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悦看见了她放在背后的手机,伸手绕过她的腰,捞了两下都被她躲过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电话,我还不能听?”

    纪鱼藻抬头,略有些嗔怒的说:“是工作上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最好是这样。”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温热的触感传过来,纪鱼藻心里一颤,不放心的往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那么多人呢,干嘛呀?”

    “眼睛怎么肿了?你哭了。”方成悦拿拇指在她眼底那里轻轻蹭了一下。

    “废话。白天去看我爸爸,当然要哭啊。难不成还要笑?”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纪鱼藻白他一眼,“无聊。”

    “抱一下就不无聊了。”他靠过来,将她纳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纪鱼藻心里漾着春水一样的柔波,踮起脚,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阳台上的木门突然被拉开,两个人蓦然分开。

    林烨看着纪鱼藻。开门的一刹那,尚未来得及分开的两个人拥抱着的画面撞进脑海,他曾经就幻想过,如果她恋爱,不可避免地会跟另一个男人拥抱接吻,甚至产生更亲密的举动,但那些都是幻想。

    一百个幻想也不如眼前一个真实的拥抱来的更让人震颤。

    林烨心底里搅起翻天云海,他红着眼睛,伸手拉住了纪鱼藻的胳膊,“跟我走。”

    事变突然,周家的一对兄妹包括纪鱼藻都愣住了。

    方成悦却一直都在防备,因此他隔在两人之间,硬生生掰开了林烨的手,面色阴沉道:“你想干什么?”

    “……不能这样,不是这样……”林烨喃喃自语着,直勾勾的盯着纪鱼藻,语无伦次道:“不该这样的,鱼藻,你为什么要这样?”

    高二那年,林烨的父母主动向医院请缨去外地支援,泥石流过后,山区生灵涂炭,他们为了医治受灾群众不眠不休,灾后疟疾泛滥,父母双双死在外地。

    爷爷奶奶送走了儿子媳妇,将他接回了自己家。

    林烨浑浑噩噩的上学放学,吃饭睡觉,生命如同一场盛大开放又瞬间幻灭的笑话。他吞药,救回来看天花板,整个世界都在朝他坠落。

    或许,等别人都看不见的下一次,自己就能如愿追随着他们的脚步离开。

    父母的过世是核爆一般的重量,很多人苦口婆心的劝他,同情、关切、可怜、劝慰……情感的砝码一个又一个加上去,内心的天平却纹丝不动。

    只有纪鱼藻,一句安慰或者开解的废话都没有说过,她只会默默地跟在他身边。那时她早上等他一起上学,晚上跟他一块放学,在把他平安交给爷爷奶奶后会再说一句,“明天见啊,林烨。”

    就这样,日复一日走过的辰光和星夜,慢慢地抵消了心中的伤痛。

    那些并肩同行的脚步,那些悄悄缔结下的默契,那些从未说出口的约定,方成悦怎么会明白又凭什么要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一滴泪从林烨眼睛里滚过,快的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不一会儿,更多的流星如暴雨一般坠落,林烨哭了。

    “鱼藻……”他呼吸短促,表情痛苦的握上她的手,仿佛将他整个生命的重量都放到了她手中。“我只有你一个人啊,难道连你都要离开我?”

    两人曾经无比重合交错过的生命扑面而来,纪鱼藻眼含热泪的稳住了他不断下坠的身体。原来不管是像林烨一样深切的爱着,还是像自己一样深切的恨着,父母双亡的苦痛从来都没有让彼此真正释怀过。

    一旁看着的周嘉心走过来,强势掰开了他紧攥着纪鱼藻胳膊的手,她表情坚定,态度强硬的说:“林烨,你放手!你这样,让纪鱼藻怎么跟方成悦交待?你这是在为难她啊。”

    —

    周嘉心带走了林烨。

    周嘉容叫了个代驾,送纪鱼藻回家。路上,他聊了些闲篇,见她也没什么兴致听,便从副驾驶座上回头看她。

    “纪鱼藻,咱俩聊聊天呗。”

    被负面情绪困扰的她恹恹看过来,“你说。”

    “我跟方成悦小学就认识了,这你知道哈?你也知道,我妈跟他妈关系很好哈?”

    周嘉容的开场白啰嗦又冗长,“方成悦吧,挺高冷的,从小就这样。小学时我进鼓号队吹小号,苦练了一个月才转正,老师表扬我有天分,那感觉老牛逼了。可这感觉也就维持了一个周吧,等他也来吹小号了,老师就再也没表扬过我。”

    “还有,小学时我喜欢我们班一个女同学。这女同学太傲了,一开始就没拿正眼瞧过我,后来看方成悦跟我关系好才跟我玩。这感觉你能明白吧?我可烦他了,这个‘逼王’。”

    司机开了窗,风一吹,酒意涌上来,周嘉容的话更是说得五迷三道的了。

    “他上大学的时候我出国了,我学习成绩一直不好,这你也知道哈?我还喜欢安意,可她结婚了,孩子都快生了,人家从没正眼瞧过我。我伤心,借酒浇愁,不过方成悦也不好过,因为你把他给甩了!太好了,我谢谢你。咱俩握个手吧?”

    他伸出来的手纪鱼藻当然不会握,周嘉容拼命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哎呀,不好意思,我失态了。那么,接下来,当当当当,重点来了——”

    “你们分手之后,方成悦打电话让我回国,这你肯定就不知道了吧。操他妈的,那么远,飞机票说让买就得买,非让我回来,我也真就回来了。他自制力一向很强的,也不允许自己放纵,但那晚却喝多了。他问我,该怎么把一个狠心的人从心底里挖出来扔掉?我说那好办,等她结婚你就死心了,就跟我似的。他说我跟你不一样,她结婚了我也得让她离婚,他妈的这就有点不要脸了。”

    “不过我不嫌弃他。”周嘉容的眼皮都变成了三层,眼神不太聚焦的看着她,做酒后吐真言的最后总结。“方成悦,我最好的哥们儿,逼王一个。他不会搞卖惨那一套,喜欢你那就是实打实的喜欢。你不能因为别的男人掉了眼泪而他没掉,你就怀疑他对你不够好。那,我是坚决不同意的。行吧,纪警官?记住了。”

    车窗外的灯光一闪,照亮了纪鱼藻闪着银光似的脸庞,她转头,抹掉了脸上的泪。

    周嘉容将她放在家门口就走了。

    小区里仍是那样,黑黢黢的,因为离城中村很近,里面住的人成分也比较复杂。

    夏日天热,在左右臂上纹着龙雕着虎的男人袒胸露乳,拿着把扇子摇的呼呼生风。纪鱼藻蓦地停下脚步,蒲扇送来的风扬起了她半长的头发,男人被吓一跳,奇怪的打量着她。

    突然,纪鱼藻转身,拔腿又往小区外面跑去。

    她要去找方成悦,有些话既然他不肯说,那就由自己说好了,反正她厚脸皮已经成了习惯。

    或许是因为想要见到方成悦的心情实在是太急迫了,她忘记了师傅早就做好的计划,连赵春阳都没知会一声,一门心思只顾着往外面跑。

    转弯的时候,早就隐在黑暗里的黑影突然窜出来,拿着块布捂住了她的口鼻,紧接着脖子后面好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纪鱼藻身子一软,完全失去了意识。

    —

    空气稀薄,纪鱼藻是被憋醒的。

    一个黑色袋子罩住了她的头,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双手往后被绑在椅子上,双脚也被捆得动弹不得。纪鱼藻试图挣扎,外面的人一看就知道她醒了。

    头上的黑袋子被粗鲁的摘下来,世界重归光明。强烈的明暗对比让她的眼睛一时难以完全适应。

    纪鱼藻紧闭着眼睛,半天才又半睁着打量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空旷的废旧厂房,未铺砖的土路被人脚打磨得油亮结实。

    屋顶吊了几个简陋的钨丝灯,有一些用弃的大滚轴电气设备材料堆在灰尘遍布的角落里,机油和生锈调和出油画颜料般浓密凝固的气味,从鼻端荡回脑海,经久不散。

    经过反复的辨别和确认,纪鱼藻终于对目前这个环境有了基本的认知。

    荒郊野岭,稀无人烟。

    有人正慢慢靠近,灯光将他的影子扯大了无数倍,气氛看起来有点阴森。

    纪鱼藻警觉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衣黑裤、头戴黑色鸭舌帽的人坐在了离她两米远的另一张椅子上。

    他仍是戴着黑色口罩,一张脸遮得密不透风。

    是李大海吗?还是另外一个人?

    那人刻意哑着嗓子说话,“又见面了,纪警官。”

    纪鱼藻还能笑得出来:“这可不是件开心的事。”

    男人也笑,“你害怕吗?”

    “有点。”纪鱼藻问:“我会是城中村被害的第四个人吗?”

    “我想在你身上玩点新花样,”黑衣人的音调十分轻佻,“先奸后杀怎么样?”

    “最好别这样。”纪鱼藻在拖延时间,她从跟周嘉心他们约会的地点往回走的时候给赵春阳发了条信息,计算着时间,如果她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我比较爱面子,不想那么没有尊严的死去。”

    “这你没得选。”

    男人轻笑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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