能如此浓郁,不愧是仙酿!”

    “我是你亲哥,张开嘴让我好好闻闻!”

    “来来来,快朝我嘴里吐口唾沫,让我也沾点仙酿福根,你欠我那十文钱就不用还了!”

    “夫君,别说话,也别怕人多,务必大力亲我……”

    一时间,仙酿之实已是深入人心,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再质疑刘据的“仙术”!

    如今他距离“成仙”,已只差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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