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从索命咒下死而复生的?”

    “我不知道,小姐。”

    “这是否意味着,并没有人向你发射死咒?”

    “我想不是的,只是那名食死徒没有击中我。”

    “不要撒谎,作为刚刚取得勇士荣誉的孩子,你不应该这么做。”

    “荣誉是我和哈利共享的,我认为我和他所说也都是真实的。”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对面一身粉色长袍的胖女巫亲切地笑了笑,那支短小的魔杖轻巧地敲了敲记录谈话的羽毛笔。仿佛为难似的,她轻轻嘟起涂着唇彩的嘴唇,然后安抚般看向塞德里克,微微一笑。

    “亲爱的,我和你爸爸是老同事了。说实话,我私心里是不想反复询问你这么可怕的经历的。但你知道,事关重大,要是我不把来龙去脉查清楚,康奈利先生那里可不好交差。”

    自火焰杯决赛那夜后,顾忌着邓布利多,摄魂怪还是被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魔法部以“保护学生安全,调查事情真相”为由,派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作为调查官,占用了失去原本教授的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塞德里克就坐在这间屋子里,身后是眼神牢牢监视着乌姆里奇的麦格教授。

    刚才的对话这几天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连对面的女士微妙地表现出了不耐烦,塞德里克仍旧神情平静。

    “抱歉,小姐。我恐怕只知道这么多了。”

    “我想是这样,”乌姆里奇皱了皱眉,眼神从麦格教授身上轻轻滑过。

    “感谢你的配合,孩子。”

    “乌姆里奇女士,我要提醒你,”麦格教授沉着脸,“塞德里克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如果你们的调查没有进展,我希望这样的询问到此为止了。”

    “当然,难道您以为,是我想故意为难这么可怜的孩子吗?”乌姆里奇眨了眨眼,“若不是有受害者精神错乱,我们也不必花这么多人力和资源,来调查一件小事故。”

    “小事故?”麦格教授飞快看了眼塞德里克,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该让学生听到。但这是他们迟早要知道的。“你们认为神秘人的回归是小事?我都要对魔法部刮目相看了。”

    “部长本人亲证,从没有发生你们误以为的那种事。”乌姆里奇微笑起来,端起粉色的珐琅茶杯,“亲爱的,确实,邓布利多支持了波特的主张,但这样煽动恐慌的行为并不能显得他比康奈利部长更清醒、高明。万幸我们没有让这种谣言扩大,你看,太阳在照常升起,我们的生活一如既往——这都多亏了魔法部的行动。”

    “你不该盲信魔法部的权威。”

    “我必须为康奈利先生说句话,这些年他为巫师界尽心尽力,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乌姆里奇仍旧是无懈可击的甜蜜微笑,“你不能因为当权者不支持你们的无稽之谈,便将矛头对准殚精竭虑的人——争霸赛出了这样的意外,最难过的无疑是一力承办此事的魔法部,尤其是康奈利。所以我们迅速成立调查组,对一项结果显而易见的案件反复斟酌,只为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麦格教授神情厌烦,“我希望你们公布真相!”

    “我很好奇那是真相,还是你们以为的真相?据我所知,连我面前的当事人也没见过所谓的回归。”

    “那时他已经昏迷了!”

    “即使他没真正被击中?我可没听说过,索命咒能被轻易躲开,要真的躲开了,他为什么会昏迷?”

    听到现在的塞德里克抿了抿嘴:“不管我说什么,从一开始,您就认定我在说谎。”

    “我没这么说过,”乌姆里奇弯起眼角,柔嫩的脸颊因假笑扯开纹路。“但孩子,你的遭遇不符合魔法常理,这是事实。”

    没等两人再说话,乌姆里奇揉着额角,转身靠在桌沿上。

    “其实我也不想反复调查下去了,这是对我们彼此的折磨,就此结案吧。巴蒂·克劳奇违法将自己的罪犯儿子从阿兹卡班假死换出,导致食死徒余孽袭击并伪装成穆迪,伺机报复大难不死的男孩——波特身边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故了,多么可怜的孩子。”

    说着,她抹开眼角,两手交叠,轻轻鼓起了掌。

    “好在,另一位勇士发现了端倪,阻止了食死徒的报复,知恩图报的波特带回奄奄一息的迪戈里——完美的结局,男孩们的友谊战胜了阴谋。”

    麦格教授的眼里已经要喷出火来:“我倒想知道,塞德里克是怎么阻止的小巴蒂——你们又打算怎么捏造事实?”

    “可惜迪戈里不愿意公布救援的细节,大家会理解的,哪个巫师家没有一点不外传的秘籍呢?”乌姆里奇微笑道,“大家想要的从来不是所谓真相。迪戈里虽然有混血,但也是有名望的家族。”

    塞德里克站了起来。“我不打算被安上这样的故事。”

    “都可以,只要让局面尽快安定下来。就算是邓布利多,也不会希望人们太自由地发挥想象——”

    “塞德!”门外响起敲门声,塞德猛然站了起来。

    “秋,怎么了?”

    “叔、叔叔阿姨刚刚联系你,你知道,现在你得多安他们的心……”

    “哦,可怜天下父母心,”乌姆里奇虚虚捂着胸口,“从孩子过分的恶作剧之后,他们便被看不见的想象吓破了心神。这是你的女朋友吧,真体贴——我就不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请。”

    “走吧,迪戈里。”麦格教授神色冷肃,她抚着面无表情的塞德里克,深深看了乌姆里奇一眼。

    “不管魔法部怎么说,霍格沃茨会坚持并公开真正的事实。”

    乌姆里奇抬起手,扬起弧度完美的甜蜜笑脸。

    *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罕有人至的天文塔上晴空万里。

    听完塞德里克和秋张的讲述,相对而坐的菲妮往摆在地上的棋盘移动巫师棋,眉梢不动,吃下塞德的骑兵。

    “听上去,这位小姐不好对付。”

    “她来回都是那些车轱辘子话,塞德不知道被折腾了多少回。”秋张坐在旁边,给举棋不定的塞德支招。

    顺着秋手指的方向,塞德眉头一松,将巫师棋移动上去,挡住菲妮的攻势。然后,他才接了两个女巫的话。

    “坦白说,她的问题总是让人不大舒服。我能感觉得到,她根本没打算听我的话——不管我说真话还是另有隐瞒,她并不在乎。”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把你叫去那么多次?”秋张疑惑极了。

    “审讯的常用手段,反复让嫌疑人描述同一件事,直到他们露出马脚。”菲妮解释道,“人的记忆并不完全可靠,如果不是谎言,是不会每次都一模一样的;即便不是谎言,重复一千次的过程中,也会有新的东西出现。你做得很好,躲过了那位审讯老手设下的陷阱。好在,这学期快结束了,他们也想尽快结案。”

    “可她完全不和哈利碰面,也不相信我的话,”塞德里克忧心忡忡,“如果哈利说的是真的,这不是很危险吗?”

    闻言,秋素净的脸上露出愁容,吞吞吐吐道:“塞德,你真的相信……嗯……那个人……回、回来了?”

    塞德里克面露思索:“我不希望是真的,但哈利作为当事人,我不认为这是他的被害妄想。”

    “我当然相信你,”秋张说,“但大家恐怕不这么想……”

    “Well,至少你们没被当成疯子。”菲妮嘲讽般笑了笑,“波特入学后,每年都要发生些不寻常的事,最后由他来解决。换作谁不会奇怪:为什么总是和哈利·波特有关?——现在,终于有了和与他毫不相关的人被牵扯进来。感觉如何,塞德?”

    塞德摸摸鼻子,苦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同学们的好奇心如此让人困扰。”

    “勇士要承受的不只是赞誉。”菲妮又落下一子,“还没祝贺你,成了真正的勇士。”

    塞德点头致谢,又观察了一会儿棋局,谢绝了秋的再次帮忙,摇头认输:“说是这么说,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话要做到了的人才能说。”菲妮让棋盘清理归位,抬头正视面前的两人。

    “如果传言是真的,这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哪怕死里逃生过,我也没有实感。”塞德握住秋的手,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建议吗,菲妮?”

    “你可不该向我寻求建议。”菲妮神色恹恹,“巫师界流传着不少关于马尔福的猜想……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反正都跟马尔福不一样。既然如此,我又能给出什么建议呢?”

    “争霸赛之前,我相信过一些传言,关于哈利的,好的、坏的。”塞德平静地说,“尽管我嘴上会否认恶意的猜测,但所有人都认为他和石化事件有关时,当火焰杯反常地出现第四个名字时,我确实擅自怀疑了哈利。”

    “所以,当他接受合作的提议,甚至主动告诉我火龙的事后……我一直很后悔,为我那些没有切实证据的推测。”

    “塞德……”秋张握紧了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无论何时,擅自揣测他人都是错误的。我明知这个道理,却没能做到。这就是我的错,以为大多数人说的就一定是对的——直到现在,魔法部反复盘问,除了你们没人相信我,我才理解了这种自以为是对事件中心的人有多大伤害。”

    “所以你就觉得,只要没拿出切实的证据,马尔福也一定和传闻不同?”菲妮讥讽一笑,“你愿意这么想,我倒是很乐意。”

    秋张头疼地扶住额头:“又来了……菲妮,你为什么一定要装得像个坏人?”

    菲妮没说话。塞德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不知道传言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只作为你的朋友,基于我自己的了解这么说——哪怕你要做的事不对,你不会害我——你是我们的朋友,以后也是。”

    风忽而吹过。在扬起的发丝间,秋半眯着眼睛,看见菲妮收起笑容。明明是张精致得缺乏人气、面无表情的脸,秋却莫名感到了对方的无可奈何:

    “Well,我身边还真的尽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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