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卿心悸,总觉得林归远有些变了,却又说不出来。

    一声梆子响,她望了头上的月色,时间不早是时候回去了,两人一路无言,气氛宁静诡异。

    日月交替,好几日过去,顾息野不见人影,经常已是三更天了,云通院中还未点灯,沈时卿每晚都撑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只是今夜隐约间好似有人握住了她手,贪恋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动作迟缓温柔。以至于让她做了一个春梦,梦中的顾息野将她压在身下,力道轻柔,欢愉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起来,身旁依旧无人,她压下心中的失落,问道,“昨夜可有人来过我房中?”

    翠湖和冬生互看一眼,都摇头,“昨夜婢子们熄灯后,并未进入夫人房中”

    沈时卿要来一张手帕,擦过额上的细汗。

    今日闷热,香薷院上空灰蒙蒙的,厚重如铅的云层压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湿气,像是被蒸笼困住了一般。

    翠湖看这天,带人收起了正在晾晒的衣物,“瞧着怕是又要下暴雨了”

    沈时卿走到院中的秋千上,晃荡着制造一些凉风,心不在焉,“今日府外可有什么热闹?”

    翠湖接话道,“婢子们今日并未出门,还不清楚呢,夫人想打听些什么,我收拾好手中的活就去问问”

    沈时卿将头靠在秋千的麻绳上,放空自己,“算了,再等等吧,既然还未传入你们耳中,便说明这事还不够大”

    她今日说话云里雾里的,翠湖不明白,只能应答一声专注手中的事情。

    下午时分,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零星树叶,远处不时传来雷声滚滚,仿若转瞬之间,一场暴雨就要倾盆而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比暴雨还要更快,更迅速的落入人们面前。

    昨夜晚间,皇后殿中的贴身大侍女死了,可奇怪的是,与她同房的其余两个宫女竟无一人察觉异样,甚至连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今日一早醒来便看见她胸口插着一支箭头,身下是一大片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箭头取出后还泛着银色冷光,像是在挑衅

    。

    皇后和皇上震怒,下令禁军在十日内抓住凶手,因此昨夜开始宫中被锁了个严严实实,今日一早上朝的各位大人也都被关在宫里

    顾息野也在其中。

    他一身黑衣站于人群中,手中执书安然淡定,尽管双眸中已泛起红丝,但眼神依旧锐利。

    宫人上了好几次茶水和瓜果吃食,早已凉透的茶盏散落在一旁,几案旁的香炉里飘出一缕缕青烟,袅袅上升,诺大的殿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有人目光不时向顾息野睇来,他置若罔闻,孤身凝神翻阅手中的书,陈奇和吴明英在他身侧,替他瞪回去那些探究的眼神,一脸凛然的模样。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殿中依旧无人敢猜测探讨,都怕惹来一身臊,王公公从殿门中跨步进来,先是眼神搜寻了一遍,然后才露出惶恐的表情

    七皇子身边的周濡眼尖叫住他,声如洪钟问道,“王公公这是找什么呢?圣上可有说何时放我们出宫啊?”

    “对呀,这都关了一整日了,总要给个时间吧?”

    “王公公是圣上身边的人,还烦请你去给圣上通融通融,这刺客和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放我们先回去吧”

    几位大人跟着周濡一起附和,绕着弯子将自己的不满和怒气发泄出来。

    王公公一脸担忧,带着歉意安慰,“各位大人稍安勿躁,这刺客胆大,嚣张至极,竟敢潜入皇后殿中刺杀,圣上下令彻查,也是为了各位大人的安全着想”

    “可总不能一直关着我们吧!那刺客若是一日抓不到,我们岂不是都不能出去?”有人语气冲了一些。

    王公公抬眼看了一下,继而叹口气,严肃道,“各位大人还不知,这不过一日光景,又死了一位吧”

    他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忽然人人自危,争相涌过来,看着他

    顾息野眼尾挑动,放下书慵懒靠在漆红金柱上,等着他说名字。

    “今日午后,东南城外的护城河里,漂上来一具尸体,正是仇迟仇大人”

    王公公痛心疾首说道。

    陈奇和吴明英暗自捏紧了手心,暗中看向顾息野,见他一脸事不关已的模样又放下心来

    “这,难道这仇大人和刺客有关?”,当中有人问道

    王公公低眉,秉公说道,“此事还在调查中,尚未可知,不过老奴此番前来也是想提醒各位大人注意安全,毕竟这刺客凶残蛮横,武功极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禁军,进入宫中,有大人不曾习武,要更加小心些”

    一瞬间殿中炸开了锅,埋着头议论纷纷,脸上都露出害怕的神情来。

    王公公单独走去顾息野身边,带着他出去。

    凤仪殿中,皇后神情肃穆,文帝位居中首,见他来后,沧桑的眸中透出一丝精光

    “朕命你查的假画一事可有结果了?”

    顾息野半合眼,看着脚下,“回圣上话,此事已有些眉目,只是还缺少人证”

    皇后头疼,手指按压着额上的穴位听两人谈论,心底却在快速思考,“这认证难道是仇迟大人?”,她出声问道

    “回娘娘话,正是,仇大人前几日交出假画后,指认是从七皇子手中购入,臣前去查过,并未发现什么证据,可却顺藤摸瓜找到了位于伧洲的一处画院,臣再一查,竟发现此前琳琅阁中收录的多幅画均来自此处”

    “这么说,这帮人都知道自己收的是假画,故意献来玩弄朕,看朕和太后的笑话?”

    文帝语气不善,像一把无形的大手,掐在在场所有人的脖子上。

    顾息野抬头看着高位上的两人,面不改色继续道,“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他忽然跪下,可面上却无一点愧疚。

    “臣此前在霞岛受伤,就歇在伧洲,那画院其实臣早就发现,只是当时还不知竟与宫中有来往,只当是个寻常的小作坊私自仿些假画,走私卖给俞国换些钱,维持生计

    臣便将其中的画师悉数遣散,收缴了其余假画毁掉,本想将那画院的主事交给当地官衙,可人因害怕在逃跑中不慎掉落山崖,如今已经死了”

    文帝听完,投来一丝怀疑和恼怒的目光,冷哼一声不屑道,

    “难道我朝廷每年下放的补贴还不够?伧洲面靠大海,物资极其丰富,这群刁民竟然还竟敢走私邻国维持生计,都当我朝律法是白纸吗?!”

    顾息野不接话,只是低着头,一副乖巧认罪的模样。

    过了良久,许是没有别的法子,又或许是筋疲力尽了,文帝气息不稳,吐出一口气道

    “继续查,仇迟一事你也接手去查,十日内交出结果,否则连你和禁军一起,赏你们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皇后叹口气,悠悠试探道,“这短短几日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这若是放到民间,那定然有人会说这些故意安排的桥段了,可谁能想到,咱们守卫森严的宫中竟就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呢?”

    顾息野投向她的眼神很是疑惑,似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文帝瞟了他一眼,轻拍她手背安慰

    “你我身居高位,遇刺乃是常事,放宽心些”

    皇后回握文帝的手,浅浅一笑,算作认同。

    顾息野接旨后往外走,今夜的风夹着一些凉意,城外的山脉上空,乌云如大军压境般一片黑沉,看着吓人。

    他上了马车,朝王府赶回去

    无生早在车上等他,人一来,扬了缰绳就走,路上无人,显得有些空荡

    两人径直回了书房,关上门无生点燃了油灯,立即拿出一副简易的地形图说道,

    “王爷,暗卫那边已经查到确切消息了”

    顾息野挺拔的身姿有些松懈,他坐在书案前仔细看着,神色并未轻松半分,“这消息何时传来的?”

    “今日酉时三刻左右,属下去舆图上比对过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只是舆图上标注的这片区域是一片密林”

    顾息野收好图,仰躺在椅上争分夺秒的休息片刻,

    “刘氏那边解决了吗?”

    “王爷放心,刘氏已经招认了,属下命人好生看管着,他们愿意做人证指认二夫人”

    事情杂乱,可越乱他越放心,就像在不聚集的村落里点火,只有一簇火是不够大的,也难以引起人的注意,可同时再多放几把火,等他烧的足够大,才越有机会打破僵局,重构现状

    他睁开眼,眼下青黑,唇周冒出短青的胡茬,他站起身往屋外走,吩咐道,

    “你这几日注意禁军的动向,以他们的能力,很难查到七皇子头上,若他们有困难,你及时出手帮帮,过三日再将刘氏的认罪书誊一份交给七皇子那边,我们看着他们狗咬狗就行”。

    他的背影掩埋在夜色里,朝香薷院中去。

    沈时卿今夜睡的也早,不过不太安稳,不过一会儿胸上便渗出了点点细汗,黏腻的感觉让她在梦里都难受的紧

    她翻个身,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吓得瞬间睁眼,在看清是顾息野后,才又软绵绵的躺下

    “王爷这么晚了才回来,可是那刺客已经找到了?”

    她往床里面挪动,给他留出一些位置,身前露出一大截曼妙春色

    顾息野捏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拉,轻抚她的脸颊说道,“这几日你别出门,就在府中呆着,我调了暗卫给你,若遇到危险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人”

    沈时卿心中难耐,这感觉如此熟悉,原来那日不是梦。

    她坐起身,轻轻拢好掉落一半的薄衫,心疼看着他眼中的红色,“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顾息野喉结滚动,眼神逐渐炽热,他握住沈时卿的手,将她从床上抄起抱着走向浴室去

    “对,是很想要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些因隐忍而发出的颤抖,呼吸急促,想念即将喷涌破体而出

    “今日天气太热,先陪我沐浴”,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羞涩娇艳的模样,大手一扯,怀中人的衣衫滑落,他五指探进她的黑发里,覆上激烈欲求缠绵的一吻。

章节目录

金鸾薄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白鹤初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白鹤初夏并收藏金鸾薄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