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不该看他做饭香就选他在自己身边!

    “你……不是人。”

    “……”有点像骂人。

    程卿云莞尔,向前又走两步,停在步凡床边。他背着手俯下腰,自顾观察着她神色,不在乎女子眼中的戒备。

    “脸色好多了。”休息了近一天,司步凡脸颊又出现常见的红晕色,不再是清晨令人心悸的苍白。

    “让阁下失望了?”司步凡歪头冷笑,右手悄然向枕下探去。

    少年抿抿嘴,没有再回答。人虽沉默着,却轻蹙眉头将手放在步凡头上,随即展颜一笑:挺好的,直到现在都没有起烧。

    害怕而生的恐惧,即便实力再强也抵挡不住。这是天性,是生来即有,随着年岁增长而不断加深的。消弭不得,就努力避开。

    师姐怕鬼,他是偶然从司父司母口中得知。

    “小凡寄信来了。”随话语一同落下的,是一封杏黄红鸟纹信封。红鸟纹,有人受了伤。

    司珏合上书,目光从司凌儿和信上划过:“夫人,今年第二封红纹信了,要不……”

    “不可!”司凌儿将纸笔放于一边,也是一脸严肃,“她要克服恐惧。我们这个职业,怎么可能不与鬼打交道?”

    许是声音激动了些,说到最后司凌儿沉下声音。她继续拿起毛笔,皱眉写下对司步凡的回信。

    程卿云没有进到屋内,悄无声息端着茶水离开。彼时阳光透过蓊郁的梧桐叶隙洒到走着的少年身上:

    人们皆道司家长女司步凡天资聪颖且勤奋好学,是衰败家族的新兴之花。就是这个司家的骄傲和希望,却生来怕鬼。

    远山鸟自小屋外飞过,程卿云收起思绪,迎着二十一岁女子警惕的眼神,声音轻却坚定道:“程卿云在一日,便会护师姐一日。”

    令人疑惑的回答,司步凡还在沉思,便感到右手边一凉,正欲反抗,少年按住她手,两人十指相扣,握住一把匕首。

    “师姐可以对我有百般猜测,但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这匕首是做甚?”司步凡望着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语气不由得轻了些。

    “未尽职责护好师姐。”

    程卿云眼神暗下来,浓密的睫毛如蝶羽般轻轻颤抖。

    “噢?”

    司家确实有过这规定。家臣保护主子,若主子受伤,有权利对家臣进行惩罚。她离家多年,没想到这规定还在。

    司步凡抬起右手,将匕首缓慢靠近程卿云,一边移动,一边看他表情。直到匕首放到他脖间,程卿云还是浅笑着。

    “怕吗?”司步凡又将匕首靠近几分,顷刻间,他脖间已微微有血迹冒出。他是她的师弟(家臣),却不是她的第一位家臣。

    室内环境安静到极点,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屋中。二人都没动,彼此僵持着。血迹慢慢汇集,顺着刀柄滑到司步凡手中。

    寒冷冰凉。

    除了抬头那瞬感受到的鬼气,司步凡再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一觉醒来,一切如常。他还是这样笑着,坚定着。

    “若我心情不好,你就伤了。”与之结尾的,是离开脖颈的匕首,步凡将此无声息放入枕下,与自己先前准备的放在一起,藏好。

    她又从一旁拿出青绿手绢,递给这少年。

    不是已经伤了吗?程卿云暗笑,接过司步凡递来的手帕。

    “进来吧。”司步凡将枕边的斗篷披在身上,边说边下床,眉眼是一贯的疏离冷漠。对司巫师来说,调戏良男是意外,保持高冷才是常态。

    “呦?”寒星痞笑的表情愣了一瞬,疑惑的望着程卿云脖间还未来得及擦去的血迹,“这是怎么了?”

    “进屋再愣,快把门关上。”司步凡猛喝一杯茶暖暖身——这西北的秋,冷空气可以杀人。

    匕首划的不深,没一会儿程卿云脖间的血迹便被擦去。

    “我如今受伤,阳气有损,不适宜入地府。”司步凡向二人扫一眼,随即继续低头喝第二杯热茶,“寒星,一会儿我画张传送符给你,你先入地府,帮我等个人,她明晚便该到。”

    “明晚到?我现在就要离开吗?司巫师,我还未去过鬼间,有些怕。”

    “事态紧急,你先适应适应鬼间的状况,就不会怕了。这不是为你考虑吗,早去早适应,快去快去吧。”

    司步凡催促着他离开,待到寒星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摸摸已染上凉意的脸颊,悠然转身,正巧对上程卿云晦暗不明的眼神:

    “寒星不像你,他只是普通的巫师,身体里没有天神赋予的神血。”

    司步凡收起笑容,冷冷的盯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地府阴气极重,他经此一去,身体受阴气侵蚀伤害。即便能活着回来,也活不过半年。”程卿云向司步凡靠近两步,深吸一口气,“你是要借机杀了他。”

    果然是这。

    司步凡勾唇,将斗篷穿好,向外走去。临近傍晚,白天与黑夜交汇之时,她很喜欢这个时刻。半明半暗,类似她的身份,凡人的身躯,却可以像鬼那般入地府。

    怎么?不同意我的做法?你管得着吗?

    念在他照顾自己的份上,司步凡不打算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她勾唇一笑:“小弟弟,师姐我这么做,自然有原因,你不用管这么多。做自己十八岁该做的事情就行。”

    “因为你怀疑他,便要杀了他?”程卿云微眯眼睛,将眼中的起伏明灭遮挡。

    司步凡耸了耸肩,未作回答。她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谈话上,趁着今晚有空,步凡打算……带儿子去西北逛逛玩玩!

    土路沙沙软软的,走上去还有陷下去之感,很是独特。司步凡先去房间里寻了司屏,难得不被哄睡觉,司屏握着娘亲的手,一脸兴奋。

    手舞足蹈地,没在乎一直沉默的程叔叔。司步凡没回话,程卿云便静静跟在她身后。

    “你的分析没错。”走到街市上时,司步凡才回头看一眼那低着头的少年。她还未来得及踮起脚,程卿云已主动俯下身来。

    借此,司步凡凑在他耳边低语:“寒星一直隐瞒他的身份,我给过他机会。”

    她等烦了,寒星不说,那便去地府吧。

    “你怕了?”司步凡压下声音,因为靠的近,她呼出的气吹拂着少年的耳垂,微痒。

    听到挑衅般的询问,程卿云弯起眉眼,反凑至她耳边,声音低沉:“程卿云,司家家臣。这样清白的身份,有何要怕?”

    话到最后,那‘怕’字似乎与秋风融合,司步凡无声挑眉:反应很快,试探不成喽。

    “程叔叔为何要亲娘亲?”

    “没有!”

    刚刚悄声试探,居然忘了还有这小娃娃。略带慌张的笑容从她嘴角挤出,司步凡表面“温柔”安慰,暗地里肘击提醒旁边笑而不语,一脸贱兮兮的少年。

    他反应很快,还未等到步凡碰他,便匆忙蹲下身抱起司屏。司步凡肘击落空,险些摔跤。

    听到身后动静,一大一小二人疑惑回身,司步凡“伸伸懒腰”:“给屏儿跳个舞。”

    小嘴一撇,一脸认真。

    “娘亲真好真好。”

    “霍!”程卿云看破不说破,虽然内心有些失落,但见师姐这么开心,他只得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看远处都有什么小摊。

    虽说程卿云做做饭手法一绝,但吃久了难免会馋外面的饭菜。一大一小两个绿绒斗篷穿着,司家母子二人就这样走街串巷寻了不少西北名吃。

    待到月如银盘时,司步凡司屏二人已经“收获颇丰”。步凡玩累了,就把孩子扔给程卿云。司屏也习惯了娘亲的性子,倒不闹腾。

    “叔叔,你为什么不吃?”

    司屏吃撑了,无聊的趴在程卿云怀里,无聊的眨着眼,无聊的询问。其实......他吃得尽兴时,并没留意到司步凡也为程卿云送上美食。

    小娃娃才注意不到那么多,他只感觉今晚娘亲和叔叔不怎么说话。为什么这样呢……司屏也不知道,他想着想着便走了神。

    无聊间,微微吸了几下鼻子: 程叔叔虽年轻,怀抱却很有力,而且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思及此,司屏又趴在他怀中嗅了几下:

    真好闻啊!娘亲知道吗?

    “娘亲!”司屏睁大亮晶晶的眼睛,灿若星辰,望着旁边的司步凡。司步凡从怀中拿出一块糕点,顺着司屏的问句问向程卿云:

    “这个桃酥皮薄个大,师弟还要尝尝吗?”

    “不是,不是。”还未等程卿云回答,司屏激动的扭动上半身,“娘亲,叔叔,香香!”

    “娘亲,香香!”不明白为何二人沉默,司屏很好心的邀请娘亲闻闻这香香味道。孩子太小了,不能懂太多。

    想多了的司巫师很霸道的将司屏头按住,强制这小娃睡觉,打算强硬地结束这个话题。

    吃得饱饱的娃娃很难入睡,更何况是心愿未得到回应的情况下。果不其然,司屏小嘴一撅,眼神登时红了起来,口中还委屈喃喃道:“香香,香香。”

    祖宗呦!

    司步凡哭笑不得,弯下腰贴一贴司屏额头,顺势歪头从程卿云怀中一过,起身后才望着这胖小子一笑:“香香的,屏儿说的没错。”

    “娘亲之前不知道吗?”司屏咬着手指,微微抽泣。

    这小子!

    程卿云一面轻轻拿开司屏嘴中手指,一面耐心劝哄:“知道知道,叔叔特意和娘亲说过。”

    “真的吗?”

    “真的真的。”司步凡弯腰擦去司屏眼睫泪珠,嗯?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多。

    其实没那么伤心,只是形式大于内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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