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清源居正门大敞，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晰地看见老爷脸上的愤懑，以及打着战栗、六神无主的少夫人。
卫三疾步上前，肃色道，“老爷，我们将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巷口、赌坊都找了个遍，还是没发现大少爷的身影。”
“他去哪了？”眉毛一拧，卫建德望向杨映之母女。
杨映之苦涩笑道，“这，这儿媳也不知道啊，君舅您应当清楚的。”卫华荣从不和她多说话。
同样的，卫絮摇了摇头。
给自己的母亲下毒，不在寻欢作乐，拖住外祖父……
脑海中一团乱麻的毛线球慢慢平铺开来，倏地，薛姝豁然开朗。
深吸了口气，她低低道，“外祖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螺青色屏风上的折枝花影影绰绰，芳心未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两指。红蜡灯渐渐透了出来，隔开屋里屋外人。
“什么？”卫建德瞪大双眼，憔悴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姝丫头你是说，那孽障去开山采矿去了？早些时日，他曾主动向我提及此事，我训斥过后，他便闭口不谈。我原想着他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却是贼心不死。”
难怪他说怎么这几天都没见着他人。
卫建德越想越觉得外孙女说的话在理，心下信了八九分。
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卫建德沉声吩咐道，“来人，跟我去阳泉山将那孽障抓回来。”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卫建德，薛姝心里有了数。
看样子，卫华荣是擅自采矿，外祖父也不支持他。如此，亡羊补牢起来也算不上太难。
她这几日忧心外祖母的身体，将阳泉山的事忘了个干净，眼下竟是连草图都未画好。
薛姝眉头紧蹙，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忽地，听见有人唤自己，她缓缓抬头，看向卫建德。
后者忧心忡忡道，“姝丫头，外祖父现下出城，不知何时归来，能否留你照看一下苑娘？”
“放心吧，外祖父，你只管去便是，外祖母这里有我守着。”薛姝莞尔一笑。
“欸，欸好。”看着淡雅从容的外孙女，卫建德愈发欣慰，差点儿没忍住老泪纵横。
姝丫头要是男儿身便好了，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田宅、家产悉数交给她。这些东西若是落入那白眼狼手里，怕是未满期年，便要败光。
无声地叹了口气，卫建德神情落寞，又忍不住拉着薛姝交代两句。
这厢，薛姝目送卫建德离开后，匆匆回到屋内，吩咐春桃拿来笔墨纸砚后，她利落地挽起袖子，从地基入手，描摹起整座阳泉山。
他们慢了一步，想来眼下阳泉山已开，废水出没势不可挡，那便只能阻断废水继续下流，提醒百姓另寻水源。
思及此，似行云流水，薛姝一气呵成。
*
*
“爹，您无须多言，我是不会去的。”星眸未抬，王绾兀自翻了页书。
一想到自己方才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这小子还是油盐不进，王丞相就气不打一处来。
吹起胡子，瞪着眼，他疾步上前，一把夺过王绾手里的典籍。
“别看了，你说说你，一天到晚不是读经史子集，就是给圣上写弹奏文书。除了这些，你还知道干什么？”
深深地叹了口气，王丞相循循善诱，“瑾瑜，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体己人成婚了。永平王府小世子，还有那姜家小少爷，不都与你同岁吗，但怎么他们就都有孩子了呢？”
王绾置若罔闻，他盘起双腿，开始闭目养神。
“逆子！”死死地咬了下后牙槽，王丞相怒骂道。
“我真是想不通了，魏家小娘子有哪里不好，人生得貌若芙蕖，虽说秉性是张扬跋扈了些，但不是恰好同你这死水般的性子中和吗？”反正不管他怎么看，两人都属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会再管你的事。”言罢，冷着脸，王丞相拂袖而去。
左手握拳抵住下颌，王绾凝眉思忖起来。
半晌后，他状似不经意道，“你可知道，父亲今日安排我与谁见面？”
婚姻大事，自古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然眼下储君未立，他无心男欢女爱，父亲说的话，他全当耳旁风了，并未留意。
阿荣拱手，认真回忆，“禀公子，好像是春陵乡君，魏明芙。”
还真是她。
握着杯盏的手一抖，大半茶水倾泻而出，青玉色的裾袍湿了个精光。
“公子这……”他家公子今个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喝口水都能撒出去，以往可从未有过。
阿荣面露疑惑，踌躇着上前，想帮他擦拭干净。
漫不经心地摇了下头，王绾淡淡道，“无妨。罢了，父亲终归年纪大了，能不寒他老人家的心，便尽量不寒吧。吩咐下去，待我换件衣裳，去一趟晴风楼。”
太阳今个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家公子难得有了一丝‘人情味’。
兴冲冲地应了声好，阿荣掩饰不住唇角的笑意，飞快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
*
荆州刺史府，中央的空地上堆积着不少响溪石，日光普照，石旁翻长出根根露草，濛濛晓晓的，颇具生命力。
抄了一大把玉米粒，斜倚在窗边，秦檀逗着秦小霄。
倏地，一颗小石子朝他飞来，潋滟的桃花眼微眯，秦檀侧身闪开，悠悠然望向前方。
“你怎么来了。”
未消须臾，刘子令翻身进了屋内，他笑着调侃道，“我来你不高兴了？我可听说薛四娘也在这呢，我说七爷你总不会假公济私，在这和她私相授受吧。”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秦檀淡淡道，“我和她可没关系，她有可能是沈后的人。”要不然，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地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你确定吗？”刘子令惊讶出声。
皇后沈柽虽于五年前主动提出安隅普宁寺，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厌倦了中宫争斗，怕是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只薛姝看着虽颇擅心计，到底没有做出真正危害他们的事来。
懒懒地摸了下秦小霄的脑袋，秦檀讳莫如深，“以后莫再提她。”
“好吧，亏燕燕的事水落石出后，我对薛四娘的印象好了不少呢。”无声地叹了口气，刘子令慨叹道，“本来还想为你和她的情谊保驾护航呢，真是可惜。”
“什么薛四娘，七弟有喜欢的人了？”
很快反应过来，秦檀恭敬道，“臣弟见过五哥。”
眸子一闪，他眼神示意刘子令，他怎么也来了？
后者回道，我也不知道啊。
“哎，七弟免礼。”扶起秦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秦章好奇道，“七弟你还未说薛四娘是谁呢。”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持的仍旧是君子端方。
眸子闪了闪，秦章愈发好奇。
*
*
将乌黑的发丝绕成一个小圈，松开，又绕成一个大圈。以手支颐，魏明芙巴巴地望着牖窗。
“也不知道爹爹给我介绍了谁。”想起爹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她便止不住好奇。
捂着唇浅笑，阿欣打趣道，“侯爷给乡君选的，那定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儿郎。”
“爹爹说那公子貌若潘安，但爹爹可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所以你说，那人会不会其实长得老态龙钟的，然后走路还是这样的。”
魏明芙越说越来劲，起身模仿起老学究的样子，有板有眼的。
阿欣弯下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娇嗔道，“小姐……”
嘻嘻笑了两声，魏明芙冲她吐了吐舌头。
两人正闹着，木门忽地开了，她们齐齐回头看去，春陵心跳加速，“怦怦砰”地横冲直撞。
下一秒，杏眸攸地睁大，魏明芙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然入目的却还是王绾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她发誓，倘若现下有块豆腐，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扪心自问，王绾长得俊吗？很俊，甚至比御赐的探花郎还俊上几分。
然他不仅为人寡淡，还是她‘旧情人’的死对头。
先前他想治李褚林‘白日宣.淫.’的罪名，自己还对他多加阻挠，王绾不恨死她都不错了。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居然还要他们相看。
她要是真嫁进了王家，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魏明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用眼角余光打量起王绾。
这厢，她还思索着如何开口，对方先发制人，“怎么是你？”
“呵呵”她真是被他气笑了。
魏明芙指指自己，又指了指王绾，没好气道，“我还想问呢，我爹说得那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人便是你？”
看着架势十足的两人，阿荣问道，“公子，魏娘子，你们认识啊？”
阿荣话音刚落，他们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斜觑了她一眼，王绾幽幽开口，“看来魏娘子也并不知相看之人是谁，既我们都不属意彼此，那便无需再浪费时间。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微微颔首，魏明芙福了福身，“嗯，王公子走好。”
太好了，不用同他吃饭了。要不然，对上这么一张冷冰冰的脸，谁还吃得下饭，准得饿死。
盯着王绾挺拔落拓的背影，魏明芙长舒一口气，她转身坐下，吩咐阿欣去唤店小二上菜。
闲着没事干，春陵好心情地哼着歌，耳畔适时传来不轻不重的交谈声。
“公子，你不能回去。都这个点了，你就算回去，膳房肯定也没吃的了。”
“我倒也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阿荣据理力争。
“……那便吩咐浮珂楼送些饭菜上门吧。”
“不行，相爷交代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在这用了膳才能走。倘若您执意要走的话，那便从阿荣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
他们怎么还没走？
嘴角不禁抽搐两下，魏明芙纠结半晌，试探道，“要不然，王公子你便留下来，我们一同吃顿饭吧。”权当散伙饭，从今往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适才没留神，菜便点多了。我和阿欣统共不过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费总归不好。”顿了顿，她补充道。
当今世道，流民繁多，浪费自是不好的。只没想到，高兴时便豪掷千金的春陵乡君竟也懂得民间疾苦。
他还以为她会说“何不食肉糜”呢。看来，魏明芙也没有那般刁蛮跋扈。
思及此，王绾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主子呆愣愣，阿荣却是瞬间反应过来。
他拉过王绾的手，一屁股坐到了圆凳上，笑意盈盈道，“多谢魏娘子款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给魏娘子添麻烦了。”轻咳了两下，王绾拱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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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居正门大敞，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晰地看见老爷脸上的愤懑，以及打着战栗、六神无主的少夫人。
卫三疾步上前，肃色道，“老爷，我们将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巷口、赌坊都找了个遍，还是没发现大少爷的身影。”
“他去哪了？”眉毛一拧，卫建德望向杨映之母女。
杨映之苦涩笑道，“这，这儿媳也不知道啊，君舅您应当清楚的。”卫华荣从不和她多说话。
同样的，卫絮摇了摇头。
给自己的母亲下毒，不在寻欢作乐，拖住外祖父……
脑海中一团乱麻的毛线球慢慢平铺开来，倏地，薛姝豁然开朗。
深吸了口气，她低低道，“外祖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螺青色屏风上的折枝花影影绰绰，芳心未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两指。红蜡灯渐渐透了出来，隔开屋里屋外人。
“什么？”卫建德瞪大双眼，憔悴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姝丫头你是说，那孽障去开山采矿去了？早些时日，他曾主动向我提及此事，我训斥过后，他便闭口不谈。我原想着他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却是贼心不死。”
难怪他说怎么这几天都没见着他人。
卫建德越想越觉得外孙女说的话在理，心下信了八九分。
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卫建德沉声吩咐道，“来人，跟我去阳泉山将那孽障抓回来。”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卫建德，薛姝心里有了数。
看样子，卫华荣是擅自采矿，外祖父也不支持他。如此，亡羊补牢起来也算不上太难。
她这几日忧心外祖母的身体，将阳泉山的事忘了个干净，眼下竟是连草图都未画好。
薛姝眉头紧蹙，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忽地，听见有人唤自己，她缓缓抬头，看向卫建德。
后者忧心忡忡道，“姝丫头，外祖父现下出城，不知何时归来，能否留你照看一下苑娘？”
“放心吧，外祖父，你只管去便是，外祖母这里有我守着。”薛姝莞尔一笑。
“欸，欸好。”看着淡雅从容的外孙女，卫建德愈发欣慰，差点儿没忍住老泪纵横。
姝丫头要是男儿身便好了，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田宅、家产悉数交给她。这些东西若是落入那白眼狼手里，怕是未满期年，便要败光。
无声地叹了口气，卫建德神情落寞，又忍不住拉着薛姝交代两句。
这厢，薛姝目送卫建德离开后，匆匆回到屋内，吩咐春桃拿来笔墨纸砚后，她利落地挽起袖子，从地基入手，描摹起整座阳泉山。
他们慢了一步，想来眼下阳泉山已开，废水出没势不可挡，那便只能阻断废水继续下流，提醒百姓另寻水源。
思及此，似行云流水，薛姝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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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无须多言，我是不会去的。”星眸未抬，王绾兀自翻了页书。
一想到自己方才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这小子还是油盐不进，王丞相就气不打一处来。
吹起胡子，瞪着眼，他疾步上前，一把夺过王绾手里的典籍。
“别看了，你说说你，一天到晚不是读经史子集，就是给圣上写弹奏文书。除了这些，你还知道干什么？”
深深地叹了口气，王丞相循循善诱，“瑾瑜，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体己人成婚了。永平王府小世子，还有那姜家小少爷，不都与你同岁吗，但怎么他们就都有孩子了呢？”
王绾置若罔闻，他盘起双腿，开始闭目养神。
“逆子！”死死地咬了下后牙槽，王丞相怒骂道。
“我真是想不通了，魏家小娘子有哪里不好，人生得貌若芙蕖，虽说秉性是张扬跋扈了些，但不是恰好同你这死水般的性子中和吗？”反正不管他怎么看，两人都属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会再管你的事。”言罢，冷着脸，王丞相拂袖而去。
左手握拳抵住下颌，王绾凝眉思忖起来。
半晌后，他状似不经意道，“你可知道，父亲今日安排我与谁见面？”
婚姻大事，自古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然眼下储君未立，他无心男欢女爱，父亲说的话，他全当耳旁风了，并未留意。
阿荣拱手，认真回忆，“禀公子，好像是春陵乡君，魏明芙。”
还真是她。
握着杯盏的手一抖，大半茶水倾泻而出，青玉色的裾袍湿了个精光。
“公子这……”他家公子今个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喝口水都能撒出去，以往可从未有过。
阿荣面露疑惑，踌躇着上前，想帮他擦拭干净。
漫不经心地摇了下头，王绾淡淡道，“无妨。罢了，父亲终归年纪大了，能不寒他老人家的心，便尽量不寒吧。吩咐下去，待我换件衣裳，去一趟晴风楼。”
太阳今个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家公子难得有了一丝‘人情味’。
兴冲冲地应了声好，阿荣掩饰不住唇角的笑意，飞快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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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刺史府，中央的空地上堆积着不少响溪石，日光普照，石旁翻长出根根露草，濛濛晓晓的，颇具生命力。
抄了一大把玉米粒，斜倚在窗边，秦檀逗着秦小霄。
倏地，一颗小石子朝他飞来，潋滟的桃花眼微眯，秦檀侧身闪开，悠悠然望向前方。
“你怎么来了。”
未消须臾，刘子令翻身进了屋内，他笑着调侃道，“我来你不高兴了？我可听说薛四娘也在这呢，我说七爷你总不会假公济私，在这和她私相授受吧。”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秦檀淡淡道，“我和她可没关系，她有可能是沈后的人。”要不然，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地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你确定吗？”刘子令惊讶出声。
皇后沈柽虽于五年前主动提出安隅普宁寺，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厌倦了中宫争斗，怕是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只薛姝看着虽颇擅心计，到底没有做出真正危害他们的事来。
懒懒地摸了下秦小霄的脑袋，秦檀讳莫如深，“以后莫再提她。”
“好吧，亏燕燕的事水落石出后，我对薛四娘的印象好了不少呢。”无声地叹了口气，刘子令慨叹道，“本来还想为你和她的情谊保驾护航呢，真是可惜。”
“什么薛四娘，七弟有喜欢的人了？”
很快反应过来，秦檀恭敬道，“臣弟见过五哥。”
眸子一闪，他眼神示意刘子令，他怎么也来了？
后者回道，我也不知道啊。
“哎，七弟免礼。”扶起秦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秦章好奇道，“七弟你还未说薛四娘是谁呢。”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持的仍旧是君子端方。
眸子闪了闪，秦章愈发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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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乌黑的发丝绕成一个小圈，松开，又绕成一个大圈。以手支颐，魏明芙巴巴地望着牖窗。
“也不知道爹爹给我介绍了谁。”想起爹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她便止不住好奇。
捂着唇浅笑，阿欣打趣道，“侯爷给乡君选的，那定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儿郎。”
“爹爹说那公子貌若潘安，但爹爹可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所以你说，那人会不会其实长得老态龙钟的，然后走路还是这样的。”
魏明芙越说越来劲，起身模仿起老学究的样子，有板有眼的。
阿欣弯下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娇嗔道，“小姐……”
嘻嘻笑了两声，魏明芙冲她吐了吐舌头。
两人正闹着，木门忽地开了，她们齐齐回头看去，春陵心跳加速，“怦怦砰”地横冲直撞。
下一秒，杏眸攸地睁大，魏明芙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然入目的却还是王绾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她发誓，倘若现下有块豆腐，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扪心自问，王绾长得俊吗？很俊，甚至比御赐的探花郎还俊上几分。
然他不仅为人寡淡，还是她‘旧情人’的死对头。
先前他想治李褚林‘白日宣.淫.’的罪名，自己还对他多加阻挠，王绾不恨死她都不错了。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居然还要他们相看。
她要是真嫁进了王家，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魏明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用眼角余光打量起王绾。
这厢，她还思索着如何开口，对方先发制人，“怎么是你？”
“呵呵”她真是被他气笑了。
魏明芙指指自己，又指了指王绾，没好气道，“我还想问呢，我爹说得那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人便是你？”
看着架势十足的两人，阿荣问道，“公子，魏娘子，你们认识啊？”
阿荣话音刚落，他们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斜觑了她一眼，王绾幽幽开口，“看来魏娘子也并不知相看之人是谁，既我们都不属意彼此，那便无需再浪费时间。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微微颔首，魏明芙福了福身，“嗯，王公子走好。”
太好了，不用同他吃饭了。要不然，对上这么一张冷冰冰的脸，谁还吃得下饭，准得饿死。
盯着王绾挺拔落拓的背影，魏明芙长舒一口气，她转身坐下，吩咐阿欣去唤店小二上菜。
闲着没事干，春陵好心情地哼着歌，耳畔适时传来不轻不重的交谈声。
“公子，你不能回去。都这个点了，你就算回去，膳房肯定也没吃的了。”
“我倒也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阿荣据理力争。
“……那便吩咐浮珂楼送些饭菜上门吧。”
“不行，相爷交代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在这用了膳才能走。倘若您执意要走的话，那便从阿荣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
他们怎么还没走？
嘴角不禁抽搐两下，魏明芙纠结半晌，试探道，“要不然，王公子你便留下来，我们一同吃顿饭吧。”权当散伙饭，从今往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适才没留神，菜便点多了。我和阿欣统共不过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费总归不好。”顿了顿，她补充道。
当今世道，流民繁多，浪费自是不好的。只没想到，高兴时便豪掷千金的春陵乡君竟也懂得民间疾苦。
他还以为她会说“何不食肉糜”呢。看来，魏明芙也没有那般刁蛮跋扈。
思及此，王绾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主子呆愣愣，阿荣却是瞬间反应过来。
他拉过王绾的手，一屁股坐到了圆凳上，笑意盈盈道，“多谢魏娘子款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给魏娘子添麻烦了。”轻咳了两下，王绾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