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陆带着小米和赵春阳赶来的时候,废弃的厂房里正火光滔天。

    小米踹开门,迎面正看见“纪鱼藻”压着个黑衣人出来,里面的椅子上还绑着一个。

    “行啊姐,厉害了。”小米笑嘻嘻的表扬她,“师傅还怕你出事呢。结果没想到,你先抢个头功,害我们白担心了不是?”

    马陆也很开心,踹了他一脚道:“你这小子,就是废话多。先把犯人拷上。”

    “得嘞。”

    小米去拷李大海,赵春阳去拷里面椅子上绑的那个。

    马陆朝“纪鱼藻”走过来,手放上她的肩膀,满脸欣慰的说:“鲫鱼,干得不错。就是找你的位置费了点时间,回去咱们再总结一下经验。”

    “纪鱼藻”笑了笑,突然抬起刀往他胸膛上扎去,毫不设防的马陆挨了她一下,手捂上来,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迅速渗出。

    “鲫鱼……你,”马陆被她推了一把,仰头摔在地上,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天花板,钢筋外露的破败里,蛛丝缠在几台泛了黄的风扇上,如阎王来拿人的绳索。

    大意了,自己这小徒弟不对劲。

    事变突然,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纪鱼藻”趁警察不注意,带着李大海跑了。

    突然砰的一声,里面被绑的那个人大力挣扎着,因为太用力,连人带着椅子重重摔在地上,她嘴巴里堵着东西,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血气上涌,无限的惊恐和担忧从她眼睛里迸出。

    小米看着马陆苍黄的脸色和被鲜血染红的衣服,瞬间慌了神,他语无伦次的喊:“师傅,师傅你可别吓我。赵春阳,快、快、快把师傅送医院,快点!”

    他猛地起身,满脸阴狠的朝着椅子上绑的那人冲过去。

    赵春阳连忙回身给拦住了,“米哥,别冲动,师傅要紧。”

    “你把椅子上那个带上!”小米愤怒咆哮:“师傅要是有什么事,老子就算丢了这份工作,也他妈饶不了他!刚才那个是纪鱼藻吧?她是不是疯了?!”

    *

    纪莲池和李大海死里逃生。

    李大海不敢开车,带着纪莲池顺着盘山公路往外走,这偏远山区的长途客车上了年岁,车上几无乘客,也没安监控,两人坐到了最后一排。

    山里的深夜,带着沼沼的雾气。

    司机打着呵欠又攒了会时间,先前早就上来的乘客开始抱怨,他应付着,不情不愿的启动了车子。

    车子晃动,纪莲池闭上眼睛想睡一会。

    李大海不想去看她的脸,心中还有丝愧疚,忍不住问:“你刚才是真的想烧死鱼藻姐吗?”

    “不是没死吗?警察会救她的。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我们。”纪莲池瞥了他一眼,脸色看起来有点不耐烦,“现在才后悔,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揉搓着手上的血迹,一遍一遍,强迫症似的把手掌都给搓红了。

    李大海拿下她的手,握紧了,说:“我不后悔。

    纪莲池甩开他的手,嫌恶道:“我要去见林烨。”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是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

    纪莲池轻蔑的看着他,嘴上却一点都不饶人,“别自我感动了,我又没求你帮我犯罪。”

    “我知道。都说了是心甘情愿。”

    李大海职专毕业就到纪允江身边工作了。

    那时纪鱼藻已经考上公安大学,两个人岁数差得多也不常见,他总觉得跟她有距离感。反而是才上高中的纪莲池平易近人也喜欢跟他开玩笑,两人玩在一起的时候更多。

    李大海的喜欢单纯又直接,她一跟他说话就脸红,逗一下就结巴,相比于林烨的冷淡和游离,纪莲池其实更喜欢从他身上找存在感。因此,当她从被囚的地方逃脱出来,第一个想要联系的人就是李大海。

    纪莲池见他实在被自己打击到肉眼可见的情绪不好,她又施舍似的跟他说了句真心话,“大海,我想去看看我妈。”

    果然,李大海反应激烈的说:“不能去,在商场也好,在陵园也好,为了让你见金阿姨,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现在哪哪都是监控,再见就出事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他们两个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被抓进去。

    “你费这么大劲整容是为了什么,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从我举起刀的那一刻,不,从被绑架的那一刻,我就从来就没想过能逃脱。”莲池望着他,眼神飘忽,绝望笑了,“大海,我们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儿吧,这样死了也值得。”

    在有限的时间内,李大海只想尽可能的满足她的愿望。“好。”

    纪莲池看他由紧张变得释然的表情,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的拿捏他而感到极大的满足。

    她摊平了手掌,等待着李大海把手递过来。等真的握住了那只手,纪莲池便心满意足的倚着他的肩膀,安心的睡过去了。

    *

    清晨的熹微中,周嘉心和林烨一起从家里走出来。昨晚她将他送回来,赖在这里待了一宿。

    她很自然地去牵他的手,林烨却避开了。

    周嘉心有点生气,等了一会见他也不肯回来哄自己,只好骂天咒地的主动走到他身边,将她的手挤进他指间,林烨想甩没甩开,周嘉心得逞的拉着他走了。

    躲在暗处的纪莲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森森地笑着,转头轻声问:“大海,你说他们两个睡过了吗?”

    李大海不知道该怎么答。

    莲池又笑,“这婊子是谁?干什么的。”

    “是个导演系的学生,为了拍纪录片才认识的。”

    “是吗?”纪莲池想到了个好主意,一副鬼灵精怪的表情,她问李大海,“我姐不算。要不让她当第四个?”

    李大海琢磨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

    海源医院急诊中心。

    小米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叉着腰走一圈,手放下来,到手术室门口停下看看,又往回走了一圈。

    赵春阳搀着个人走过来,那人穿一身黑,额头和身上都有伤,嘴角肿着。

    小米见了,心头火气,冲着赵春阳吼,“你带嫌犯来干什么?”

    “……不是嫌犯,”赵春阳老实巴交的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我,我也糊涂了。”

    纪鱼藻腿脚都不太利索,三步并两步扑过来,拉着小米胸前的衣服问:“师傅呢?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我靠……”小米怕挨刀,乍一看见她,反射性的往后面躲了一下。站定后又仔细看,这才恍然大叫:“纪姐,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伤了师傅的那个又是谁?”

    没一会,关泰山也挟着风似的来了,那眉头就没松开过。

    “怎么回事,老马怎么了?鲫鱼你说。”

    纪鱼藻把自己被绑架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下,关泰山听完,唏嘘不已,最后下命令。“亲属犯罪得回避,这案子你不能跟了。先把伤养好吧,正好也歇一阵子。”

    纪鱼藻握紧了颤抖的双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

    清晨六点,马陆的手术顺利做完。

    心胸外科主任蒋麟从手术室走出来,给关泰山交待后续的事项,“这老哥命真大,幸好伤在浅表,手术很成功。但术后有创伤,心脏的整体功能都非常脆弱,清醒后、撤呼吸机、拔引流管,哪个都是很难闯的难关,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

    关泰山握着蒋麟的手,一个劲的道谢,“谢谢蒋主任,您辛苦了。”

    不一会,仍在重度昏迷中的马陆被医护人员推出来,纪鱼藻看着师傅冰冷青紫的面庞,泪水忍不住往下淌。

    赵春阳一旁扶着她,劝道:“师姐,你也去找个大夫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吧。”

    纪鱼藻本来就睡眠不好,又遇上师傅被刺,这会儿极度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她只觉太阳穴那里仿佛穿了根射线,一盏红灯在脑海中锐叫频闪,无数个气泡蒸腾起来,她脚下一软,彻底人事不知了。

    —

    再醒来就看见了急诊科的实习医生何宇,他正在给护士交待病人的情况,对纪鱼藻还有点印象。

    “纪警官,醒了啊。唉,这输着液呢,不能乱动。”

    纪鱼藻看见病床旁斜上方吊着的输液袋,转头看窗外,天色已暗。

    夏护士看她一脸懵的样子,帮她调节了一下药液滴落的速度,“这最后一瓶,马上就结束了啊。”

    纪鱼藻慌慌地问:“昨天夜里送过来的,被刺伤的病人……怎么样了?”

    “转到心胸外科的重症监护室了。”

    纪鱼藻央求夏护士给起了针,穿上鞋跑了出去。

    外面夜色沉沉,医院大楼里却灯火通明。纪鱼藻感觉自己仿佛正在穿越一扇门,门后面等待的究竟是什么?不辨悲喜,不好决断。

    —

    那天是海源医院建院40周年,晚上特意举办了个创立纪念酒会。

    林海元教授作为本院的突出贡献者,医院邀请他携夫人隆重出席。但老教授手术缠身,一直等到晚上才有点空闲。林烨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去接他们,周嘉心订了束花,打扮得美美的来医院等他下班。

    “你怎么来了?”

    周嘉心望着他,理所当然的说:“我也要去。”

    林烨轻皱了下眉头,沉缓的说:“不太方便。”

    周嘉心的脾气在他面前收敛的好好的,她热情俏皮的看着他,问:“有什么不方便?总得给我追求你的机会吧。”

    方成悦带着马力扬从后面走过来,看了他们一眼就准备擦肩而过了。

    “方成悦!”周嘉心赶忙叫住他,问:“你为什么不参加?”

    “值班。”

    “方医生,”林烨也叫住了他,他对方成悦的情绪有点复杂,是一种忌惮又不得不面对的尴尬,“抽空……聊一下吧。”

    方成悦想,没错,他们之间,试图交谈的每一次机会总是会被莫名其妙的打断。他正想答复,却突然看见纪鱼藻从走廊那一头跑过来,脸带笑意的清脆喊,“林烨。”

    跑过他身边的时候,方成悦伸手抓了一下,纪鱼藻却毫不留情的避开了,她笔直的跑过去,一下子就扑进了林烨的怀里。

    方成悦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无可避免的感觉到整颗心都在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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