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弗里德里希滚动轮椅到落地镜前,伸手放在光滑冰凉的镜面上,然后他就在黑暗的视野中看到了自己的仪表。

    他快十五岁了。任何一个这一年纪的少年人,都应当是挺拔、健壮、活力无穷的,恨不得每天都在野外跑马打猎,沐浴着清风和阳光拥抱这个世界。可镜子中的他,挺拔称不上——他至今都无法站起来,勉力挺直的腰背是他唯一的倔强;健壮——他最近的食欲比起前几年已经好了很多,但依旧不足以让他称得上强健或壮实,依旧清瘦得过分。当弗里德里希打量着自己的面庞,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悲哀和自我厌恶的情绪。

    他只在镜子前停留了一会儿。如果一个人不喜欢自己的身体,那么他也就没有足够勇气在镜子面前停留太长时间。弗里德里希转回床边摇铃,让男仆进来为自己穿戴。自打约纳斯为他打造了专用眼镜后,他就不需要再在眼睛的异样上遮遮掩掩。从年初开始,他就要求埃莉诺按照最平常的方式对待他,宅邸中仆人与他的接触也必须正常化。

    男仆已经在凯泽顿做事多年,从早年进府时被告知不能未经管家许可接近年轻的主人再到现在主人允许他们近身服侍,时间的沉淀让他足够明白在这座府邸中该问的不要多问。他恭敬地帮助行动不便的小伯爵换上白色翻领衬衫、格纹背心和羊毛长裤,然后是深蓝色毛呢外套与棕色皮鞋。伯爵平时的穿着以黑白为主,典雅但也乏味,选择不一样的颜色是极少数,好比如今天。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知道伯爵要去车站接那位在外念书的埃克尔小姐回来。

    伯爵很喜欢家庭教师的女儿。

    男仆心中默默想着。但他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事,做完自己份内的工作就离开了。

    弗里德里希今天的确是要去接米莉安,而且对于这个日子期待已久。自从去年替母亲去了一趟圣彼得堡并且有惊无险地往返后,外出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是难事,顶多就是需要有人时刻跟在他身后罢了。

    可平时他依旧不喜欢出门,只有米莉安的要求是例外。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绚烂,然而触摸不到远处的山也就看不到它们,世界再大再绚烂对他来说也毫无用处。夏天时莉安希望出去野餐郊游,那么他就陪她去湖边;她希望下了火车后能快点见到他,那他就和约纳斯与埃莉诺一起去火车站接她。

    坐马车从安斯巴赫到慕尼黑要走两天,中途他们在帕彭海姆的一个旅店歇脚。弗里德里希用晚饭的时候主动要求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约纳斯和埃莉诺则去了楼下。用过餐后他翻开书打发时间,但没多久房门突然被推开,而他意识到进来的人不是埃莉诺或约纳斯任何一个。

    “你是谁?”他看不见对方,语气严厉地问道。

    来人也是愣了一愣,顿了好半晌,弗里德里希听见了一个青年的声音:“我以为这是我的房间,我……”

    他似乎是查看了一下房间号,语气中歉意更深:“实在抱歉,我走错房间了。我是住在你楼上的住客,请放心,我不是坏人。”

    他道着歉匆匆退出去。

    弗里德里希没想到第二天他会在旅店大厅中再次碰到这个冒失的年轻人。

    停留在帕顿海姆的原因除了路程相近,还有就是埃莉诺和约纳斯都在这儿有些事要办。当埃莉诺出门交文件、而约纳斯去一家老字号魔法小店购买上课要用的材料时,弗里德里希就被留在了大厅里。接应他的侍者还没有来,他低头看书,又听见了年轻人的声音:

    “早安,小少爷,你就一个人待在这儿吗?”

    弗里德里希直皱眉。

    “我想我们并不熟,先生。除非你以为走错门也是攀关系的一种途径。”

    “抱歉,我是真的抱歉……昨天是个意外。”对方自我介绍,“我是耶拿大学哲学系的学生,你可以称呼我艾莱克斯。我不是可疑分子,请相信我。”

    “有何贵干?”

    “我无意打扰,我只是正好在等我的朋友,无聊的时候四下瞧瞧,正好就看见你了。昨天我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以为像你这样……行动不便,额,而且还能住那种房间的人应该不至于没有人陪伴出行,这让我有点惊讶。”

    “多谢关心,我不会在这儿待太久的。”弗里德里希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在读《论社会分化》,是吧?你读得入迷到都不看我一眼,难道说你很喜欢齐美尔?”

    弗里德里希耐心渐失:“先生,我无意冒犯。或许你看得出来,我比起跟人说话,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好吧,好吧,请宽恕我的失礼。”年轻人回答。弗里德里希没有接触到他自然也看不见对方摘下帽子以表歉意。

    弗里德里希如愿听见了离开的脚步声。

    但没一会儿那个脚步声又回来了。

    “生命哲学方面的著作,比起齐美尔,其实我更推荐狄尔泰,当然齐美尔先生目前的几篇论文也都很有价值。如果你感兴趣这个领域,完全可以去读一读。”

    年轻人无比诚恳地说着,然后才又走远。

    弗里德里希这才合上手里的书,揉了揉眉心。

    他不感兴趣哲学,他感兴趣的是清净。

    ·

    米莉安乘坐的火车傍晚才抵达车站。她奔波了一整天,累得精疲力尽。原本她是可以把行程分为两天完成的,但今年离校时间晚,如果不加紧日程,她可能赶不上弗里德里希的生日。

    “你们两个,一个双腿残废还眼巴巴跑出来接人,一个午夜赶车非得要在冬至前回家,这里多少都有点毛病。”坐在候车室长椅上的盖勒特将脚翘起,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百无聊赖地说,“我现在又困又冷,你说怎么办吧!”

    米莉安打着哈欠强撑精神:“……我也没逼你和我一起走,何况我觉得他们很快就能到了。”

    盖勒特上手扯她的半边脸蛋:“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埃克尔小姐,如果五分钟之后我还在这儿吹冷风,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米莉安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放大的脸,不高兴了,两只手举起来也去捏他的脸蛋:“你已经在动手了盖勒——”

    “莉安!”

    米莉安听见父亲的声音,倏地清醒了,循声望去,声音中立刻染上喜色,“爸爸!”

    她没顾上自己的行李,冲过去抱住了约纳斯,把头埋在父亲的呢绒大衣中使劲蹭了蹭,雀跃无比。

    “你长高了!”约纳斯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一英寸,有一英寸吧?”

    “我不知道呀?”米莉安欢快地回答,“大概吧,见到你们我真是太开心了。”

    她弯下腰去,大大熊抱住约纳斯身边轮椅上的弗里德里希。

    “我也想你啦,弗里德里希。你比三个月前胖了,我是说好的那种,你以前太瘦了,最近你一定有好好吃饭。”她认真地说。

    弗里德里希浅笑:“借你吉言。”

    他回抱了米莉安,用指腹蹭蹭她耳边灰紫色的碎发,还有毛茸茸的呢帽。他摸到她大衣上有一些冰凉的湿气,可见她等了有一会儿了。弗里德里希想,他来得应该再早一点的。

    米莉安和埃莉诺问好的时候,弗里德里希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哈欠。

    “晚上好,盖勒特。”他说。

    “真是久不见了,小伯爵。”盖勒特语气轻佻。

    弗里德里希没再理睬他,拉着米莉安的手温声说道:“我们先去休息,明天一早再启程回去。埃莉诺都已经安排好了。”

    “是是是,你们净给我增加工作量。”埃莉诺抱怨道。

    众人往车站出口的方向走去时,盖勒特脚下顿了顿,侧头看向身后某个方向。

    “盖勒特?”约纳斯走在最后面,注意到他脱队了,“落东西了吗?”

    男孩回头,朝他露齿一笑:“没有,多谢您的关心。”

    他大步流星地上前,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而裹着黑色长袍的女人从藏身的柱子后走出来。

    她死死盯着远去的那一行人,眼神震惊之余,尤为阴沉。

    ·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的德姆斯特朗教学楼走廊上。

    “诺亚·麦森沃尔根死了,但他还有个儿子。您肯定没听过这件事吧?这就值得推敲了,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藏着些秘密,为什么魔法界这么多年一丝关于麦森沃尔根的讯息都没有呢?”

    “我是被麦森沃尔根收养的,还和他的儿子从小一起长大,亲眼所见,我何必骗您呢?而且我还知道,他生前的书房的墙里藏了成堆的信件,您一定对那些信件很感兴趣的。”

    “好吧,看上去您依然不相信我……那就请您圣诞节前夕,守在慕尼黑火车站的车站台上,这样您就能亲眼看到那个孩子。可别错过啊,他一年都不出几次门的,您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如果您在确定后萌生了兴趣,欢迎来找我详谈我跟您提的那些要求。这笔买卖划不划算,您到时候一清二楚。”

    ·

    简·安卡内回过神。

    事实上,她并非真正的简·安卡内。通过一点复方汤剂变成另外一个人在魔法界易如反掌,只不过是手段的高超与否决定易容变幻的时间长短罢了。

    而她则是这方面的好手。

    她的真实名字是柯妮·格林尼尔。

    任何一个习惯早晨读点欧洲新闻的巫师都无比熟悉这个名字,因为在《欧洲巫师联合报》的悬赏追缉版面上,它被列为十大最危险巫师之一。

    混血出身的柯妮,生长在法国马赛最乱的港口,十一岁进入布斯巴顿,十四岁辍学加入“深渊”——Organization of Mutual Aid in Wizards(巫师互助组织)——它本质上是个反国际巫联的黑巫师组织。最耸人听闻的一条罪行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德·蒙特顿伯爵一家十一口人——并把他们遭受了三天三夜钻心咒的痛苦神情定格下来挂在了法国魔法部大门口。

    一般人很难不觉得,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灭门案的女人应当是个精神大有问题的人,至少她身上会表现出一些疯癫或激进的特质。但实际上,柯妮·格林尼尔性格冷静,头脑活络,野心也从不止步于当一个躲躲藏藏的通缉犯。加入M.A.W后,她步步高升,带领着自己的手下给欧洲各政府制造了不少麻烦。纵然在官方通告中声名狼藉,却在巫师至上的那批人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声望。

    十九年前,当柯妮还不是M.A.W的核心成员时,曾奉命去抓哑炮给臭名昭著的哈桑·摩里克做魔法实验。摩里克除了在实验中喜欢将人折磨到生不如死之外,更使人讳莫如深的一点是他的实验方向:魔力夺取和自我转化。他坚信,只要通过一定手段,就能夺走别人的魔力变成自己的力量,通过这种方式,夺走力量的人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然而,在一个萧瑟的冬日,夺人魔力导致手中性命无数的摩里克,却死在了自己的实验室里,他的魔力被榨干,被人发现时身体像一具干瘪的木乃伊,死相狰狞凄惨。巫师们都认为是他的实验出了意外,只有精明的柯妮仔细清点了现场死掉的哑炮,发现少了一个人。她偏对那名下落不明的少年印象深刻,因为她是在吉卜赛人聚居地找到他的,听说两岁就被遗弃,无父无母无姓氏,死了也没人在意。可就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竟然从摩里克的实验室中不翼而飞,她不由怀疑摩里克的死并非意外。

    之后的两年里,她一直有意无意地找少年的下落。直到1878年的夏天,在全欧魔法四项锦标赛上,一个名为加布里埃尔的青年横空出世,在魔咒单项赛上,和当时被视为夺冠热门的麦森沃尔根公子几乎打了个平手,若非他手中的魔杖质量不过关裂开报废,不然冠军究竟花落谁家也未可知。柯妮很快就认出,加布里埃尔就是当年那个逃走的哑炮。

    那么一个哑炮是如何突然变成一个魔力强悍的巫师的呢?

    她想起了摩里克的实验。

    她怀疑那个实验成功了,只是由于一些差错,导致摩里克自己的魔力反而被夺走,把自己给作死了。

    柯妮追求权力,她也喜爱超乎寻常的力量,但没到摩里克那种痴狂的地步。她在意识到实验成功后的第一反应是怎么样把这个实验为她所用,以及走了狗屎运的加布里埃尔接下来该作何种处置。她当时正处在组织派系斗争中,所以没有把加布里埃尔的存在透露给别人。她用复方汤剂易容接近了加布里埃尔。青年巫师虽然力量增长了但是脑子却不会凭空增加一个心眼,很快对易容的女人心生好感。

    当时,和加布里埃尔竞争冠军的诺亚·麦森沃尔根,在比赛中也与之惺惺相惜,两人成为了好友。不过这种友谊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柯妮身份特殊,始终对那个天生能够摄神取念的麦森沃尔根保持警惕。她发挥了她一贯的搞事才能挑拨离间,两个年轻人自此渐行渐远。

    诺亚·麦森沃尔根入职德国魔法部一年后,爱上了一个无魔法的普通女人,并且执意要和对方结婚,在欧洲魔法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他放弃自己高贵的姓氏和古老传承的家族从魔法界消失后,加布里埃尔也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彼时的柯妮还没从加布里埃尔身上挖到摩里克实验的秘密。

    又过了几年,柯妮在报纸上看到了诺亚·麦森沃尔根去世的消息。加布里埃尔则依旧讯息全无。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未放弃寻找失踪的加布里埃尔。青年失踪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他没有处理掉和诺亚·麦森沃尔根的往来信件。在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一封诺亚·麦森沃尔根写给加布里埃尔的信里,开头的敬称却用了一个古怪的表述——“致亲爱的路西法”,而柯妮又清清楚楚地记得,摩里克早年的笔记中,也提到过这个词,不过它的全称是“路西法造就计划”。仅仅是这个称谓,就让女人确信,加布里埃尔不仅清楚自己当年在摩里克手下遭遇了什么,他甚至过于真诚地,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了自己赛场上结识的好兄弟。

    当然,这也未必是加布里埃尔告诉对方的。诺亚·麦森沃尔根是个摄神取念师,只要他想知道的,加布里埃尔难道还能藏住吗?

    在确定了麦森沃尔根知道关于加布里埃尔的事后,她在找加布里埃尔的同时也试图从麦森沃尔根那里撬出点什么。可惜对方生前就一直隐居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死后更是没了任何一点线索。如果不是她在走廊上碰到的那个叫格林德沃的小鬼,她是绝不可能找到慕尼黑来的。而无论她是否承认,麦森沃尔根有个那么大的儿子,这个孩子却在魔法界查无讯息,是个很大的疑点。

    柯妮暂且懒得去管为什么格林德沃能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目的,还有为什么他眼也不眨地就能把从小到大养着自己的人的底细卖个精光。左右这只是个低年级的臭小鬼。如她在走廊上威胁他的那样,让他从学校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并不难。她当然也可以把这个小鬼变成自己人——她易容成简·安卡内出入学校,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组织招募人才——但是她讨厌那个小鬼一脸的精明相。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她知道这是个坏事的种子。

    女人跟上米莉安一行的马车到了宾馆,像一只伺机捕猎的豹子,在黑暗中等待。众人熄了灯休息,只有弗里德里希的房间依旧亮着灯。

    约纳斯刚给他做了检查。

    虽然现在的检查已经比刚开始好熬多了,但他还是得经历那种魔力扫荡全身、和脑中那破碎的、使人癫狂的画面互相折磨的痛楚。每次结束时他都大汗淋漓,几近虚脱。

    “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允许别人采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来治疗。”

    盖勒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边,倚靠在门板上,上半身隐在黑暗里,语气轻佻。

    “你给我滚去睡觉。”弗里德里希躺在软椅上,冷冷道。

    “这么痛苦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米莉安那个小傻瓜?还在做着有朝一日和她一起上学的美梦吗?”盖勒特耸肩,然后恶劣地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要是她没想过和你一起上学呢?你要知道,她在学校里可不止一个朋友。别把自己变成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一周一封信的可怜鬼,弗里德里希。”

    “除非你是不想要我父亲在古灵阁给你留的那笔钱了,不然我奉劝你闭上嘴做你的隐形人。”

    “我也不是非得靠那笔钱。”盖勒特缓步走过去,“只要我离开凯泽顿,我可以利用起我身边的一切让自己活得很好。你很清楚你的威胁已经慢慢对我失去意义了。”

    弗里德里希嗤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悦耳动听,以至于这样的声音都不见恶俗。

    “痴人说梦。”他慢慢说道,“你只是我父亲带回来的一个风筝,舵在我手里,你无论飞得多远,都别想逃离凯泽顿的掌控。”

    “所以,”他抬眸,绿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却在阴影衬托下显得寂静幽深。

    “好好保护莉安,安安分分地在德姆斯特朗读你的书。”

    盖勒特转身就走,合门的声音极大。

    弗里德里希疲惫闭眼。

    ……

    他比盖勒特大两岁,父亲带回盖勒特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

    “乔,”父亲的手按在他头上,有点凉,语气温和却又漠然。

    ……

    “以后这个孩子会和你一起长大。”

    ——“我和弗里德里希一起长大,”

    “但你们不会成为朋友。”

    ——“但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我在你的记忆里种下了一个咒语。”

    ——“麦森沃尔根在弗里德里希的记忆里藏一个秘密。”

    “只要在你的生命范围之内。”

    ——“只要他还活着,”

    “你就能用这个咒语,控制他。”

    ——“我就是他手里的风筝,”

    “记住,永远不要让他脱离你的掌控,把他控制在凯泽顿的范围内。”

    ——“哪怕我身处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之上,他都能威胁到我。我无法伤害他,无法反抗他的意志。”

    “大概也就两三年前,我跑进弗里德里希的卧室,只是想作弄一下他而已。结果他如临大敌,他甚至不需要看着我,只需要在他的心里想一些惩罚,我就会遭遇痛楚和折磨。”

    盖勒特托着腮帮。

    “您说我该不该恨他?所以我想跟您交易的内容真的很简单,我让您拿到麦森沃尔根书房里的资料,您替我解决当年麦森沃尔根先生在他儿子脑子里留下的那个能够威胁到我生死存亡的秘密——这也许还和您要找的东西有关呢,格林尼尔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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